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V章節

  　　林星辰靜靜聽著季謠謠從電話那邊發來的雀躍聲音。

  　　她覺得嗓子有些幹, 還有些癢。

  　　季謠謠沉浸在興奮中，尖叫完這個事之後，主動問林星辰：“你說我要和他表白嗎？”

  　　不等林星辰回答，她就自己先否定了這個答案。

  　　“不能, 我不能太著急了, 我得讓他覺得我是獨一無二的！”季謠謠突然想到什麽, 聲音又興奮起來, “我快過生日了, 你說我把他請過來, 給他個驚喜怎麽樣？”

  　　林星辰沉默著一直沒開口, 最後隻能幹巴巴得回答：“主意挺不錯的。”

  　　季謠謠恩了一聲, 掛了電話還在想著生日的事情。

  　　她要辦一個盛大的生日，然後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在那天向江曆表白。

  　　誰會拒絕一個漂亮的公主呢？

  　　林星辰睜著她的眼睛, 盯著隱藏在暗處的天花板, 眼神卻沒有焦距。

  　　一種深沉的悲哀席卷而過，卷裹著她的身體，讓她難以呼吸。

  　　她知道她和季謠謠的差距, 知道她和江曆的差距。

  　　那是一種拋卻身份地位, 外表身材之後, 深刻在內心深處的自卑。

  　　第二天，林星辰眼底的黑青遮也遮不住，她迷迷糊糊的過來吃早飯，碰上了同樣頂著黑眼圈的沈陶。

  　　兩個人都驚訝對方的狼狽，隨即又互相理解的笑了笑。

  　　少女懷春年紀，誰還沒有點秘密。

  　　淅淅瀝瀝的雨終於停了，城市又恢複往日的喧囂, 教室裏依舊很熱鬧，仿佛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

  　　林星辰進了教室沒多久，季謠謠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

  　　“星辰星辰！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想到什麽好主意了嗎？”

  　　林星辰拿著筆的手一頓，若無其事地回頭：“什麽主意？”

  　　“我要給他折千紙鶴，給他折一千隻！”

  　　少女明媚又活潑，媛媛昨天已經知道了她和江曆的事情，發自真心地為她高興。

  　　林星辰默了一瞬，如果她不是喜歡江曆的話，她也會喜歡這樣的女孩的。

  　　她沒說什麽，扭過來頭，繼續盯著題看。

  　　那些題卻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怎麽也不往她的腦海裏進。

  　　從那天開始，季謠謠下課也不出去了，發動著周圍的同學幫她一起疊千紙鶴。

  　　周圍的同學平時沒少受季謠謠的小恩小蕙，大多數都會過來幫忙。

  　　除了岑然和林星辰。

  　　林星辰的借口很簡單，她要準備競賽的事情，隻是偶爾會在紙鶴裏，折上幾顆星星。

  　　紙鶴太多了，星星很快就被埋沒其中。

  　　季謠謠不知道相信了還是沒有，哪怕林星辰不來幫忙，她也總是過來和林星辰說她和江曆的進展。

  　　比如，他們一起去了哪裏哪裏，吃了什麽東西，他又有怎麽樣的小癖好。

  　　那些地方，林星辰其實都不知道在哪裏，她來這個城市的時間太短，日常除了學習也很少出去。

  　　但她就是能透過那隻言片語，想象到他們去過的地方。

  　　一定是散發著粉色泡泡的，所到之處也一定是煙花綻放，無比絢爛的。

  　　季謠謠追江曆的事情追的轟轟烈烈，學校很少沒有不知道這事的。

  　　連在高三的校花也知道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這次卻隻是低頭笑了笑，連起身去看一眼季謠謠是誰的衝動都沒有。

  　　她同桌問她：“怎麽不過去看看你情敵？”

  　　“沒什麽看的必要。”

  　　隻不過是又一個和她一樣，以為美夢成真的可憐人罷了。

  　　隻要接觸過江曆就會知道，沒人能走進他的內心。

  　　少年浪蕩不羈，換女朋友像換衣服換的那麽勤，可那雙玩世不恭的眼睛下，全是冷淡疏離。

  　　沒一個人是他真正喜歡的。

  　　同桌沒聽明白，繼續開口：“可這次不一樣，這女孩我聽說她家裏是港城的，家裏挺有錢的，門當戶對的，說不定還真能成了。”

