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為吃醋  “隻要你信我,我便安心。”……
作者:一二霜白      更新:2022-10-01 10:51      字數:4262
  第46章 何為吃醋  “隻要你信我,我便安心。”……

    宋寒之從一開始便想過, 他會遇上這麽一個難題。

    當初他帶著身邊人第一回 來皇宮,母後便問過他:“將來,你打算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時太後的語氣是帶著些戲謔的,更多地認為她這兒子是少年心性, 說出去的話當不得真。

    她在宮裏待了二十多年, 早就看慣了人心易變, 尤其是帝王, 帝王之愛最為無常,她當年做皇後時, 也是用了許久才明白這個道理,心思也從難過變成麻木,然後她慢慢成為了一位端莊大度的皇後。

    薑雪蠶自然聽過太後講這些往事, 心裏也明白,尋常人家尚且三妻四妾,更別說坐擁三千後宮的皇帝。

    可是,她真的不喜歡,也不想和別的女子分享夫君。

    自打那回梅姑娘端著盤桂花糕出現在明光殿,她心頭酸澀,一開始不明白, 後來實在忍不住,她向太後說明了此事,太後聽完倒是笑了, 說:“傻孩子, 你這是對那臭小子用情至深, 心裏不舒坦,是因為你吃醋了。”

    吃醋?

    薑雪蠶心想,她向來不愛吃酸的, 吃餃子都甚少蘸醋,又怎麽會特意吃醋呢?

    後來她又問過綠柳,綠柳在宮裏待得久,當然熟知那些個後妃們拈酸吃醋的本領,她自個兒孤零零慣了,倒是沒喜歡過別人,沒有設身處地體會過這“吃醋”的滋味,但她想,左不過就是心裏不舒坦,然後見到另外那個女子又覺得不悅吧。

    更具體的,綠柳也說不上來。

    於是乎薑雪蠶一直便隻能處於一個半知半解的狀態,直至今日,中秋家宴上,有人諫言讓皇上擴充六宮,作為一名合格的皇後,她應當拍手叫好,或者還應親自向皇上舉薦幾位妙人。

    可她不願。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位好皇後。

    但即使知道,她一樣不願。

    心裏如此想,麵上也如此表現了出來,方才還舒展著的彎眉不知何時已經擰巴在了一處,眸光也黯淡,隻有坐姿還如方才一樣端正。

    宋寒之聽著堂上那些令他不悅的言語,此時的心情也沒好到哪去,直到瞅見身邊人皺巴的小臉,他才勾了勾唇角,愉悅些許。

    待堂下喧嘩的聲音平息下來,他才正了正神色起身,掃了眼底下那一眾皇親國戚,最後冷聲開口:“朕此一生唯愛皇後一人,朕的後宮除了皇後,不會再有他人。”

    說罷,他牽起了旁邊人那隻白淨柔軟的小手,回她一個溫柔的笑容,而後才扭過頭,與她一同俯看著底下這些人。

    二王爺一派人聽了這話,表麵上恭恭敬敬,實際上盡在心裏嘲笑他們這位新帝年輕幼稚,都沒把這話當回事。

    宴後,二王爺還去了趟永黛宮裏,將這事告訴了稱病未赴宴的梅太妃。

    梅太妃近兩日在生悶氣,她以為她那個侄女是個聰明聽話的,誰知她竟是哪個都不沾邊,自打前幾回接連受挫,便不願再想法子做皇帝的嬪妃,甚至還收拾了包袱今天一早便出了宮。

    原本今日中秋家宴是大好的機會,誰知她如此不中用,隻是出了點小差錯便不願再繼續下去,寧願出宮嫁個卑賤的平民也不願留在宮裏當嬪妃。

    不過好在她們梅氏一族好姑娘多得是,走了一個梅彩環,還會有別的女子被送進來,她當初也以為做皇帝的女人很不自在,但不可否認,皇宮奇珍異寶無數,太監宮女們也聽話,使些手段取得寵愛,後半生享盡榮華富貴,也沒什麽不好的。

    可惜,她那個侄女想不通這個道理,往後也沒福氣過這些舒服日子。

    正想著,她兒子二王爺便帶著一身酒氣過來了,嘴角還帶著抹譏笑:“母妃,兒子剛從宴上出來,您可知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在宴上說了些什麽?”

