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理論？我什麽時候說過這個……啊……你說的是肖樂天啊……”翁同龢臉色微紅有點尷尬。

  載淳簡單的給他解釋了一下什麽是螃蟹理論，其實很簡單，海邊抓螃蟹的人都有經驗，如果你這螃蟹簍裏隻有一兩隻螃蟹，那你一定要蓋好蓋子。

  因為螃蟹有腿是可以爬出去逃走的，但是你如果擁有十幾隻甚至更多的螃蟹，那你就放心吧，不用蓋蓋子也跑不掉。

  因為所有螃蟹都想逃出去，他們會拚命的勾連牽扯其他的螃蟹，你爭我奪，那個爬的高它就會成為其他螃蟹的靶子，其他螃蟹總想攀他的身子往上爬。

  結果就是，自己沒爬上去還把爬的最高的給拉下來了！

  長此以往，所有螃蟹都是這樣相互的牽扯，最後一個都逃不掉。

  這個和朝堂上的爭鬥何其相像，很多流氓的理論不要管他說的多天花亂墜的，其實骨子裏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左宗棠立了大功了，不肯給人家應得的封賞還不算完，還要打出保護人家的旗號，還說是為人家好。

  這真是當了還非得要立牌坊，裏子麵子全都要了！

  翁同龢讓這螃蟹理論說的老臉都紅了“哎……陛下啊，臣當然也知道這樣不要，可是眾位大人還真的是出於好心！”

  “道理再漂亮，可是現實就是這樣，朝堂裏麵風氣已然形成，到時候左季高肯定是會吃虧的！”

  “曆史上這種事情太多了，血淋淋殘酷無比……我們真的是想保護他！”

  載淳想了想“好吧，朕承認師傅說的也是有道理的……那就封公爵吧！這樣的功勞封一個公爵不為過啊！”

  翁同龢還是不肯放棄“陛下啊！還是不妥，左季高要是封公爵了，曾大帥怎麽辦？曾大帥可也僅僅是侯爵，左季高難道還要壓過老師去？”

  “真壓過去了，九帥他們怎麽看？湘軍這些老將令們心裏會怎麽想？”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麽辦？就非得依著你，封個侯爵？”載淳一下子就惱怒了起來，之前對翁同龢就有怨氣沒有撒呢，沒想到今天居然如此不開通，蹬鼻子上臉啊！

  載淳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曾大帥封爵的時候，朕年齡還小，還不是由著你們揉搓！”

  “不要當朕是傻子，當年你們就已經虧待了曾國藩，我父皇可是親口說過的，誰能平定長毛之亂，就要封王的！”

  “紅口白牙的都記錄在起居注裏！你們都忘了嗎？”

  “最後怎樣？還不是朝廷食言了，平定長毛的這些老帥們，連一個封公爵的都沒有，封王這件事就全忘了？”

  “怎麽能這樣治國啊！言而無信，以後誰還給朝廷賣命？你既然說害怕左宗棠壓過他師傅去，那也好辦！”

  “改封曾國藩為公爵！不是一等毅勇侯嗎？改成一等毅勇公！這下你還說什麽？你要是在不滿意，那就給曾國藩封王！毅勇王怎麽樣？”

  “不可啊！陛下不可……”翁同龢再傻也聽出皇帝的憤怒了，知道今天觸黴頭了，同治帝已經不是過去的孩子了，他現在喜怒不定，誰也摸不清他的脈。

  “千萬不能封王，不能封王啊……大清二百年來，漢人封王的一個好下場的都沒有，陛下不要害曾家，不能啊！”

  “哎呦……翁師傅啊，嗬嗬……你這可是嘲諷大清嗎？漢人封王沒有好下場，你這是什麽意思？”

  翁同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嗚嗚嗚……陛下……臣沒有那個意思，臣真的是為曾大帥和左大帥好啊！”

  “自古以來功高震主，曾大帥平定長毛之後，從來不提什麽封爵的事情，是因為大帥明白這件事不能辦！”

  “八旗王公們，怎麽可能眼看著漢人封王？這是取禍之道……”

  “你什麽意思？你在質疑我大清滿漢一家的國策嗎？”載淳站在翁同龢的麵前指著鼻子嗬斥道。

  “嗬嗬，翁師傅啊！翁師傅……讓朕怎麽說你好呢？朕年幼的時候，你可沒有這麽多的毛病啊！”

  “可是自從朕認了西學師傅之後，你怎麽就變成這樣了？朕遊學海外，你反對，朕要搞工業化，你還是反對！”

  “年初鐵廠殺人案的時候，你甚至反對朕興大獄？此刻連封爵的事情，還是不停的反對……嗬嗬，我倒是要問問師傅您了，到底朕要怎麽做，你才不會反對啊？”

  誅心的話一出口翁同龢嚇的冷汗直冒趕緊磕頭“陛下！臣一心為公，對陛下絕無二心啊！”

  “嗚嗚嗚……臣隻是想讓陛下稍微緩和一點改革，不要過分的激化矛盾，僅此而已，僅此而已啊……”

  “臣一顆心恨不得挖出來讓陛下看，臣早就和陛下說過，陛下如今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您熬得起，搞改革這種事情不要著急，時間長了自然是陛下贏定了！”

  “欲速則不達，臣就這一個意思，再無二心的……”

  看著翁同龢一邊哭一邊磕頭，載淳歎了口氣想著小時候他給自己講課的情形，知道也不能說什麽了。

  伸手拉起翁同龢“算了，朕當然知道翁師傅是忠心的，但是翁師傅也要理解朕的不容易！”

  “三千年未有的大變革時代，已經到了隻爭朝夕的殘酷競爭階段了，我們還能怎麽緩？落後一步，敵人就前進十步……”

  “本來差距就大，再不奮起直追，我們可就沒有翻身的機會嘍！”

  “就這麽辦吧！曾國藩和左宗棠都封公爵，不封王了好不好？這是朕最後的決定……至於說普通士兵們的封賞，就按照你說的辦，一百畝封頂，然後多給一點銀子！”

  “去吧！下去準備擬旨，朕還是信任老師的，老師您也得信任朕啊……”

  翁同龢是抹著眼淚離開的養心殿，他今天撞了一門鼻子灰，出門都沒有去軍機處，自顧自的回家歇著去了。

  軍機處章京李拓看著翁師傅落寞的背影，長歎一口氣“讀書讀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