  　　校花靜默了片刻，突然想到林星辰。

  　　那個女孩，此時一定很難過吧。

  　　不像她，可以暫時的抽離，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俯瞰這件事。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過來的。

  　　那天放學，林星辰又見到了校花。

  　　距離高考隻有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了，林星辰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聽說他又找了一個女朋友，還是你們班的？”

  　　林星辰以為校花放心不下這件事，就笑著說：“還沒在一起呢，估計還有一段時間才能成。”

  　　校花也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星辰疑惑看她，校花拉了她的手：“我其實上次和你聊過之後，就想開了，有些人注定隻能像天邊的月亮，隻能欣賞不能褻玩。”

  　　“但是你不一樣，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為了這件事不開心。”

  　　那一刻，林星辰的眼淚終於沒忍住，掉了下來。

  　　她和校花又逃課出去了。

  　　這次他們去了大排檔，沿著馬路邊走邊吃，什麽烤串炸串雞排烤冷麵，這時候有的小吃，兩個人都吃了一遍。

  　　兩個人吃得既滿足又欣慰。

  　　校花說：“我已經選好了學校，隻要正常發揮，考上應該沒問題。”

  　　林星辰聽出她話裏的期盼來，“上大學一定是個非常棒的事。”

  　　“恩，我肯定會遇到另一個白馬王子。”她看了看林星辰，欲言又止地開口：“好好學習吧。”

  　　林星辰重重的點了頭。

  　　那天回去之後，季謠謠又過來問她和校花的事情，林星辰回答的既坦蕩又驕傲。

  　　“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可你們不是才認識嗎？”

  　　“有的人不需要認識多久。”

  　　岑然很高興見到林星辰重新又了活力。

  　　但那力量是短暫的。

  　　季謠謠的生日還是到了。

  　　那天去的人非常多，班裏幾乎所有人都去了，還有老李和他媳婦。

  　　大家把這當成一次班級活動，老李還有些傷感，“馬上就要分班考試了，你們以後說不定就不在一個班了。”

  　　這個話題，早就在班裏流行開來了。

  　　高二，似乎是一個分叉口。

  　　後來林星辰知道，這什麽分叉口啊，簡直是命運的大轉盤。

  　　選文選理，幾乎定了人生之後的軌跡。

  　　季謠謠的生日當天，她打扮的就像一個真正的公主，那天她化著淡淡的妝，還特地喝了點酒。

  　　少女的臉上有兩朵粉色的紅暈，把她整個人襯托的非常的漂亮。

  　　林星辰和沈陶袁紫也來參加了，人群中身影很多，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他穿著一件銀色的西裝，一個人站在人群外，冷清地打量著所有人。

  　　偶爾觸及到那目光，給人的感覺，仿佛他就是一頭孤寂的狼。

  　　這是林星辰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

  　　他微偏了頭，對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根本不在乎，一隻手往在褲子口袋裏，另一隻手慢慢品著手裏的酒。

  　　直到季謠謠帶著幾分羞澀的走上了前。

  　　大廳之內一下就安靜了下來，連音樂也停止了。

  　　頭頂的燈光向四周散發著溫和的光線來，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投下一段氤氳來。

  　　林星辰覺得嗓子又開始幹啞起來，好像有人嘞住了她的呼吸一樣。

  　　袁紫嘴巴都噘得好高，和沈陶小聲嘟囔起來。

  　　“神奇什麽，還不是靠著賣女兒才能穩住地位，還不知道廉恥。”

  　　沈陶這次沒製止袁紫，她知道要是不讓她說出來的話，不定還會發生什麽事情。

  　　她不著痕跡地往林星辰這邊看了一眼。

  　　少女眼眸在那一瞬間，暗淡了下去，裏麵閃著細碎光茫的星辰，全都消失不見了。

  　　江曆嘴角挑了一個弧度，哪怕那個笑容沒什麽溫度，也讓眼前的少女綻開了笑顏。

  　　她說：“江曆，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你。”

