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霍光被推出手術室之後, 主刀醫生跟霍家明交談了一會兒。

  　　“霍醫生，你自己也是醫生，應該知道輕重。你爸爸這個年紀, 一周之內被搶救了兩次，什麽身體也扛不住啊。”

  　　“是是是, 我明白。”霍家明自然知道輕重。

  　　“行，那就好好護理, 別再刺激病人了。”主刀醫生又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過了大約有半個小時, 霍光才醒過來。

  　　一醒來就看見一個打扮時髦, 珠光寶氣的女人正指著霍家明的鼻子，態度非常激動, 幾乎到了臉紅脖子粗的地步。

  　　但是，隻能看到她神情激動地嘎巴嘴, 卻聽不到聲音, 顯得有幾分滑稽。

  　　又過了幾分鍾, 霍光的聽覺才恢複正常。

  　　女人正在破口大罵霍家明。一貫的髒話粗話、揀著什麽話就罵什麽話。

  　　霍家明求助地看著霍乾坤，霍乾坤隻當沒看見, 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戲。

  　　一直罵到霍家明親生母親頭上，他實在忍不住了，說了一句：

  　　“葉總工是我女朋友的隊長，還是她一對一師徒課的老師。我女朋友在考古隊很能幹很受器重的, 王教授和葉總工都很欣賞她。”

  　　“而且, 就是因為葉總工他徒弟是我女朋友的關係，葉總工也對我特別照顧。所以不可能是我得罪他了。”

  　　聽到這裏，杜彩玲眼睛轉了轉。

  　　她是誰啊, 她可是資深八點檔八卦言情劇的忠實粉絲, 腦洞大出天際。

  　　“你確定隻是師徒關係？別是在你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你個傻貨都看不出來吧。”

  　　她齜著白森森的烤瓷牙譏諷地問。

  　　“當然, 最多隻是師徒關係。你別話裏有話。葉總工就算有女朋友，也是那個剛去世了的女隊員。”

  　　“再說了，大家的關係，就連葉總工的未婚妻都能證實。”

  　　霍家明麵對弟弟和爸爸的時候一貫一慫到底，可是對待杜彩玲不一樣。

  　　他恨她，恨她小時候把他賣了，導致他在孤兒院受了那麽多折磨，所以偶爾逼急了也會回懟。

  　　“得了吧，就你這個癟三樣，還能認識人家未婚妻。你知不知道，那個葉家小少爺的未婚妻可是雷司令的孫女兒！就你？你也配提人家！”

  　　那可是雷家，連她都高攀不上的雷家。

  　　杜彩玲惡狠狠地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看不起”三個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比起霍家明討厭她，她更討厭霍家明。

  　　平白無故出來個便宜兒子，多個分家產的。

  　　眼看就要結婚了，以後再生了娃，那不是又多出一串分家產的？

  　　“算了，媽。”

  　　霍乾坤覺得再說多了，容易把他撮合過葉桑和雷婷婷的事情暴露出來。趕緊裝好人出來打圓場。

  　　“我大哥說的是真的。那個準大嫂我也見過了。就是葉家小少爺那隊普通一個隊員。不過葉家小少爺，對自己隊裏的隊員都挺照顧倒是真的。”

  　　嗯？

  　　隊長？對隊員都挺照顧？

  　　霍光眼睛一亮。

  　　真沒想到，老大這個吉祥物，找個女朋友居然跟葉家還能攀扯上點關係。

  　　太好了。雖然這關係現在隻有一點，但以後完全可以變成很深嘛。

  　　這一點點的關係，要不好好利用利用，那他還是縱橫商場數十年的霍氏船業掌舵人嗎？

  　　想到這裏，霍光啞著嗓子開了口。“家明……”

  　　“爸爸。”霍家明趕緊過來看他。“你說什麽？是在跟我說話嗎？”

  　　“你……你那個女朋友……什麽時候來上海？”

