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最終章
作者:Candyana      更新:2022-10-04 09:51      字數:9328
  第212章 最終章

    大結局

    一隻細如蔥白的手在空中輕輕撥動, 翻開了生死書的黑色書頁。

    最後一頁上,靜靜躺著一枚通體白金的符紋,符紋正中間畫著兩個詭秘的上古文字——生|死。

    進階大乘的時候生死書便向月烑傳遞了信息——黑頁上出現了新的符紋, 也是最後一個符紋, 使用符紋散盡己身靈力可換一物重活。

    那一瞬間,她腦海裏閃過了《生死決》的總綱:生死決, 修生死。不生不死,不死不生;生中有死, 死中有生;大生小死, 大死小生。萬物之道, 無可避者……

    黑頁上的第一個符紋是膨脹,第二個符紋是滅世, 最後一個符紋則是以死換生, 就仿佛一個完整的輪回,簡直是跟《生死決》的總綱交相呼應。所以她這一世沒能煉出萬陣書是因為先修煉了《生死決》嗎?

    戰場上這念頭不過稍縱即逝,那一刻她隻想著用這符紋去救司徒巽。

    因為怕麻煩她並沒有花時間去梳理心頭那千絲萬縷的情緒, 隻簡單的想著:即便真是一生隻能使用一次的符紋, 活過兩世的自己也不算虧, 更何況是司徒巽以死換生在前才讓她又多活了這兩刻時間。

    可如今的情況,大陣不活隻怕三千世界要盡歸魔族……

    瞬息間心中已有決斷,月烑將那白金色的符紋催出書頁,“我要這天機玄冥陣重回世間!”

    是的, 她要複活的並非失去靈氣的大地,而是天機玄冥陣。

    一來, 混沌之氣的汙染還在擴散, 土地邊界難以界定, 將其作為標的隻怕會有失誤;二來, 即便這片土地恢複了靈力也無法解決混沌之門的問題,魔族還是會源源不斷的降臨。

    而法陣運轉必須在靈力環境,要想複活天機玄冥陣就必須讓這片土地有靈,變相達到了以一換二的效果。

    “還是我賺了。”看著那白金色的符紋飛至自己額前懸住,她輕笑一聲閉上了眼。

    刹那間,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自符紋內探出、直入靈台,牽引著她體內的靈力向靈台匯聚,然後自眉心而出、注入白金符紋,被符紋轉化成點點星輝灑落,飄散入她腳下的大地。

    與她漸漸沉靜的意識相反,灑落地麵的靈光星輝越來越多,土壤的縫隙中漸漸滋生出點點綠色,破開了那片無盡混亂的黑。

    地麵上原本消失的符紋一個接一個重新出現,金色的鎖鏈再度從大陣中生長出來,混沌之門重新受到壓製、慢慢開始閉合。

    原本不知所措的陣師們眼中透出欣喜,雖然不知道月烑是怎麽做到的,但大陣正在複蘇,這無疑是對他們有利的。

    “靈力!我又能感受靈力了!”

    “我也是!”

    “能結陣了!能結陣了!”

    就在眾人重新吸取到靈氣、再度找回希望之時,一隻蒼白的手掌出現在了混沌之門的門口,隨之而來的魔氣令修士們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明明隻是普通手掌的大小,可在眾人眼中卻仿若一座大山。

    就連戰力最強的淩振子也不得不橫劍身前抵擋魔氣,其餘人更是紛紛撤後緩解壓力。

    一聲怒喝同時自門內傳出:“淩月,你找死!”

    隨著那怒喝聲起,天空中的混沌之門轟然一震,原本閉合到一半的雲門仿佛被那手掌推出的魔氣撥開了一般猛地向兩邊敞開,一群乘著坐騎的魔族趁機奔湧而衝向眾人。

    群魔中心,那隻蒼白的手掌五指張開探出混沌之門,掌心射出的強大魔氣將半空中的金色鎖鏈壓斷了數寸。

    閉目浮空的月烑猛地張開了眼,唇角微微上鉤道:“等你很久了,天玄。”

    魔魂消散前說的那句“等會兒見”她可沒當空話聽,早便猜測天玄本體將至,也為此做好了準備。

    生死書瞬間翻了一頁,一枚金色的符紋從黑色頁麵內躍出,金光閃動間在那手掌與混沌之門相交的截麵上開啟了一個黑金色的法陣。法陣轉動,陣黑金色的光芒將混沌之門前的一小塊區域籠罩起來,原本還在向外探出的手掌感受到了危險急急停下,可腕骨之前的部分已經來不及撤回,被那法陣困了個結實。

    怒吼聲再次從門內傳了出來:“物競天擇,魔族殺人何錯之有!為何屢屢阻我?!”

