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嗚, 嗚喵~喵~嗚”

  　　棉花糖醒來首先聽到的是一陣稚嫩的哼嚀，像是沒成年的小貓崽崽從喉嚨裏擠出的不安。

  　　哪裏的小崽崽？它沒顧得上觀察身處的環境，下意識去尋找聲源。

  　　“喵嗚~喵嗷……喵~”

  　　孱弱的聲音繼續叫著。

  　　棉花糖保持安靜, 三角耳豎得高高的，想聽得更加仔細些。

  　　那聲音離它並不遠，就在前麵的垃圾桶後麵。

  　　白貓總是優雅端莊的步子多了幾分急促。

  　　它靠近垃圾桶, 裏麵散發惡臭鑽入鼻尖，嬌氣的棉花糖沒有嫌棄，身子像沒有骨頭一樣, “嗖”得鑽到牆壁和垃圾桶間的縫隙裏。

  　　聲音的源頭是一隻身材瘦小，渾身髒兮兮的小貓咪。

  　　隱約可見白色的毛發。

  　　小貓咪的眼睛和棉花糖很像, 是一澄黃一深藍的異瞳, 很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雙眼睛此刻盛滿了惶恐。

  　　棉花糖對它莫名很有好感, 湊近了一點，哄道:“喵~小崽崽你在害怕嗎, 我陪你玩好不好？我是個好貓哦！”

  　　聲音不同與平時撒嬌的軟糯，而是可靠的溫和, 宛如一隻可以依靠的成年大貓貓。

  　　小崽崽沒理它, 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外麵，它真的很瘦，肚子癟得甚至可以看到肋骨的形狀。

  　　棉花糖出奇地有耐心:“你餓了嗎, 我可以帶你去找吃的！”

  　　小貓咪無意義的叫沒有停止，粉嫩的舌尖若隱若現，目光自始至終都看著縫隙外的世界, 既有害怕也有向往……突然, 它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細小的四肢擺動著衝出陰暗的角落，跑遠。

  　　走掉了？

  　　？！

  　　被留在原地的棉花糖呆住。

  　　垃圾桶和牆壁兩者之間的縫隙本來就不大，棉花糖鑽進來後已經完全把出口堵死。

  　　小崽崽跑出去應該會直接撞在它身上才對，但事實上小崽崽居然直接穿過它的身體跑出去了。

  　　怎麽會這樣！

  　　棉花糖不理解，棉花糖大為震撼。

  　　它立刻低頭，對著自己軟軟的爪子被它左看右，可看了半天，棉花糖也沒發現哪裏不對勁。

  　　小巧的三角耳不由泄氣的耷拉在腦後……如果烏玉在就好了，烏玉那麽聰明一定會知道現在是怎麽回事的。

  　　可是，烏玉現在在哪兒呢？

  　　棉花糖還在沮喪著，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等它再睜開眼時，就發現周圍環境變了。

  　　而剛才分明已經的跑掉的小崽崽居然也再次出現。

  　　小崽崽就在棉花糖不遠處，被一群小孩圍住，瘦小的身影在一群人類孩子裏顯得的格外弱勢。

  　　“這就是小貓咪吧，它長得好小啊。”

  　　“好可愛，但媽媽都不讓我摸的。”

  　　“摸什麽摸，它那麽髒，說不定還會咬人，等我去找個棍子來。”

  　　人類孩子們嬉鬧著，用不知道從哪撿的小樹枝戳小貓咪的肚子和腦袋。

  　　小崽崽害怕極了，嘴裏威脅的聲音就沒停過，虛張聲勢地炸起毛毛，想把自己顯得更加凶悍。

  　　小孩子們看到小貓咪氣勢洶洶的模樣，不但不害怕，反而覺得有趣。

  　　臉上笑容更加燦爛，手上的動作也更加殘忍。

  　　最後甚至直接扯著小貓的後腿把它提了起來。

  　　棉花糖喜歡這個小貓崽，按理說看見這種事應該直接上前阻止。

  　　可看著眼前這一幕，它的身體止不住的瑟瑟發抖，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席卷全身，令它僵硬在原地。

  　　肆意大笑小孩子在棉花糖眼裏不斷扭曲，殘忍而不自知的行為宛如一個個怪異的笑麵修羅。

  　　被小孩鑽在手裏的小崽崽則成為棉花糖目光裏唯一的焦點。

  　　小貓四肢掙紮的弧度，眼睛裏無助的絕望……在這一刻都被無限放大映在棉花糖眼睛裏。

  　　好可怕…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喵——！！！”

  　　淒厲叫聲撕心裂肺。

  　　棉花糖仿佛被當頭棒喝，它被這一聲驚醒，望著奮力自救的小貓咪，眼神逐漸清明堅定。

  　　——它得去救它！一定要去！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瞬間占據棉花糖不太聰明的腦袋。

