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也買了股票了？就不怕賠錢嗎？”老鷹一聽來了興趣。

  這人力車夫也是個話癆笑著說道“怕，怎麽不怕！可是比起一輩子窮死來說，這點怕也就不算什麽了！”

  “從小家裏窮，也沒讀過書，還是我家那表弟讀書的時候，捎帶腳認了幾個字，會寫的名字！”

  “在家沒有地可種，不識字也幹不了什麽體麵活兒！拉這人力車辛苦一點好歹能糊口，也僅僅是糊口罷了！”

  “仗著我嘴甜，京師裏給那些官員還有大爺們拉車，伺候好了能多給點賞錢，這才有了點閑錢買股票！”

  “圖的不就是一個希望嗎？人活著不就是活這一口氣，有點希望苦日子就好熬了！”

  “賠光怕什麽，賠光也是窮鬼，不賠光也是窮光蛋，怎麽都是京師大爺們的腳底泥了……萬一成了呢？萬一我家祖墳冒青煙，賺了一點錢，之後娶媳婦生孩子……”

  “嗬嗬，我將來一定讓孩子讀書，也去學人家華族的西學去，那是真賺錢，真體麵啊！”

  “我沒什麽大見識，就覺得元首那麽天人一樣的人物，弄出這個什麽股市出來，也不能全都是為了害人吧？”

  “是不是賭場的，也得看自己啊……”

  老鷹沒想到這京師一個拉人力車的居然有如此樂觀豁達的見識，不由的暗自挑起大拇哥來，這時候人力車已經拉到珠市口了，這時候往北拐就是大柵欄。

  夏日多雨，偏偏這時候突然從西北卷過來一陣冷風，然後太陽都沒有被蓋住，天上就開始稀稀拉拉的掉下了雨點。

  這拉車的車夫趕緊把客人頭頂的防雨棚撐起來，護著老鷹別淋著雨，然後自己披上蓑衣拉車就加速向前狂奔。

  “你歇息一會吧，找個路邊的店麵等雨停了再走……”

  “不礙的，前麵就是交易所了，客人不是想看看嗎，咱們就在那裏歇腳，等雨停了然後咱們再接著趕路！”

  雨點劈裏啪啦的打在雨棚上，老鷹看著熟悉的大柵欄，拉了拉帽子生怕自己的行蹤被人窺探到。

  等到了交易所那條胡同，這雨可就劈裏啪啦的下大了，人力車停在茶館外的棚子下麵，老鷹就在車裏坐著沒有下車，車夫躲到屋簷下用毛巾擦著臉上的雨水！

  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老鷹這才知道京師交易所被這次炒作給弄的人氣有多旺!

  旗人和京師百姓的賭性被徹底激發了，股市已經成了他們眼中的提款機，交易所被圍的裏三層外三層！

  下雨也無法澆熄這些人的熱情，大廳裏人頭攢動，外麵還有人在防雨的棚子下討論著股票走勢！

  至於說交易所對麵的茶館和飯莊，早就已經成為了交易所的貴賓席，一個位子從開盤到收盤，光座位費都要收一個銀元！

  你還別嫌貴，人們都搶著要，多少旗人大爺辦的都是月票！

  還有很多小買賣人專門做這股民的生意，賣報紙的、挑擔子賣快餐的，甚至藥局都有遊方郎中在這裏坐診！

  沒法子啊，股價波動太厲害了，每天都有受不了刺激的病倒了，都得需要醫生來救治！

  雨水在天上下，那些旗人躲在防雨棚子裏高談闊論，什麽鐵路的未來發展前景，京津鐵路目標價位，什麽是壓力，什麽是支撐，社會有多少資金能衝進來接盤！

  好家夥，一個個吐沫橫飛，哪怕雨水打濕了衣襟也都忘記了！

  當然了，說的最多的還是各種小道消息，旗人本來就愛傳這小道消息，要不怎麽說京師之內無秘密呢！

  他們甚至能把萬歲爺昨晚睡了那個宮女，用的什麽姿勢都給打聽出來。

  這就是一群八卦男，又遇上了最容易傳播小道消息的股市，這下他們可都興奮了，這日子過的要多充實就有多充實！

  “你們根本就不懂，這京津鐵路未來還要往南邊修呢，往關外修，以後擴充出來的股價那都是天價！”

  “四塊你們就害怕了？瞧你們那點出息，都是膽小鬼！”

  “聽說了嗎？幾大鐵帽子王聯手想要砸盤來著？結果就讓今天這次通車的利好消息給擊敗了，全都踏空了！”

  “我這有鳳秀大人的新消息，他昨天見了幾位蒙古的王爺……我覺得未來鐵路得往蒙古修！”

  “不可能，肯定往江南修……”

  “關外，關外也得修……”

  老鷹看著這一群賭徒，不由得哭笑不得，抬頭看看天發現那片烏雲已經漸漸的飄過去了，人力車夫跑過來笑道“爺，您還歇著嗎？還是現在走……”

  “走吧……沒什麽看頭了，去鮮花胡同！”

  人力車踐踏過積水，離開了交易所，一路上這車夫依然話癆，而老鷹就那麽靜靜的聽著，一直到了鮮花胡同，富慶三爺家的老宅子這才停了下來。

  老鷹掏出了兩個銀元丟過去，這車夫嚇的一愣“哎呦……大爺，哪裏用的了這麽多啊！您這是……”

  “賞你的了！聽你說話倒是很解悶啊……”

  “哎呦，謝謝大爺，謝謝大爺的賞了！”這車夫就差跪下了。

  老鷹走到門口剛準備敲門，突然又轉身回來看著他“小夥子，我和你很是投緣，有一句話送給你，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既然你想炒股，你就記住了，這京津鐵路的股票你隨便炒，多高都不用怕……”

  “但是……”老鷹臉色有些猶豫。

  不過很快還是開口了“不過這大清國第二支鐵路股票發行之後，你就要記住了，帶著你所有的錢好好過日子，不許再炒了！”

  “得了，信不信由你，言盡於此！”

  老鷹敲門走進了宅子，留下一個傻傻的車夫捧著兩個銀元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句話他咀嚼了半天，也沒弄明白！

  就在他剛想離開的時候，老宅子裏突然閃出一個身影“你站住！把你的工號和車號都告訴我！”

  車夫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那來人低聲說道“知道這是誰家的宅子嗎？不知道……”

  “你知道這全大清的人力車生意，都是誰家的嗎？”

  “知道啊！鼎鼎大名的慶三爺家的產業，全京師的人都知道！”車夫趕緊回答。

  “知道就好，這就是三爺的老宅子，今天來這裏送客人的事情，不許和任何人說……你要是敢泄露出去，你這一生可就再也甭想吃這碗飯了！”

  “哎呦……不敢，大爺您放心， 打死小的也不敢，今天我跑一天都沒有拉過客人，我什麽人呢都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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