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夢境
作者:
將欲晚 更新:2022-09-29 22:24 字數:6012
第33章夢境
33,
縱使他答應的迅速, 但織錦好像知道他心裏抑鬱難消似的,竟然還帶了兩瓶自己釀的清酒。
她打開酒塞,擺到桌上,推到謝諶的手邊, “你從小便不好酒, 但聽將軍說,一醉解千愁。錦姨沒本事開解你, 不如嚐嚐這兩壺桂花釀, 我家娘娘……”
話說到一半, 織錦便已經察覺到自己失言,她連忙止住話音,想要遮掩過去。
不想謝諶卻說:“錦姨, 我娘,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苗氏。
織錦眼裏的淚當即便有些刹不住了, 她抬手抹了抹眼睛,語氣帶著幾分懷念, “你娘她……溫柔,聰慧, 是我在這世上見過心腸最好的女子。”
織錦原是東宮的婢女, 當時東宮的太子還是宋溫, 宋溫大婚,迎娶苗氏女, 織錦便被差遣到太子妃的院子當差。
隻可惜, 當時的苗氏並不得寵,院子裏的下人拜高踩低, 沒多久就散了個幹淨。
後來人手不夠, 織錦便貼身伺候苗繁映。
那時的苗繁映不過十七歲, 是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紀。
她出身尊貴,卻沒什麽架子,更像是鄰家少女一般明快,在這座華麗冰涼的東宮裏,像一株嬌豔明媚的桃花,隻要見過她的人,無一不被她折服。
除了宋溫。
宋溫不喜歡過於明豔俏麗的女子,更愛林氏的溫順柔婉。
以至於林氏遠嫁襄州之後,他仍是對她念念不忘。
娶了苗繁映之後,也隻在新婚當日同房,之後兩人便是各睡各的,除非是要進宮,要不然連麵都見不著一麵。
後來,還是太後出麵勸說宋溫,畢竟林氏遠嫁,與他再無可能,苗氏卻是他的發妻,注定是要攜手一生的。
彼時又恰逢宋溫生了一場大病,苗繁映衣不解帶地照顧他,直到他痊愈轉醒。
宋溫自是十分感動,想與她說幾句體己話,苗氏卻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一溜煙跑出了宋溫的主殿。
當時所有人都沒料到,宋溫更是又氣又怒,隻覺得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柔化十分可笑,他吩咐人伺候他起身。
不想兩刻鍾之後,苗氏又回來了。
“這幾日侍疾疲累,妾身不敢麵君,自要梳洗打扮,讓殿下瞧見我最美的一麵。”
她是那般落落大方,縱使在夫家失寵,亦不曾折損了半分驕傲。
那樣的美,與林氏截然不同。
林奉雲出身一般,與他相識相知乃是高攀,因此心思十分敏感纖細,對於宋溫也是依附和依賴。
宋溫享受被心愛的女子仰望的感覺,卻也欣賞像苗繁映這般溫柔卻充滿韌勁的女子。
漸漸的,他被苗繁映吸引,夫妻倆愈發和睦恩愛。
不多時,宋溫登基,立苗氏為後。
一年後,苗氏有孕,宋溫欣喜萬分。
那畢竟是他的嫡長子或嫡長女,他如何不高興歡喜。
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麵發展,可就在這時,宋溫與林奉雲重逢了。
用苗繁映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宋溫看她的眼神變了。
從前含著愛慕欣賞,那之後,卻隻剩下愧疚和遮掩。他一麵覺得對不起懷孕的發妻,一麵又心疼備受折磨章遍體鱗傷的青梅。
最終,還是幼時青梅更讓他升起保護之欲。
他為她懲治他的前任夫家,對抗朝中老臣,說服太後,卻忘了再關心為他懷著嫡子的發妻。
再明豔的花也要枯萎,苗繁映便是在那時,迅速消瘦下去,她不再愛笑,甚至不愛說話,有時候就坐在院子裏等,從天黑等到天明。
後來生產當日,苗繁映隻想見一見他,織錦哭著衝出壽雲宮,到乾安殿去請宋溫。
但宋溫並不在宮裏。
先前林奉雲被診出懷有身孕,且是前夫之子,老臣的反對之聲更甚,宋溫沒辦法,隻得先將她安置在京中的一所別院。
當日,林奉雲割腕自殺,險些喪命。
宋溫便是去看她。
起先,宮裏的人還都瞞著苗繁映,後來卻瞞都瞞不住了,因為宋溫怕林氏再想不開自殺,幹脆直接將人接到了後宮。
苗繁映生產時便險些喪命,後來聽到這些事,更是雪上加霜。
直到後來苗氏逼宮,要求宋溫交出林奉雲這個禍國妖女,期間宋溫再也沒有踏入過壽雲宮半步。
後來苗氏被全家抄斬,旨意傳到宮裏,苗氏的眼神絕望又悲涼。
她抱著懷裏的兒子,該是開心的,卻看不見半點希望。
織錦變著花樣的做她喜歡的吃食點心,可她一樣也吃不下。
父母親人,甚至苗家的全部族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懷裏的孩子,本該是大燕一出生便在萬人之上,這會兒卻無名無姓,甚至得不到自己父親的一個眼神。
以至於後來她讓織錦將孩子偷偷帶出宮,織錦竟不覺得意外。