    “別賣關子了,說吧。”梅太妃斜倚在榻上,身上半掩著絨被,闔著眼睛悠悠嗔怪了聲。

    二王爺自顧自坐在檀木桌旁,翹起了二郎腿,飲完滿滿一杯清茶才道:“皇上說啊,要與我們的皇後娘娘一生一世一雙人。”

    如他所料,梅太妃聽後,也掩著嘴巴“撲哧”一聲笑出來,抬起眼皮,笑道:“皇上這也太小孩子心性了,不要後宮隻要皇後?怎麽想都是個笑話。”

    “是啊,連兒子我都妻妾成群,堂堂皇帝,隻要一個妻子,我可不信”,二王爺撇撇嘴,也隻當自己聽了場笑話,笑完又突然想到什麽,“母妃,表妹出宮這事,您要如何向外公解釋?”

    梅老爺子早就吩咐過,無論如何,梅氏必須出一女入宮成為後妃,將來誕下皇子,若手段高明些,興許還能讓這皇子登上皇位。

    今日皇上這話大家都聽到了,可誰都往心裏去,依舊在琢磨著如何向後宮塞人,梅氏則更甚,一直往梅太妃這兒施壓。

    梅太妃向來又與皇上不和,她這回辦的算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所以近些日子一直蔫兒著,尋思著要從梅氏再挑位新人,若這人選得對,哪裏還用得她再從中周旋什麽。

    “兒子,你過兩日出宮一趟,帶著本宮的口信,帶你大伯家的女兒過來。”尋思了半天,梅太妃還是決定換一位可靠的人選。

    *

    藏嬌閣。

    宋寒之一直覺得他家小嬌妻極為乖巧,從未跟他鬧過別扭,可今日從宴上回來,不知怎的,他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不像生氣,因為身邊那人兒仍在溫柔答著話,隻是神情似比往日落寞,連帶著笑容都有些勉強。

    他實在忍不住,進了門便將那一眾太監宮女都關在了門外,從背後將心上人圈在懷裏,馨香撲鼻,他喉結滾動,聲音有些啞。

    “怎麽了,一路上看起來都不大高興。”他將下巴輕輕抵在她肩上,壓低了聲音問。

    “夫君是皇上”,懷中人少見地沒有閃躲,隻是語氣聽上去帶著點委屈,“夫君身邊理應有許多位美人。”

    宋寒之一聽便知,她這是將宴上那些人的話放在了心上,他不禁怨恨起那些人來,美人生氣,結果還不是需要他來哄。

    “那你希望嗎,我身邊除了你,還有別人。”他吻了下懷中人白淨的側頸,溫聲問。

    “不願意。”

    他得到了最想聽到的回答。

    “可是太後娘娘說,做皇後便是需要大度明理,為夫君分憂,想法子為皇上擴充後宮……綿延子嗣。”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甚至抽咽兩聲,落下幾滴清淚來。

    宋寒之哪裏能瞧得她這個模樣,趕忙走到她前頭,捧起她的小臉,用指肚拂去那幾粒珍珠,最後還撫了撫珍珠路過的那顆蠱人的淚痣。

    見那淚珠不再落下,他才認真瞧著她:“今日我在宴上說的那些話都是出自真心,別人拿它當笑話不要緊,隻要你信我,我便安心。”

    薑雪蠶抹了抹眼睛,認真瞧著那道堅定的目光,眼角終於漸漸幹涸,微微點了點頭,嘴角也終於有了笑意。

    “還有”,宋寒之又壞心眼地補了一句,“綿延子嗣這種事,皇後娘娘不也能做得?”

    果不其然,他如願拿這話換了個紅撲撲的臉蛋。

    “擇日不如撞日。”他湊近她耳畔,聲音輕得很,溫熱的呼吸卻照樣流入她耳蝸,格外蠱人。

    床幔以熟悉的弧度落下,裏頭的聲響不大,可外頭那一幫太監宮女仍是聽得清楚,個個紅了臉。

    *

    第二日,同往常一樣,明光殿裏坐著的人精神百倍,而床帳內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兒則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下朝後,宋寒之照例往禦書房走,一隻腳剛踏進去,卻瞧見案邊有個陌生的女子在磨墨,他不悅地皺起眉頭,問旁邊的小太監:“裏頭的是誰?”

