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退避
作者:將欲晚      更新:2022-09-29 22:24      字數:7296
  第23章退避

  23,

  沒有宋善寧的叨擾,謝諶的日子好像恢複了從前的樣子。

  晨起出門跑馬,下午在書鋪看書,時不時往竇府去看望竇承和織錦,平靜而安逸。

  隻是偶爾路過雙陸樓時,會忍不住抬頭瞧那張揚的歡門。

  荊陽跟在後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還不等他說些什麽,謝諶便先收回目光,淡淡地問一句,“看什麽?”

  荊陽次次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隻得悶悶地揮手,把心內的八卦都咽回肚子裏去。

  這日,是織錦的生辰,謝諶天未亮便起床更衣,想要早些到竇府,陪著織錦一道用一碗長壽麵。

  不想一出院子,先碰上董氏和他弟弟董海,看他們的神情,似乎正是要往謝諶的院子來。

  謝諶神色淡淡,喚一聲,“姨娘,舅舅。”

  董海平日裏便是一個遊手好閑的無賴,衣食住行全依仗著姐姐的救濟,但是董氏這些年在侯府地位不比從前,時常捉襟見肘,便都要靠謝諶拿自己的月錢填補。

  謝諶若是不耐煩,稍稍勸誡兩句,董氏便會在謝諶跟前一通哭天抹淚,直說自己當時生下他受了多少苦,等拿到銀子,又變臉似的恢複如常。

  他也曾想過,不再給董氏掏銀子,卻又害怕自己的猜測全部是假,若他真是董氏所出,那該如何?

  就在這一年有一年的糾結中,謝諶不知給她填補了多少銀兩。

  眼下看這董海眼底發烏,一眼便知是在哪個煙柳巷子眠花宿柳來著,要不然就是賭了一宿的錢。

  謝諶厭惡地蹙眉。

  果然,董海偷偷搡一搡董氏的胳膊,董氏走過來,正好攔在謝諶跟前,“阿諶,你這時要去何處?怎麽這麽一大早便要出去,可曾用過早膳不曾,正好你舅舅來了,不若去阿娘的院子裏一起吃罷,咱們一家子多久沒有團聚過了。”

  團聚?

  謝諶早年總愛去董氏的院子,可她隻想著爭寵,常把他往外推,後來長大,謝諶再也沒有主動去過她的院子。

  謝諶不理會她的刻意親近,道:“我去竇府,今日是錦姨的生辰。”

  說完便看到董氏不悅的神色,又補充一句,“既然舅舅來了,姨娘還是先陪舅舅,吃食管夠,用來嫖,妓的銀子卻是沒有,姨娘死心吧。”

  這話說得直白,董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顧不得是在廷安侯府的院子裏,當場拂袖而去。

  謝諶眼見他惱羞成怒的背影,眉毛都沒動一下。

  董氏見自己弟弟被氣走,捏著帕子的手指都在顫,她怒道:“謝諶,你當真以為自己巴上了竇將軍就能青雲直上了?別忘了,你姓謝!我和你舅舅才是你的親人!難不成,你還想不認我們?!”

  謝諶居高臨下地睨著董氏,眸光幽暗,極具壓迫性。

  董氏扛不住這如利刃般的視線,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又梗著脖子,全身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罵他不孝。

  謝諶疲憊地閉了閉眼,“姨娘,我姓什麽,你應該最清楚。”

  他連裝都不想再裝下去了,說完這話,抬步就走,把董氏一個人撇在了小路上。

  而董氏眼裏的滿臉驚疑惶恐,他也全然沒有見到。

  董氏忍不住捏緊身邊婢女的手,長長的指甲嵌進皮肉裏,婢女痛得眼睛通紅,卻還要盡心安撫,“姨娘,您沒事吧?”