    月烑用回答白癡的語氣回答了他:“因為物競天擇啊。”你自己不是知道嗎?

    若魔殺人沒錯,那人殺魔自然也沒錯,要不是滅世法陣的範圍有限,她其實想直接毀掉混沌之門徹底封死魔族的。

    門內的天玄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吼,手掌被法陣困住的部分如同被什麽東西切碎了一般,化成了一片片碎塊懸浮在混沌之門的門口,然後漸漸褪去所有的色彩,仿若烈焰燃盡後剩下的灰燼一般消失在法陣之中,再不見一絲痕跡。

    手掌消失的瞬間,混沌之門附近的魔氣驟減,停滯半空的金色鎖鏈仿佛被釋放了力量般猛地上躥數尺、刺入雲團。幾個魔族扒在門邊試圖將身體擠出門縫,但最終還是抵不過大陣的力量,被關閉的雲門夾斷了手指。

    看著混沌之門徹底關閉,月烑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感受體內靈力的消失殆盡。能做的她都做了,唯一的遺憾是自己撐不住太久,不能等到天玄的身體出來再用滅世符紋。還有,欠了一個人……

    眾魔族在發現混沌之門關閉後陡然瘋狂起來,沒有退路了!

    尤其是被天玄放出來的那一批魔族,個個都乘著坐騎,實力比前麵的步兵高出許多。一見後路被斷也不等什麽後續部隊了,紛紛縱開□□魔獸、掄起手中兵器,橫衝直闖隻想著殺光眼前這些修士、拚進三千世界。一時間眾魔怪殺紅了眼睛,修士陣營傷亡陡增。

    就在眾人力感不逮之際,一道冰霧打入了魔怪群中。與此同時,鹿鳴尊者激動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援兵、援兵到了!都到了!”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霧翎子一馬當先,歐陽昊澤執劍緊跟,再後麵則是浮雲宮和仙芝宮的長老領著三家弟子,加起來足有一百多人。

    修士陣營士氣大振,歡呼與呐喊響徹雲霄,援軍如洪水過境般將魔族隊伍衝得七零八落,劍光、法術交相輝映,直把魔氣消滅得幹幹淨淨。

    一時間風卷殘雲,沒人注意到在戰場一隅漂浮著的月烑猛然脫力般向下跌落,而一道橙色靈光則如長虹貫日般劃過天空直奔而來,穩穩接住了她即將落地的身軀。

    驍黯驚訝地看向麵前突然變空的地麵,“詐、詐屍了!”

    蕭傑橫他一眼道:“根本沒死,哪兒來的屍?”

    驍黯一聽就急了,顧不上腿疼,猛地探出身子薅起他的脖領罵道:“你他媽不早說!”月烑分明是了無牽掛才這麽拚的吧?

    蕭傑心底直泛苦水,他一直想說司徒巽的身體沒涼,可也得有時間說啊!

    直到所有魔族被消滅殆盡,眾人才發現他們已經感受不到月烑的靈力存在,那個憑借一己之力擋住天玄魔尊的少女此刻要靠人抱著才不至於摔落地麵。

    抱著她的少年脊背挺直如鬆,冷漠的臉上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他視線垂落在少女的麵頰,聲音仿佛孤鴻掠過山巒,“原來淨蓮寶珠裏的那朵蓮花是家祖留下的一縷神魂,他替我擋了那一戟,也讓我看了許多……”

    原來澄淨的愛人叫作司徒菱,墮天之戰開啟時她已經懷有身孕,故而未隨澄淨前往戰場。大戰後晨曦大陸與外界失去聯係,她不知道澄淨已死,以為自己是被拋棄,結果抑鬱而終。他們的兒子將母親的死歸咎於父親、一念入魔……

    “可我現在卻不想知道這些了。”一滴淚珠從桃花般瀲灩的眼角垂落,要知道會錯過你,我便不想、不問、不聽。

    此時眾人才恍然過來,大陣的複原必定是因為月烑做了什麽,而代價則是性命!