  　　“你說金蠶？她明天的飛機。”霍家明趕緊回答。

  　　**

  　　金蠶坐在大桑樹下，一言不發地看著葉桑在眼前囑咐著。

  　　“下了飛機，方忠會去接你。後麵的事情他都會給你安排妥當。”

  　　“霍家明那個繼母為人雖然刁鑽，但是很貪財，你把方忠準備好的見麵禮帶過去，她應該不會為難你。”

  　　“我在那邊新買了個地方，樹都種好了。那個園子不打算幹什麽了。就象征性的小批量養些蠶掩人耳目。主要是給你住和吃桑樹葉子的。”

  　　“廣漢這個桑園現在一年的盈利大概是2到3個億。雖然掛在我名下，但那是為了讓你省點事，不用打理。所有的錢都在這個卡裏，你該用就用。”

  　　“到了那邊，碰見什麽難事了別一個人扛。有事隨時打給我電話。”

  　　“藥靈蠱蠶就別帶了。你坐飛機走也不方便。等到了給芙蓉治病的時間，你直接帶她回來吧，我……”

  　　說到這裏，葉桑心髒感覺到一陣鈍痛。

  　　她再回來的時候，應該已經有孩子了吧。

  　　要不然就是在肚子裏。要不然就是抱在手上要舉行那個什麽子巳歸位的儀式……

  　　“葉桑。”

  　　金蠶心裏也鈍痛，她有好幾次都想打斷他說：跟我一起走吧。

  　　就像當初她給他蓋了章要他做她的跟班那樣。她去哪他就應該去哪才對。

  　　跟班跟主人不就應該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的嗎？

  　　她就應該拿出主人的氣魄直接霸氣地說：

  　　跟我一起去上海！好歹你人就在我眼前。我們什麽都不做，讓我能想看見你的時候，隨時就能看見你！

  　　可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說這些都沒用。讓他去做什麽呢？她難道真的要那麽自私嗎？

  　　讓葉桑陪著他，然後眼看她結婚，再看著她生子。最後一個人默默承受愛人在別人懷裏的折磨和痛苦。

  　　她怎麽忍心那樣欺負他啊。

  　　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他就留在三星堆，至少不用親眼目睹那些讓傷心的場麵。

  　　她愛的人，自己不心疼誰心疼呢。

  　　“金蠶。來。”

  　　葉桑拉著她坐在樹下。

  　　“把手伸出來。”

  　　金蠶照做。

  　　一道耀眼炫目的金光一晃，“哢噠”一聲，一個造型別致的黃金手鐲扣在了她雪白的手腕上。

  　　“好美啊。”金蠶這樣淡定慣了的人都不禁驚呼出聲。

  　　桑樹葉子造型的寬幅手鐲，寬到甚至有些像臂環了。

  　　一縷一縷脈絡縱橫相錯地雕刻在黃金葉片上，跟真實的桑葉幾乎一模一樣。

  　　戴在金蠶完美無瑕的手臂上，襯得她更加肌膚勝雪。

  　　一眼望去，就仿佛無意中有片桑葉落下，纏住了她，此後便再不舍得離去一樣。

  　　任誰看了，都不由得感歎這巧奪天工的奇思妙想，精美絕倫的製作工藝，除了……有點重以外。

  　　“你做的？”金蠶滿心歡喜地看看手鐲，又看看葉桑。

  　　“嗯。我用最小號專門雕刻黃金的刻刀，一縷一縷刻上去的。”

  　　“參考了博物館裏黃金手杖的工藝。不過我手藝不好，細節不禁看，跟人家的東西沒法比。”

  　　要是別的什麽東西也就算了。可這個是他送給金蠶的禮物，時間倉促，沒能十全十美，他多少覺得有些遺憾。

  　　“那把黃金手杖上的圖案不是這樣用刻刀刻出來的。”

  　　金蠶覺得葉桑認真的樣子更好看了，英明神武的俊朗的麵容上平添了幾分可愛。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額前的那縷頭發。