  董氏倉惶道:“他,他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婢女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聲道:“姨娘多心了,少爺本就不姓竇。”

  的確,他不姓竇。

  董氏曾悄悄見過竇承和織錦的。

  她想到謝諶方才的冷言冷語,多半是對董海厭煩才說出這樣的話,隻是她自己多心了而已。

  ,

  謝諶快步離開廷安侯府,避難似的上了馬,一路飛馳,想盡早到竇府尋一份平靜安穩。

  卻沒想到今日的竇府也不安寧,隻有織錦一個人在小廳坐著,手邊擺著幾碟謝諶愛吃的點心,一看便是在等他。

  謝諶將禮物遞過去,“錦姨,生辰快樂。”

  織錦伸手接過,摸著側臉,笑道:“又老了一歲罷了。”

  謝諶坐到她的身邊,問:“師父呢?”

  他們夫妻兩人向來恩愛,從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織錦朝後院指了指,“宮裏來人了。”

  謝諶很有分寸地不多打聽,陪著織錦一道用早膳,長壽麵已經煮好,隻等著中午三人上桌之後端過來,可午膳時間都要過去,仍是不見竇承的人影。

  織錦招來婢女,“去瞧瞧怎麽回事。”

  婢女應下,正要去,謝諶起身道:“錦姨,我去看看吧。”

  織錦稍愣,謝諶已經往後院的校場去了。

  皇帝對竇承一向器重,命他教導皇子也是人之常情,可走近校場,聽到的卻不知比試的聲音。

  竇承半跪在地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在包紮手臂,看上去甚不愉快。

  這樣的情形,實在不宜靠近。

  謝諶腳步一頓,想要暫避,卻已經被校場裏麵的少年捕捉到身影。

  驕矜的命令聲傳來,“誰在那站著?給孤滾進來!”

  謝諶還未反應,跪在地上的竇承先開了口,“太子殿下,那是臣的義子,想必是來看望臣的,他是粗莽之人,隻怕不懂規矩,衝撞了殿下。”

  “粗莽之人?”太子瞥一眼自己的右手,冷哼一聲,“竇將軍功夫如此高超,相必你的義子也不會差,反正孤是不敢再和竇將軍交手了,正好他來了,讓他陪我比劃。”

  說話間,謝諶已經走進校場,朝宋彥文下跪行禮,“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竇承忍不住錯眼看他,咬牙道:“殿下,是臣過失,誤傷了您,別為難他。”

  宋彥文高坐在台上,身後有人掌扇,有人打傘,一身錦袍也不像來練武的。

  他是帝後獨子,也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又驕矜聰慧,到哪都是被朝臣捧著的。若不是父皇非要讓他習武,怎麽會來受這苦。

  他打小金尊玉貴,風吹日曬都少有,如今卻被竇承一槍劃開袖子,胳膊上一道青紫。

  心裏忿忿不平,不敢對著竇承撒氣,正好他這義子撞上來,看竇承的態度,好似還挺上心的。

  他冷哼一聲,也不叫謝諶起來,隻高傲地盯住竇承,質問:“竇將軍,你當孤是什麽人,隨便練練罷了。”

  說著,他往後一靠,命令,“竇將軍的義子想必功夫不會太差,不如先比劃比劃,讓孤開開眼?”

  時至正午,陽光最是毒辣。

  謝諶在那跪了半晌,已然生出一脖頸子的汗,這會兒卻要到大太陽下比劃拳腳。

  對方是太子,他拒絕不得。

  竇承明顯麵色不虞,兩條劍眉擰成一股結,想要說什麽,謝諶卻已經躬身答應,“是。”

  他一進這校場便察覺到氣氛有異,師父是個直性子的粗人,對於嬌貴的太子殿下定然看不上,就算礙於皇上的命令,舉手投足之間定然也有別樣的情緒。

  眼下太子已然不悅,若是師父再因為自己得罪殿下,隻怕皇帝那邊也不會輕易放過。

  謝諶給竇承遞過去一個安心的眼神,跟著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隨便拿了一把木劍在手,深揖之後,劍身刺破熱氣,波蕩而出。