    泠玉仙子走上前去,將指尖搭在月烑的脈上,片刻後歎道:“月道友靈力盡失、神魂沉睡,若能尋一寶地以天地靈氣孕養神魂或許還有機會醒來。隻是……”她有些不忍地看了眼少女沉寂的麵龐,“靈氣孕養歲月長久,她如今等同凡人……”

    話未說完,眾人卻已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凡人的壽數不可能堅持到神魂孕養大成的一天。也就是說月烑現在雖然沒死,但卻隻能一動不動的等死。

    想到今日的勝利全靠月烑力挽狂瀾,經曆了整場戰鬥的修士們紛紛默然哀歎。

    可司徒巽的眼中卻閃過了一抹喜色,抬手取出一個直徑尺餘的圓珠放到了月烑身上,四周靈力立刻如飛蛾逐火般湧了來,然後被圓珠固住、緩緩包裹上月烑的身體。

    這圓珠便是曾經的淨蓮寶珠。在澄淨神魂消散之後,寶珠內的蓮花便不見了,而寶珠也恢複了它原本的麵貌。直到那一刻,司徒巽才發現原來能夠儲藏天地靈氣的淨蓮寶珠其實就是一顆吞靈珠,隻不過之前吸收的靈氣大半用來保存澄淨的神魂,故而威力大減、形狀也有變化。

    “吞靈珠!”“那是吞靈珠吧!”

    四周修士紛紛驚呼起來,吞靈珠不是隻有三顆嗎?一顆用來封印虛空世界,一顆用來封印混沌世界,一顆留在淩月仙宮,後兩顆如今均已被毀,而第一顆還在封印虛空世界的大陣之中,那眼前這顆是哪兒來的???

    不管是哪兒來的,那毫無疑問是吞靈珠!

    經曆了整場戰鬥的修士還好,後趕來支援的就忍不住一個個眼紅起來。

    他們不知道月烑做過什麽,隻看到一個煉虛小劍修將吞靈珠放在了她身上,隻為了給她孕養身體,這是什麽暴殄天物的操作???那可是吞靈珠啊!可以開辟一方福地,鎖住一個小世界的吞靈珠啊!

    可還沒等他們有所動作,霸道的劍氣就從他們身前劃過,在地麵上留下了一道尺餘深的劍痕,將他們與月烑二人隔開了兩邊。

    淩振子手持斬魂劍凜然道:“我孫兒要救的人,誰都別想動!”

    接著,智靈尊者帶著幾名陣修站到了那道劍痕之前,朗聲道:“誰若為難月道友,便是與天下陣師為敵!”

    援軍中的陣師就有點兒懵,這少女是誰?不是歐陽家要保的人嗎,跟他們陣師有什麽關係?可智靈尊者和幾個前輩都這樣了,他們也得表態啊。於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跟了過去,反正搶吞靈珠也輪不到他們這些戰力羸弱的陣師。

    泠玉仙子便在這時向司徒巽說了一句:“月道友若有需要可來仙芝宮尋本尊。”言下之意是要醫治月烑了。

    帶隊趕來的靈素仙子和虹山尊者聽了急得互相打眼色:宮主這是怎麽了?沒發現那是吞靈珠嗎?你問問啊?要問你問啊?

    其餘援軍也被這陣勢驚到了,這昏睡的少女究竟是誰?這麽多人保她!然後以霄雲尊者為首的眾人就看向了三位當家中唯一沒有表態的鶴雲子。

    鶴雲子仿若不知般抬頭看了眼天空,見霧翎子已經帶著金飀尊者遠去了,就用滿臉褶皺堆出了個慈和的笑容,掃了眼霄雲尊者道:“夜神殿尚有漏網之魚,還需盡快圍剿。”

    霄雲尊者被他看得一個激靈,福至心靈的轉身衝著他帶來的人喊道:“沒聽見掌門的話嗎?列隊,回宮!”

