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濯枝雨

  　　孟安羽被他嚴肅的口吻喊得一激靈，又是後退半步，手貼上了牆壁：“江導，我…抽煙這件事…其實……”

  　　她支支吾吾的總是組織不好語言，麵對記者的刁鑽問題都沒有現在這麽詞窮。

  　　沒想到江禦卻說：“我手裏有個劇本，要不要演？”

  　　“啊？”

  　　她愣住。

  　　江禦目光在她臉上巡視：“你剛剛的狀態，很適合那個角色。”

  　　孟安羽雙目瞪圓了，萬萬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

  　　她還以為……

  　　江禦其實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了這個想法。

  　　如果在之前聽說孟安羽抽煙，他肯定想象不出那個場景，甚至會有種割裂感。

  　　就像蓮花生長在土裏，飛鳥癡纏於海水的違和。

  　　但在他親眼看到時，發覺竟意外的融合，也意外的…迷人。

  　　對，迷人。

  　　腰背曲線玲瓏有致，白玉手指時不時彈著煙蒂，哪怕看不到她眉宇間的情緒，卻無意中散出了一種遊離於世界之外，孤傲黑玫瑰的感覺。

  　　淡漠地品自己的人生，像旁觀者看著這糟糕的人世間。

  　　他選角色從來都是一念之間，“嗯？要不要演？”

  　　孟安羽終於回過神來：“江導，謝謝您的厚愛，我當然很榮幸能再次和您合作。”

  　　“別說官方話語。”他蹙了下眉，“合作是雙方的，就算你不願意也不影響你拍完這部戲。”

  　　“我……”她手指絞在一起：“您要不要先，退後幾步，再聽我認真回複您的話。”

  　　江禦默然，頭一次沒罵她，心平氣和地後撤。

  　　無端的壓迫感驟減，孟安羽鬆了口氣，幸好有黑夜的掩蓋，把那些不自在藏了進去。

  　　“江導，我當然很願意和你合作，而且你認真，選的劇本也都很好，我也相信您的眼光。”她斂了斂眸：“但是，憑心而論，我不是你公司的藝人，互相更沒有私交，連續兩次都拍你的戲…恐怕會有緋聞啊。”

  　　“怕和我傳緋聞？還是怕被人說我潛規則你？”

  　　“……”她摸摸鼻子：“你倒也不用說的這麽直白。”

  　　“那要怎麽說？你覺得被我潛規則很丟人？”

  　　“……”

  　　孟安羽唇瓣翕動，嘀咕了一句：“您可真會聊天。”

  　　“你長成這樣，誰能被你看上那也是別人賺到了，但是我不想…”她抬眼，雙目清淩地望著他：“我不想被人說我的努力是靠著您的。”

  　　他愣了下，接著笑出聲：“說的跟真的似的，又不是真潛你，想的還挺遠。”

  　　她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太過於曖昧了，後知後覺的尷尬，“我也沒那個意思…”

  　　“行，我知道了，你先別急著拒絕，好好考慮。”

  　　他視線飄在空蕩的黑幕中：“孟安羽，如果你足夠優秀的話，根本不用在意別人怎麽看，實力會打敗一切的流言蜚語。”

  　　“我有信心能帶你拍出好劇來，你也對自己有點兒信心。”

  　　，

  　　六月有大雨，名濯枝雨。

  　　雨水在天地間織成網，不斷衝刷著黑青的山體。

  　　距離上次大雨，不足半月。

  　　陳星颯沒想到回程到一半，就迎來了這場瓢潑大雨，且來勢洶洶，幾乎阻擋了向前的道路。

  　　她決定回來的時候看了天氣預報，以為能在下雨前到家，沒想天氣橫生變故，聽說從北麵刮來了台風，將盛著雨水的烏雲吹了過來。

  　　生生提前了兩個小時。

  　　她有些心焦氣躁，雨刷器不厭其煩地衝刷著前玻璃，燥大的雨聲仿佛擊打在胸口。

  　　她算是理解那天徐清規的心情了。

  　　來之前一直壓抑著，啟了程才知道原來她也歸心似箭。

  　　想見他，想把那些真相說明白。

  　　山地車在崎嶇的路段上艱難前行，像個笨拙的老牛哼哧著最後的體力。

  　　陳星颯打開手機看若有似無的信號，“還有多久進城？”

  　　司機小哥回複道：“還有五公裏。”

  　　很近了，城裏的路好走，哪怕能見度低也比現在強得多。

  　　陳星颯猶豫不定，心裏的天平已經傾向於下車，畢竟走路的速度都比現在要好的多。

  　　小魚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開口阻攔：“颯姐，你別衝動，我們隻是回家，那邊也沒什麽急事催促，晚一點兒也沒什麽關係啊。”

  　　她斂眸，又冷靜下來。

  　　是啊，從她知道真相到現在，都過去好幾天了。

  　　他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那樣狼狽。

  　　陳星颯朝前看去，前麵還有輛車，他們跟在它的後麵，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到了逼仄路段，遭遇彎道。

  　　司機小哥皺著眉：“前麵這輛車都要陷進去了，怎麽還硬踩油門。”

  　　他眼睜睜看著後車輪打滑，泥水甩了好遠。

  　　他搖開車窗，衝前麵喊：“前麵的！不要猛踩油門啊！”

  　　陳星颯心裏忽然升出不好的預感，這裏正好是彎道，如果此時對麵來了輛車，後果不堪設想。

  　　“雨太大了，他聽不到。”

  　　她二話不說推開車門，雨傘都還沒來得及撐開，那些預想便成了真。

  　　砰！

  　　一輛小型貨車拐過來，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撞上了小車！

  　　因為左邊打滑的車輪，和還在瘋狂運行的油門，在衝撞的刹那，小車直接被撞得翻了車。

  　　轟然落地的聲音更巨大，陳星颯眼睜睜看著這場事故發生，心裏涼了半截。

  　　“快叫救護車！”顧不上腳底的泥濘，她打著傘跑了過去。

  　　司機小哥熄了火，跟小魚匆匆下車。

  　　大車車前受損，車內人員捂著頭下來，似乎並沒有受多重的傷。

  　　大雨導致根本看不清小車內的場景，陳星颯撐著傘，手擦淨玻璃，才露出裏麵的景象。

  　　司機是個年輕的女人，頭以詭異的弧度歪斜著，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她回頭喊了聲：“過來幫忙！先把人拖出來！”

  　　“車好像快爆炸了！”

  　　她一愣，朝後麵看去，車磨損嚴重，雨水浸進去，估計導致了短路，車後眼看已經開始自燃，肉眼可見的火勢變大，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剛剛大雨模糊了視野，誰也沒有注意到。

  　　小魚跑過來，麵色為難極了：“颯姐！”

  　　女人醒了過來，艱難地朝她求救：“救我…”

  　　“快跑吧！救不了了！”

  　　在這種情況下，大多人都會選擇明哲保身，畢竟誰也不想為了不相幹的人搭上自己的生命。

  　　車內那人的呼救幾乎聽不見，可她眼裏對活下去的渴望那麽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