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或許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脫。
這十幾年來,織錦幾乎每一日都能夢見他倚在床榻上的模樣,嶙峋的骨腕看不出半點明豔的曾經。
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在最美的年紀被移植進東宮,迅速盛開,又迅速枯萎。
最後連屍,骨都沒留下,就那樣在人間煙消雲散。
好在還有謝諶。
織錦看著眼前的人,眉眼之間簡直和他娘一模一樣,她終於說出那句話,慶幸又欣慰的語氣,“你能平安長大,娘娘的命便不算白搭進去。”
謝諶敏銳地察覺到這話的深層含義,“所以,林氏她……”
織錦歎一口氣,“皇帝心軟,對於皇後娘娘總是心軟的,若是娘娘沒死,林氏必定是不能坐到後位上的。”
“原來是真的。”謝諶小聲地念叨了一句。
織錦沒聽清,連忙問他:“你說什麽?”
謝諶搖了搖頭,他端起酒壺,給自己和織錦各自斟上一杯,“錦姨,多些你告訴我這些。”
織錦與他碰杯,說:“我和你說這些,不是像讓你報仇,隻是不想你糊裏糊塗地活下去,更是有私心,怕你真的忘了你娘……”
謝諶鄭重地握住她的手背,“不會的。”
時辰已經不早了,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謝諶問:“錦姨,跟著你的人呢?”
織錦指了指樓下,“在下麵等呢。”
謝諶站起身來瞧了瞧,果然看見竇府的馬車在下麵,但他還是堅持將織錦送到門口,眼睜睜地看著她上了馬車,才轉身回了房間。
和方才離開時一個樣,桌上擺著飯菜酒杯,謝諶再倒上一杯,仰頭喝了下去。
他不好酒,平日喝得也不多,這桂花釀平時是竇承喝的,後勁很大,此時他剛灌下去兩杯,便已經覺得有些醉了。
若是平時,他必定在清醒之時克製住自己,不要再繼續喝下去了。
可是這次,他選擇了放縱。
一杯接著一杯,醇香的桂花釀入喉,很快便喝幹了整整兩壺。
謝諶覺得有些頭暈,耳側也發燙生熱,可是從鏡子裏看,麵上卻又十分正常。
他沒了力氣,踉蹌幾步將自己仍到床榻上,燭火都沒熄,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等再醒來,屋子裏一片漆黑,他撐著身子坐起來,才發現方才沒有關緊的窗戶縫被風吹得大了一些,燭火正對著窗戶,大約就是被風吹滅的。
臉上的熱意已經退下去,酒勁卻沒有全消。
他沒再點燈,就立在窗前往外看,看月亮的位置,應該已經是深夜了。
就這樣,謝諶沉默地立了一會兒,像是在賞月,但更像是在發呆。
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謝諶忽然將窗戶整個推開,然後直接隔窗翻了下去,如一隻狸貓,在黑夜裏輕巧地落了地。
這個客棧有些偏,在樓上還能遠眺到京城的夜色繁華,落地之後,便隻有徐徐吹來的風,將他的寬大的袖口吹得都鼓起來了。
謝諶腳下不停,沒多久就拐出了夜市,走進了一個寂靜的坊巷。
十步一守衛,是皇家所在的惠寧坊。
謝諶走進去,借住黑暗隱藏著身形,看似敏捷冷靜,實際上掌心膩滿了汗意。
他是真的怕黑。
卻不知為何,還要這般自虐似的,來惠寧坊。
明明她高居與公主府之中,有華麗的宮殿府邸相隔。
好在沒多久就到了永安公主府,公主府前掛滿了燈籠,幾乎照亮這一方長街。
謝諶立在一處陰影之中,看著柔和的燭光,一路都在砰砰直跳的心髒終於平靜下來,錘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好像這樣就可以掩飾住心裏的恐懼。
巷子裏很安靜,隻有護衛換防時,才會發出一點腳步聲。
不知站了多久,他看著那在夜色裏,也泛著光的牌匾,終於想起離開。
沿著來時的路往外走,正好有一馬車迎麵而來,看方向,大約也是往永安公主府去的。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
謝諶借著斑駁的月色,回頭間正看見公主府的側門打開,宋善寧親自提著宮燈迎出來。
而馬車上下來的那人,長身玉立,應當是個男子。
這般情形,是誰已經不必猜了。
除了永安公主的未婚夫,又哪裏還有別人,能進得去永安公主府的大門。
謝諶便站在那,眼睜睜地看著那門打開又合上,馬車也繞到角門,直接進了公主府。
今天第二次,他被關在門外。
先前在竇府,他隻覺得萬分屈辱。
這時,卻後知後覺地嚐到了後悔的滋味。
“殿下,您瞧什麽呢?”碧螺在一旁給宋善寧提著宮燈,見自家公主正往外探著半個身子,不知在張望什麽。
宋善寧搖搖頭,吩咐人把門關上,“沒什麽。”
碧螺問:“可是外麵有人,奴婢命人加強戒備。”
宋善寧說:“不必了,應當隻是我想多了。”
陸鈺抱著孩子走過來,“叫我過來,又在門口杵著不動,想來是不歡迎我?”
