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秘密

  　　江曆沒鬆手, 他另一隻手卻覆蓋上林星辰的腰，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把她給抱了起來。

  　　有一瞬間，林星辰本能地抓住了眼前能抓住的東西, 雙手都揪著江曆的衣服, 眼睛也緊緊閉著。

  　　江曆沒看到林星辰的表情, 也能想象到她此時的模樣。

  　　一定是驚慌和害怕的。

  　　她的心跳的很快, 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她全身心的重量都在他身上。

  　　這種隻能依賴他的感覺, 讓她一時忘記了掙紮。

  　　砰的一聲, 林星辰被江曆放下, 他的手在她的頭發上輕輕拍了一下，門很快就被帶上。

  　　外麵傳來菊芬的聲音，“你, 你怎麽回事？還不快穿上衣服。”

  　　江曆大概仍然站在她門口, 林星辰沒動地方，就這樣隔著門板靜靜聽著外麵的動靜。

  　　許久，她的心跳才平穩下來, 呼吸也正常起來。

  　　湯元州指了指自己, 一臉無辜：“可是我這樣真沒什麽的。”

  　　在國外他這樣穿隻會引來一陣尖叫聲。

  　　菊芬卻不聽他說那麽多：“你這樣還不算少啊？上麵都露著！還有星辰又不會修水管, 交給我修吧。”

  　　說完，她就擠開湯元州進了他房間。

  　　男人在外麵隻能聳聳肩，往江曆那邊看了幾眼，眼神裏挑釁的很是明顯。

  　　江曆唇角往上提了提，雙手插著兜，也露了一個笑容來。

  　　隻是那笑容，任誰看見也隻覺得裏麵盡然是嘲諷, 不達半分眼底。

  　　陳助理在樓下麵不敢上來，等菊芬出來了，他給菊芬比了一個大拇指：“老板娘，你是這個。”

  　　菊芬甩甩頭發：“嗨，也不是幫你們老板，是不能看到我們星辰吃虧。”

  　　這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菊芬奶奶就覺得飯桌上有些安靜，幾個好看的人都沉默的吃飯，連眼神都不曾交匯。

  　　菊芬吃完了飯要回家，順便和奶奶說起來第二天要來這裏住宿的客人，“他們說要下午才到，奶奶明天多準備點吃的。”

  　　菊芬奶奶趕緊點頭。

  　　湯元州有些不樂意：“你們這裏已經住了我們三個了。”

  　　還來，還能住下嗎？

  　　菊芬趕緊說：“一樓還有地方，他們定的就是一樓。”

  　　說完，又偷偷看了一眼江曆，生怕他不高興。

  　　之前江曆就多給了錢，說是把二樓給包下來了，結果湯元州直接一來就住到二樓，她連阻止的話都沒敢說。

  　　湯元州吃得不是很適應，問菊芬奶奶：“奶奶，有火鍋嗎？我們能不能天天吃火鍋？”

  　　“誰能天天吃啊？”林星辰終於抬了頭，“湯元州，你能不能老實點。”

  　　湯元州一聽立刻就閉了嘴，還比劃了一個手勢。

  　　一陣桌椅的摩擦聲之後，林星辰就看見江曆站了起來。

  　　“吃飽沒？”菊芬奶奶見他要走，便問了一句。

  　　“飽了。”江曆的目光在林星辰的身上打轉了一圈，最後什麽都沒說。

  　　第二天林星辰起來的時候，照例去了工地，下樓的時候先遇到那幾個要來住店的人，應該是一對男女朋友，兩個人都背著包，四下打量著這裏。

  　　見林星辰下來，女孩朝她笑了笑，林星辰就停下腳步，也朝他們笑了笑。

  　　江曆早就等在不遠處的車上，見她下來，指了自己的車子：“上車。”

  　　湯元州難得也起了大早，他打著哈欠，上前摟住林星辰的肩膀，“走吧，我們去看看你的學校。”

  　　說完，帶著林星辰就上了江曆的車。

  　　江曆看著後座的那兩個人，臉一下就沉了下來，舌頭在後槽牙那裏轉了一圈，才發動車子。

  　　湯元州挑釁地看江曆，問林星辰：“下午陪我去拍幾張照片好不好？昨天拍的那照片我已經給你發過去了，怎麽樣？”

  　　林星辰往窗戶那邊挪動了一下，嫌他湊得太近了：“行，等哪天有空了吧。”

  　　江曆的手上青筋都露了出來，車子也開得飛快。

  　　平時裏十幾分鍾的路程，被他用了一半時間開到了。

  　　一到地方，他率先解開安全袋，砰的一聲把車門關上，往工地走去。

  　　湯元州跟著林星辰一塊進去，兩個人在門口的時候卻被攔住，老張笑得像彌勒佛：“星星啊，江總說了閑雜人等不能進去。”

  　　湯元州沒反應過來說的是他，依然大步往裏走。

  　　老張隻好伸手攔了他一下：“施工重地，不是一般人能來的。”