    三位當家都表了態,眾人就算再不甘心也隻能跟著自家掌門走人。片刻後,幽冥鬼樹下就隻剩了淩月仙宮的幾人。

    司徒巽抱著月烑緩緩邁步,紫燚尊者和青書真君護在兩邊,蕭傑一手抱著澄杺、一手攙著驍黯,澄杺則緊緊抱著斷成兩截的斬春秋。

    這一行人傷的傷、殘的殘,行動緩慢卻背脊挺直。

    身後的雲層漸漸撥開,明亮的天光落下、直照在巨大的暗紫色樹冠上,幽冥鬼樹突地一顫,然後樹葉一片接著一片化為灰煙消散空中,接著是樹枝、樹幹、樹根。片刻間,整個幽冥鬼樹化為烏有,陽光下就隻剩了一行人的身影。

    

    時光如梭、白駒過隙,一晃三百年春秋。

    隨著幽冥鬼樹一役終結,上四門的時代也落下帷幕。三千世界掀起了一波掃蕩魔修的浪潮,夜神殿餘孽盡數被剿,被其控製的小世界也得以解放、並與外界重建聯係。

    之後浮雲宮牽頭,與歐陽家、仙芝宮一同拜請淩月仙宮重返滄溟。

    天機山山門重開的那天四方陣師雲集朝賀、盛況空前。望月真君為表月烑功績在天機山上新辟一峰為攬月峰,令丘承運代管,並向曦晨大陸發出邀請,讓他們的年輕修士來宗門遊學。

    柳成譽三人便因此站到了滄溟大陸空間通道的出口。

    “師兄,”月琴忽然出聲叫他,“你看那門衛。”

    柳成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就見出口處兩個門衛正在為人指路。那問路的是剛剛從旁邊通道出來的一隊修士,門衛給他們指路不是很正常嗎?

    正疑惑師妹為何對那門衛關注,就聽身後的馮燦低呼道:“居然是築基後期!”

    他這才放開神識探查,發現那兩個門衛竟有築基後期修為。要知道他們三人是本屆曦晨大比的前三甲,也不過築基後期修為,在這滄溟大陸居然隻能做個門衛!

    驚訝之餘,他忽然想起了臨行前師尊的交代,對兩個同伴道:“高等世界藏龍臥虎,咱們此行可要謹言慎行、少說多看。”

    馮燦咧嘴一笑,“柳兄怕什麽,你是天靈山的掌門親傳,月師妹更是那位月老祖的親族,要怕也該我怕。”

    月琴杏眼一瞪,嗔道:“說什麽便宜話!三千世界都知道我家老祖靈力盡失、昏迷不醒,縱使功高蓋世、受人尊崇,難道還能醒過來為我撐腰不成?倒是你們萬劍山那位司徒老祖如今可是人人敬仰的劍君,隻怕咱們要倚仗馮師兄安身立命呢!”

    柳成譽頂著過路修士的奇異目光低聲催促:“快點兒走吧,別讓接引的人等久了。”

    馮、月二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招搖,連忙收聲邁步。

    三人出了站口,就見一個劍眉星目的青年站在門前空地上,逢人就拉著問:“柳成譽?馮燦?月……哦,男的,沒事了。”

    配上一身灰白色的法衣,三人瞬間就認出了這位淩月仙宮的接引弟子,隻是莫名的誰都不想上前。

    躊躇間,那青年已經看到了三人,“柳成譽?馮燦?月琴?”

    三人隻得窘著臉點了點頭。

    青年大喜,又問:“哪個是柳成譽?”

