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是個打字機      更新:2022-10-04 09:01      字數:5559
  第69章

    皇室中秋節時要入宮團聚, 陳皎也要和永安侯府的家人度過,所以謝仙卿特意今天留她用膳。

    正是秋蟹肥美之際,今日膳桌上便多了這道菜。

    吃蟹其實很麻煩,但膏蟹肥美新鮮, 陳皎便多嚐了些。謝仙卿見她喜歡, 親自動手幫她剝了幾個。一旁的張公公斂聲屏息, 恨不得自己以身替殿下。

    陳皎也沒多喜歡吃螃蟹, 無非是吃個時節新鮮。但太子殿下都剝了, 她總不能不吃吧,況且一個也沒一口, 多吃兩個正好。

    而且不吃白不吃,現在她還和殿下在一起,所以才能享受這種優待。等日後太子娶妻兩人分開了, 她就算想要也沒有了。

    這麽一想, 陳皎決定再多吃一隻。

    等日後自己老了, 她還可以對其他人炫耀,說當朝皇帝曾經親自給她剝過蟹呢。

    這麽一想, 陳皎忽然對自己的老年生活非常期待, 甚至開始現場編吹牛的詞。

    用過膳後, 兩人便坐於院中亭廊, 舉杯飲酒的同時, 遙望天上明月。

    今天天氣不錯,微風和煦萬裏無雲,抬頭便能瞧見天空那一輪皎月。

    陳皎雙手環抱,認真地欣賞月亮。謝仙卿卻在看她, 目光柔情似水, 心中泛起點點漣漪

    陳皎忽然回過頭, 恰好撞進他溫柔的眼中。

    怔愣片刻,陳皎嘴角上揚,笑容燦爛:“殿下,今晚的你真好看啊。”仗著兩人的關係,她興致盎然地注視著太子殿下。

    謝仙卿淡淡抬眼,好笑道:“哦?”

    陳皎欣賞他的容貌,誠懇感歎道:“還沒有分開,但我已經開始想念殿下你了。”

    旁人都以為陳皎說的是回府,隻有陳皎知道自己真正的含義。

    再好看的月亮,也終究有離別的時刻。

    夜色漸晚。到了時辰,陳皎便要跟太子告別回府。

    怨自己,喜歡卻又不敢愛。

    如果一早知道她和太子會到此等地步,或許當初她做侯府嫡女,會比當個世子輕鬆多了。

    可惜沒有如果,如果她沒有改變主意當世子,她也不會有機會遇見太子,有這場際遇。

    重來一次,陳皎也不後悔。

    離開太子府後,陳皎踏上馬車許久。她搖晃在回城的路上,忍不住掀開簾子望向天上的月亮。

    她清澈的眼眸倒映出月光,小聲喃喃道:“不如許個願吧。”

    “希望祖父祖母身體安康,希望娘親容顏依舊,希望爹爹少寫點酸詩……”

    陳皎碎碎念自己誠摯的願望,又忽然道:“希望太子殿下順利登基一統山河,萬事順遂。”

    她是個自私的小氣鬼。

    她祝他前程坦蕩,卻不祝他覓得良人,長長久久,恩愛不離。

    嗯,不服氣有本事打她啊。

    ……

    休沐結束,陳皎又回了國子監。

    前段時間陳皎為了拿回倒數第二的寶座,幹勁十足,一度背著王時景偷偷學習。

    但最近有了失戀的危機,陳皎今天沒什麽力氣,甚至失去了做卷王的動力。

    台上的夫子聲音悠長,催人入睡,聽得陳皎上下眼皮直打架。

    她打了個哈欠,探頭看向王時景,對方正在看一本夾在書中的話本。

    太好了,大家都沒有認真學習呢!

    陳皎睡眼朦朧的眼中,露出滿足的光芒。她搓搓手,小聲道:“時景弟,商量個事。我偷偷睡會兒覺,你別背著我學習行不行。”

    王時景:……???

    王時景看武俠話本正興起,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沒問題。”

    陳皎露出笑,說:“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就這麽說定了!”

    她滿足地準備睡覺,想想還是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你不要表麵答應我,然後趁我睡覺,偷偷學習卷我。”

    王時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陳兄你這麽問我,是不是你經常背著我學習?”

