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作者:莉籽      更新:2022-10-04 10:02      字數:3436
  第231章

    又是一段時日不見,希律亞又瘦了,兩邊臉頰微微削尖,下巴也變得更尖了,若非深紫色卷發披在肩頭,整張臉一定會顯得更瘦。

    但一襲純黑軍裝的他仍優雅非凡。天生的皇家氣質和優雅傾瀉而出,讓人仍不敢直視。

    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她驀地想起當初那個躺在棺木裏,被她拿開金色麵具的極年輕、緊閉雙眼的美男。

    一股酸酸的、莫名的感覺湧入她心底,眼眶也徒然濕濕的,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你這是怎麽了?生病了嗎?”她按捺心緒,溫柔問道:“怎麽瘦多了?”

    “我很高興,你還關心我。”他迅速向她走近,握住她的手,“你也瘦多了。”

    “我很好,倒是你,氣色看起來好差。”她暗暗想鬆開他的手,可他看似隨意地握住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的條件我全部都接受。”他微笑著,“你現在是否可隨我回阿撥斯?”

    她震驚了一會兒,才回答:“這太突然了,我得考慮一下。”

    “好,”他的笑容溫柔可親,“你考慮多久都可以,但我會一直待在這裏,直到你同意。”

    她凝視著他,沒有說話。

    “我們之間門有家庭、有責任、有孩子還有你的公學和甜品連鎖店,還有生與死的經曆,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他猛然抱住了他,“還有我對你的感情。”

    她在他胸口撲哧笑出了聲,“說得跟情癡似的,你的那些情人、王妃呢,你就對她們沒有感情?”

    其實有感情也無所謂,曆經許多的她明白,很多時候很多感情,真的不是人力所能控製。

    感情就像世間門事一樣,也不是非黑即白,也有灰色地帶。你未必真的愛她,或他,可你的心中真的有對他她的感情,也有心軟,也有心動,也有動搖,這種感情或低於愛情,或高於愛情,卻是真實存在。

    隻是這種感情牽扯得越深,時間門拉得越長,就會令當事人越發深陷,越發迷茫,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產生一些不該有的執念,比如她對狐狸。

    她對狐狸真的有愛情嗎?她不知道,但卻明白對他的感情很深,未必純愛情,卻讓她產生執念,一開始就不該有的執念,讓她差點陷入萬丈深淵。

    “我對她們也有感情,”他柔聲對她說,“但對你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的,讓我無法放棄。”

    “我也可以說你她們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的,”她眨巴著眼說道,“因為本就是不同的人,自然付出不一樣的感情。”

    他大笑,笑得爽朗,“你的解釋總是出人意料,你就這麽想得到一個男人唯一不變的愛情嗎?沒有誰的愛情是真正唯一的,包括你的,我的愛。”

    他的解釋那麽殘忍,卻讓她也笑出了聲。是啊,沒有誰真的在漫長一生中隻愛過一個人,愛的對象是變化的,唯一真正的永恒不變的愛情隻能是愛情本身。

    萊紗說得沒錯,她太過看重愛情本身,卻忽略了人這個變量,還忽略了婚姻裏的其他內涵。

    “你在我和你婚姻裏會獲得更多,你不得不承認。”他溫柔說道,“安希倫王無法給你,歐倫洛也無法給你,艾德諾更不可能。而我選擇你,也是因為我對感情更深,更願意為你付出,哪怕你不愛我,我也覺得這種付出是值得的。”

    要說她沒有被這句話打動是不可能的。

    她曾經一個普通女孩,一無所有,三餐不濟,居無定所,無意中救了一個瀕臨死亡的君王,使他免於兩個月後的焚燒。他為了報答她,不顧一切娶她、愛她,把她放在身邊,試圖打動她,與他長長久久在一起。

    她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何嚐不對她有再造之恩,是他讓一個普通女孩一躍而為一個帝國的皇後,這放在小說裏,簡直就是爽文的模式。

    隻是她太過在乎這個男人對她的愛,太在乎是否男人的唯一,才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離開……或許因為在她內心深處,她仍然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灰姑娘,隻有男人獨一無二的愛才能讓她有安全感,沒有了這種愛,再多的附加增值物都讓她覺得極度不安全。

    她害怕失去,失去人,失去物,失去所有一切。

    在異世,她已失去三世。

    在現代,她早已喪失母親和妹妹的愛。

    她曾經假裝堅強,假裝假裝著就成了真堅強,隻是堅硬外殼的內裏,仍然是她飄搖欲墜的心。

    她做公學,做連鎖店,在夾縫之地打拚,統領王城,拚命活著,還要活得很好,或許都是她想向外界證明自己是堅強的可能。

    她從未想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內裏真正需要的是什麽。

    她突然又有了想流淚的感覺,沒有說再見就奮力脫開他,快速離開。而他竟然沒有阻攔,似乎知道她現在急需安靜一會兒。

    她大步走在冷風潮濕的走廊上,邊走邊流淚,淚水凝於冰冷臉頰,涼涼的,冰冰的,就像此刻的她,整個都是冰涼的。

    除了內心有什麽在燃燒著。

    她覺得,她需要好好想想她真正需要的是什麽。

    事業、地位、房子、丈夫、孩子等,有時並不能定義“我是誰”。

    假如這些東西有朝一日全都失去,那她該如何自我定義?

