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林中有霧      更新:2022-09-28 18:42      字數:3182
  第6章

    虞念清進去之後,才發現江流沒有跟上來,隻能硬著頭皮跟著前麵的人一起進去。

    繞過屏風,屋裏一下子變得開闊許多,中間錯落擺放了三張桌子,幾乎都坐滿了人。男的多數在喝酒,旁邊的姑娘則依偎在他們身邊時不時幫著添酒。

    醉夢樓是不差錢的,可屋裏並未添置許多燈台,顯得昏昏沉沉。輕紗隨風飄動時更是影影綽綽,增添了許多曖昧的氛圍。

    底下的人正熱鬧著,而離入口很久的台上,正有一個帶著麵紗的女子在彈曲兒。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進來的那群姑娘就排著隊走到台上,長袖一揮開始跳起舞來。她們身段妖嬈,腰肢細軟,伴著曲兒一舉一動都帶著風情。

    虞念清全然沒有欣賞的心思,隻剩下忐忑,連頭皮都開始發緊。她連忙讓自己鎮定下來,掃視在場的人,想要盡快找到梁知舟逃離現在尷尬的局麵。

    可看了一圈之後,發現梁知舟居然不在這裏。

    她心重重一沉,甚至都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圈套,專門為了引她上當?

    現在聚會的人大多正在喝酒,屋子裏突然多了一個人其實也不容易察覺。但是虞念清剛剛環顧一周找人的樣子還是落到一些人眼中,包括原本正在調戲懷中姑娘的俞二。

    俞二對醉夢樓太熟了,甚至對伶姐兒手下長得漂亮的丫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他看見孤身站在台下的姑娘眼睛一亮。來人身段真真是好,雖然穿得衣服厚實而又正經,可從一些褶皺上還是可以看出身段是一等一的好。醉夢樓的姑娘那怕是清伶在穿著上都不會太束縛,衣料輕薄,美好的體態若隱若現。

    現在猛然見到一個穿著端莊又身段過分妖嬈的,他心裏便被勾得癢癢的,火氣猛然竄了起來。就是可惜這燈火不夠明亮,他不怎麽能看清姑娘的臉。

    他心裏嘖歎了兩聲,便直接推開懷中的女人,一下子站了起來。

    虞念清往後退了兩步,半側過身體,抵著頭時隻露出小半張臉。

    俞二心頭火熱,舉起酒杯問:“你是誰,怎麽之前從來沒有見過你?來,陪爺喝上兩杯。”

    血液翻湧,心跳跟著加速。虞念清隻覺得有什麽堵在了嗓子眼,她將自己的身形往後麵讓了讓,捏著嗓子說話,“多謝,不過我不能喝酒。”

    “是不是柳媽媽交代過。”俞二滿臉通紅,踉蹌著又往前走了兩步,“我和柳媽媽熟悉,就是一杯酒而已,喝了又怎麽樣?我到時候會替你說說。”

    虞念清沒說話,額頭已經有汗滲出,一顆心就差沒直接蹦出來。

    而後麵的那些公子哥瞧見了這邊發生的事,看熱鬧不嫌棄事大,笑鬧起來,“俞二,你不行了啊,現在姑娘家都不給你麵子了。”

    “是不是雄風不在了啊!”不知誰在中間說了一句。

    俞二的臉就漲得更加紅了,他本來就是一個好麵子的人,現在居然連青樓裏的姑娘都看不起他。

    “今天這酒,你不喝也得喝下去!”他氣得上前,就是一幅要動粗的架勢。

    虞念清呼吸一頓,立即就要轉身離開,找外麵的江流。還沒等她轉身,俞二的手便已經搭上她的肩膀。

    男女之間的力氣差異在此刻突顯,她發現自己的肩膀動彈不得,也顧不上太多,吼了一句,“江流!”

    琵琶聲戛然而停,原本或坐或站等著看笑話的人也頓時沒了聲音,屋裏一下安靜下來。

    原本曖昧橫生的宴會這時候像是突然轉換成撞邪現場,氣氛一下子變得凝滯。

    一道沉穩的腳步聲從後麵響起,緩慢逼近。

    也許是出自對於強大生物的本能畏懼,虞念清背部變得僵硬,甚至起了雞皮疙瘩。

    “這是在幹什麽?”男聲極為悅耳,有些像是月夜流淌在山林當中的淙淙水聲,但是要更為醇厚。

    俞二目光也稍微清明些,“我讓她陪我喝酒,她居然不給我麵子!等會要好好和柳媽媽說說,這人還是要好好□□,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疼得整張臉頓時扭曲起來,嘴巴張大卻愣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虞念清頓時覺得肩膀一鬆,沒來得及細想,便被人帶著在的旁邊的圈椅上坐下。

    她本能要站起來,誰知道男人已經走了過來,直接靠在圈椅的扶手上。

    來人應當挺高,肩背寬闊挺直,腰部勁瘦緊繃,就是有衣服的遮掩也依舊能夠感受到那種蓄勢待發的力道感。與此相對的是,他的坐姿極為閑散,一隻長腿往前伸,腳上蹬著一塵不染的金紋皂靴,而另一隻腿曲起抵在她前方。

    她整個身子幾乎都都被罩在他的後麵,隻瞥見他的衣擺上,用金線繡著栩栩如生的猛獸。

    俞二張大了嘴巴,又是震驚又是後怕,“梁爺,這位是?”