  　　周圍有人起哄鼓掌，季謠謠的姐姐們臉上也都帶著笑，眼裏都是祝福。

  　　男生在那邊起哄著，老李看不下去了，小聲嗬斥他們：“幹什麽呢？不上學了是吧？”

  　　這江曆啊，還真是個惹桃花債的主。

  　　他媳婦臉色不好看，皺眉看了季謠謠一眼，“沒一點學生的樣子。”

  　　她不喜歡自己的學生，因為談戀愛而放鬆學習。

  　　江曆已經習慣了這種當眾表白，他一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神情懶懶的，“你確定喜歡的是我，不是我這張臉？”

  　　又有人吹口哨，季謠謠臉漲紅了，她沒想到江曆這麽久了還不答應，眼睛裏既是期待，又有些忐忑。

  　　女孩到底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當然是看臉。”岑然恥笑，“就這天天換女朋友這麽勤快，換成豬八戒的臉試試？”

  　　林星辰眼睛裏終於有了些許笑意。

  　　這時候，蛋糕被人推了出來，季謠謠的姐姐們上前擁促著她，讓她許願。

  　　季謠謠終於把她的千紙鶴拿出來，她的視線還落在江曆身上。

  　　她說：“我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在一起！”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場上一時熱鬧起來。

  　　江曆還是不為所動。

  　　這場生日宴結束的時候的，林星辰覺得腳步都是飄的。

  　　大概誰也沒想到，江曆這次竟然沒答應。

  　　他以前挑女朋友，隻要長得好看，他都會答應。

  　　哪怕不喜歡，像校花那樣的，也會當時先答應，之後再很快分手。

  　　說起來，他不是一個讓女孩當眾難看的人。

  　　林星辰盯著窗外的霓虹燈看，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卻不覺得涼。

  　　她心都是滾燙的。

  　　今天晚上注定很多人睡不著。

  　　像那天校花表白的時候一樣，她的耳朵裏塞著他的鋼琴聲。

  　　叮叮咚咚的音樂聲中，林星辰閉上了眼睛，那是她能短暫抽離，觸摸到他靈魂的地方。

  　　她想，有的人生下來，就是注定要接受人們仰著頭，匍匐在他的腳邊。

  　　盡管是那樣的狼狽不堪。

  　　第二天是周一，季謠謠仍舊來上學，臉上依舊笑吟吟的，看不出來一點異樣。

  　　錢莫就瞪眼：“她神奇什麽，都論為學校的笑柄了。”

  　　這話她是對陳梓芯說的，不知道怎麽的，就飄到了林星辰的耳朵裏。

  　　她心裏一動。

  　　其實，她也想不明白。

  　　江曆為什麽會拒絕季謠謠。

  　　這一周過的很快，期末考試快到了，大家都在緊張的準備著。

  　　林星辰也強迫自己努力學習，把江曆這個人暫時忘掉。

  　　周五那天下午，林星辰照例在學校看書，此時學校已經由喧囂回到了寂靜中，陽光斜斜灑下，形成了漂亮的橘紅色。

  　　林星辰抬眼看了一會兒，想到老李之前讓交的卷子她還沒拿上去，便想去看看辦公室的門鎖了沒有。

  　　在三樓那個拐角的地方，她卻碰到了江曆。

  　　少年額前的碎發垂了下來，正滴答著往下掉水珠，有那麽一兩嘀順著他高挺的鼻梁往下，一直到他的喉結。

  　　他卻連抬手擦一擦的動作都沒有。

  　　似乎是剛從籃球場上回來，身上還帶著汗，味道卻一點也不難聞。

  　　林星辰覺得自己沒救了。

  　　鬼使神差的，她停住了腳步。

  　　她的眼睛像是被什麽吸引住了一樣，靜靜望著少年。

  　　少年終於被這視線吸引，冷冷看了過來。

  　　那眼神，像極了一頭孤單的狼，漫無目的在這世間行走。

  　　沒什麽是他在意的東西。

  　　可那孤寂的樣子，比當初第一次在那個下雨天見到時，還要讓她沉醉。

  　　她想知道，這少年為什麽有這樣的眼神。

  　　就像是她的毒藥一樣，讓她不知不覺的上了癮。

  　　“有事？”