    也許真正的自我價值,是深層次地了解自己、接納自己、取悅自己。

    靠外界的評判或索取來建立自我價值,必會患得患失,安全感缺失,如何都快樂不起來。

    整整一夜,她獨處在書房。

    有時睡在安樂椅上,有時靠在靠背椅上,有時趴在地毯上,有時坐在落地窗前,有時站在書桌上,就這樣過了一晚。

    天明,她打開門,一襲軍裝的希律亞站在她麵前,微微一笑,“餓了沒有?一起去吃早飯。”

    “你一直守在這裏?”否則怎會這樣精準地站在門口?

    “是的,”他乖巧無比地回答,“一直在等著你開門。”

    “叫侍女通知你就行了,何苦還要在門外等。”她扯唇微笑。

    “我想讓你看到我的誠意。”

    兩人並肩在潮冷的走廊前行,“這裏不適合你居住,太潮太冷。”他想牽住她的手,被她狡猾逃脫,他露出無奈不滿的神情,“你就不能讓我親近親近你嗎?”

    “我還沒想好。”她把手藏了起來。

    他性感嘴角揚起淡笑,“藏不了的,躲哪兒我都能找到。”

    話音一落,他就精準無比地找到了她的手,用力極巧,輕輕鬆鬆地將她的手握在手中。

    她瞪了他一眼,他笑得開心。

    “我一直記得你在王墓裏對我絮絮叨叨的那段日子,每逢我遇到難辦棘手的事情時,就會想起你對我的鼓勵和所講的故事。”他溫柔地道,“是我強行娶了你,因為真心希望你留在我身邊。”

    “可後來你又不珍惜我,和別的女人廝混在一起。”她說。

    雨季不知何時已結束了,雪花又紛紛揚揚飄了起來,穿過沒有隔牆的走廊,飄蕩到了他們身上。

    “我和耶曼在一起,一方麵確實是迷戀她的美貌,另一方麵,是因為她的父親。她的父親的統軍能力對我很重要,那時我正受塔圖納家族的桎梏,我做夢都想除掉他們。”他的聲音仍如從前那般優雅華美。

    “那其他女人呢?”兩片雪花拂在了她臉上,“我聽說,你的情人光是城堡裏不記名的就有多個,興致來了就把她們壓在身下,還與多個貴族小姐貴婦過夜,是這樣的嗎?”

    他的臉一陣一陣白,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是的,但我……”竟是說不下去,“隻是衝動,僅僅是衝動。”

    “你的父親也是這樣?”她忍不住問。他做得如此溜,應該是有樣學樣。

    “父親、祖父、曾祖父全是如此,”他回答得更老實了,“整個貴族圈都如此。”

    “所以?”她道。

    “所以……”他隻說兩個字。

    她瞪著他,沒再說話。他的笑容乖巧甜蜜,討好地、小心翼翼地,“若你回來,你管著我好不好?”

    “我可管不了。”

    “你不也這樣?”他忽然靠近她,極低聲道,“和美男在晚宴縱情玩樂,見過不少……鳥,還與狐族男人睡了那麽久,我卻連個屁都不敢放。”

    她冷笑,他還想算起她的賬來了?

    “我從不敢計較,”他說話越發小心翼翼,“隻是想說,不要雙標。你以後管著我,我也管著你,好不好?”

    “你睡過的女人可比我睡過的男人多,”她冷笑,“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對。”他立馬又老實地回答,“很對。”

    但他又道:“可與你在一起後,我睡過的女人少多了,怕被你發現了。你記得有一次,”他停頓了一下才敢說,“我與一個……高級侍女打鬧時,被你看到,我嚇得魂都快沒了。”

    “什麽打鬧?是接吻好不好,”她冷笑得更厲害,“你可真會掩飾。”

    他仍討好地笑著,“若被撞見的人不是你,是耶曼或其他王妃,我決無可能嚇成這樣子,我是真心怕你,又真心愛你。”

    “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怕我,”她不怒反笑,“是不是?”

    “不是,”他的回答更乖巧,“是想告訴你,我是在乎你,才怕你。”

    “是真怕你生氣。”他又補充道。

    隻是以前的習慣一時無法完全改,才會延續過去的作風。這句話他沒敢說。

    想來也是奇怪,他一個堂堂的君王,何時竟怕起一個女人來?這個女人還是個平民,還是任何權勢都無的女人,可他就是怕,真怕她不再理他,不再和他在一起。

    她沒理他,趁他不注意甩開他的手,徑自往前走,他連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