    陳皎:……

    “我沒有,你別亂說。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嘛。”她縮回頭,雙手揣袖,假裝沒聽見,“我睡了,別跟我說話。”

    陳皎舒舒服服地睡了許久,等她醒來時,已經快要下堂了。身旁的王時景正專注地看話本,時不時往嘴裏塞兩顆話梅子。

    陳皎怔怔揉眼,忽然問道:“去蘭軒樓吃烤鴨嗎?”

    王時景咬話梅的動作停了一瞬,用一種無語的目光看著陳皎,皮笑肉不笑道:“拖陳兄的福,下堂後還有兩個夫子在等我,恐怕與蘭軒樓無緣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太子表哥忽然給他布置了十幾個夫子,這其中說是沒有陳皎的功勞,王時景死都不信。

    交友不慎啊!

    王時景悔恨不已時,陳皎摸摸鼻子,難得有點心虛,出主意道:“不如我們翹課?”

    自從陳皎加入太子黨後,她便很少和王時景翹課了。

    然而她現在是快要失戀的人,王時景也努力學習了很久,他們可以稍稍允許自己懈怠和放鬆!

    說幹就幹,趁著夫子不注意,陳皎和王時景當機立斷往外溜。

    他們直奔蘭軒樓吃了美食,又去聽了評書,最後還逛了圈西街,手裏買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陳皎仿佛回到了自己還未加入太子黨,在國子監和王時景一起上課摸魚的時候了。

    她伸了個懶腰,這段時日的壓力和疲憊以及緊張,瞬間消失殆盡,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因為陳皎下堂後還得去太子府報到。王時景不想回府上補課,幹脆也說跟著她一起去太子府找太子表哥玩,順便試著求情看能不能把他的夫子撤掉,實在不行減少幾個也好啊!

    每天這麽多夫子,他真是頂不住了。考狀元也要一步一步來,總不能指望他茅塞頓開此次科舉便金榜題名吧!

    兩人手裏提著東西,一路笑鬧著到了太子府,然後便撞見了神情淡淡的太子殿下。

    謝仙卿不久前才收到了國子監夫子關於陳皎和王時景逃課的消息,現在抬起眼,便見到窗外兩人同時出現,笑鬧著你推我我推你。

    庭院小徑中花葉茂盛,交輝相應。少年少女年紀相仿,路過的人看後大多會心一笑,感慨青蔥歲月年少時光。

    謝仙卿坐在桌前,看著陳皎和王時景青梅竹馬,話題相投,腦海中卻浮現出昨日那輪明月,以及陳皎笑著說出的那句話。

    那時月光柔和,夜色微寒。她明明就在眼前,兩人卻又好似相隔很遠。

    ……

    王時景和陳皎不想浪費錢,每次都是出錢買不同的話本,然後交換著看。

    此刻他跟陳皎勾肩搭背,爭論他們今晚誰先看手中這本《霸道王爺俏丫鬟5》。

    就在這時,王時景忽然覺得有些冷。他狐疑四下查看,抬頭便對上了太子殿下的目光。

    毫不誇張地說,王時景覺得自家太子表哥此刻的眼神就跟梨花針一樣,嗖嗖地往自己身上紮。

    王時景一臉懵逼:……不是我又惹誰了?!

    順著太子殿下的目光,王時景也看到了自己落在陳皎肩膀上的手……他恍然大悟的同時,又生出一絲迷茫。

    王時景知道太子表哥跟陳皎關係不一般,但這不妨礙他跟陳皎當好兄弟啊。

    再說從前太子表哥也不是沒見過他和陳皎相處的樣子,怎麽忽然現在就不行了?!

    王時景哪裏知道,謝仙卿已經知道陳皎是女子,男子和男子之間,自然又和男子與女子不同。

    “站好。”謝仙卿微微蹙眉,沉聲道,“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陳皎抬起頭眨眨眼,十分茫然。

    王時景訕訕放下搭在陳皎肩膀上的手,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估計又被太子表哥記了一筆。

    他今天來太子府,本來是想求太子表哥收回幾個夫子呢,現在看來對方不給他再加幾個就不錯了。

    太子殿下神情淡淡,王時景見勢不對,給陳皎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後,便毫無兄弟情義地直接開溜了。

    人家情侶的事情,他還是不要瞎參和了。

    等王時景走後,謝仙卿方才收回眼,淡淡問道:“陳世子今日倒是玩得盡興?”