    “回皇上,是梅氏的玉琢姑娘。”

    “誰讓她進來的?”聲音比方才更冷了一些。

    小太監立馬跪倒在地,磕了好幾個響頭,顫顫巍巍地道:“梅太妃說,將來這姑娘是要伺候皇上,小的們也不敢怠慢。”

    “看來,比起朕,梅太妃更像是你們的主子”,宋寒之轉過身,並未踏入禦書房,“去領罰吧,以後不必在朕身邊伺候了。”

    說罷,便有兩名侍衛出現,將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監給帶了下去。

    “奴才這就叫那梅姑娘出來。”另外一名小太監見狀,摸不準皇上的心思,隻知叫那姑娘出來總該是沒錯的。

    可還沒等他進去,那姑娘便如知曉他心意似的自個兒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眼裏帶笑,弱柳扶風,連他這個閹人見了都犯迷糊。

    梅玉琢是梅彩環的堂姐,比梅彩環年長兩歲,性格也更成熟些,溫柔可人,知書達理,比梅彩環更像是梅氏的女兒家。

    今日她奉了梅太妃的旨意,由二王爺宋舒榆帶進了宮,宋舒榆見到她,眼都有些發直,連連誇讚“妹妹如今出落得真水靈”。

    梅玉琢聽了這話倒沒表現得多麽高興或是其它,就隻是恭敬地回一句:“二王爺謬讚了。”

    之後便又陷入沉默,端坐在馬車上,嘴角掛著合適的弧度,淡粉衣衫平整地穿在身上,頭發也梳成高聳的飛天髻,叫人可望不可及。

    如今見到宋寒之,她嘴角的弧度才大了些許,恭敬行了個標準的宮禮,看向宋寒之的目光也帶著幾分傾慕。

    她很早便聽說過皇上才華橫溢,人也清俊,今日一見才知傳言非虛,原本她還有些擔憂,不過從方才轉身的那一刻起,她那些擔憂就盡數煙消雲散了。

    “皇上,臣女閨名梅玉琢,是前些日子進宮的梅氏女梅彩環的堂姐。”她聲音也婉轉溫柔,與梅彩環那尖銳的嗓音大相徑庭。?

    梅玉琢心想,她今日打扮與舉止皆得宜,梅太妃又說過皇上喜愛溫柔如水的女子,今日她必定十拿九穩。

    不想,她等了半天,最後隻等到一聲隨意的“嗯”,她微微抬起頭,發現眼前人的目光也並未停留在自己身上,隻是負手瞧著前方。

    那是她方才過來的方向,也就是後宮的方向。

    天下誰人不知,如今的後宮哪還有什麽三千佳人,隻有一位皇後娘娘。

    “皇上,臣女聽聞您的書法丹青皆為一絕,許久以前便對皇上極為仰慕,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得以瞻仰皇上您的墨寶?”梅玉琢所言皆出自真心,目光也極為誠懇。

    “梅姑娘來得不巧,今日朕早起與皇後談笑,手背不慎被茶水燙傷,怕是連批閱奏折都有些不易”,宋寒之語氣冷淡,拒人於千裏之外,“梅太妃近日身子不適,尚需照料,姑娘還是去永黛宮多轉一轉吧。”

    話音未落,他便徑直越過眼前這精心打扮地如花似玉的姑娘,往她來時的方向走去。

    梅玉琢在原地站了好久,耳畔回響的盡是那一身玄袍的清冷男子留給她的話。?

    她一向聰慧,自然明白那話中含義。

    皇上這是在告訴她,他與皇後甜蜜恩愛,甚至會看得入迷,將茶水灑在手背上都不知。

    而對她,則是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若不是她身後有梅太妃,恐怕剛剛被帶下去的,不會隻是那小太監一個。?

    想到這兒,她突然生出一絲無力感,哪怕她真能入宮為妃,又能真的得到皇上的垂憐嗎?

    藏嬌閣。

    薑雪蠶今日起得晚,這會聽嬤嬤的講習正犯困,單手托腮不停打著瞌睡,半夢半醒間,她瞧見遠處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心想,自己定是在做夢,夫君這個時候應當在處理公務,哪裏能騰出時間來瞧她?

    “怎麽打起瞌睡了?”

    直到聽見近在耳邊的輕笑,她才激靈一下回過神來,試探著問了句:“夫君?”

    宋寒之見她這個反應,倒覺得十分可愛,俯下,身勾了勾她泛著紅的鼻尖,餘光瞥見她肘邊的書冊,他知道那裏頭講的盡是宮中的大小規矩和禮儀,名目繁雜,宮中是個有身份的便一定受過其荼毒。

    他盯著那書冊瞧了好一會,最後才抬起眸子,唇角也勾勒出狡黠的弧度。

    “今日我不做皇帝,你也不做皇後,我們溜出宮聽戲、吃餛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