  　　江曆不耐煩起來，他輕扯了一下領子，露出裏麵嶙峋的脖頸來。

  　　最上麵的一顆扣子，也應生落了下來。

  　　林星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開口說：“我以為你在這裏躲著吸煙。”

  　　江曆也沒想到林星辰突然說到這個，眼睛裏閃過一刹那的迷茫和錯愕，隨即就笑了起來。

  　　“女孩不乖啊。”

  　　他開口，從路子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扔給了林星辰。

  　　“過來。”

  　　他嗓子有些啞，“會點嗎？”

  　　林星辰走上了前。

  　　她動作熟練地從包裏拿出煙，和林爸爸吸的便宜煙不一樣，和岑然吸的煙也不一樣。

  　　那個味道，她深吸了一口，想拚命記住。

  　　火光乍然明亮了一瞬，男生微微低下了頭，露出好看的一截脖頸來。

  　　怎麽那麽白。

  　　林星辰的眼睛落在那裏，突然覺得口渴。

  　　她想伸手去摸一摸，看看那地方，是不是很順滑。

  　　江曆猛吸了一口，吐到林星辰的臉上，嘴角的笑冷了幾分：“發什麽呆呢？”

  　　林星辰等煙散了，才開口說話：“你怎麽沒答應季謠謠？”

  　　江曆臉上的表情更有興味了。

  　　“想知道答案？”

  　　林星辰點頭，兩個人的視線交匯在一起，那雙漆黑的眸子裏，第一次出現了她的倒影。

  　　林星辰這才發現，她離江曆的距離有些近。

  　　不等她後撤，林星辰的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是季謠謠帶著不可置信的聲音。

  　　“星辰？江曆？你們兩個怎麽在這裏？”

  　　林星辰不知道怎麽的，心裏是既驚慌，又有點暢快。

  　　她為季謠謠輾轉反側了好久，也該讓她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江曆站直了身子，似乎並沒有回答季謠謠的心思，最後又看了一眼林星辰，嘴角笑意濃厚：“乖女孩，你不是會偽裝嗎？”

  　　說完，他便抬腿走了。

  　　空蕩蕩的走廊裏，一下隻剩下她和季謠謠兩個人。

  　　靜寂，靜寂。

  　　在這之前，他們的關係還是相當不錯的。

  　　比如，林星辰那時候有些悲哀的發現，不管她怎麽拒絕，季謠謠似乎都要和她談論江曆。

  　　每次聽著從季謠謠嘴裏說出的甜蜜消息，都讓她陷入到另一種悲哀裏。

  　　那是她永遠夠不到的地方，永遠不可能和江曆並肩站在一起的地方。

  　　季謠謠的生日過去之後的幾天，林星辰一直處於表麵看起來沒什麽事情，但內心卻敏感像小鹿的狀態裏。

  　　現在，她終於不用偽裝了。

  　　那一刻，她終於知道江曆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季謠謠紅著眼睛，“你們兩個在一起了？”

  　　林星辰楞了一下，她是真沒想到季謠謠會想這麽多的。

  　　很快，她就否認了。

  　　“沒，我沒和他在一起。”

  　　但是我喜歡他。

  　　這句話在她的舌頭上打了好幾個轉，最後卻沒說出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最終還是不忍心傷害這個女孩。

  　　從那以後，季謠謠就徹底不搭理林星辰了。

  　　林星辰狀態也不太好。

  　　她會在語文課的時候走神，會在做數學競賽題的時候發呆，會在夜裏輾轉反側，想江曆，想季謠謠，想校花。

  　　想很多很多，第二天卻又不知道該和誰訴說。

  　　隻有岑然發現了她的不正常。

  　　那天放了學，天色依然被火紅的雲彩籠罩，空氣裏帶著幾分夏天將來到來的氣息，岑然沒坐著車回家，和她一起慢慢在路上散著步。

  　　“你和季謠謠怎麽了？”

  　　一段沉默之後，林星辰說了出來。

  　　“她覺得我騙了她，我心裏也很不舒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自私又虛偽。

  　　岑然看著林星辰：“騙了就騙了，但是星辰。”

  　　她猶豫了一下，沒繼續說江曆的事，“你別太壓抑自己了。”