    陳皎還沒來得及反應,她的損友王時景便飛快跑走了。她抱著話本,慢吞吞地說:“還好。”

    陳皎向來對他人情緒敏感,事情發展到現在,她也明白太子殿下剛才為什麽生氣了。

    雖然已經坑慣了王時景,但此刻陳皎依然覺得有點對不住對方。

    今日分明是她約對方一同遊玩,王時景還興致十足地想要求太子殿下收回那幾位夫子,沒想到又被她坑了。

    而且王時景淪落到被許多夫子環繞,她功不可沒。想到對方頭疼的樣子,陳皎難得良心發作,決定頂著太子殿下的冷眼,替對方辯解兩句:“殿下,王時景特意來尋你,你方才發火……”

    謝仙卿見她一副沒有將今天的事放在心上的姿態,不禁扶額頭疼。

    他沒有怪陳皎,卻難免埋怨永安侯府。永安侯夫婦從小將陳皎當做男子養育,對方長此以往,以至於都分不清男女相處界限。

    謝仙卿無奈之餘,隻能委婉提醒道:“即使是友人,相處間也要注意分寸。”

    陳皎原本還打算好好跟謝仙卿解釋,可聽到對方這話後,也忍不住皺起了眉:“殿下,但時景是男子啊。”

    太子殿下要讓她跟女子避嫌,她還能理解,可跟男子有什麽可避嫌的。

    謝仙卿當然知道王時景是男子,但問題卻是出在陳皎身上。

    他無法言喻自己已經知道陳皎真實身份,隻好不動聲色道:“你和孤在一起,自然要和他人保持距離。”

    陳皎抬頭看著太子殿下,隻覺得對方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她對外是男子之身,難道因為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她以後就不和其他人交朋友了嗎。

    自己以後還要上朝,來往接觸的都是男子,要真按照謝仙卿這麽講,她還上哪門子的朝,幹脆回家帶孩子算了。

    更何況謝仙卿都要納妃了,自己隻不過是跟好友走近了些,就要被他指責誤會,實在是沒意思。

    埋藏在心中的情緒爆發,陳皎越想越不滿,口中說道:“何況我和王時景清清白白,若我和他真有什麽,哪還會輪到殿下如今來質問我。”

    謝仙卿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陳皎氣頭上,說出口也覺得這句話不太妥當,但又覺得自己沒什麽問題,不願意收回去。

    謝仙卿忽然笑了笑,點頭稱是:“陳世子和時景彼此情深意重,倒是孤做了醜人,惹人發笑。陳世子若是願意,我管你作甚。”

    不過是讓陳皎跟王時景注意些舉止,平常不要勾肩搭背,她反應便如此大,

    想來也是,陳皎扮作男子多年,和王時景他們自然是習慣了如此。今日是恰好在太子府被他瞧見了,換做其他他沒看見的地方,大約隻會更多。

    謝仙卿淡淡地說:“從今日起,孤不會再管你。免得耽誤了陳世子與王時景兄弟情深!”

    說到最後幾個字,謝仙卿便覺好笑。

    陳皎和王時景兩人連被夫子留堂,都要提一句對方,企圖讓好友一起同甘共苦。

    平時他們互相拖累,今日陳皎倒是一反常態地生出了兄弟義氣,居然不顧他的怒氣,在他麵前大著膽子替王時景爭執。

    謝仙卿被氣笑了,陳皎心中也不好受。

    她覺得太子實在奇怪,忍不住問道:“殿下一心指責微臣,但你將來娶妻,難道不比微臣過分嗎?”

    事實上不光要娶妻,還要納妃呢。

    上次祖母便跟她分析過,她也清楚。太子可能不要後人,卻不能沒有妻室。陳皎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她隻覺得很不公平,尤其是現在。

    太子不讓她成婚,不讓她跟其他人走近,他自己卻還要跟其他女人娶妻,簡直是雙標狗渣男嘛!

    謝仙卿怒極反笑:“我娶妻?”

