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22年後。

  　　“芙蓉, 你又把3歲的小灰鳥嚇哭了!”玄羽從天而降，伸手去抓芙蓉。

  　　“不是我。”芙蓉突然騰空升起，一條黑尾銀身的小龍轉頭向島嶼旁邊的大海飛去。

  　　“禁！”玄羽手指一動, 話音剛落，芙蓉就變回了人型, 從空中直線下降，眼看就要掉進海裏。

  　　玄羽張開雙臂, 變成一隻黑色羽毛的巨型鳳凰, 鑲著金色外邊, 一個低空俯衝，穩穩將芙蓉接在了自己的背上。

  　　“你又禁我的靈力！臭玄羽, 壞玄羽，討厭！”芙蓉坐在鳥背上, 連捶了他後背十幾下。

  　　“不是我要禁你的靈力。王一早就下了命令, 所有神族不能擅自離島, 如果離開，就會自動失去靈力, 以免你們在外麵對普通人作亂！”

  　　玄羽一邊飛一邊解釋。

  　　“不聽不聽不聽。”芙蓉用手捂住耳朵，說：

  　　“舅舅的禁令是針對其它族群的。龍族活動範圍不一樣，舅舅說了可以回海裏。我和異祖宗隻有上岸才會被禁。你濫用權利私自在我活動範圍禁我靈力，等我告訴舅舅, 罰你三天不許睡覺！”

  　　“三天不睡覺？熬鷹嗎？好好好。你快回去把小灰鳥哄好。我十天不睡覺都行。”

  　　玄羽收了翅膀, 帶著芙蓉飛回了島上。

  　　“我不要！”芙蓉轉過身跺了跺腳。“那隻小灰鳥長得灰撲撲的像麻雀！金蠶姐姐最討厭麻雀。我要替她報仇！”

  　　“你……”玄羽被氣笑了，“都說了小灰鳥不是麻雀是灰鳳凰，哪有你這樣報仇的。本尊找不到, 專門欺負替身。人家小灰鳥還是個3歲的小寶寶。你這幼兒園園長就是這麽當的？”

  　　“要我哄他也可以。”芙蓉眼睛溜溜地轉了轉, “你送兩根金翅羽給我。”

  　　“為什麽？”玄羽立刻後退了一大步, “我的金翅羽還沒有長好呢。而且兩百年就隻長出兩根來。”

  　　芙蓉嘻嘻地笑著，跟著上前一步說：

  　　“以前這金翅羽珍貴，那是因為岸上有手持白蓮的人對我們不利。金翅羽能隱藏神族的靈氣躲過敵人的追捕，所以珍貴無比。可現在，自從金蠶姐姐完成‘子巳歸位’的儀式之後，天下太平，神族康順，你的金翅羽早就英雄無用武之地咯。”

  　　“那又怎麽樣。金翅羽用處多了，誰說就隻有隱藏靈氣這一個功能。”玄羽警惕地看著芙蓉。“你不會是要拿來複活夏桀吧？”

  　　“哈？你腦子沒問題吧。”芙蓉用手指在玄羽額頭上戳了戳。

  　　“那個大奸賊，看在他是我父親的份上，我才給他養老送終的。再說，他都死了20年了，早就塵歸塵土歸土了。我複活他幹嘛！哎等等，你的意思是，金翅羽還能起死回生？”

  　　“不能。”玄羽攤攤手，“要有這功能的話，祭司大人也不用為了救王，以命換命犧牲自己了。不過金翅羽倒是可以用來跟靈魂溝通。可惜……還要等上一百多年才能長好……”

  　　“那我預定了哦。送我兩根，以後我就不再欺負小灰鳥了。行不行？”芙蓉笑嗬嗬地又湊上前問。

  　　“這……好吧。可是你要保證，不光不能欺負小灰鳥，以後誰都不能欺負！記住了嗎？”玄羽依舊不失警惕地看著芙蓉。

  　　“哈哈哈。成交！”芙蓉眉開眼笑地轉身向小灰鳥住的青銅神樹飛去。“我去哄人了，你要記得你的承諾哦……”

