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雙方各有打算。

  　　季霄與沈鬱跟著銀月族長, 來到了一片石林。

  　　大大小小的石頭，足有上千枚，以某種特定的排列立在林地的中央地帶。石頭周圍，原本高聳青翠的樹木皆化作了樹樁, 給人一種淒清荒涼之感。

  　　銀月族長道：“這裏便是我銀月巫族鎮壓魔氣的地方。此法名為石林巫陣, 以強大的巫術為主導, 以這片森林中所含的天地力量為輔助，將底下的魔氣徹底封印。周圍的一個個樹樁, 便是因為天地力量被消耗所致。如今，封印中的力量已快耗盡，每天日落時分，我都會派遣族中的兩名成年巫師前來, 為它輸入巫力。時常有人在輸送巫力時，因陣中的魔氣反噬而受傷。”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袖珍式的、以翡翠製成的骷髏頭，道：“兩位雖不是巫者，體內卻有強大的修為。可借由我族中聖物，將靈力轉為巫術，輸送至此陣。一旦封印加固完畢，二位便是我銀月族的恩人。身為族長, 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季霄道：“我有個疑惑。”

  　　銀月族長道：“請說。”

  　　季霄問道：“鎮壓魔氣, 這不是一個修行者、或是一群修行者的事情，而應當是天底下所有修行者都要麵臨的問題。你們銀月族不過是瑪雅巫族的一個小小分支, 上頭還有巫主與大祭師，既然封印魔氣的陣法快要撐不住了, 為什麽不往上求援？”

  　　銀月族長歎一口氣。

  　　“先生來自華國, 華國修行者眾多, 又有蓬萊與山海穀這樣的頂級修行勢力，自當留有餘力。可是於我瑪雅巫族而言，鎮壓北美各地的魔氣本就勉強，數百年前的那一場自相殘殺，致使巫者損傷慘重。自此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辦法……縱然往上求助，又有誰能前來幫助呢？”

  　　自相殘殺？

  　　季霄覺得好笑：這說的是應該是當年魯修斯率領貴族反抗巫者的事情吧。如果不是這樣，隻怕現在的巫族，依舊完全不把普通人當人看。

  　　畢竟是將近千年前的事情了，季霄無意於指責人家的祖宗，盡管對銀月族長的話有所不屑，也沒有表現出分毫。

  　　他道：“若是像族長所說，那北美大陸豈不是早就魔氣泛濫了？”

  　　銀月族長沉吟道：“到了實在沒辦法解決的地步，自然還是有辦法的，隻是代價巨大。”

  　　“此事關乎我族隱秘。先生若要問詢，要先加固此地的封印才可。”

  　　“明白了。”

  　　季霄勾了勾嘴角：“不過，加固封印就用不著了，還是一勞永逸些吧。”

  　　他走到石林陣其中的一塊石頭處站定，伸手道：“這就是封印的入口吧？”

  　　銀月族長見狀一驚，連忙喝止道：“不可……”

  　　話還沒說完，季霄已消失不見。

  　　就這麽直接進入魔氣的封印？

  　　銀月族長又急又氣。

  　　這封印不但對魔氣有效，對進入其中的修行者同樣有效。那麽多的魔氣，當年連大祭司也沒法輕易解決，才不得不施法將其封印。這位華國散修固然靈力強大，可是就這麽貿然進入，實在是太任性也太自大了！隻怕那一身的靈力，最後都會化作魔氣的養料，使得石林巫陣的封印變得更脆弱！

  　　唉，自己帶他們過來，實在是魯莽了。如此一來，也不得不立刻上報巫主，再次借助水晶頭骨的力量了。

  　　須知，水晶頭骨之力用一分少一分。一旦耗盡，巫族將再無依靠。

  　　一旁，沈鬱淡淡道：“古亞族長毋須憂心。”

  　　就在銀月族長感到無語，拿出魔杖準備聯係巫主時。

  　　大地忽得一陣抖動，緊接著，擺在地上的上千枚石頭同時騰空而起。又過去片刻時間，這些石頭好像突然遭受了某種力量的攻擊，齊齊抖動，隨後猛然炸裂開來。

  　　下一刻，季霄回歸，重新出現在他的眼前。

  　　銀月族長先是一愣。

  　　然後，他發現：這裏連魔氣帶陣法，統統消失不見了！

  　　進入陣法之後，季霄先以魔氣之力，將石林陣中的魔氣統統強行吸入體內。

  　　做完了這件事，石林陣便將季霄當作了鎮壓的對象，於是，季霄不得不出手毀掉了這個陣法。反正這裏的魔氣都消失了，陣法也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了。