  　　林星辰踢了腳下的石頭一下，仰頭看著路兩旁的蒼天大樹。

  　　她覺得自己就像這些樹。

  　　看起來很茁壯，卻隻能呼吸這一小片天地。

  　　拐過彎，又到了岑然之前提到的小區，她指著那房子，突然開口說：“星辰，你知道嗎？我父母以前很恩愛，但是後來，我爸爸還是有了小三。”

  　　不等林星辰反應，岑然已經繼續說下去了：“我媽媽就帶著我搬了出去，過了好幾年苦日子。但是我媽媽從來不抱怨，我爸爸來看我的時候，她也總是溫溫柔柔的。”

  　　“這之後，我爸爸厭倦了外麵的小三，回來又找我媽媽，我媽媽很快就答應了，哄著我爸爸把錢，房子等等都給了她，然後堅決不複婚。”

  　　見林星辰嘴巴張得大大的，岑然覺得好笑，揉了一下她的頭發：“你猜，我媽現在過得什麽生活？”

  　　“什麽生活？”

  　　“現在她一個人找了年輕的對象，不滿意了就再換一個，過的可瀟灑自在了。”

  　　林星辰：……

  　　她是真沒想到。

  　　“你說的對。”良久，林星辰捏著書包的袋子，終於吐露了自己的心聲：“我知道我狀態不對，但我太想知道他的消息了，太想，太想見到他了。”

  　　這次換岑然沉默了。

  　　晚風吹著兩個人的頭發，卻怎麽也吹不散林星辰胸口的鬱氣。

  　　季謠謠沒從林星辰這裏得到答案，仍舊執拗的去找了江曆。

  　　袁紫說，季謠謠的姐姐還去見了江曆的媽媽。

  　　她語氣酸酸的：“江家怎麽會看上他們這種人家，東安多少千金。”

  　　沈陶知道她最近在犯酸，和林星辰兩個人坐在她旁邊，誰也沒開口。

  　　冰淇淋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林星辰吃得漫不經心，就聽袁紫問她：“喂，你不是和那個季謠謠關係挺好的嗎？她沒告訴你這些事？”

  　　林星辰搖頭：“我們關係不好。”

  　　袁紫噘嘴：“就你這脾氣，自然沒人想和你做朋友。”

  　　林星辰沉默了下來。

  　　從那以後，她和季謠謠即便碰見了，也當做看不見彼此，就像陌生人一樣。

  　　媛媛夾在兩個人中間，很是著急。

  　　“馬上要分班了，你們兩個怎麽吵架了？”

  　　其實也不是沒有端倪的。

  　　季謠謠又不傻，一點點回想，能想起來不少。

  　　林星辰從一開始，就對她的示好熟視無睹。

  　　到了六月份，競賽班就停了課，為期末考試讓路。

  　　高一那年的暑假，是林星辰過的最愉快的一個假期。考試成績下來沒有多久，她就向沈父提出了回老家的事情。

  　　她要，試著暫時忘掉江曆。

  　　不能和他繼續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了。

  　　沈父這次沒有拒絕，問她：“去多久？”

  　　“我想可能的話，多陪陪我奶奶。”

  　　林星辰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敢抬頭看沈父的眼睛。

  　　沈父歎了口氣，“分班以後競爭就更激烈了，你還有競賽班的事情，早點回來。”

  　　林星辰答應了，她雀躍的上了樓，給林爸爸打過去電話。

  　　接電話的聲音依然是熟悉的方言，聽在林星辰的耳朵裏，卻是那麽的親切熟悉。

  　　“爸爸，我考完試了，而且我爸爸答應我可以回去過暑假了！”

  　　那頭沈爸爸顯然也很高興，立刻用稍大的聲音把這消息告訴了坐在旁邊的林奶奶。

  　　一陣摩擦的聲音之後，林奶奶接過了電話，“星星啊。”

  　　林星辰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鼻子一酸。

  　　“奶奶。”

  　　她平靜了一下，才叫了出來。

  　　“乖星星，你什麽時候回來？現在咱們這裏也通公交了，方便的很！到時候你回來了，讓你爸爸還去接你。”

  　　那邊林爸爸的聲音傳來，“那當然！”

