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莉籽      更新:2022-10-04 10:02      字數:3926
  第65章

    當晚,她躺在村裏祖傳舊房子的床上,高燒不退。

    嬸母在廚房煎藥,叔叔送村醫出了門。

    溫妮在自己房裏睡覺,利亞一臉鬱悶地坐在客廳裏。

    藥煎好攤涼了,嬸母端入房中,喚醒海心喝藥。海心皺著眉頭一飲而盡,隨後一覺睡到天亮。

    一天後,她的燒就退了,也是拚個年輕。

    午夜,她與叔嬸秘密談話。

    “叔叔,嬸母,我打算一個人離開,悄悄地走。”她說道。

    “可你一個人在外怎麽生活?”嬸母哭了起來。

    “你準備去哪兒呢?”叔叔也憂心地問。

    “我也不知道,”她歎道,“但你們放心,我有外麵的生活經驗,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們保重好自己身體就行了。”

    “你是最好的孩子。”嬸母哭著道。

    叔叔歎息著,“是我們沒能力,才讓你吃了這麽多苦。”

    “叔叔,別這麽說……”她忽然也有了想哭的感覺,而此前她以為她的眼淚已流幹。

    “其實,麵對一百萬金的房子,我和你叔叔曾猶豫過。一百萬金啊,我們平時聽都沒聽過這個數字,”嬸母抹淚慢慢地說,“我們就想是不是應該勸你接受安希倫王,他是我見過對女人最有誠意的男人,哪有男人願意送女人一百萬金的房子,即使是王,也沒聽說過。還長得這樣好看,心胸也寬,聽說被你用石頭砸,外加被你打了一頓都沒與你計較,可說是萬中無一的好男人。雖然他不止一個情人,但哪個貴族沒有兩個以上的情人,連平民都未見得隻有一個妻子。可你叔叔說,不管是這一百萬金的房子還是這個男人,都怕你駕馭不了,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我接下來說的你不要生氣,海心,你外貌身形中等,家世背景就不用談了,年齡還放在那裏,而像安希倫王這樣幾乎各方麵完美的男人,恐怕你無福消受,硬是強求,隻會折你的福,引來災禍。”

    海心詫異叔嬸竟有這樣的見識,別說普通平民了,就是高階貴族在麵對一百萬金和做王的情人這麽大的誘惑前,也很難不動心,但叔嬸竟能冷靜思考,不強求她攀高枝。如果安希倫真是萬中無一的男人,那她叔嬸也是萬中無一的叔嬸。

    而嬸母剛才說的話,可能也是安希倫顧忌的。他知道他們條件相差巨大,所以不輕易給她過多資源和財富,但也就注定他會對其他女人更好,給別人更多的資源,她接受不了。

    這道題注定是無解。

    “我和你嬸母自小都是讀書長大的,”叔叔這時歎道,“雖說沒掙下多少錢,但自認也是懂一點人生道理的。不止一本書裏都寫過,強攀富貴有時是災而不是福。”

    叔叔出身教師世家,很年輕時又做了教書匠,學究氣質濃厚,極有底線和信條。

    或許不管在哪個時代、哪個地方總會有這一小撮人不會輕易被富貴權勢所迷,堅守自己的信仰。她的叔嬸應該就屬於這一小撮人,她很幸運。

    嬸母接著說道:“所以為今之計,竟是走為上計。”

    叔叔也點了點頭,“是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天午夜,她就秘密出發了。利亞和溫妮早已熟睡,叔嬸悄悄在後門送她。

    “叔叔,您聽我說,要裝作我仍發燒在床的樣子,至少要堅持三天。”她說道。

    叔叔和嬸母點了點頭,又對她叮囑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同她告別。

    紛揚夜雪中,她穿上厚厚的純黑連帽長衣,戴好連帽,很快沒入黑暗中。

    兩個月後,霍曼王城。

    刺眼的陽光照在青色碎石的大街小巷上,散發陣陣熱意。炎熱的夏天已經來臨,但王城的夏天很短,隻有兩個月,之後便是短暫的秋天,接著是漫長的冬天。

    海心軟軟地躺在簡陋的小床上,她已經生病一個多月。

    很久以前看過一本書,裏麵有很多人口述情感故事。其中有一男子談到當初與戀人分手,表麵上裝作不在乎,但身體的反應卻騙不了人。男子生了一場重病,反反複複地發作,直到一個多月後才逐漸好轉,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她現在也是這樣,反反複複地生病,不斷地發燒,燒退,又感冒,感冒好了,又有點頭痛,頭痛好了,肚子又不舒服,整天病懨懨的,提不起一點勁。

    現在大姨媽又來了,且來勢凶猛,痛得她都直不起腰,隻能在床上躺屍。

    “海心姐,你今天怎麽樣了?”

    陳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麵容姣好,梳著兩條發辮的年輕女孩提著一個食籃走了進來。

    靠在床頭的她懶懶道:“比昨天好多了。”

    “那就好,先喝碗紅糖水吧,我特地用生薑熬的。”

    “謝謝。”

    喝過生薑紅糖水,她覺得小腹似乎舒服了點,感歎道:“多娜,要是沒有你,我該怎麽辦。”

    “別這麽說,”多娜拿過她手中的空碗,“我現在隻有你一個朋友了……”忽然低泣起來,“是你救了我。”