  知道太子一定是存了一較高低的心思,謝諶這一套劍招隻使出六成力,銜接之處故意凝滯,讓人能夠很容易抓住破綻。

  竇承垂手立在太子的跟前,一腔怒意摻雜著酸楚,強行被壓到心底,掌心握著劍,因為太過用力,虎口被劍鞘上鑲嵌的寶石剮蹭出一道血口子。

  正在這時,一個小廝急匆匆跑進來,先見過太子,然後跪伏在竇承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竇承一怔,掌心的力度卻輕輕鬆了些許。

  太子並不在乎他們在幹什麽,他立在高台上,一錯不錯地盯著底下的謝諶,雖然對方招式時有凝斷,可那一揮一次之間都能瞧出功夫。

  他不擅武藝,卻自幼見過太多的高手,一眼就能瞧出他的功夫不差。

  可那又怎樣。

  他抬手係好最後一顆扣子,朝身邊一攤手,護衛遞上寶劍,抽劍離鞘,他抬手便往謝諶的胳膊上刺去。

  以牙還牙,總不是他不寬仁。

  輕薄的劍刃刺來,謝諶下意識地抬手格擋,但木劍終究抵不過削鐵如泥的寶劍,他往後踉蹌半步,劍尖刮破他的袖口,破碎的布料片片落在地上。

  正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連串的疾步聲,“宋彥文!”

  是女子的疾斥聲,隔著茵茵樹叢,從校場外麵傳來,“宋彥文,住手!”

  那聲音這般熟悉,謝諶本來隻想被太子劃一下,讓他盡快消氣。

  這回卻忍不住分神,手腕忘記躲避,劍尖不受控製地劃過來,灑下一連串的血珠。

  他轉身去看,隻見宋善寧一身素雅的短衫長裙立在不遠處,明豔的眉宇間難掩怒意。

  宋彥文也回過神,看見宋善寧的那一刻,桃花眼霎時睜大,怎麽也沒想到一般,愣愣地喚她,“姐?”

  宋善寧抹一把額前的薄汗,沉沉吐出一口氣,走上前,視線在宋彥文和謝諶之間逡巡,在觸到那滴血的劍尖時,倏地變冷。

  竇承先回過神來,上前行禮,“參見永安公主。”

  周邊的扈從也都反應過來,無論是太子身邊的,還是竇府的,齊齊跪到一片。

  宋善寧未曾理會,她走到謝諶的跟前,一眼便瞧見他受傷的手腕,想伸手直接看他的傷口,可在人群之間,她不能讓人知道兩人一早相識。

  隻得擺出疏離的語氣,問:“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謝諶收回目光,淡淡地點頭,然後跟著下跪行禮,“草民參見永安公主。”

  兩人相識這麽久,這還是他第一次行此大禮。

  宋善寧揉了揉眉心,吩咐身邊的碧螺,“先帶這位公子去上藥。”

  立刻有機靈的竇家小廝上前引路,帶著兩人往校場旁邊的廂房去包紮上藥。

  跟著又遣散滿院子的護衛,偌大的校場隻剩宋善寧章宋彥文和竇承。

  宋彥文立在一旁,皺眉看著宋善寧條理分明地下命令,眼底分明已有不悅,但當著外人的麵,他並未駁自己姐姐的麵子。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宋善寧為何會來。

  宋善寧沒看他,對竇承滿懷歉意的福了福身,“不請自來,竇將軍莫怪。”

  “公主說笑了。”竇承答。

  他實際也沒想到會是宋善寧來,方才不小心碰上太子的時候,便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於是便先命人進宮請罪,想著無論是帝後誰下了旨意,都能先將這尊金佛請走。

  卻沒想到,來的不是口諭,而是這位公主殿下。

  竇承先認錯,“是臣不知分寸,不小心碰傷了太子殿下,勞煩殿下親自前來,臣明日自會到禦前領罪。”