  　　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銀月族長徹底驚呆了。

  　　他知道華國的修行者勢力是世界各國中最強的，卻也萬萬沒想到，隨便來的一個修士，還是散修，竟能有這般的能耐。

  　　就這麽輕輕鬆鬆地，將這裏的魔氣全部滅殺了？看起來甚至沒有什麽消耗？

  　　這可是大祭司都沒能做到的事！

  　　聽說前不久，華國的有位修士憑一己之力解決掉了覆蓋上百萬公頃森林的幽冥之火。難不成這竟然是真的？

  　　他一直以為這是以訛傳訛！

  　　可是現在，一位散修都有這等本事，那山海穀與蓬萊的最強者，又該有怎樣的能耐？

  　　滅掉那麽多的幽冥之火，也是有可能做到的吧。

  　　見銀月族長一直愣怔在原地，季霄不得不開口提醒道：“族長大人之前說過的話，還算話吧？”

  　　銀月族長回過神來，連忙道：“算話，當然算話！”

  　　對方有這等本事，就算是巫主羅爾河大人也根本不是對手，請動大祭司才有希望。可大祭司一直在閉關修煉，哪會為這樣的事情出關。

  　　於是，他開始回答季霄的種種疑惑。

  　　原來，每當一處魔氣封印無法再鎮壓之際，便由負責鎮守該地的族長稟明巫主，而後由巫主借助水晶頭骨之力，強行再次封印。而某任大祭司曾經說過：水晶頭骨的力量絕不可濫用，一旦耗盡，便是瑪雅人災難的開始。

  　　因此，以水晶頭骨之力封印魔氣，完全是飲鴆止渴。

  　　至於白巫與黑巫的劃分，純粹是因為理念不同。

  　　黑巫教認為：歐洲人的到來，使得瑪雅國徹底變了模樣，原先的瑪雅奴仆固然不值得同情，卻也不能看著他們成為外來者的奴仆。除此以外，若是任由科技繼續發展下去，外來的白人就會像欺淩如今的瑪雅奴仆一樣，總有一天爬到巫族的頭上去。

  　　他們主張將所有的異鄉者，或趕或殺，統統消失於北美大陸，使這裏恢複成五百年前的模樣。

  　　白巫族則認為：魯修斯鼓動瑪雅貴族反叛之事，對於巫者而言是慘痛的教訓。巫族應當像世界上的大多數修行勢力一樣，徹底遠離普通人。科技再如何發展，也不可能有足以與巫力相媲美的一天。

  　　如果真有那樣一天，不用等巫族出手，其他各地的修行者勢力就會有所行動。

  　　說完白巫與黑巫的理念，銀月族長順帶著試探性問了一句：“不知道華國的修士，是如何看待這些的？”

  　　“沒有哪個修行門派想要阻礙科技的發展。恰恰相反，當年外敵入侵之際，它們甚至逼迫當權者進行變革。至於讓修士高人一等，踩在普通人的頭上，倒是有一部分人存在那種想法，不過嘛——”

  　　季霄笑笑：“不成什麽氣候。”

  　　“疑惑暫時沒有了，但還有一件事想拜托族長大人。”

  　　季霄道：“能否替我二人引薦一下巫主？”

  　　銀月族長沉吟道：“此事須得先稟明羅爾河巫主，由巫主大人做決定。”

  　　季霄道：“那是自然。”

  　　銀月族長抬頭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陽，又道：“今日天色已晚，兩位便先在我族歇息一日吧。明日一早我再向巫主大人匯報此事，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這是明顯的推脫之語。

  　　季霄敢肯定，對方一回去，必會立刻將今天的事情告訴所謂的巫主。一夜時間，不過是用來準備罷了。

  　　他看了一眼沈鬱。

  　　沈鬱下巴微沉。

  　　季霄於是道：“行。那我們今晚正好借這個時間，欣賞欣賞你們銀月族居住的地方，這還是第一次與你們巫者打交道呢。”

  　　銀月族長笑道：“我活了這麽些年，也是第一次與華國的修士接觸，果真不負盛名。兩位若是有什麽需要，可隨時通過阿凱迪告知於我，我銀月族一定會招待周全。”

  　　從石林裏出來後，銀月族長便安排了兩棟客居，分給季霄與沈鬱居住。

  　　全族都是自小修煉巫術的巫師，銀月族的族人們哪怕親密如父子，睡覺時同樣睡在不同的房子裏，這也是這裏的每棟房子麵積都不大的原因之一。

  　　月上柳梢。

  　　銀月族長在自己的房子裏，開啟法陣，將自己的居所與外界隔離開來，確保不會被外麵的人察覺到裏麵的情況。

  　　而後，他通過魔杖呼喚自己的上司——統領著五個巫族的巫主羅爾河。

  　　“古亞，你喚我所為何事？”

  　　空氣中，光影畫麵驟然出現。一個身穿銀黑色長袍的年輕男人，立在光影中央，看不清五官。

  　　銀月族長飛快地將白天的事情敘說了一遍。

  　　光影中的男人麵色平靜。

  　　聽完銀月族長的話，他道：“此事我已知曉。明日，你帶他們二人來莊園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