  　　林星辰嘴角弧度勾了起來，眼睛都彎成月牙形。

  　　之後收拾行李的幾天，家裏的人都能感受到林星辰的開心和雀躍。

  　　沈陶在一天吃完晚飯的時候，主動敲了敲林星辰的門，在得到允許之後，她熟門熟路的進來。

  　　“那個。”她似乎是覺得有些難為情，“星辰啊，你能不能也帶我回你老家呢？”

  　　林星辰吃驚地抬頭看向沈陶，在對上沈陶有些發紅的眼眶的時候，才有些了然。

  　　沈行之在學校裏談了戀愛。

  　　沈陶是在期末考試結束的時候才知道的，從放假到現在這段時間，她幾乎沒有和沈行之說過話。

  　　林星辰本來不想卷進他們之間的關係之後，這幾天的開心也讓她從內心深處想忽略掉他們之間複雜的，難以言明的關係。

  　　她歎了口氣，想了想開口說：“爸爸同意嗎？哥怎麽說？”

  　　“我就去玩一個星期。”沈陶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我想去散散心，他們不會攔著我的。”

  　　“那好吧。”林星辰點點頭，“他們同意的話，我是沒有意見的。”

  　　沈陶笑了起來，盡管那笑容根本達不到眼底。

  　　在晚上和岑然聊□□的時候，岑然主動問起了她這個消息。

  　　【你怎麽知道？】

  　　林星辰問道。

  　　“沈陶發的說說啊，你不看空間嗎？”

  　　林星辰還沒回答，岑然的下一句已經發了過來：【我也想去玩，你不介意多帶一個人過去吧？】

  　　林星辰有些哭笑不得，問岑然：“你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我爸爸最近又過來找我，真是煩。他老問我媽媽去哪裏了，我怎麽知道？”

  　　“那好。”

  　　林爸爸聽說林星辰要帶著同學回家，在家裏很是準備了一通。

  　　林奶奶見他這麽慌，勸他：“咱們再怎麽樣也比不上人家那樣的條件，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那咱們也不能太寒酸了。”

  　　林奶奶歎氣：“星星要是在意這個，就不會帶同學回來了。”

  　　這話終於讓林爸爸好受了一點，接下來的幾天就開始數著日子等星辰。

  　　和剛來東安的時候一樣，他們幾個女孩先坐的飛機，然後又坐了兩個小時的汽車才到村裏。

  　　看著地勢越來越高，一座山接著一座山的連綿，林星辰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

  　　她對兩個人說：“我們村子在山裏麵，以前交通可不方便了，不過現在好多了。”

  　　被她的氣氛感染，岑然和沈陶也都笑起來。

  　　“空氣真好。”

  　　“當然了。”

  　　等車子終於停下的時候，幾個人就看到站在門口迎接著，除了林奶奶和林爸爸之外的，各種人。

  　　但她都認識。

  　　就像去年她離開的時候一樣，大家都像是看熱鬧一樣地站在他們家附近，間或聊上兩句。

  　　她推門下車，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林奶奶走過去，在不遠的地方被林奶奶抱在了懷裏。

  　　“我的小星星啊。”

  　　林星辰聽到這句話，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奶奶。”

  　　她聲音裏帶著哽咽，“我可想你了。”

  　　“我們也可想你了。”

  　　林奶奶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貪婪地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去看看你爸爸吧。”

  　　林星辰恩了一聲，往旁邊看去，林爸爸也是雙眼通紅，搓著手不知所措。

  　　林星辰叫了一聲爸爸，把岑然和沈陶拉了過來，給他們介紹：“這是我姐，這是我同學。”

  　　幾個人打了招呼，林爸爸和林奶奶趕緊領著他們往家裏走，林奶奶還很客氣地催著看熱鬧的人回家。

  　　“真是有錢了，沒看都坐著轎車回家了。”

  　　“還帶著同學回家，也比以前漂亮了。”

  　　“星辰這孩子真是走大運了。”

  　　隨著大門的關上，那些看熱鬧的聲音終於聽不見了，這讓幾個人都鬆了口氣。

  　　沈陶邊走邊打量著四周代擺設，和她一路上看到的房子並沒有什麽區別，大大的院子裏不知道曬的是什麽東西，打掃地倒是很幹淨，也隻能說是幹淨。

  　　林奶奶把他們帶到屋內，一房間的女孩子讓林爸爸有些不好意思，他停頓了一會兒，臉上帶著笑說：“我去買菜，你們都想吃什麽。”