  　　白貓擺動著四肢，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助跑，跳躍衝向被抓著腿的小貓。

  　　它自認沒有烏玉那樣厲害，但從人類幼崽手裏救一隻小崽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是棉花糖的想法。

  　　可在它猛地一躍起後，身體卻並沒有碰觸到猝小貓，而是直接從小貓身體裏穿過，落到了另一邊的地上。

  　　棉花糖就像是一團空氣，明明是這麽大的動作，但不管是人類小孩還是小貓崽的視線都不曾因為它挪動半分。

  　　棉花糖這才意識到，他們都看不見它，也碰不到它。

  　　它同樣如此。

  　　慘叫聲越來越沙啞。

  　　棉花糖什麽也沒能阻止，它急得團團轉。

  　　恰在這時一道黑色影子襲來，猛地撲向人類小孩，有力的後腿把小孩蹬倒在地，緊接著一口叼過小貓，飛奔離去。

  　　小孩被撞倒在地摔了個屁股墩，有些疼，他愣了兩秒，下一刻嚎啕大哭響徹雲霄。

  　　棉花糖來不及反應，身體就被一股力量拉扯，陷入眩暈狀態，再睜眼竟又出現在被叼走的小貓身邊。

  　　“沒事吧？”

  　　耳邊低沉的叫聲無比熟悉，這是……

  　　棉花糖猛地扭頭，熟悉的黑色身影就在它背後:“烏玉！”

  　　“嗯。”烏玉貼近小白貓，舌尖撫上棉花糖的後頸:“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很好！”被熟悉的氣息包裹，棉花糖瞬間安心不少，剛才因為小孩子而產生的畏懼恐慌，在這一刻得到了安定。

  　　它像是找到了巢穴的倦鳥，猛地低頭鑽到烏玉懷裏，享受著溫熱的體溫，待心跳一點點平複。

  　　才想起自己先前一肚子的疑問:“烏玉我跟你說，剛才有一個小孩欺負那隻小貓，我想去救它，結果根本碰不到他們，我像幽靈一樣！”

  　　“烏玉知道我們是怎麽了嗎？”

  　　烏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棉花糖，它對白貓的情緒極為敏感，知道剛才肯定是發生了什麽。

  　　但它沒有追問，而是壓下身子，把小白團子擁得更緊，故意調笑道:“笨蛋棉花糖。”

  　　棉花糖好麵子，被當麵罵笨蛋這種事絕對不能忍受，剛要張牙舞爪反駁回去，了。

  　　烏玉就先一步說道:“你嗅一下那兩隻貓的氣息，再看看它們的模樣。”

  　　棉花糖即使生氣也下意識望去。

  　　小貓崽崽被一隻不大的黑貓叼到了小河邊，旁邊是兩三條蹦躂著的小活魚，還帶著水珠，很新鮮。

  　　小黑貓用爪子勾住其中一條小魚，遞到小貓崽跟前，像是在投喂它。

  　　棉花糖甚至不需要細看，就發現這隻小黑貓擁有和烏玉相同的翠綠瞳孔和純粹的漆黑毛發。

  　　但卻比烏玉瘦小很多。

  　　棉花糖靠近小黑貓聞了兩下，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從對方身上襲來。

  　　喵嗚？！

  　　棉花糖嚇得差點跳起來！

  　　它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猶如豹子一樣強勁沉穩的黑貓，又望了望身上還帶著些許絨毛的稚嫩小黑貓，最後驚訝道:“這，這是烏玉？有兩隻烏玉？！”

  　　烏玉饒有興致地看著棉花糖的反應，還嫌不夠似的瞥了眼髒兮兮的白色小貓:“那個是你。”

  　　“！”

  　　棉花糖瞳孔地震。

  　　怪不得它隻是聽見小貓的聲音，就願意為它鑽臭烘烘的垃圾桶角落。

  　　怪不得看到小貓被孩子戲耍，就會感同身受的恐慌，想不顧一切的救它。

  　　“這是你和我的幼年期。”烏玉的火焰能夠接觸靈魂，對這方麵還算了解。

  　　在它發現自己隻能跟在小黑貓身後時，就明白自己的處境。

  　　烏玉把自己觀察到的告訴棉花糖:“它們看不到我們，我們無法幹涉它們，因為這一切都隻是我們的記憶。

  　　“記憶？”

