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荒蕪

  　　開學兩個星期之後, 林星辰逐漸適應了八班的風格。

  　　和老李的自由散漫不同，王老師她很細心，體現在方方麵麵上。

  　　比如座位，她沒按照成績排, 也沒有簡單的女生坐在前麵, 男生坐在後麵這樣, 而是讓他們自由選擇, 三個人坐成同桌。

  　　林星辰就依然選擇和張小枚當同桌, 兩個人這段時間的默契也漸漸有了, 彼此也知道了對方擅長的科目。

  　　熊傑過來, 要坐在他們另一邊, 兩個人本來想找個女生一起坐的，他提出來了，他們也沒拒絕。

  　　隻是季謠謠, 聽說家裏人托了關係, 又留在了一班。

  　　林星辰其實內心深處，挺為她可惜的。

  　　比起理科來，她的文科要更好一點。

  　　而且留在一班, 萬一以後分手了, 每天都看到他這個人, 應該會很難過的吧？

  　　漸漸的空中有了初秋的涼意，天空也變得高遠曠亮，偶爾夕陽會格外絢爛多彩，像是要彌補她內心的遺憾似的。

  　　耳機裏時不時會傳來熟悉的歌聲，林星辰埋頭做著題，說起來她已經很久沒去想江曆了。

  　　隻要不去想，她就可以把這個人深埋。

  　　然後勇敢前進。

  　　分班之後的第一次月考來的是那麽得快, 學校照例是按照成績分得考場。

  　　文理分科之後，林星辰第一次到了第一教室。

  　　她是第一教室的最後一名，江曆卻是年級第一。

  　　那天早上刮了陣不小的風，臨出門的時候她穿了件風衣，一個人騎著自行車，穿梭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裏。

  　　她很喜歡風吹在身上的感覺，像有人輕輕撫摸著她的身體，在她的耳朵邊呢喃著什麽低語。

  　　今天不上早自習，她到學校的時候，難得教室裏也異常安靜，沒多人在看書。

  　　她在八班的教室看了一會兒筆記，拿了水杯去拐角處接水。

  　　那裏站著一個少年。

  　　初升的太陽打了光影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越發顯得他散漫肆意。

  　　少年也看到了她。

  　　他漫不經心地站在飲水機前，那雙修長的手拿著水杯在接水，眸子懶懶得在她身上打著轉。

  　　林星辰當即就被定在了原地。

  　　這是那場聚會之後，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麵。

  　　林星辰腦海裏自動播放那天的畫麵，好像少年身上的味道，嘴唇的觸感都還殘留在她的意識裏。

  　　空氣中似乎有尷尬的氣氛在蔓延。

  　　林星辰扭身就想離開，她不想被人看到和江曆在一起。

  　　尤其是，她不想再被季謠謠誤會。

  　　江曆卻出了聲，嘴角帶著譏諷，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冷哼。

  　　林星辰抬了頭，兩個人四目相對，他的眸子依舊像深不可測的湖水，有種把人吸進去的魔力。

  　　她聽到他的聲音在說：“林星辰，你可真能耐。”

  　　見她詫異，表情裏隻有冷淡疏遠，那種戒備的姿態徹底把他給惹惱。

  　　他上前一步，想要拽住林星辰的手腕，亦或者是想拉她的手，林星辰卻往後退了一步。

  　　遠處教室裏已經有學生打鬧聲傳來，江曆的動作一頓，林星辰抓住這個機會，轉身就往班裏走。

  　　到了班裏，她的心還是砰砰跳著，直到快考試的時候，她才下到一樓。

  　　一班教室裏並不喧鬧，大家都在看書，偶爾會有人抱怨幾句，大多數都說得是今天的飲水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點也不出水。

  　　江曆坐在第一排第一個位置上，季謠謠就坐在他旁邊，其他人就算是不想看到都難。

  　　林星辰進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沒繼續看課本，盯著窗戶外被風吹得四下搖晃的樹發呆。

  　　那邊的聲音卻還是鑽進了耳朵裏，是季謠謠在問江曆：“放學一塊去吃飯嗎？”

  　　這個問題，她從開學問到現在，江曆還一次也沒有同意過。

  　　離開這個學校，她甚至聯係不上江曆。

  　　學校的同學，包括家裏人都以為她和江曆進展的不錯，隻有她心裏清楚，她始終都沒走進他心裏半步。

  　　就在她以為答案還是不去的時候，江曆開口了，她聽到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磁性，像是清泉流過，那樣的動聽。

  　　他說：“去，你想吃什麽？”

  　　那一刻，季謠謠覺得漫天的委屈都有了發泄的地方，奔湧而至。

  　　不遠處的林星辰也聽到了這答案，她不知道心裏該有什麽樣的感覺，要說的話，她並沒有覺得他們之間的對話有任何的不妥地方。

  　　情侶之所以是情侶，應該會做很多很多比這個要親密的事情。

  　　在那些無聊的騎車過程，在學習的間隙時候，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她已經想象過無數次。