    宴會上的人恨不得豎起自己的耳朵,他們當中就算不是從小跟在梁知舟後麵長大的,也知道一點,梁知舟這個人對於女色過於冷情。

    他倒是去過不少青樓,點過的姑娘更多,可大多就是將人叫過來喝個茶聽個曲兒,再將人原封不動送回。就因為這點,不少人還在私下裏猜測,他是不是患有某方麵的隱疾才就隻是過過幹癮。

    現在突然出現一個姑娘,貌似兩人還是認識的,這可是破天荒。

    梁知舟唇邊漫出笑意,越過眾人看向俞二,眼神卻很冷,“同你有何關係。”

    氣氛冷滯下來,俞二閉上嘴巴,臉上也有幾分難堪。

    “不是說喝酒的麽,我也敬你一杯。”梁知舟像是想起了什麽,如是說。

    話音剛落,就有人立即提著一個酒壺直接遞到俞二麵前。

    那酒足有一斛,就算是全換成了水都喝不下去,更何況這是酒,全喝完了他連命都不知道有沒有。

    俞二的臉瞬間就變得慘白,尷尬地笑了兩聲,“這樣不大好吧,先前是我做錯了,我在這裏給這位姑娘道個歉,是我有眼無珠了哈。”

    他說著彎腰,做出一副臣服的態度,樣子十足恭敬。

    梁知舟沒說話,其他人更是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有看到。這麽一來,倒是顯得俞二更像是跳梁小醜。

    垂放在腿邊的拳頭漸漸握起,俞二滿頭是汗,嘴唇幹涸發白,眼神死死地盯著麵前的男人,“您這是什麽意思?就為了個姑娘這麽下我臉?我們認識多少年,至於嗎?”

    梁知舟的手疊放在膝蓋上,他坐在陰暗堆裏,微弱的燭火之下,一雙深黑的眸子越發不可見底,“交情?拿了我賬簿交給禦史台的交情?”

    俞二一臉驚懼,完全沒想到這件事會被他知曉。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到下頜,積聚成一滴重重墜下,將胸口的衣服砸出一片猩紅。

    他猛然跳起,直接朝著門口的方向跑去。就在那一瞬間,一直站在門口像是木樁子般的侍衛伸腿,對著他的膝蓋直接踹了下去。他膝蓋重重往地上一砸,光是聲音就叫人心驚膽戰。

    虞念清捏緊了拳頭,肩膀瑟縮。

    宴會上的人臉色也不大好看,屋子裏頓時讓人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狹長的鳳眼掃過去,侍衛立即抓著俞二的肩膀,一個成年男子就被輕飄飄抓起,然後重新跪在了梁知舟麵前。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隻看見俞二的五官都極為痛苦地皺在一起,驚懼之下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卻哆哆嗦嗦說不出任何話來。

    接著她就看見男人伸出一隻手。

    那隻手很是好看,指節細長勻稱,看著沒什麽力道有些像文弱書生的手,卻穩穩接住旁邊人遞過來的酒壺。

    男人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陰暗堆中,像是從深淵當中爬出來的墮神,高高在上掌握旁人生死。他將酒壺置於俞二頭頂,手腕翻轉,酒水就從俞二頭上澆了下去。

    等最後一點酒流幹,所有人跟著鬆了一口氣。

    就聽見“砰”的一聲,梁知舟便提著酒壺對著俞二的頭直接砸了下去。

    眾人的心又狠狠被抓起,虞念清也被嚇了一跳。

    清冽的酒香混著濃重的血腥味,在室內漾開,她幾欲作嘔,立即趴到一邊。

    梁知舟卻沒有一點表情變化,淡然接過帕子擦了手,然後直接將帕子扔到俞二臉上,輕描淡寫著:“將他帶下去吧。”

    有兩個侍衛立即上前收拾現場,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這塊地方立即幹幹淨淨,隻有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提醒著眾人剛剛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宴會上也有自小和梁知舟交好的人,對此倒是見怪,上來和梁知舟說了些話,關於上次梁知舟被彈劾的事兒。

    為官者手上不得沾染生意,但是很多人都會將生意交給手下的人打理,沒有人去細究。可禦史台那邊不知怎麽拿到了他的賬簿,知道利潤頗豐後,便一個勁兒上疏談彈劾。

    梁知舟不準備久留,說了會話,便側過身問後麵的小姑娘,“現在要走嗎?”

    虞念清放在膝前的手攥緊,對上男人的視線,聲音緊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