  　　“那是夔饕餮指揮蠍子那種爬蟲，用很細小的尾針雕刻出來的。”金蠶用下巴指了指遠處撲蝴蝶的小狗魏苗苗。

  　　“下次你找魏苗苗跟你一起做。反正我手上這個不用再改了。我很喜歡。大小也合適。”

  　　金蠶抬起手臂，指縫間灑下一縷陽光。

  　　陽光下的金色桑葉手鐲，美輪美奐，熠熠生輝。

  　　“大小果然很合適。”葉桑拉過她的手臂左右看了看，然後說：“這裏有個按鈕，你按一下試試。”

  　　金蠶這才注意到，胳膊翻過來，桑葉葉柄那裏有個很不起眼的小小按鈕。

  　　她輕輕按了一下。

  　　“哢噠”一聲彈響。

  　　手腕上的那片黃金桑葉立刻發生了變化，前後左右像折紙一樣打開了六片，自動拚成了一個扇子的模樣。

  　　直接落在金蠶手裏。

  　　大小剛剛好夠擋住她的臉。

  　　“別動。我們來試驗一下。”葉桑走遠了幾步，然後手裏掏出那把白蓮手·弩。“注意安全，我要發動了。”

  　　“啪”地一聲，手·弩射出那柄同樣材質的短箭。

  　　金蠶看準短箭的來勢，抬起手用那把黃金扇子擋在短箭的去路上。

  　　悄無聲息地，短箭在接觸到扇麵的一瞬間，就開始融化了，全然沒了半點衝擊力和破壞性。

  　　直接變成了一灘白色的液體，往下滴落的瞬間，從半空中凝固起來，直接又飛回了葉桑手裏的手·弩中。

  　　“太不可思議了。”金蠶珍惜地把扇子折好，在手腕上一扣。

  　　又變回了桑樹葉子造型的黃金手鐲。

  　　“好了。很成功。”葉桑把手·弩收好，“這個手·弩就留在我這，我會妥善保管。”

  　　“魏苗苗這裏你也不用擔心，有我照顧。”

  　　“你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這個手鐲千萬不要摘下來。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在哪裏碰到手持白蓮的人……”

  　　摘下來？那是不可能摘下來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摘下來。

  　　她活著一天，就要戴著這個鐲子一天。她死了，這個鐲子也是要陪著她睡進棺材裏去的。

  　　葉桑還在囑咐什麽。

  　　像是在嫁女兒。

  　　真好笑。

  　　金蠶從背後摟上他的腰。

  　　“金蠶……”葉桑說話的聲音停下了。

  　　“別動，讓我抱抱你。”金蠶手臂緊了緊，把臉貼在葉桑的背上。

  　　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煙味。前所未有的重。

  　　她皺了皺眉頭，然後閉上眼睛。

  　　太多話想跟葉桑說了。

  　　她以為自己站在他背後就能說得出口。但事實證明，她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想跟他說別管她了。她這麽大人了，都三千三百多歲了，知道怎麽照顧自己的。

  　　想說他別再抽煙了。就算不怕生病，出了問題她能給他治，可是畢竟不抽煙不是更好，他身上特有的那種清清爽爽的味道多好聞啊。

  　　想說她走了以後不要想她。可是她又希望他想她，怕他一轉頭就忘了她。可是，忘了她不是很好嗎？至少他就不用難過了。

  　　想說謝謝他，想說對不起。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他差她一句謝謝嗎？差她一句對不起嗎？

  　　這一生，恐怕注定是要欠他的了。

  　　還有，她還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我愛你。

  　　以前不好意思說。

  　　現在，變得不能說了。

  　　說得越多越不舍。

  　　她知道的。

  　　自己和他，都不舍。

  　　“金蠶。”背後半天沒動靜，葉桑轉過身，珍惜地把金蠶摟進懷裏，視線一動，落在她脖子上一塊黑紫色的位置。

  　　他便又囑咐了最後一句。“靈力封起來吧，盡快把傷養好。”

  　　“嗯，好。”什麽都聽他的，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馬上封，現在就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