  　　他們會拉手，會擁抱，甚至會親吻。

  　　她收回視線，將心中淡淡的難過驅散開，盯著筆尖瞧起來。

  　　考試很快就開始，又很快就結束，她以為很漫長很難熬的過程，在後來的歲月裏，也被認為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小到她都想不起來裏麵的細節。

  　　除了成績之外，但還是有一件事讓大家議論了一陣，一樓的飲水機給壞了，維修處的人來這裏修了好幾次，每次一修好就壞掉。

  　　學校暫時沒給買新的飲水機，一樓班裏的學生就來樓上打水。

  　　在這樣的情況下，林星辰去廁所的時候，時不時就會遇上江曆。

  　　他這段時間，總是拿著水杯喝水，旁邊站著喋喋不休的季謠謠，已經成了學校一道風景了。

  　　因此，二樓的接水處，總是站著很多人，有的單純是看熱鬧，有的卻是來看江曆的。

  　　林星辰卻很少再出去，有時候接水，她和張小枚就會讓熊傑幫忙。

  　　熊傑很好說話，他下了課還是喜歡去打籃球，或者去找老同學敘舊。

  　　有時候，他會在課上無聊的時候，捅捅林星辰，和她說一些細碎的話。

  　　林星辰有時候認真聽，有時候手裏的題都不放下，一邊做一邊嗯嗯，熊傑和她已經很熟悉，知道她是個什麽脾氣，歎了口氣，問出了和沈陶當初一樣的問題。

  　　“學習真有那麽好玩嗎？”

  　　林星辰這次卻不確定了。

  　　她也會在想雜七雜八事情的時候走神，然後不知道自己學習的意義在什麽地方。

  　　果然，這次月考的成績她有所下降，從30名降到了48名。

  　　熊傑還在二百名左右徘徊，他見林星辰消沉，難得下課沒出去，主動問她：“要不要我陪你去逛逛啊？”

  　　林星辰知道他的好意，但還是覺得和一個男生出去逛很奇怪。

  　　這也隻是一次普通的月考而已。

  　　張小枚坐在林星辰另一邊，她這次也沒考好，但她很淡定，把卷子收拾好，又埋頭學習起來。

  　　那天岑然來找了林星辰，兩個人在操場上一圈圈的逛，岑然也有些不開心，一路上都沉默著。

  　　林星辰突然想到了校花。

  　　好像才過去不久，她就是和校花在這樣的天氣散步，兩個人說了很多很多，但細想起來，卻什麽也不記得了。

  　　記憶這個東西啊，真是讓人難以琢磨。

  　　如今這個學校已經沒有了校花的身影。

  　　那年高考之後，校花給她發過一次消息，她考上了個不錯的學校，暑假也收拾收拾出去玩，很是瀟灑。

  　　岑然終於噓了一口氣，問林星辰：“這個周末有時間嗎？一直說帶你看個好東西呢。”

  　　“有。”林星辰點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竟也期待起來。

  　　在周末到來之前，先一步勾起她興致的，是學校組織的籃球賽。

  　　熊傑是八班的組織者，老王把這事全權交給了他，萌奶毒音班主任根本就沒問過這事。

  　　熊傑在正式比賽之前，和一班約了場對決賽，班裏很多女生都要去看。

  　　林星辰和張小枚都在沉默地寫著作業，熊傑本來都要起身去操場了，又返回來問兩個人。

  　　“姐姐們，你們這也太不給我麵子了吧！”

  　　他說話一向囉嗦，語氣裏帶著濃濃的哀怨，“咱們好歹已經同桌這麽長時間了。”

  　　張小枚晃了晃手裏的書：“我媽說我下次再考不到年紀前二十，就打斷我的腿。”

  　　熊傑：……

  　　他看向了林星辰。

  　　林星辰知道是和一班對決之後，就一點也不想過去了。

  　　她不想再見到江曆。

  　　學習成績下降的事情，林星辰在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一遍遍的分析，最終還是把原因歸結到了江曆身上。

  　　江曆這次的成績也不再是年級第一。

  　　聽說他語文作文一點也沒寫，早早的交了卷子。

  　　林星辰想到那天，少年瀟灑地把卷子拍在桌子上，插著口袋散漫地離開考場，連老師都隻能嘖嘖兩聲。

  　　對天才少年，大家都多少帶了些偏愛。

  　　林星辰強迫自己不去想江曆，最終還是拒絕了熊傑。

  　　“我也要看書，下次吧。”

  　　下次隻要不是一班，隻要沒有江曆，她一定過去。

  　　林星辰這麽想著，又安靜地做著題。

  　　她很喜歡這種，和張小枚並肩坐著，兩個人互相不打擾，卻又齊頭並進地感覺。

  　　那天教室一直很安靜，隻能聽到空調發出的嗚嗚聲，以及窗外不知名的鳥叫。

  　　偶爾抬頭的片刻，會讓人產生片刻的恍惚感，仿佛世界都在這小小的筆尖。

  　　然後，她就看到了江曆的身影，跟在熊傑的後麵，踏入了八班的教室。

  　　那雙她現在已經知道價格，全球限量版的鞋穿過桌子的空隙，在她的麵前停下。

  　　世界重歸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