    柳成譽連忙施禮,“在下柳成譽。”

    青年立刻雙眼放光,就仿佛餓狼見到了小羊一般衝到他麵前,“坐了這麽久空間船累了吧?”然後掏出一個仙果塞進他手中,“先解解渴,很快就到宗門了。”

    馮、月二人眨眨眼:我們也有點兒渴呢……

    然後他們就看到青年抬手一拋,下一刻,一個黃金打造、鑲滿珠寶的葫蘆形飛行法器出現在了空地上,晃得他們幾乎睜不開眼。

    青年伸手一帶,也不見怎麽用力就將柳成譽送上了法器,接著自己也縱身而上,驅動那葫蘆緩緩抬起、離開了地麵。

    馮、月二人眨眨眼:我、我們呢……

    要不是柳成譽出言提醒,那青年似乎真的忘了還有兩個人。可馮、月二人也不敢有什麽微詞,因為這位接引師兄的修為似乎高出他們不少,還有個這麽……豪光萬丈的葫蘆。

    頂著兩位同伴幽怨的目光,柳成譽內心不住打鼓:師門送信的時候究竟寫了他什麽?這種詭異的關注是怎麽回事?總不能自家也有個老祖在淩月仙宮,剛好就是這位接引弟子吧?

    可惜並不如他猜想,飛往天機山的路上三人得知這位接引師兄姓蕭,而這葫蘆是蕭“師兄”打敗劉思進贏來的。

    劉思進就是那個浮雲宮大弟子,浮雲宮就是那個曾經的上四門,於是三人更加不敢多言,沒想到一個接引弟子竟然這麽厲害。

    蕭“師兄”倒是十分健談,一路上說個不停,隻不過……

    “留香居的飯菜是最好的,但要喝酒還是得去醉風樓,錢奶奶攤兒上的餛飩最香,老劉頭的燒鴨最夠味兒!”

    “澤楊城原來隻是個鎮子,咱們淩月仙宮重回天機山後才建的城。這裏什麽都好,就是沒擂台。你們喜歡打架嗎?回頭帶你們去雨城,我就是在那裏贏的這葫蘆。”

    “門規?那些回頭會有人給你們講。”

    “忌諱?大家都是同門,能有什麽忌諱?”

    雖然不清楚蕭“師兄”是不是真的打贏了浮雲宮大弟子,但這個散發著燒包光輝的葫蘆法器是飛的真快,不過兩刻鍾一行人就到了天機山。

    因宗門內不能使用飛行法器,幾人就在半山腰落了下來,沿著石階向上不遠就見到了一座高大的白玉山門。

    此時山門前正坐著一群修士,守門弟子似乎見慣不怪,隻管在門前站崗。

    柳成譽三人見狀互相交換了個眼色:被人堵了山門都不管,難道淩月仙宮隻是虛有其表?

    正在疑惑,就見那群修士猛地跳起來,衝著他們奔了過來。一馬當先的那個在口中喊著:“蕭道友,能否幫忙問問尊者可有時間接見?我已經等了三天啦!”

    後麵立刻有人跟上:“等三天算什麽?我都等了七天了!我先!”

    “我家老莊主是真的快不行了!”

    “誰不是急著救人?你當我們吃飽了撐的在人家山門前打坐?”

    “蕭道友就幫我們說幾句好話吧!您看我們幾個從日出等到日落,又從暮靄等到雞鳴,誠心可表日月啊!”

    柳成譽三人都是築基後期,猛然間看到一群不知深淺的修士衝上來都有些緊張,馮燦幾乎就要伸手拔劍,但站在前麵的蕭“師兄”卻比他更快一步。

    隻見一道驚雷自天而降劈在了那一馬當先者的腳尖前方一寸,地麵上立時被劈出個一尺深的坑來。

    前麵的修士急忙收住了步伐,麵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眼中帶著不敢置信的震驚和憤怒,但最後又隱忍地壓了下去,仿佛是不敢得罪麵前之人。

    柳成譽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算這些人堵在山門有些失禮,可也不用這麽簡單粗暴吧?更令他們驚奇的是,那險些被劈的修士居然一句話都不敢說,淩月仙宮這麽霸氣的嗎?!他們對待遊學弟子不會也這麽簡單粗暴吧……

    蕭“師兄”露出這一手的同時,身上氣勢也變得銳利起來,英氣的臉緊繃如刀鋒冷冽,視線從這群修士麵上掃過,冷冷道:“讓我幫你們遞話?我是欠了你們靈石?”

    那群修士齊齊搖頭。

    “那你們覺得我是不救尊者的下人?”