聽她打趣,宋善寧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哪有不歡迎。”
陸鈺的兒子陸展,今年剛四歲,因為陸鈺生他時早產,早兩年又因為忙於雙陸樓,沒空照看,以至於陸展向來體弱多病。
宋善寧伸手掐了掐陸展的小臉,道:“我府中便有禦醫,我讓碧螺帶咱們展展去禦醫那看看。”
陸鈺點頭答應了,將陸展交給碧螺,然後走過去和宋善寧一道,問:“深夜叫我來公主府,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因為兩人身份有別,所以陸鈺並不常來這。
宋善寧先是搖了搖頭,說:“前幾日便聽說展展又病了,便想讓太醫給他瞧瞧,有什麽病症還是早些調理。”
陸鈺道謝,卻不信她沒事,故意道:“你若真的沒事,我便去陪展展了?”
宋善寧連忙拉住她,在外人麵前一向堅強得體的永安公主,終於露出幾分脆弱和不確定的神態來章
“阿鈺姐姐,我有些害怕。”
陸鈺其實不太明白 ,“怕什麽?”
宋善寧語氣很輕,她坦然道:“我不知道,我答應嫁給楚恒略,這步棋走得到底對或者不對。當時答應的爽快,這會兒,卻莫名有些害怕了。”
陸鈺說:“你們不是有了協定,互惠互利,三年和離。”
她的語氣溫柔,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別怕,相信自己的決定。”
“可是……”
宋善寧好像還有疑慮,可剛說了兩個字,便不再接著往下說了。
陸鈺仔細覷著她的表情,一個大膽的猜測悄然形成,她驀的認真起來,正視著宋善寧,問:“善善,你總不會,是真的喜歡上謝諶了吧?”
“沒有!”
宋善寧立刻搖頭,動作之快,反而讓陸鈺挑了挑眉。
“既然沒有。”陸鈺問,“那到底是怎麽了?”
宋善寧長歎一聲,說:“隻是那日我喝醉了酒,把楚恒略當成了謝諶。”
“竟,竟還有這等事?”
宋善寧說:“我總覺得,這好像對楚恒略不公平。”
她的想法單純,隻是因為自己先前與謝諶有來往,且目的不純,這會兒對著楚恒略,便會莫名地有些愧疚。
但陸鈺畢竟是過來人,想的畢竟更深一些:一個男人,在什麽情況下,才會娶一個對著自己叫別人名字的女人?
恐怕這隻有一個答案,那便是,這個男人喜歡這個女人。
隻可惜宋善寧對於男女之事實在遲鈍得緊,聽說這位晉國公府的世子與她乃是青梅竹馬,卻到現在都不知道對方對她的情意。
而這位楚公子會在這時求娶,隻怕也是怕宋善寧對謝諶真的留情,才急不可耐地求皇帝賜婚。
陸鈺心中默歎一聲,但到底是沒把這些說出來。
一來,這些隻是猜測。
二來,陸鈺是見過那位謝公子的,整個人冷漠得好似千年寒潭,相比之下,還是青梅竹馬的晉國公世子,更讓她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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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雲宮。
已經很晚了,林皇後已經睡下,釉玉在外麵攔著玉林,不讓他在這時候打擾林皇後的休息。
不想裏麵卻傳來聲音,“釉玉。”
釉玉連忙答應一聲,交代玉林現在殿外候著,然後走進了皇後的寢殿,“娘娘,這才二更天,您怎麽在這時候醒了?”
林氏接過婢女遞上來的帕子,擦幹了額上的冷汗,“夢魘了而已。”
最近接連不斷地夢魘,偏巧夢到的都是一些舊事,釉玉連忙跪到林皇後的身後,替她按一按太陽穴。
林氏閉著眼睛,太陽穴的脹痛感逐漸消散,她懶懶地問:“是誰在外麵?”