  今日本是進宮請安的日子,宋善寧正在帝後跟前陪著,就見一個老太監急匆匆進來稟報,說是太子殿下在竇承府中受了傷。

  皇後當即便紅了眼圈,卻不好出宮到臣下府中,便命宋善寧親自來接。

  宋善寧到底也是擔心弟弟的,並未拒絕,卻不想到了竇府,隻看見自己弟弟居高臨下地拿劍刺人,自己身上,卻是沒有半點傷口。

  宋善寧溫聲道:“竇將軍嚴師高徒,是彥文嬌氣。”

  她朝宋彥文招手,“彥文。”

  宋彥文走過去,便聽宋善寧接著道:“你與竇將軍是君臣,也是師徒,你是晚輩,不能對長輩無禮,今日在人家府裏大鬧一場,哪裏還有太子的氣度。”

  見竇承側過身去避嫌,宋善寧卻不能讓自己弟弟真的失了臣子敬畏,她拍拍他的手背,道:“先給竇將軍道歉。”

  宋彥文瞪大眼睛,這天下,哪有君上給臣下道歉的道理?

  宋善寧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彥文!”

  她語氣不悅,宋彥文同樣憋著一股氣,他冷哼道:“他竇承瞧不上本太子,我又何必巴結?”

  被午時驕陽暴曬過後,煩躁怒意更是藏不住,宋彥文自小到大不知道什麽叫做“賠禮道歉”,這回看宋善寧對竇承如此態度和緩,更生出一絲莫名的丟臉來。

  他忍不住對著宋善寧撒氣,“孤不要你來假好心!”

  說著跑開。

  宋善寧沒能拉住他,無奈地搖搖頭,自己親自對著竇承福了福身,“太子尚且年幼,竇將軍別和他一般見識。他今日在貴府胡鬧,本宮代他道歉。”

  說著,又想到受傷的謝諶,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那位受傷的公子……”

  竇承道:“他是臣的義子。”

  宋善寧點點頭,“本宮自會命人送為他去藥材。”

  竇承道:“公主好意,臣替小兒心領了。”

  “竇將軍好氣度。”宋善寧笑了笑,又忍不住為宋彥文說話,“太子隻是脾氣急躁了些,對於將軍還是十分敬重的,今日事今日閉,還望將軍也忘了罷。”

  竇承自然不會反駁,“是,臣明白。”

  聽到他答應,宋善寧總算鬆了口氣。

  估摸著宋彥文都要跑遠了,她告辭離開,轉出校場之後腳步加快,一路去追宋彥文。

  本以為他已經出府,卻沒想到剛行到小花園,宋善寧走上去,看他這幅不高興的模樣,甚是無奈地說:“彥文,你什麽時候才能懂點事?”

  宋彥文冷哼一聲,“這就是不懂事了?”

  她看著弟弟矜傲的神情,有些頭疼地問:“你可知道這竇承在武將之中是何地位?更何況他握著整個皇宮的禁軍,就連父皇都對他好言好語,彥文,你不該這般無禮。”

  宋彥文冷眼睨她,瞧著她這幅語重心長的模樣,這幾次來竇府受過的氣全都積攢在一處發泄出來,“一群武將莽夫罷了,他們手裏有兵沒權,兵符在父皇手裏握著,到底有什麽好忌憚的?”

  宋善寧想說,武將用兵,更在軍心,哪裏是隻憑兵符就能調兵譴將的?

  可大燕重文輕武的念頭早已根深蒂固,說出來宋彥文也不會在意。

  她無聲歎口氣,並不想在外麵與宋彥文爭吵,平白被人看了笑話。

  殊不知周邊的婢女護衛早已盡數退開,誰也不敢摻和公主和太子之間的家事。

  宋彥文冷哼一聲,不欲再忍,“宋善寧,你在這時候教導我謹慎,可若不是你不願幫忙,我又何至於此?”

  宋善寧猛地一滯,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如果不是母後和我,你當真能有這般逍遙的日子?”宋彥文口不擇言,“可是現在,你卻隻想著自己,就算是嫁給錢興為又如何?”

  “人家真正的公主都能為國和親,你這假公主倒是矯情起來!”

