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魂受損,忘卻百年
作者:伍月木      更新:2022-10-01 17:06      字數:2214
  第八十六章 一魂受損,忘卻百年

    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渝州城市列珠璣,戶盈羅綺,有三秋桂子,十裏荷塘。

    有人乘醉聽簫鼓,有人笑吟賞煙霞。還有那釣叟靜坐水池邊,頑童戲耍拱橋上。

    恰逢立秋之日,天子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於西郊迎“首秋”。

    殺獸以祭,揚武國威。

    民間百姓於蘭秋之節,貼秋膘、啃秋瓜、祭秋灶、趕秋會。

    渝州城晨早秋會有騾馬市、糧食和農具市、布匹和雜貨市,熱鬧非凡,人人滿載而歸。

    晚間秋會夜市,在中央大街上搭建了不少戲台,表演雜技戲法,耍猴搬玉米。

    甚至還圈出一塊兒地,用來跑馬,表演馬上雜戲。

    夜市大街一長串兒的大紅燈籠下,體輕氣馥,綽約窈窕的少女圓扇半遮麵,結伴穿梭在首飾和食物攤子間。

    流水濺玉,鮮衣怒馬的少年們則耍猴攤子前比試投壺,贏取象征五穀豐登的“金玉米”,欲送給心儀之人。

    於白鷺行在花燈拱橋之上,望著身前一臉新奇,環顧四方的冷溶。

    他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行走間衣袂飄飄,如九天輕雲,不染凡間一絲塵埃。

    拱橋上,與冷溶擦肩而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望其姿容,皆麵有驚豔之色。

    嶽美姿儀,少時出門,常為婦人投果滿車而歸。

    冷溶之姿,也可享潘嶽之待遇。

    是不是,該給冷溶準備一個筐,以待少女美婦以果投之?

    這種妖孽之姿,難免被天妒紅顏!

    冷溶他,失憶了!

    於白鷺覺得是“天妒紅顏”,但按照北玄的說法乃是“一魂受損,忘卻百年”。

    蘇醒後冷溶隻記得上界天庭之事兒,而入人間的百年滄海桑田,成了過眼雲煙,消散無蹤!

    於白鷺和北玄,全都成了他生命未留下任何痕跡的過客。

    “我感覺,是你們兩個串通了在耍我。”

    於白鷺還是不相信冷溶一魂受損,忘卻百年的說法。

    “他法力盡失,又失半數龍珠之力,如今又一魂受損,能醒來,已實屬不易。”

    於白鷺抬頭,望向滿目充斥世間絢爛繁華,卻身無半點兒煙火氣息的冷溶。

    就算不記得因何淪落凡塵他仍舊怡然自得,仿若這世間事兒,這世間人皆與他無半點兒幹係。

    可事實上,他是為了護佑天下蒼生可享這繁華安寧,耗盡全部法力,淪為凡人。

    如今這街上闔家歡樂,成雙入對的行人,每一個都是受冷溶庇護之恩,包括她。

    冷溶為救她,失了半數龍珠之力,一魂受損,忘卻百年。

    思及至此,於白鷺心髒就不禁隱隱作痛。

    暗黑困陣中,他要於白鷺相信他一定會找到她,回到她身邊。

    他確實回到了她身邊,卻把她給忘了。

    沒那些美好的時光,短暫得像是異常綺麗美夢,是那麽的不真實!

    “他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會退化。”

    北玄無盡歎息,言全無法力的冷溶無法自行修複受損魂魄,漸漸會導致神魂不穩,隨之智力、記憶皆會快速退化。

    最後會精神錯亂,危及生命。

    於白鷺微微一怔,隨即苦笑。

    失憶也無妨,隻要活著就好。

    可老天爺還真是殘忍,棒打鴛鴦的戲碼非得以打死一隻方能落幕收場!

    大紅燈籠下,那個耀眼奪目,令人心儀神往的男子,日後會成為個蓬頭垢麵,精神錯亂的瘋子,於白鷺的心髒,再一次似被刀割般疼痛。

    緩緩展開發麻的手掌:“可有,救治之法?”

    於白鷺問得小心翼翼,極度不安,生怕北玄搖頭,直接宣判冷溶的死刑。

    北玄沉吟片刻:“有。隻要你肯用全部修為複其受損一魂,便可痊愈。”

    “如此簡單?”

    於白鷺有些不可置信。

    “失去修為,你就無法再繼續當獵妖師,這也無所謂嗎?”

    “難道比冷溶的性命更重要?”

    修為沒了,從頭再來便是。

    “你父親與師父之仇,不想報了嗎?且你若無修為法力,可能會遭踏雪尋梅毒手。”

    北玄提醒於白鷺不要忘了,她剛剛才中了踏雪尋梅的暗黑困陣,若再來一次,全無修為法力的她必將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他不就是你找來不去相親的擋箭牌,換一個便是,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要不要告訴北玄,冷溶這塊兒擋箭牌已經扶正了?

    想起暗黑困陣中的八連親,於白鷺一陣麵紅耳熱,望著冷溶的眸光萬分柔情,情意綿長。

    “你和冷溶其實有仇吧!要不,你怎地非得攔著我救他?”

    於白鷺此言為玩笑之話,北玄卻麵容嚴肅的,沉吟半晌。

    “人生在世,難言日後之事兒,難斷日後之緣。興許,你醫治好他,下一刻,他就會重返天庭。到時,你可會後悔,可會恨他?”

    星雨之下,花燈之前,闌珊光影中長身玉立的冷溶靜逸如水,似欲乘風而去,淩雲而上。

    半日前,二人依偎繾綣,春光旖旎,有述不完的情話,道不完的衷腸,仿佛時光會永遠平靜美好的一同走下去。

    然轉瞬間,她在橋頭,他在巷尾,明明近在咫尺,卻似遠隔天涯,滿眼淒楚,望斷前路。

    她曾笑嗬嗬滿不在乎的為冷溶準備嫁妝,因她內心深處知曉,冷溶與豆腐西施小秦氏並無瓜葛。

    可如今,她心慌恐懼得厲害。

    與冷溶分開這件事情,似乎一直以來,她從未想過。

    “不會。”

    掩藏好顫抖的手,捏住心髒流血的傷口,於白鷺回答得斬釘截鐵。

    冷溶若因她的施救而重返上界,從此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永生永世不複再相見,她也不會怨恨。

    因為,隻要他活著就好。

    日後,當她再抬頭仰望天空時,上麵不僅有日月星雲,還有他。

    如能如此,足以。

    氣氛變得十分沉重,北玄的眼神透出一絲憐憫。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就算選的菜再難吃,也會含淚吃下去。但若是一盆屎,你也,,”

    “我會扣你頭上。”

    北玄畏懼於白鷺要把他埋糞坑的眼神兒,妥協聳肩。

    “也罷!他走了,還有我。我會陪著你,待你百年之後,為你蓋棺,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