  　　“哎，等一下。”玄羽跟在後麵叫她她都沒聽到。“搞什麽嘛。莫名其妙要我兩根金翅羽。”玄羽一邊嘟囔，一邊從地上撿起一本小冊子。

  　　那是剛剛從芙蓉身上掉下來的。

  　　玄羽拿在手裏隨便翻了翻。是本很古舊的神族童話故事書。其中有一頁被折了角。

  　　玄羽仔細看去，上麵講的是：

  　　長出金翅羽的鳳凰，會非常容易獲得女孩子的好感。

  　　在選擇伴侶的時候，也會被長相迷人的異性所吸引，容易忽略身邊平凡普通的女孩。

  　　金翅羽也常常會被用來做定情信物。

  　　旁邊還有幾個手寫的小字：拔掉他的金翅羽，做成耳環天天戴著，讓他從此眼裏隻有我！

  　　一看就是芙蓉的筆跡。

  　　玄羽噗嗤一聲笑了。

  　　“什麽事這麽好笑。”龍異走了過來，拍了拍玄羽的肩膀。

  　　“哦，見過異祖。”玄羽馬上躬身行了個禮，把手裏的童話故事書拿給龍異看。

  　　“這丫頭。”龍異看完也笑了，轉過頭來問玄羽：“她喜歡你，早就是全島都知道的秘密了。你要是不喜歡她，就不要答應送金翅羽給她。免得她不死心總是對你心存幻想。”

  　　“芙蓉的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道。”玄羽笑笑，“隻是她還太小了，還沒有見過更大的市麵，現在談這個還太早。”

  　　“她是小。可你也不小了，兩百多歲了吧，還沒有結婚。你……不是心裏還有金蠶吧……”龍異試探地問。

  　　“哦，不。並不是。”玄羽立刻否認了。“我知道祭司大人和王兩情相悅，所以不敢肖想。”

  　　“那是……你怕芙蓉身上有夏桀的邪性？”龍異看了一眼飛到遠處的芙蓉說：

  　　“芙蓉尾巴上帶了一絲魔鬼黑氣。我知道所有人都擔心，除了青衣。他說他了解芙蓉，芙蓉單純善良。”

  　　“我也相信他的話，畢竟芙蓉是我龍族後代，骨血裏就不會存在作惡的基因。再說，尾巴上那一點點黑氣，假以時日，青衣會幫她淨化掉的。”

  　　“這我也相信。隻是，芙蓉她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我還需要些時間適應適應。”玄羽微笑著舉了舉那本童話書。

  　　“哈哈哈。”龍異放聲大笑了起來，“明白了。你這麽一說，這丫頭還真是有點邪性。哈哈哈。”

  　　龍異拍了拍玄羽，轉身向葉桑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進門，就被濃重的煙味和酒味嗆得咳嗽起來。

  　　葉桑坐在餐桌前，桌上擺著一個長條形的、寬和高都有一米多的厚重的大冰塊，晶瑩剔透，清楚地能看到裏麵被凍住的東西。

  　　那是六道被抽成了真空包裝的菜，藝術品似的。

  　　紅燒獅子頭、梅花鬆鼠魚、百合焗牛肉、麻婆凍豆腐、紅燒冬西筍，清炒貝蘆薈。

  　　被牢牢凍在水晶棺一般的純淨冰塊中，新鮮得就好像剛出鍋一樣。

  　　雖然屋裏溫度很高，但冰塊一點都沒有融化。

  　　葉桑手裏夾著煙，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的食物看。旁邊擺著六個空空如也的大酒壇子。

  　　“青衣。”龍異坐在他旁邊，放下手裏的袋子，拿出幾條煙擺在桌子上。

  　　“雖然你已經恢複了神族之身，不會再長腫瘤了，可也該愛惜自己的身體，愛護島上的空氣啊。”

  　　葉桑順手拿過一條煙，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你送來的煙越來越淡了。再這樣糊弄我的話，我就自己出去買。”

  　　“最近外麵都流行抽這種的。我特意跑了好幾個地方給你買的呢。”龍異打著哈哈，一邊繼續從袋子裏往外拿煙一邊說：

  　　“不過你要是有興致離島出去轉轉，我倒是很樂意奉陪。哦對了，前麵談的那個島，也買好了。現在你名下，哦不，金蠶名下，已經有三百多座海島了。”

  　　“嗯。辦的不錯。”葉桑撣了撣煙灰，“那就再分一部分族人過去。這幾年神族孩子生得多，地方越來越不夠用了。”