    她撫慰似的摸了摸多娜的瘦薄後背。

    一個多月前,她和多娜在霍曼王城不期而遇。多娜欣喜萬分,大叫著她的名字衝過來,激動地抱住她。

    兩人坐在破舊的石頭廣場的石凳上聊天,她才驚悚地得知老板娘竟已過逝了。

    多娜哭著說:“是我害了母親。提塔爾的黛紗王妃和她的兄弟們對舊部貴族窮追猛打,三天兩頭就在中心廣場焚燒被捉住的貴族們。而我曾經在公爵家做過侍女,還與公爵私生子有過曖昧關係,母親擔心我會被連累,就帶著我逃出了提塔爾。在海船上,母親不知怎麽生病了,每天咳個不停,被水手們發現了,強令我和母親下船。下船的地方正好是霍曼王城。母親的病越來越嚴重,但這裏的醫師水平又不高,一直治不好她。有天晚上雪下得很大,我在一家小酒館做女侍應,她擔心我的安全出來找我,結果又被一輛飛馳的馬車撞了,當天晚上就過世了……”

    多娜說著大哭不止,她勸了好一會兒,多娜才逐漸平靜下來,問起她為何來這兒。

    她說道:“多娜,我的一些事不方便現在對你說,待時機成熟時,我自會告訴你。”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多娜驚問,“對了,你不是王的情人嗎,怎麽會流落到了這裏?”

    她當時麵色蒼白得可怕,眼睛也布滿紅血絲,加上亂七八糟的頭發和來不及洗的髒汙長裙,整個人就是一乞兒形象。

    “我和他早已分手,”她平靜說道,“已經沒了任何關係。”

    多娜似乎瞬間就明白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再未問下去。

    之後還熱情地邀請她同住,“我住在平民區,雖然房子不大,但很安全,附近住的都是有工作的人。海心姐,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

    她同意了。

    兩人從此就相依為命。隔了幾日,多娜突然哭著說幸好那天遇見了她,“那天我其實是準備去死的,我母親過世了,還是被我連累的,我也沒什麽親人,日子過得太苦了,我正準備去城外的河邊投河的,沒想到會遇見你。”

    她為多娜抹去眼淚,“活著多好,你母親一定希望你能活得很好。”

    多娜再次大哭。

    後來她生了重病,幸得多娜照顧。多娜每天去小酒館做侍應,晚上回來後會給她做飯,有時下午也會抽空回來看看她,如果她病情加重,就又會哭起來,“海心姐,我真怕你死了,我就又沒朋友了。”

    她努力地安慰道:“你放心,我死不了,一定不會死。”

    當漫長的冬天來臨,漫天飄起紛揚雪花時,她終於痊愈。

    當她站在屋前看著被初雪覆蓋的白色街道時,竟生出一種新生的歡欣。過去的種種,仿若煙雲。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心想。

    她開始和多娜一起工作,恢複了正常的生活。

    多娜工作的這家小酒館不是一般的小酒館,隻供中低階貴族。因為多娜曾在公爵家做過侍女,待人接物自是不一樣,很容易就被錄用。

    海心由多娜介紹,進來得也比較順利。但海心並不想做端盤的侍應,主動要求在後廚工作,不在人前露臉。

    主管感到奇怪,“廳堂的薪資要高一點,你不考慮嗎?”

    “不了,我不大喜歡與人打交道。”她含蓄地說道。

    主管了然,有些人的性格就是如此。

    海心剛開始時在後廚做普通的清潔工作,後來便能協助廚娘做餐前輔助工作,比如幫廚師配菜,為菜肴配酒,還能擺盤。兩個月後,這個廚娘因為兒媳婦生孩子不得不回家照看後,海心自然而然地做了這個廚娘的工作,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白天在家睡覺,傍晚來小酒館,淩晨三點回家,倒頭就睡,在忙碌中漸漸平複所有心緒。

    偶爾也會有失神的時候,尤其是小酒館快關門那會兒,大雪紛紛揚揚,落在地上積成厚厚的白,就會使她想起在雪地不顧一切奔跑的情景。

    緊接著多娜拉酒館鐵門的聲音會擾亂她的思緒,“走了,海心姐。”

    “哦,好的。”

    這夜她和多娜一深一淺地走在回家的雪地上,多娜忽然說道:“今天我聽幾個顧客說起了安希倫王,說他怎麽老在找他的情人,現在又派人四處搜尋,他還病了兩場,命都快磨掉半條。”

    “是嗎?”她淡淡回應。

    “我還聽說,在他的情人失蹤的第三天,他突然去了皇族區,給了他的另一個情人一筆分手費後就要她滾蛋,永遠都不能再踏入帝奧斯。他的情人哭得很厲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十分可憐,要他看在孩子份兒上饒她一次,她再也不敢進王宮了。”

    她聽著笑了起來,“多娜,你說得好像親眼在現場看到一樣。”

    “真的,”多娜見她不信,爭辯道,“一個來自帝奧斯王宮的侍衛長說的,他還說,安希倫王特別絕情,一腳就踢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他走了後,幾個衛兵衝進來,給這個情人強灌一碗墮胎藥,就把她趕出去了。這事鬧得很大,帝奧斯每個人都知道。”

    “是真的嗎?”她微微驚異。

    “是的,是真的。”多娜連忙說道。

    風雪更大了,她攏緊頭頂連帽,遮住大半麵孔,笑了起來,“多娜,你對我說這些幹嗎呢?”

    多娜咕噥著,“我在想那個離開安希倫王的情人……是不是你。”

    “是我又如何呢?”

    “你就沒想過再回到他身邊嗎?”

    “不了,我和他之間沒有緣分。”她微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你可真絕情。”多娜嘀咕著。

    “不是絕情,而是分開對我們都好,我不用憤憤不平,他也不用備受委屈。”她說道,“其實對我們而言是一種解脫。”

    多娜臉上浮現迷惑,卻又不知如何問,便沒再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日起會一日一更。存稿又不多了,請允許我多點時間存稿吧。會不定期掉落雙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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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文明看文,不吵不掐架,我們都是文明人哈,謝謝大家!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