  說完,看到宋善寧麵色蒼白,如遭晴天霹靂一般,他心底後知後覺地泛出些許的後悔,卻拉不下來臉道歉,幹脆直接扭臉跑了。

  幽徑的小路便隻剩下宋善寧一個人,難堪與不敢置信漫上眼底,化作一團將落未落的眼淚,心口也發堵,她沉沉地閉了閉眼睛。

  不多時,碧螺找過來,正看見自家公主在茂盛樹蔭下坐著,臉色煞白。

  她一驚,走過去,還以為宋善寧是中暑了。

  伸手一摸,額頭不燙,便想收回手,宋善寧卻一把拉住她的袖口,將臉埋在她的掌心裏,悶聲問:“碧螺,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謝諶的傷並不重,但織錦不放心,拉著他東瞧西看許久。

  被太子這麽一鬧,誰也沒了吃飯的心思,桌上的長壽麵都已經坨成了疙瘩。

  織錦想吩咐人再去煮一碗來,看到謝諶臉色不好,又立刻轉了語鋒,“長壽麵什麽時候吃都行,無鬱,你累了半晌,先去休息吧,飯菜我命人送到你房裏去。”

  謝諶看一眼竇承模糊的掌心,答應了。

  他在竇府留宿過,有自己的一方小院。

  想到方才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謝諶揮退了引路的婢女,連荊陽都撇下了。

  他自己一個人悠悠蕩蕩地走在花園小徑上,遠遠的,正看見宋家姐弟在爭吵。

  他耳力極佳,隔得雖遠。卻仍舊有那麽一兩句遂於顯眼落入耳中。

  跟著,便見太子殿下一把將宋善寧拂開,獨自揚長而去。

  腳下步子不停使喚一般,明明想去院子休息,卻還是往前走去。

  遮擋陽光的樹葉被撥開,謝諶拐上那條小徑,正看見宋善寧坐在一方石凳上——雙膝攏住,上身微傾,靠在碧螺的身上,姿態是他從未見過的乖巧。

  謝諶步子頓了頓,還是走上前,先拱手行禮,“殿下。”

  當日醉酒之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誰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倉惶遇見。

  宋善寧不知不覺地推開碧螺,看向謝諶包著紗布的手腕,“你的手……沒事吧?”

  謝諶搖搖頭,看宋善寧臉色不大好看,猶豫了一瞬,還是問道:“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般溫柔地對自己說話。

  宋善寧先是一喜,跟著又想到什麽,飛揚的眼尾垮下去,沒有半點往日神韻。

  她沉默地搖搖頭。

  兩人便這樣相顧無言,偏偏沒有一個人先轉身離開,隻能尷尬地一站一坐。

  碧螺很有顏色地退開,謝諶又走近一些,卻看見宋善寧的膝蓋往另一側攏去,似是在無意識地逃避。

  他幾不可察的擰了一下眉,沒有再往前,也沒有再開口。

  半晌之後,還是宋善寧先開口,是替宋彥文道歉,“我母後一向嬌慣他,才教出他這幅無法無天的模樣,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若是沒見過宋善寧之前的模樣,他興許會在心裏誇讚這位公主殿下頗有長姐風範。

  現在卻隻想問一句,那你呢。

  可這話太過越界,謝諶問不出來。

  宋善寧見他沒什麽反應,反手摸了摸臉頰,道:“畢竟是竇府,我不能久留,改日再見吧。”

  說著,她起身,主動告辭。

  謝諶微微愣神,眸色暗色轉瞬即逝,他跟著起身,“我送你。”

  莫名的,她竟從這句話裏聽出幾分罕見的溫柔來。

  心底微動,她忍不住思索,莫不是上次醉酒之後,她朝謝諶撒癡賣纏,真的把他的心軟化了?