  　　“是啊。那還不是在你英明神武的領導之下。你又不希望神族的靈力給普通人造成困擾，就把大家全安置在島上。倒也不是不好，隻不過你要管這麽大地盤，難免勞累。”

  　　龍異看著日漸憔悴的葉桑，眼中劃過幾絲心痛。

  　　“知道我累，就有點誠意，給我找點好煙。”葉桑撳滅了手裏的煙，很快又點上一支。

  　　“青衣，其實要我說，你也該搬走。鳳凰島雖然好，但畢竟年代久遠設施老舊，哪比得上新島。你也可以各個島都住上一遍，視察視察。比如紫雲島，建得最好。再說……”

  　　後半句龍異沒有說出口。

  　　再說，畢竟睹物思人，這些年葉桑如此思念金蠶，離開也能少點觸景生情。全島上下所有人都希望葉桑過得開心一些。

  　　葉桑搖了搖頭，吐出一口煙。

  　　“你們不是都說，那天……天神真的出現了嗎。”

  　　“是，是啊。”龍異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天神真的出現了。全島上下都能作證。”

  　　“是啊。”葉桑吸了口煙，頓了頓，吐出白色的霧氣，“我走了，她回來找不到我怎麽辦。”

  　　“青衣……二十多年過去了，她也沒有……”龍異欲言又止地說：

  　　“你所說的第三道密諭，誰也不敢保證真的完成了。或許天神的出現，隻是為了告訴你第三道密諭沒有完成也說不定……”

  　　“第三道密諭。”葉桑的思緒飄得很遠，“是老祭司強製性托付給我的。她說：青衣，我把女兒交給你。她一生受苦，你要讓她感受到幸福。”

  　　葉桑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或許你說的對。第三道密諭，我是沒能完成的。畢竟金蠶臨走之前對我講的是，她恨我，她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見到我。這樣的她，怎麽會感到幸福。”

  　　“唉。”龍異歎了口氣，“金蠶，的確是一生都在受苦啊。為了解救族人奔波一世，臨走之前，還不忘給族人養魂。”

  　　龍異和族人也是後來才發現的。原來金蠶每天晚上出門去參加宴會，都在悄悄把自己的靈力散到全島上下的青銅器上。

  　　她消失之後，島上的人覺察到，依然能夠受到“養魂術”的滋補，這才發現金蠶的一番苦心。

  　　“祭司族的確偉大。”龍異鼻子發酸，說：

  　　“我後來才想明白，金蠶提出回島來，目的就是為了給族人養魂。她早就決定要為你以命換命了，卻還是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把養魂的福澤留給了族人。”

  　　葉桑壓下睫毛，“她把自己從裏到外掏了個徹徹底底。然後就這樣毫不留戀的走了。我越來越覺得，恐怕她是，真的走了……所以，異，我覺得……自己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青衣。我明白。”龍異抹了抹眼睛，“要不是因為神使羈絆，你死了我就會死的原因，恐怕當時你就跟著金蠶一起去了。”

  　　他還記得，葉桑醒來之後到處找，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金蠶，有沒有見過天神，問魏苗苗島上有沒有蠶。

  　　在遍尋無果之後，他就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靈魂一樣，發瘋一般每天在島上四處搞事情。

  　　讓土族的團圓把山掏出個大洞，讓鳳族驅趕麻雀，掐著魏苗苗的脖子讓她召喚藥靈蠱蠶……

  　　這樣持續折騰了一年之後，龍異實在看不下去，不得已之下對葉桑用了幻術，這才讓他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

  　　“青衣，這菜，你吃一些吧。金蠶不是希望你嚐嚐她的手藝嗎？”龍異怕葉桑想不開，馬上轉了話題。

  　　葉桑抬了抬手，用法術把融化的水立刻凍了回去。“吃一口就少一口。吃完了就沒有了。她留給我的東西本來就不多。”

  　　“還不多？整整七個大冰櫃的菜。她是怕我們虐待你把你餓死嗎？”龍異故作輕鬆地敲了敲冰塊，接著又說：

  　　“哦對了，紫雲島，你不是說要開發成商業度假酒店嗎？那邊新招了不少員工，還有實習生。不如，吃完飯，你陪我過去看看，我還有些文件要替你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