  　　“這是我朋友。”林星辰幫著開口。

  　　“那不行啊，我得聽江總的話。”

  　　老張臉上是一副過來人的蕩漾笑，村裏都知道來了兩個年輕的帥小夥子，都是來追林星辰的。

  　　要不說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林星辰隻能無奈地看著湯元州，很抱歉地說：“要不你先回民宿那邊，我和江曆說說。”

  　　“不用去求他。”湯元州聳聳肩，“你去看看就回來，咱們下午去玩兒。”

  　　結果這天林星辰格外的忙，中午都沒時間回去，湯元州知道江曆是故意的，隻能打著哈欠去找菊芬說話，順便逗逗她閨女。

  　　偌依很喜歡這個混血叔叔，兩個人一大一小，倒是能玩到一塊去。

  　　林星辰下午回去的時候，在民宿門口碰到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大概是見她這好幾天一直不去村裏，人便有些著急了，急著來這邊找她。

  　　林大伯和他兒子看的林星辰回來，臉上堆了笑容：“星星啊，在這兒住的怎麽樣啊？”

  　　林星辰沒開口，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看陌生人。

  　　有些人注定是做不成親人的，她小時候林大伯一家覺得她是個女兒，長大了又不能幫著養老，養著也沒用。

  　　後來她上學，林大伯一家又是一陣冷嘲熱諷，覺得女孩上學沒什麽用，將來找個人結婚不就行了。

  　　之後更是因為她，林奶奶和林伯父一家不怎麽來往。

  　　她是沒想到，間接導致林奶奶和林爸爸去世的原因，會是他們一家人。

  　　林伯父在這裏說話，菊芬他們就沒過來，那一口一個星星聽得她牙癢癢。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別黃鼠狼給雞拜年了。”她抱著胳膊，提高了一些聲音。

  　　林伯父似乎有些害怕她，身子佝僂的更厲害了：“沒什麽事，就是你哥他這不沒什麽工作，聽說你要蓋學校，他以前也當過小工的。”

  　　林星辰斂眉：“我之前不就已經拒絕過一次了，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她把目光盯向林伯父和他的兒子，兩個人觸及到林星辰的目光後，都立刻收回。

  　　他們也知道林星辰是怨他們的，所以這些年也從來不敢湊上來。

  　　但是，現在林星辰回來了，林表哥的工作，也就是她一句話的事。

  　　“我們都是一家人啊。”林伯父嘴裏隻重複著這一句話，“咱們日子不好過啊，你表哥到現在都還沒娶上媳婦。”

  　　“你奶奶就他這一個孫子啊。”

  　　民俗前的院子裏很安靜，隻聽到林伯父哽咽的聲音。

  　　突然，砰的關門聲響起，江曆從車上下來，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徑直朝這邊走來。

  　　林伯父一下安靜下來。

  　　林星辰有些難看的別過臉，卻在心裏有一絲淡淡的感激出現。

  　　她不用在麵對林伯父的道德綁架了。

  　　林伯父見過江曆，那是在出事之後的一個月，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在他們家門口，讓他帶著去了林奶奶的墓前。

  　　那時候，這個男人還沒現在這樣的手腕和冷酷，和現在隻隨意站在那裏，冷冷瞥他一眼，就讓他膽寒的樣子不同。

  　　卻又還是那個人，當時就沒讓他討了好。

  　　江曆一隻手玩弄著袖口，聲音淡淡的：“沒聽她說嗎？你們不是她親人，還在這裏幹什麽？”

  　　林伯父一肚子的話就咽了下去，再也張不開嘴。

  　　對眼前的這個人，他是本能畏懼的。

  　　林表哥卻有些不甘心，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內幕，隻覺得林星辰很冷血：“你這是有靠山了，就忘了自己是什麽人了？奶奶和你爸爸的死，我們也很痛苦，他們的親人不是隻有你。”

  　　“我爸剛才不是說了嗎？奶奶的孫子就我一個人。”

  　　林星辰看著這個表哥，冷笑：“是嗎？你真能問心無愧地說出來奶奶和我爸爸的死和你們沒關係？當初他們要借你們車子的時候，你們怎麽就不知道借呢？”

  　　她聲音有些激動，一想到林奶奶和林爸爸去世的原因，她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冷靜理智都拋開。

  　　林奶奶走的時候，還在念著她的名字，在醫院彌留的最後一刻，也是希望她好好的生活下去。

  　　她擦掉眼淚，繼續冷笑著說：“既然沒關係，你媽怎麽不敢來見我？這麽多年了，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沒有夢到過我奶奶和我爸爸！當初她要是讓我奶奶用了你們家的車，他們也不至於大半夜去鎮上找人去借，也就不會發生車禍了！”