    他除了陳皎,還要娶誰。

    陳皎哪裏知道他娶誰。她正在氣頭上,當即不假思索,掰著手指頭道:“殿下是儲君,將來三宮六院,今日陪嫻妃喝茶,明日與李妃就寢,大後日與雲妃賞花……”

    謝仙卿頭又開始疼了,他揉著眉心,忍不住道:“你說的這些都是誰?”他怎麽一個都沒聽過。

    陳皎雙手揣袖,非常誠實:“不知道啊,我瞎編的。”反正舉例嘛。

    謝仙卿:……?

    他忽然多了一堆莫名其妙沒影的妃子,聽著陳皎一本正經地形容這場景,一時間好笑又好氣。

    謝仙卿看著陳皎,真誠問道:“我納這麽多妃子做什麽?陪你打馬吊?”

    陳皎正在氣頭上,也不忘認真維持自己的男子身份:“微臣身為男子,怎敢冒犯皇室。”

    聽見陳皎這話,有那麽一瞬間,謝仙卿很想直接告訴陳皎真相,告訴她陳鏡瑤我什麽都知道。

    可謝仙卿又忍住了。

    結合陳皎這段話,謝仙卿隻是稍稍一想,便將前幾日的傳聞聯係了起來。

    聽到陳皎借口他要納妃,想借此分開恢複君臣關係,謝仙卿先是一怔,隨後覺得很好笑。

    隻是莫須有的傳聞,陳皎不來問他,便給他斷了罪。

    陳皎誤會他要娶妻,不肯來問他。陳皎怕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告知他。

    謝仙卿忍不住想問對方,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何種人,我對你心意如何?你對我有半分信任嗎?

    身份之事不敢告知他,感情之事也不敢直言,陳皎在他麵前始終遮遮掩掩,兩人看似親密,卻又仿若霧裏看花,無法真正靠近。

    謝仙卿深深地看著陳皎,問道:“你便是如此想我?”

    見到太子殿下的反應,陳皎才發覺事情似乎和自己所想得有出入。不過她也沒有想太多,這世上如她父親和祖父的人終究是少數,太子殿下大概也不例外。

    她故作輕鬆地說:“殿下你總是要娶妻的,隻不過到那時,希望我們能互相成全。”若太子殿下真的有了妻室,她肯定不會跟對方繼續如此了。

    謝仙卿將陳皎的神情收入眼底,點了點頭,語氣冷靜地說:“好,陳世子說得對極了。”

    陳皎不假思索說出這句話,說明對方根本沒打算嫁給他。莫非她打算頂著世子的名號,扮一輩子的男子?

    想到這個猜測,謝仙卿心中一冷,隻覺陳皎天真。

    他麵無表情,說:“正好前幾日諸位大臣詢問孤婚否意向,此次被陳世子點醒,孤也發覺自己是時候娶妻了。”

    陳皎愣住了。

    她先是一怔,隨後又生出了怒火,因為陳皎明白了太子殿下這麽說是在故意氣她。

    說氣話嘛,誰不會!

    陳皎不甘示弱,立刻說道:“娶就娶!我也娶!”

    憑什麽太子可以,她不可以。不管對方想怎麽樣,反正她不想陪他玩了。

    反正陳皎曾經的計劃便是自己繼承侯爵後,跟知道真相的女子商談後成親,日後再私下找些可靠的人,甚至還能養些麵首,風流瀟灑又自在,比跟太子殿下談戀愛好多了!

    聽到陳皎說要娶妻,謝仙卿眼神陡然沉了下去,漸漸冷靜下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陳皎,平靜地說:“陳皎,有些事情你現在跟孤坦白,孤既往不咎。”

    在謝仙卿的目光下,陳皎無處藏匿,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被看透了。但她根本不知道謝仙卿知道多少,也沒將今天的事情和她女扮男裝聯想起來。

    她不敢表現出任何異狀,努力鎮定道:“我聽不懂殿下在說什麽。”

    謝仙卿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眼神注視著陳皎,微笑道:“陳鏡瑤你真是冥頑不靈,死不悔改。”

    此話猶如一聲驚雷,陳皎被震得發暈。

    陳皎直接給嚇磕巴了:“什、什麽?”

    謝仙卿目光冷然,輕聲道:“很吃驚嗎?莫不是永安侯府習慣了把所有人都當傻子?”

    “也是,陳世子藝高膽大,將孤玩弄於股掌之中,又有何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