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六月天還是非常舒服的，更無柳絮因風起，惟有葵花向日斜！初夏的四九城沒有了開春的風沙和惱人的柳絮，也沒有三伏天的燥熱。

  風和日麗，瓜果飄香，滿眼都是綠色而這綠色正是早春的嫩和盛夏的翠之間的那種漂亮勁兒！

  這樣的天氣，讓京師的百姓也忘記了往日生活的困苦，而多了幾分閑適！

  百姓們懶洋洋的，甚至連衙門裏的官員們也都懶洋洋的，就看東城總理衙門口的那些值班兵丁吧，一個個站著都好像要睡著了。

  偌大的衙門安靜的很，一旦都沒有往日的嘈雜！

  隻有值班房裏的幾名書吏正懶洋洋的喝茶聊天，說的話題還都是京師裏麵的隱秘！

  “哥幾個新進來的把？一看就不知道底細，哥哥我可是鹹豐十二年就進了總理衙門府當筆帖式，現在也混到五品章京嘍！”

  一個老鼠胡子顯然是衙門裏的**湖了，對麵三名新人讓他忽悠的目眩神迷的！

  “哎呦，哥哥您真是老資格了，這總理衙門組建也不過就是鹹豐十一年吧，您這是妥妥的元老啊！”

  “那是當然嘍！這東堂子胡同我算是走熟了，整整十年啊！人又有幾個十年？從一開始的三進四合院到現在擴大了三倍麵積還不止，當初購買周圍民房的差事，都是我一手辦的！”

  “哎呦，老哥哥真厲害，這絕對就是王爺麵前的親信啊！不然這過銀子的差事，怎麽也不能給外人啊！”

  老鼠胡子撇了撇嘴無比自傲的說道“那是自然，一般人王爺可瞧不上，那得真有本事的人！”

  “貴爺！您給我們多說說，說說這衙門裏的底細啊……”

  老鼠胡子不能白說話，手指攆著胡須喝茶不語，那三個一看就是新人知道不出點血那是圍不出好人緣的！

  “貴爺，老哥哥啊……今天中午會同居怎麽樣，我們哥三個湊錢請您！您也知道，我們才來三個多月，手頭緊！”

  “但是您吃的是我們這點恭敬孝順的心啊！斷不會因為菜色而挑我們的毛病的，哈哈哈！”

  貴爺笑了“哎呦，就衝你這說話我就知道你小子將來能混好了！飯莊當然一般了，你貴爺我肯定是看不上的，但是你小子會說話！”

  “知道高帽子捧人，把人心捧熨帖了，這就是本事……你們兩個聽聽，這才叫會辦事兒的呢！”

  “真想在衙門裏混，你就得學這個樣……明明就三兩銀子的席麵，你得用嘴說出十兩銀子的情分出來！”

  “你說這小子這麽會說話，就算請我一兩銀子的席麵，我也得領他十兩的心意啊！對不對？學著點，這叫會花錢，花了小錢還辦了大事兒啊！”

  另外兩個哪裏敢反駁，隻能笑著點頭迎合，但是肚子裏卻腹誹了起來‘家裏老婆孩子的米缸都見底兒了，變賣老家的田地湊了二百多兩銀子，花錢買的這麽一個書吏的職位！’

  ‘眼下每月五塊銀元的薪俸，也就剛剛夠一家人的吃喝用度和租金，哪裏有錢請你這老狗啊！’

  ‘可是不清還不行，惹惱了你這老油條，將來可就有小鞋穿嘍！’

  ‘要不是會同居的老板都是同鄉可以賒賬，我們恐怕二葷鋪都請不起嘍！’

  肚子裏腹誹但是臉上不能露出來，還得表現出特別開心樂嗬的樣子，他們知道想在一個衙門裏混的好，就得先交學費。

  然後媳婦熬成婆，賺錢的日子在後麵呢！

  老鼠胡子敲詐了中午一頓席麵，這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你們知道嗎？就這總理衙門以前是誰的宅邸？”

  不知道，三人一個勁的搖頭！

  “想你們也不知道，那是大學士賽尚阿的老宅子啊！但是後來朝廷就收回了！你們知道賽尚阿是誰嗎？”

  “不知道？我想你們也不知道，那就是如今唯一的旗人狀元啊！崇綺大人！”

  “哎呦！原來這是崇綺大人的老宅子啊，聽說他閨女就要當皇後了！”

  “什麽叫聽說啊，就是！宮裏已經決定了，本來西太後不願意選崇綺的女兒，但是沒轍啊陛下和東太後聯手決定的，就選崇綺的女兒當皇後了！”

  “也就是說，這總理衙門曾經是當今皇後家的老宅子……後來因為獲罪被朝廷收回，然後就變成了今天的總理衙門！”

  這四九城裏勾勾連連的全是網，大家族套著小家族，就連這房子都一間間的充滿了故事！

  老鼠胡子給這些人講當年賽尚阿如何平定長毛戰敗而獲罪，之後又如何被起複，然後兒子如何考的莊園，最後閨女怎麽被選成了皇後。

  多少家族的秘聞就在這唾沫星子裏被挖了出來！

  白瓷茶壺已經喝光了兩壺了，中間就來了三波送公文的，也都不是著急的事務，這哥四個幹脆什麽都不幹了就是聊天喝茶吹牛。

  簾子掀開，一名跑腿的小吏低眉順眼的走進來客氣的行禮“幾位大人安！這是禮部讓小的送來的呈文……”

  “放在那裏吧！”老鼠胡子擺了擺手讓小吏出去了。

  那三人其中有一個抬手向打開看看，結果貴爺搖了搖頭“禮部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就丟一邊吧！”

  “估計是下麵那個府縣有告狀的，說什麽洋人教堂多占了民田，老百姓要打官司告狀……地方官不敢管所以往禮部抱委屈呢！”

  “禮部能管洋大人嗎？也不敢管啊，隻能把呈文送到咱們總理衙門來，最後讓王爺跟洋鬼子大使交涉去！”

  “禮部基本上都是這些公文，咱們總理衙門跟他們也就這些業務往來了，都不是重要的……所以你們記住了，禮部的公文不要著急，攢半個月再統一看一遍就行！”

  啊！三人恍然大悟，心說中午這三兩的席麵花的不虧，確實長見識啊！

  又過了片刻，兵部的小吏也送來了一堆批文，這下三名聽熱鬧的書吏不敢怠慢了“哎呦……這兵部都發來文了，一定是有要緊事，還是抓緊看看吧！”

  “放那裏吧……著什麽急？”老鼠胡子一樣一臉鎮靜。

  眾人不明白啊都問道“老哥哥，這兵部可都是軍國大事兒啊！難道還不著急處理？”

  “屁！你們啊，就是沒經驗！好好學著點！咱們這是什麽衙門啊？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洋鬼子管這個叫外交部！”

  “咱們處理的都是各國和洋鬼子之間打交道的事情，各部一定是有需要和洋人溝通的事情才會來找咱們的！”

  “他們膽子小，不敢跟洋鬼子叫板，最後還不是讓咱們王爺來出麵嗎！”

  “兵部？兵部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們和洋人協商？屁的大事兒！我猜啊，要不就是上海道那邊有兵丁和洋鬼子的巡捕起衝突了！”

  “要麽就是香港和澳門那邊口岸和洋人有摩擦了！”

  “歸根結底一句話，就是咱們的兵丁受洋人的欺負了，讓咱們出頭出氣呢！”

  一聽這個那三名新人眼睛頓時立起來了“這洋鬼子這麽欺負人？那咱們還不辦交涉？得讓王爺出麵跟洋鬼子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