  　　岑然沒有像在學校的時候一樣冷著一張臉，她笑了笑：“叔叔，我們什麽都吃。”

  　　沈陶附和：“是啊，叔叔，我們什麽都吃的，您隨便弄點就行。”

  　　林爸爸幹笑了兩聲，看向林星辰。

  　　林星辰和他對視著微笑，“爸爸，您隨便做點就行。”

  　　“那捏餃子怎麽樣？”

  　　“行。”

  　　林星辰點頭，“我早就想吃您調的餡兒了。”

  　　林爸爸調的餡兒要比林奶奶好吃，見林星辰這麽說，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林奶奶等林爸爸一走，揉著林星辰的頭發：“就知道哄你爸爸。”

  　　林星辰無所顧忌地撒了個嬌。

  　　“同學都在呢，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

  　　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林奶奶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笑的。

  　　沈陶打趣：“我還不知道星辰是這樣的性格呢，在家裏她一直很少開口說話。”

  　　沈陶的話讓林奶奶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岑然瞪了她一眼，才讓她意識到說錯了話。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星辰解圍：“奶奶，我姐對我可好了。”

  　　“奶奶知道。”林奶奶眼睛溫柔地看著沈陶，“我聽星星給我講過，孩子，多虧了有你。”

  　　沈陶的眼眶不知道怎麽的也跟著紅了起來。

  　　山上涼快，院子裏大樹偶爾有風吹過，並不覺得有多悶熱，和城市裏那種被包裹著密不透風地感覺有很大的不同。

  　　從前，他們這邊都沒有人裝空調。

  　　那天晚上，幾個人坐車都很疲累，林星辰就沒有帶著他們去村裏玩，幾個人早早就躺下了。

  　　她執意要和林奶奶在一個房間裏睡，就像從前很多個夜晚一樣。

  　　林奶奶表麵上雖然有點嫌棄，眼角的皺紋卻都舒展開了。

  　　涼風習習，從窗戶裏吹進來的晚風讓她舒服地歎了口氣。

  　　“奶奶。”

  　　她輕輕叫著，“我可想你了。”

  　　“知道，你這傻孩子。”奶奶問她，“你告訴奶奶，你在那邊過的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有。”

  　　林星辰搖搖頭，不知道怎麽地，腦海裏卻想到了江曆的身影。

  　　林奶奶見她楞神，歎了口氣，什麽也沒有再多問。

  　　林星辰很快就回過神，把少年的身影拋在腦後。

  　　接下來的幾天，她帶著幾個人在村裏玩起來，白天的時候他們會去小河裏摸魚，幾個已經快接近成年的女孩子，玩的不亦樂乎。

  　　“等天氣涼快了，帶你們去摘蘋果，板栗。那也很好玩。”

  　　沈陶臉上是興奮的表情，盡量讓自己不去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激動地附和著。

  　　晚上的時候，林星辰拿著手電筒要帶著他們去抓知了，小時候她經常和村裏的孩子一起去玩。

  　　不過那些她曾經的玩伴，有的還在上學，有的卻已經出去打工。

  　　三個女孩摸黑往前走著，岑然捉弄似的要給他們講山村鬼故事，把沈陶嚇得緊緊拉著林星辰的手。

  　　林星辰被岑然弄的也有點害怕，偶爾風吹過，樹葉沙沙想的時候，她都要深吸一口氣。

  　　這時節，知了的幼蟲一般都往樹上爬，林星辰帶他們來的地方正好是茂密的小樹林，白天從這裏經過的時候，都會被裏麵的陰氣給冷到，何況是山裏的夜晚。

  　　沈陶拉著岑然的袖子：“要不，咱們別去了吧。”

  　　“恩。”林星辰拿著手電筒猶豫了，她也有些害怕，“要不，咱們別進去了吧。”

  　　岑然不樂意:“有什麽害怕的啊。剛才講的都是假的。”

  　　話還沒有說完，從樹林裏突然傳出來一陣細索的聲音，岑然剩下的半句話就生生咽了回去。

  　　“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岑然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拉著林星辰的另一隻胳膊。