  　　棉花糖覺得神奇，鴛鴦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兩隻小貓的動作。

  　　不遠處的小貓竟然是小時候的自己。

  　　它狼吞虎咽的吃著地上的小活魚，很急促，像是生怕誰過來搶。

  　　太瘦了，是沒吃過飽飯嗎？看起來好像還不認識主人，獨自流浪在外麵……好可憐，想貼貼它。

  　　對了！還有小烏玉，它看起來真的好小，和現在充滿威嚴的大烏玉完全不同，太過可愛了，棉花糖的爪子蠢蠢欲動，這樣的小烏玉看起來就很容易欺負的樣子，如果推一下小烏玉，它會不會直接摔倒，然後憤怒的喵喵叫啊，好想看。

  　　可惜，它碰不到它們……

  　　突然，棉花糖想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烏玉，如果這些是記憶，那是不是說明我這麽小的時候就見過烏玉了？但是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呀？”

  　　烏玉的聲音低沉了幾分:“我也沒有印象。”

  　　這就是問題所在。

  　　以烏玉對視角來看，它和棉花糖的第一次見麵的地點是在那個陰暗的巷子裏，小白貓可憐巴巴的向自己借糧食，那個時候棉花糖已經不再是小貓崽了。

  　　棉花糖也是這樣。

  　　“繼續看下去吧，應該會有答案。”

  　　像是印證烏玉的話。

  　　下一秒，時間流轉，周遭事物突然快進，世界像是被按下了倍速鍵，隻剩殘影，讓棉花糖眼花繚亂。

  　　烏玉早已把棉花糖圈在自己前肢之間，牢牢束縛。

  　　一分鍾後，快進停止。

  　　棉花糖和烏玉仍舊跟在小黑和小白身後。

  　　這個時間節點的小棉花糖情況顯然已經好了很多，稍微長大了一點，毛發的髒汙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洗去，幹癟的肚子變得圓滾滾，整隻貓也沒有了之前的瑟縮膽怯。

  　　它一蹦一跳跟在烏玉身後，看起來很活潑開心。

  　　小烏玉走在前麵帶路，時不時會扭頭看看小棉花糖，不讓它走丟。

  　　偶爾小棉花糖因為過於跳脫，不小心跑到馬路上時，它還會拽著小棉花糖的脖子，把它拉回來。

  　　看到這一幕，大棉花糖瞄了眼身旁的大烏玉。

  　　烏玉好像一直都這樣，總是會在它需要的時候出現，從不缺席。

  　　棉花糖蓬鬆軟綿的尾巴不自覺纏繞上烏玉的細尾，白貓歪著腦袋，黏糊地蹭在烏玉脖頸上。

  　　“怎麽了？”

  　　雖然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有些莫名，但烏玉卻很是受用，它順勢把下巴抵在白貓的腦袋上，眼睛舒適地眯了起來，喉嚨裏發出代表舒適的呼嚕聲。

  　　環境再次轉換。

  　　這回是靜謐的夜晚，公園的假山後麵。

  　　兩隻小貓並排蹲坐，黑白小腦袋靠在一起好像觀察什麽東西。

  　　小棉花糖驚喜叫著:“小黑，這個石頭居然會發光哎，好像月亮哦。”

  　　小烏玉也覺得新奇:“第一次見。”

  　　小棉花糖按耐不住的好奇:“我想摸摸它。”

  　　“稍等。”小烏玉警惕心強，它把小棉花糖攔了下來，自己俯身靠近，黝黑的鼻頭輕輕嗅了兩下。

  　　沒什麽異味。

  　　小黑貓剛要試探著把爪子放上去，會發光的石頭頓時是感應到了什麽，突然從中拉扯出一道色彩璀璨，宛若星辰之路的條帶。

  　　條帶長了眼睛一般，自然分叉變成兩條，然後席卷了在場的所有隻活物——小烏玉和小棉花糖。

  　　緊接著閃電似的縮回狹小石頭裏，兩隻小貓同時踩空，乍然墜落。

  　　“喵嗚——！！！”

  　　烏玉和棉花糖就懸浮在它們不遠處，靜靜看著。

  　　過了很久，兩隻小貓才終於踩到實處，周遭漆黑無聲，安靜到可怕，小棉花糖第一時間貼近小烏玉，小烏玉也用自己的尾巴圈住小棉花糖。

  　　它們依偎著，警惕一切。

  　　“呀！居然是兩隻貓貓，還算幸運，我還以後會是什麽老鼠啊，蟑螂之類的。”

  　　俏皮靈動的女聲響起。

  　　四隻貓同時朝聲源望去，那人踩著星辰而來，每走一步，腳下那塊地麵就有斑斕絢麗的星光閃爍。

  　　棉花糖呆呆地看著來人，呢喃道:“主人……”

