第188章殤

  　　顧薇薇哭著睡著了，還時不時的抽泣一下，陸冬城就著昏暗的燈光，凝視著顧薇薇的睡容，用手掌摩挲著顧薇薇的臉，這種真實的感覺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顧薇薇紅腫著一雙眼起來，陸冬城已經做好了早飯。陳剛和九兒都一臉擔心的，眼巴巴的瞅著顧薇薇。

  　　顧薇薇心裏一暖，估計昨晚的哭聲，嚇到兩個孩子了。咧嘴一笑，比哭還難看的說：“趕緊吃飯吧，吃了飯，你倆在家休息一天，明天再去上學吧。”

  　　陳剛點點頭：“嗯，我一會回去看看我阿娘。”

  　　九兒也想回去，又怕李香蘭打她，低著頭不吭聲，顧薇薇知道她的想法，摸著九兒的頭說：“等下個星期天，姨陪你回去看你阿娘。”

  　　九兒這才高興的點頭，陸冬城把洗臉水端進來，還有牙缸裏也接滿了水：“你在屋裏洗漱吧”

  　　顧薇薇想想自己紅腫的眼睛，也不適合去水房。

  　　吃了飯，陸冬城去營裏開車，顧薇薇想了想，還是用暖壺的水，去水房洗了頭發。

  　　陸冬城看著顧薇薇頭發濕噠噠的就跑出來，皺眉又跑上樓，拿了塊毛巾出來，上車坐好，遞給顧薇薇：“好好擦擦，要不該感冒了。”

  　　顧薇薇接過毛巾：“快走吧，我邊走邊擦。”

  　　兩人一路上沒有說話，顧薇薇現在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每每想起金城，那麽鮮活一個人，說沒就沒了。秦莉肯定受不了。

  　　雖說一路上顧薇薇想了很多秦莉現在有多悲痛，可是到了秦莉家，見到秦莉還是嚇一跳。

  　　秦莉坐在自己臥室的小木頭床上，抱著鐵皮罐子，不哭不笑不動，眼神空洞的望著窗外。

  　　三天的時間，小臉蠟黃，本來有點嬰兒肥的臉蛋也塌了腮，眼神暗淡無光。嘴上起了一層泡。

  　　顧薇薇站在門口，不敢吭聲，覺得呼吸重了，都會驚醒秦莉的夢一樣。

  　　張玉芬擦著眼淚說：“這兩天，不吃不睡，誰說什麽，也不聽。這樣下去，可怎麽辦啊。”

  　　顧薇薇輕輕的走到秦莉跟前，蹲下身子，手摸著秦莉的胳膊，不知道該說什麽，眼淚流了下來。

  　　秦莉有感覺的低下頭，看著顧薇薇，嘴巴張了幾張，才費力的說：“小薇姐，原來我不是最辛苦的那一個，金城比我苦。”聲音嘶啞的普通被砂紙打磨過。

  　　顧薇薇心疼的流著淚，說：“秦莉，難過，你就哭出來吧，別這樣憋著……”

  　　秦莉斂下眼皮，半晌才說：“都說人死了後，七天魂才會走，我想金城一定在看著我呢，我不能哭，不能讓他帶著牽掛的走。”

  　　顧薇薇聽了，心裏疼的說不出話，蹲在床邊默默落淚。

  　　客廳裏，秦江漢和陸冬城默默坐著，秦江漢歎氣：“老金家的兒子，都是好樣的，這個金城這些年，可沒少遭白眼啊。真是苦了這孩子。”說著也覺得眼睛酸澀，忍不住揉了揉。

  　　陸冬城眼底猩紅，沒有吭聲，端坐在那，秦江漢抹完眼淚接著說：“金城這屬於暴斃，又是未婚，連金家的祖墳都進不了。”

  　　陸冬城不懂這些鄉俗之事，卻知道金家棟能葬進烈士陵園，而金城不能，因為金城在國安連編製都沒有。心裏更覺得一片悲傷。

  　　“爸，我要和金城結陰婚。”秦莉抱著鐵罐子，和顧薇薇站在門口。

  　　“胡鬧啊，你才多大？想毀了自己一輩子嗎？”張玉芬一聽，急得哭著說。

  　　秦莉卻不為所動的說：“金城沒有後，出殯時連個披麻戴孝抗幡摔灰盆的人都沒有。我嫁給他，我給他披麻戴孝抗幡。”

  　　“不行，莉莉啊，媽知道你難受，可是你這樣做，爸媽心疼啊。”張玉芬哭著拉著秦莉的胳膊說。

  　　秦莉麵無表情，抱著鐵罐子，“撲通”直直跪下，嘶啞著說：“媽，我就這一個心願，求求你了。”

  　　張玉芬泣不成聲，顧薇薇也捂著嘴，哭起來。

  　　秦江漢擦把眼淚，一揮手說：“就隨了莉莉的心願吧，以後金家二老就是你的父母，你負責養老送終。”

  　　秦莉點頭，自始至終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陸冬城又去對門金家看了看，李建新在金家陪著金城父母。

  　　金父仿佛一夜間老了很多歲，金母更是憔悴不堪，見陸冬城過來，金母忍不住又哭著說：“早知道金城會這樣，我寧願他是個二流子……”

  　　金父握著金母的手，歎道：“咱倆兩個兒子，都是好樣的，沒給我們老金家丟人。”

  　　陸冬城覺得任何語言上的勸慰都是蒼白無力的，默默的坐下，問一邊的李建新：“後事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吧？”

  　　“嗯，三天了，派了人多人力去打撈，也沒能找到屍首，隻能建個衣冠塚，現在就是金家老家的風俗，金城不能葬進祖墳……”

  　　“不用，金城的墳就修在蒼耳崖吧，不進祖墳也無妨。”不等李建新把話說完，金父打斷道。

  　　顧薇薇陪著秦莉參加完金城的葬禮，看著為金城披麻戴孝的秦莉，自始至終都不曾落下半滴眼淚，纖瘦的背始終都挺的筆直。心疼的心髒都縮成了一團。

  　　金城葬在了蒼耳崖，安葬完金城的遺物時，涯下的沱沱河上升起來一束金黃光，慢慢上升，在半空中停下，天空中突然多了一個白雲圍成的圈。良久，金黃的光緩緩鑽進雲圈裏，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秦莉咧著滿是泡的嘴一笑，眼裏卻含滿了淚花：“我一定好好活著，你一定要在來世等我。”

  　　顧薇薇攙著金母，看著這一奇異的現象，想著自己穿越而來，心裏默默祈禱，願金城也能重生，不管在什麽地方，隻要活著就好。

  　　葬禮完後，秦莉拉著顧薇薇的手，哀傷的說：“等給金城過完三七，我就去大昭寺。”她知道金城是怕她尋了短見，才留下信，讓她好好活著。

  　　顧薇薇點頭，出去走走也好，而且大昭寺的空靈，興許能撫平秦莉心裏的傷痛。

  　　和陸冬城回部隊的路上，顧薇薇一直沉默，快到家時，突然對陸冬城說：“這一輩子，除了死亡，我們都不分開，好不好？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難，我們都要好好的在一起。”

  　　陸冬城伸手握住顧薇薇的手，很有感觸的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