  　　林星辰徹底被他們弄得哭笑不得，正要轉身回去的時候，小樹林裏卻傳來了蘇景藤的說話聲。

  　　“是星辰嗎？”

  　　林星辰停下了腳步，很快一高瘦的少年就從黑暗的陰影裏走出來。

  　　“蘇景藤。”

  　　林星辰很熟悉的和他打了招呼，“你也過來捉知了啊。”

  　　“恩，哄我侄子玩。”

  　　少年的聲音像幹淨的泉水一樣，讓人聽了就覺得很舒服。

  　　岑然和沈陶幾個也完全放下戒備來，蘇景藤就住在林奶奶家隔壁，這幾天住下來，和這少年是經常見麵的。

  　　林星辰隱晦地看了一眼岑然，借著黑暗的陰影，輕輕動了動她的胳膊。

  　　“我們還去不去啊？”

  　　岑然輕哼了一聲，哪怕沒有人看到，也能想象到她此時臉上傲慢的表情，“裝神弄鬼的，我還以為是誰呢，怕什麽。”

  　　沈陶在那邊扯了一下林星辰的胳膊，見岑然又像是一隻鬥誌昂揚地戰士一樣，有些哭笑不得。

  　　他們兩個人在來這裏的第二天，不知道怎麽地就結下了量子。

  　　岑然那天起的很早，見林爸爸在做早飯，說了一聲，就一個人去外麵散步，碰巧遇到出門的蘇景藤。

  　　兩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回來的時候，岑然就氣呼呼的，問林星辰那少年是誰。

  　　蘇景藤的侄子已經在樹林裏麵喊他，他回頭應了一聲，沒有理會岑然的挑釁，問林星辰：“要一起嗎？”

  　　“好。”

  　　林星辰見沒有人反對，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岑然別扭地想要反駁，卻也找不到一個什麽很好的理由。

  　　他們那天抓了好多，除了林星辰和蘇景藤之外，另外兩個女孩都主張把戰利品給放了，他們知道這東西能吃，但怎麽也吃不下去。

  　　林星辰隻能答應，放掉的時候，還不忘告訴他們：“真的很好吃的，特別特別香。”

  　　“那也不吃。”

  　　沈陶和岑然堅決反對。

  　　最後蘇景藤攔了一下，都拿了回家。

  　　岑然撇撇嘴，似乎是想說什麽，但在這樣的月光下，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等回了家，幾個女孩輪流洗了澡，還是覺得很燥熱，大概明天會有雨，空氣裏像是被凝固住了一般，連風都黏呼呼的。

  　　林星辰提議去房頂睡，岑然愣了一下：“房頂能睡嗎？”

  　　“能啊。我們夏天有時候就會去，比在房間裏涼快。”

  　　“那好。”

  　　幾個女孩都興奮起來，拿著被褥枕頭去了房頂。

  　　夜空像是一整個帷幕一樣，上麵星光點點，目光所到之處都是閃爍著微光獨星辰。

  　　沈陶突然問：“星辰，你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嗎？”

  　　“恩。”

  　　林星辰舍不得眨眼，“我奶奶說，星星是最好看的，希望我也能像星星一樣。”

  　　“真漂亮。”

  　　那種漫天星辰，被宇宙裏光年之外的星球注視，才會意識到人有多渺小。

  　　岑然扭頭看了一眼林星辰：“等回去了，我帶你看個好東西。”

  　　“恩。”

  　　話匣子打開，遠處燈光也慢慢熄滅，狗的叫聲夾雜在其中，偶爾能聽到一兩聲，空氣重新開始涼爽。

  　　“我知道你的秘密，星辰。”

  　　“恩。”

  　　林星辰看了眼岑然，“那你和蘇景藤怎麽回事？”

  　　岑然閉了嘴，一邊的沈陶問他們：“什麽蘇景藤？岑然你和蘇景藤怎麽了？”

  　　岑然瞪了一眼星辰，“你和江曆怎麽回事？”

  　　林星辰吸了口氣，問沈陶：“你和沈行之怎麽回事。”

  　　空氣徹底安靜了下來。

  　　隨即，就是少女們的笑聲，一次比一次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