釉玉答:“是玉林。”
“玉林?”林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上次自己派玉林去查謝諶和竇承的事,總歸已經睡不著了,她擺擺手,“把外裳給我,叫玉林進來吧。”
“是。”
玉林被叫進來了,林氏倚在床邊,披著外衣,看上去臉色不是很好,也不等玉林開口請安,便直接問道:“這些日子,都查到了什麽?”
“的確查到了一些。”玉林先是跪在地上半揖了一禮,然後才道,“竇承的那妾室,名織錦,跟著竇承少說二十年,這些年在將軍府裏,雖為妾室,但儼然是女主人的存在。”
“但不知為何,她從來不出門,屬下監控將軍府這麽長時日,從來沒見過她踏出過將軍府。”
“哦?”林皇後微微挑起半邊眉,“如此說來,她的確不正常。”
玉林點頭,“是。但是今日,屬下見她出門了,隻是為謝諶送飯。”
“送飯?”林皇後皺眉,有些不明白。
玉林便將今日在竇府外謝諶遇見太子一事,完完整整地匯報給林皇後聽。
林皇後眉頭始終緊鎖著,聽完也沒有舒展,反而若有所思的模樣,“所以……你可查清,那織錦到底又什麽特別的?”
玉林答:“她的臉上,有一道傷疤。而且看上去,是陳年舊疤。”
臉上有傷?
這的確出乎林皇後意料,但隻是一道傷痕,卻也說明不了什麽。
玉林接著道:“屬下還瞧見,那織錦的內側小臂上,隱約有一抹朱紅,瞧那位置,那顏色,屬下猜,那應當是一枚守宮砂。”
“什麽!”林皇後一驚,“怎麽會是守宮砂?”
織錦跟在竇承身邊二十年,難道還是處,子之身不曾?
難道謝諶並不是織錦的兒子?
那麽她到底為何對謝諶這麽好?視他如子便也罷了,竟還為了他而打破自己不出府的規矩。
織錦的身份,一下子神秘起來。
林皇後閉上眼睛,沉默許久,才終於道:“她這些年都不出府門,無非就有兩種原因,一是為了臉上的傷痕,不敢見人。”
說到這,她忽然停頓了一下,“但不可能。”
“上次你提過,謝諶與織錦便是在一間醫館偶然相遇的。既然是偶然相遇,說明當時的織錦是出門的,她隻是近些年不出門,又或許……”林皇後不知想到了什麽,語調忽然沉下去,好似醞釀著無邊的危險,“又或許,隻是因為遇見了謝諶,才不能出門。”
一旁侍候的釉玉都不免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林皇後接著道:“那既然第一種不可能,便是第二種了……她的臉,亦或者她的身份,是一個秘密,所以不敢出門,怕被人知道。”
玉林一愣,“屬下隱約瞧見一個側臉,倒是沒覺得眼熟。”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便聽林皇後命令道:“無論如何,本宮要見她,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把她帶到本宮麵前來,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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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永安公主府離開後,謝諶還是回了客棧,依舊是翻窗。
隻是回來時,酒依舊醒得差不多了。
他沒再折騰,脫了外衣到頭就睡,慣常佩戴的香囊被放在枕邊,清甜猛地草藥味侵入鼻尖。
謝諶沉沉地墜入夢想。
和前一陣的噩夢不同,這次的夢是柔軟而綺麗的。
他分明看見一個穿著桃色羅裙的女子從遠處跑來,而他就站在巷口,眼看著那女子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而後直接撲進他的懷中。
他伸長胳膊,將她一下子抱緊,細瘦的腰肢仿佛一掌便能量過,他將她抱起來,柔軟的肌膚緊緊相貼。
明明是在夢中,他卻仿佛已經嗅到了少女身上清甜的香味。
忍不住將她擁得更緊,卻又想將她推開,看一看她的臉。
細眉,瓊鼻,花瓣一般紅潤的唇,還有那雙,看一眼便要沉淪的桃花眼。
眼尾一顆淚痣,仿佛在那一瞬間生出無數細極的絲線,將他緊緊地纏縛住,無論如何,都再挪不開視線。
是她。
謝諶垂首與她對視,胸腔之中仿佛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暖流,趨勢著他將頭壓得更低,直到少女的眉眼在眼前放大,他貼上對方的唇。
可還沒來得及品嚐少女的甜美,眼前情景忽然四散。
一片漆黑,一片空白。
懷中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邊的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格灑進屋子,投射在謝諶的臉邊。
天明,夢醒。
謝諶感覺到身體的異樣。
直到最後整個人泡進了冷水裏,他仰頭貼著浴桶,汗水順著鬢角淌下,留下瑩潤的水漬。
他舒適且難堪,痛苦又歡愉。
這樣糾結的感覺,才讓他明白,什麽叫做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