  　　來人其實和鍾悅蘭隻有五分相似，身材嬌小，五官圓潤所以顯得有種稚嫩的青澀感，但偏偏又有曆經千帆的老練氣質，兩種矛盾的氣息完美融合，讓這個人看起來格外特殊。

  　　不管是性格還是容貌，都和淡然清雅的鍾悅蘭完全不同的類型。

  　　就算鍾悅蘭和這個女孩同時站在一起，也絕對不會有人認錯。

  　　但棉花糖就是認得，這就是它的主人！

  　　“喵嗚~”它小跑到女孩腳邊打轉纏綿，尾巴輕輕勾上對方的小腿，叫聲像粘稠蜂蜜一樣甜軟。

  　　可這裏一切隻是記憶，那人自然什麽都察覺不到，她彎腰把兩隻小貓抱起來:“你們就是我完成計劃的重要一步，要加油哦。”

  　　女孩揮了揮手，一張淌著流光的桌子出現。

  　　兩隻小貓被放在上麵。

  　　小黑貓凶狠呲牙，小白貓躲在黑貓身後，爪子也做好隨時彈射準備

  　　女孩輕聲一笑，然後毫不費力製住兩小貓，食指抵住兩隻貓的額頭。

  　　強大的精神力刺激著兩隻貓的腦域，兩隻貓頭痛欲裂恨不得撞牆，細白的手指牢牢地前肢住它們。

  　　“你們既然被我的道具選中，那就應該能夠開發出我需要的天賦。”

  　　女孩笑著，但棉花糖卻看得清它眼底一片冷漠。

  　　這是它不曾見過的主人。

  　　兩隻小貓已經疼昏過去，棉花糖剛要跳上去看看它們怎麽樣。

  　　突然，女孩扭了一下頭，目光低垂落在虛空中，開始自言自語:“你們在看吧？”

  　　疑問句過後，女孩驟然肯定道:“如果我的計劃正在順利運轉，那麽你們一定在看。”

  　　“成功脫離遊戲的人們。”

  　　“你們可以叫我NO，1，我是目前排行榜首位。”

  　　棉花糖項圈上的怪異陡然一顫，而透過怪異的視線觀看投影的人們則同時寒毛戰栗。

  　　那輕飄飄的話語，仿佛在人們耳邊炸像。

  　　他們從棉花糖發現小貓崽的時候就開始觀看了，一開始其實挺摸不著頭腦的。

  　　不是來調查異常的嗎，怎麽就變成來看貓片了。

  　　不過有陸續生和譚雅兩尊大佛在這坐鎮，其他人隻能乖乖跟著看。

  　　陸續生看得專心，是因為他知道現在的畫麵全部都是由棉花糖的視角來播。

  　　譚雅看得認真，是因為她在記錄有效信息，即使畫麵裏隻有貓咪，她也沒有懈怠。

  　　很快，她就發現:“這隻小貓和你家貓長得一樣。”

  　　骨像完全是等比例放大。

  　　陸續生當然知道這句話有多準確，他和棉花糖呆在一塊的時間長，他熟悉自家大小姐的每一個地方。

  　　即使一開始沒有往那方麵像，但是大屏幕盯久來，陸續生立馬察覺出了不對勁。

  　　他肯定，那隻小貓也是棉花糖。

  　　兩隻棉花糖，一大一小……

  　　後麵的事情越來越離奇——小貓穿過棉花糖的身體；棉花糖穿過小孩的手臂；還給突然出現的小黑貓和烏玉。

  　　這次有了前車之鑒，陸續生自然想到了小黑貓和烏玉之間的關係。

  　　再對比體型和周圍建築，他幾乎瞬間反應過來棉花糖現在的處境。

  　　它們在過去。

  　　因為在過去，所以會遇到小時候的自己，這就說的通了。

  　　談雅的邏輯能力不比陸續生差，陸續生能想到的，談雅也能意識到，她早就打開了手機的視頻功能實時給高層轉播投影。

  　　所以在看投影的不止鍾悅蘭家裏這四五人。

  　　緊接著屏幕上又出現會發光的石頭，以及……介紹自己身份的第一名。

  　　霎時間，房間安靜如雞。

  　　譚雅和陸續生同時皺眉。

  　　據他們所知排行榜第一很神秘，很少人見過她的臉，隻知道是位很瘋狂的女性。

  　　她早早爬上榜一，又早早失蹤，在位時間太短，所以即使有第一這個名頭在，她其實也沒什麽存在感，很多人都說她死了。

  　　在坐的各位誰都沒想到，在這裏他們會看到傳說中的存在。

  　　問題越捋越多，陸續生和談雅都知道屏幕裏播放的是過去。

  　　那為什麽過去的NO，1卻仿佛已經預料到有人在看她。

  　　還有她口中的計劃是什麽？

  　　NO，1笑得像個孩子:“如果你們能看到現在的我，那麽恭喜你們，這代表著遊戲即將毀滅。”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這章收尾的，結果沒收住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