  　　說完這些，林星辰的眼前再次模糊一片，她好像又回到那年下著大雪的時候。

  　　她往家裏打電話，怎麽也打不通。

  　　在幾個小時之前，她剛給江曆發了分手的短信，哭了一場之後就突然想林奶奶的懷抱，想聽聽她的聲音。

  　　可是電話一直打不通，雪一直在下，她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後來她知道，親人之間的確是有心電感應的，林奶奶那時候已經出了車禍。

  　　最後，她也沒來得及看老人家一眼。

  　　世界一片黑暗之際，林星辰隻覺得眼前出現了一雙手。

  　　江曆走上前，遞給她一張紙巾，不顧女孩的反對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裏。

  　　她聽到他開口：“還不趕緊滾嗎？”

  　　林表哥被林伯父拉了一下，一陣窸窣聲之後，院子裏重新恢複了安靜。

  　　不遠處的笑鬧聲微弱的傳到他們這邊，林星辰隻覺得江曆的這個懷抱很溫暖，鼻尖全是他的氣息，而他的另一個手在她身後輕輕撫慰著。

  　　當年，林星辰也想要這樣的懷抱，也想他在身邊。

  　　很快，她就抬了頭，從他懷抱了退出來，臉上的淚痕已經消失的幹淨：“謝謝了。”

  　　江曆沒說話，視線卻定格在她身上，良久有些嘶啞的聲音開口道：“對不起，當年不知道你發生了這事。”

  　　林星辰低下了頭，露出一截細白如玉脖頸。

  　　她搖搖頭：“都過去了。”

  　　所以不重要了。

  　　林星辰轉身往外走，不想現在回去讓其他人看到。

  　　她不知道林伯父他們還會不會來找她，如果再來的話，她一定不能像今天這樣軟弱。

  　　她得像林奶奶教她的那樣，女孩子更要自尊自立自強。

  　　她不比林表哥差，這是林奶奶從小告訴她的。

  　　她現在特別迫切地想看到林奶奶和林爸爸。

  　　江曆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夜色鋪滿大地，小時候林星辰在田野裏隨處可見螢火蟲，晚上照明全靠月色和那些瑩綠的光。

  　　長大了，就再也沒見到過。

  　　不知道為什麽，林星辰走到林奶奶墓前的時候，一點也不害怕，她知道林奶奶一定會保護她的。

  　　不管是這山間吹過的風，還是這漫天的星辰銀河，都是她熟悉的，喜歡的。

  　　江曆站在不遠處，偶爾烏雲遮月，會把他的麵容模糊，可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身上，不曾挪開半分。

  　　當年他知道林奶奶發生車禍的時候，林星辰已經飛到國外了，那時候他手頭也有一堆讓他焦頭爛額的事情。

  　　但他覺得，他得過來看看。

  　　那天下午，他就站在這裏呆了半晌，心裏想的是，保佑林星辰平平安安的，保佑她會一直等著他。

  　　男人眸子暗了片刻，當初他看到分手的短信，其實是有點不敢去找她的。

  　　怕她不會原諒，怕她真的會失望。

  　　也恨她怎麽那麽狠心，說離開就離開，說分手就分手。

  　　根本沒給他一點信任。

  　　湯元州和新來的兩個年輕人在客廳裏玩了許久的牌，見天色已經晚了，林星辰還沒回來，忍不住給她打過去電話。

  　　“快到了。”

  　　林星辰拿著手機，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村裏的路燈不知道為什麽，亮度總是不夠。

  　　湯元州恩了一聲，問她：“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

  　　話音落，突然視線一黑，民宿內的燈都暗了下來。

  　　遠處的村裏也是一片黑色，燈光全都消失的幹幹淨淨。

  　　林星辰也已經掛了電話。

  　　“應該是停電了。”菊芬要去找蠟燭，湯元州很不可思議：“怎麽就突然停電了？”

  　　“可能是最近在線路檢修吧。”

  　　菊芬給他照明：“很快就來電了，我們國家現在已經基本上不怎麽停電，哪怕我們這個偏遠的小村裏也是這樣。”

  　　湯元州就不再說什麽。

  　　偌依去拉湯元州的手：“叔叔，我們去外麵看星星吧。”

  　　湯元州不想去，那兩個年輕人卻興致很大，跟著偌依身後，搬了幾把椅子出去了。

  　　不遠處的村裏，陸陸續續的也都=有人來到街上，大家就開始隨意找了話題閑聊。

  　　林星辰在停電的那一刻，本能的停了一下腳步，身後的江曆已經伸了手要扶她。

  　　他們已經到了菊芬家門口，可以依稀聽到不遠處湯元州和偌依的說話聲。

  　　夜色安靜，天上的星星眨著眼睛，晚風習習，林星辰覺得拉著她的那隻手今天晚上有些冰涼。

  　　下一刻，她的呼吸陡然一滯，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輕輕觸碰到了她的手心裏。

  　　那清淺的呼吸短暫的噴薄著，像是羽毛在吹拂著，飄飄蕩蕩落不到實處。

  　　四下寂靜，一片黑暗裏，無人發現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