    那群修士齊齊用力搖頭。

    “既然我沒欠你們的,也不是不救尊者的下人,那這事兒跟我沒關係。”蕭“師兄”說完這句直接邁步向前,那群修士則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紛紛避讓。

    直到進了山門,柳成譽才忍不住好奇問道:“蕭師兄,你說的不救尊者是那個三千世界第一丹師嗎?”

    蕭“師兄”對著他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可不就是他?每年借著給月、峰主看平安脈來這兒躲清閑,咱們還得替他擋人。”

    柳成譽咽了口吐沫,第一丹師啊!這種人物居然每年都來淩月仙宮,就為了給昏迷的月師叔祖診平安脈!

    正在心中驚歎,就聽見一聲野獸的嘶吼從背後傳來,突如其來的威壓令他渾身汗毛倒豎起來。再看左右,月琴麵色發白的取出了護身法器,但接著手便如僵住了一般定格在半空;馮燦則是右手握在劍柄上抖個不停,根本拔不出劍。

    下一刻,頭頂的日光仿佛被什麽擋住了一般,巨大的黑影籠罩下來。

    柳成譽顫巍巍抬頭,隻見一隻三丈多長的紅色九尾狐和比之更加高大的赤瞳魔猿在空中撕咬起來,掀起的颶風卷著山石四處飛濺。

    為何宗門內會有這種恐怖的凶獸?!

    正當避無可避之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了數十條藤蔓,密密麻麻在空中交織成了一張巨網,將那兩隻凶獸和亂風飛石都擋在了上方。

    一個稚嫩的童聲從前方傳來:“每次都讓我設屏障,你們就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打嗎?!”

    柳成譽順著聲音看去,發現那說話的竟然是一棵樹,一棵樹救了他們!那樹還會說話!這、這是什麽神仙靈植?!

    與此同時,蕭“師兄”安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怕,是月峰主的兩個靈寵打架玩兒呢。”

    靈寵?玩兒?師兄,你是不是對玩兒有什麽誤解!

    然而蕭“師兄”的聲音還沒有停:“放心,月峰主的靈植會擋住他們,咱們接著走吧。”

    “接著走?走哪兒去?”又一個清脆的童聲響起。

    柳成譽三人就見蕭“師兄”表情一僵,竟然後移了半步。

    三人尋聲看去,隻見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女童從那會說話的靈植後麵走了出來,烏溜溜的黑眼珠鑲在略帶嬰兒肥的白皙小臉上宛若玉盤上的寶石,可那天真稚嫩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孩童該有的表情,或者說根本沒有表情,身上穿的也是與年齡完全不符的純黑色襦裙,腰間還纏著一圈古怪的繃帶。

    接著,那女童身後又跳出一個身材微胖的男弟子,麵色慘白、衣衫褶皺,頭發裏還插著幾個小樹杈。

    胖弟子見到三人就撲了上來,圍著他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一圈,然後猛然大哭起來:“嗚嗚嗚,還好沒被蕭師叔拉去打架,嚇死我了!蕭師叔,你為何把我關在柴房裏,還搶我的差事去接人,要不是那附近的人看見柳師弟他們上了個大金葫蘆,我還以為人丟了,真是嚇死我了!”

    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的三人瞬間落入了恍惚,要不是頭頂上方時不時傳來的凶獸咆哮,他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什麽幻境。

    冬夏麵無表情的走到了胖弟子身後,看著蕭“師兄”說道:“還能為什麽?同為天靈山掌門親傳,他想拔苗助長把柳成譽培養成元嬰修士,好逃避回天靈山的責任唄。”

    漸漸緩過來的三人滿臉震驚地看向被他們叫了一路的蕭“師兄”:姓蕭、雷靈根、天靈山掌門親傳——這人是蕭傑老祖!!!

    蕭傑猛地拍了下頭:“哎呀!險些忘了今晚還約了場架,得趕緊去雨城了!”說完也不管眾人的反應,風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直到這時柳成譽才恍然醒悟,他竟然卷入了掌門繼承權的爭鬥!

    蕭老祖居然假扮接引弟子接近他們,試圖謀害同為天靈山掌門親傳的他,狠心至極的想要……等等,想要把他培養成元嬰修士???這是什麽令人垂涎的謀害方式!!!蕭老祖,你別走啊,你走了誰給我拔苗助長啊!