  可轉念又想起宋彥文的質問,她隻想自己安逸,又哪裏想過別人。

  或許,她當真不該把謝諶拖下水。

  萬千思緒在心底混成一團,攪得胸腔煩悶難受,她不想平白搭上自己的後半生,卻又對謝諶生出無端的愧疚之心。

  就連他手臂上的傷口,她也覺得有些刺眼。

  拒絕的話梗在喉嚨裏,宋善寧不想讓謝諶察覺異樣,還是默默點頭應了。

  兩人並肩走出竇府,碧螺遠遠綴在後麵。

  將宋善寧送出門,謝諶站在門檻裏,看著刺目的陽光,忍不住道:“殿下,天氣這般熱,路上小心暑氣。”

  若是往日,宋善寧大約會笑眯眯地往前一湊,挑著那雙好看的眼睛,問:“你是不是在關心我。”

  今日她卻沒有這個精神,隻默默地點了點頭。

  跟著邁下台階,與碧螺揚長而去。

  她是從宮裏出來的,乘的也是宮中馬車,馬車將她送過來之後,便離開了。

  好在穿過這邊是一條陰涼的小巷,宋善寧垂頭踩著自己的影子,慢慢地往前走。

  卻見一輛馬車在跟前停下,刹停的聲音嚇得宋善寧往旁邊挪了挪。

  車簾被撩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宋善寧抬眼,“楚恒略?”

  楚恒略瞧她這幅沒精打采的模樣,揚眉,“愣著做什麽,上車。”

  宋善寧還怔怔地沒有反應過來,“你怎麽會在這?”

  楚恒略解釋,“方才進宮,聽順喜說,你來竇將軍府接太子殿下回宮,想著太子殿下的性子,你們多半會吵起來,特意拐道來瞧瞧。”

  他看向宋善寧垂著的眉眼,故意問:“還真的吵起來了?”

  宋善寧被他看中心思,哼一聲,楚恒略朝她伸手,要扶她上車,“走吧,去吃些東西。”

  宋善寧上了車,車簾撂下,馬車骨碌碌駛出巷子。

  卻沒人注意,竇府的角門未閉,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一側,久久沒有離開。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入v,零點左右更新一章,剩下兩章晚上九點更新。

  感謝陪伴,希望下一章還能看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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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取豪奪】【追妻火葬場】

  【強娶豪奪】【追妻火葬場】

  簌簌本是江南一個出身低賤的漁女,被巡幸江南的皇帝一眼相中,一躍成了尊貴的寵妃。

  天下女子都在羨慕簌簌好命,卻不知她日日膽戰心驚。

  皇帝暴戾冷漠,性情難測。

  有時對她溫柔如水,有時卻隻把她當暖床的工具。

  高興的時候逗一逗,不高興就按在榻上肆意懲罰。

  某次情到濃時,他喚她“令儀”。

  簌簌本以為,自己隻是替身。

  不想一次偶然摔傷,竟讓她想起了一些舊事。

  她本是公府明珠,自小體弱多病很少出門,唯一的朋友是被鎖在她家後院的一個少年。

  後來,家中獲罪,少年領兵抄了她的家。

  那少年名燕溱,正是今日的皇帝。

  再見到他,簌簌隻想逃。

  終有一日,簌簌趁燕溱帶她到行宮避暑的機會,想從此逃離消失。

  誰知燕溱早早等在宮門口,他表情平靜,眸中卻盡是陰鶩狠絕。

  “什麽時候記起來的?”

  他步步逼近,指腹輕撫在她的耳畔,“簌簌,你怎麽這麽不長教訓,還敢再逃第二次?”

  簌簌如遭雷劈。

  ,

  燕溱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為了得到那高位,手中鮮血無數,腳底踩著累累白骨。

  世人都說,他是這世上最心狠無情的人。

  可後來,燕溱在院外等了一夜,卻隻看見那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姑娘叫別人爹爹。

  他雙肩覆雪,雙眸赤紅地看向那消失多年的女子,“陶令儀,你比我更心狠。”

  外柔內剛病美人&瘋批暴戾狗男人

  不換男主,狗血劇情,失憶,帶球跑,追妻火葬場

  1v1,SC,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