    一旁的月琴和馮燦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複雜,羨慕中摻雜著些許同情。

    回想一路的情形,馮燦覺得這位蕭老祖挺好說話,沒想到還願意幫助柳成譽修煉,實在令人羨慕,不覺就想到了自家那位司徒老祖——他們同是萬劍山掌門親傳啊!

    想著,他的視線在女童和胖弟子之間遊走片刻,最終落在女童身上。雖然不知道冬夏的身份,但看她跟蕭傑熟稔的模樣就知道輩分不低,想必也認識司徒老祖。

    他上前一步向冬夏行了個禮,問道:“弟子馮燦是萬劍山掌門親傳,想拜見司徒老祖,不知老祖現在何處?”

    冬夏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司徒巽沒時間,他在刻鈴鐺呢。”

    哦,老祖沒時間,他在刻鈴鐺……馮燦在心中消化了一遍信息,陡然瞪大了眼睛,刻、刻鈴鐺,他家老祖在刻鈴鐺???

    是的,司徒巽在刻鈴鐺。

    他棱角分明的麵龐並未因歲月有太多的改變,同樣不變的還有那臉上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這三百年來他殺魔無數,成了人人口中稱頌的劍君,可他對這些推崇沒有興趣,他隻想讓那個人醒來。

    此刻他手中握著個鈴鐺,正專心致誌的用刀在上麵刻著一隻九尾狐,那是一串赤金銅風鈴上末尾的鈴鐺,也是唯一一個還未刻完花紋的鈴鐺。

    狻猊香爐擺在案頭,嫋嫋輕煙搖曳,飄飄然消散在四扇圍屏的前麵。繞過圍屏穿堂過室便可見一張鏤空雕螭紋的木床,吞靈珠懸在床頂的承塵下方將四方靈氣匯聚過來、包裹住床榻上的少女。

    那少女麵色紅潤的仿佛熟睡一般,正是沉睡了三百年的月烑。

    七十七年前,不救尊者說她體內已經開始積聚靈氣,隨時都有醒來的可能,司徒巽便七十七年沒有下山。

    不救尊者說熟悉的環境更有助於她醒來,司徒巽便像九離詢問這洞府當年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問的九離見他就躲。

    然後他照著九離說的將這裏恢複成了萬年前的模樣,壞了的東西他親手修補,少了的東西他親自去尋,尋不到就自己煉製。

    這風鈴便是最後一件。

    刻完最後一刀,司徒巽又仔細將那風鈴反複看了幾遍,確認與九離所說的一模一樣後才將它掛到了窗外的屋簷下。

    此時的窗外碧空萬裏,微風拂過荷花海掀動一片翠蓋紅妝,窗邊的紗簾輕輕擺動,那串風鈴發出叮咚脆響。

    一聲接著一聲,仿佛悅耳的呼喚擊打在男人的心頭。於是男人似有所感的轉過了身,看到那屏風前立著的纖細身姿。

    細眉入鬢如遠山,水眸靈動似暮雨,微微上挑的眼尾為慵懶的氣質墜上了一分傲氣,那再過熟悉不過的容顏向他展開一個笑,便仿佛春風徐來,吹散了三百年的空虛與寂寞。

    男人便那樣一動不動,怔怔地看著麵前的女人一步步走向自己,然後聽她輕輕開口:“你還在等我嗎?”

    然後春風便拂開了冰麵,豔麗的桃花驟然盛放,再不見其他顏色。

    作者有話說:

    終於完結了??ヽ(°▽°)ノ?

    本文經曆了疫情、懷孕、生娃、帶娃,中間一段時間因為懷相太差臥床不起,現在又是每天被娃折騰的想死。中間幾度想爛尾算了,可看到慢成這樣依然有讀者堅持在看就覺得我還可以再努力一下,就這樣一直寫到了現在,按綱完成、沒有敷衍。

    本文女主表示沒被作者砍綱減少戲份全靠各位小天使的督促,笑盈盈看向作者:辛苦了~

    作者微微一顫:水平一般能力有限,沒把女主寫得空前絕後、萬夫莫敵、人見人愛全是我的筆力問題,請小天使們相信女主最棒……

    最後向各位小天使深鞠一躬,謝謝你們(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