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守護
作者:應橙      更新:2022-09-27 10:56      字數:6686
  第82章 守護

    兩人坐在沙發上看了幾集電視後, 班盛抄起桌上的鑰匙開車送她回家。車子一路疾馳,夜色如流星在車窗外劃過。

    車子在林微夏家樓下熄火,她解下安全帶, 傾身要推開車門,班盛倏地拉住她的手,問她:

    “你聖誕節那天有沒有什麽安排?”

    林微夏拿出手機, 裝模作樣地打開備忘錄,聲音拖長:“那天好像有事,但要是你約我的話, 那我勉為其難——”

    女生眼睛閃過一絲狡黠,白皙的臉頰忽然被捏住, 被迫對上他視線,班盛輕笑一聲, 胸腔發出輕微的顫動,配合她, 聲音低低沉沉:

    “嗯,約你,答應嗎?”

    林微夏輕咳一聲,小聲地說:“好。”

    兩天後, 聖誕,氣象報告上說今天由大雪轉為小雪, 今日出行人數預計比往日增了十倍,請各位出行的市民雨雪天注意安全。

    林微夏坐在梳妝台上細細地描眉,化妝, 又拿了一支梅子色的口紅輕塗嘴唇, 水光瀲灩。

    換衣服的時候, 林微夏的衣服多以簡約色係為主, 她今天特地挑了件墨綠色的鬥篷,壓得她膚白勝雪,黑色貝雷帽下是一雙剔透的眼睛,耳朵掛著的一雙櫻桃耳墜輕輕晃動著,與柔軟的長發膠合在一起。

    臉更顯簡約清麗。

    林微夏和班盛約好在電影院見麵,經典電影《真愛至上》在這一年重映,兩人一起約好看在聖誕節這天看。

    林微夏提前先到,她取了票坐在長椅上等人,今天電影院來了很多人,情侶,夫妻,也有一家三口,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麽,林微夏也不是第一次和班盛約見麵了,可這次卻越莫名的緊張,心跳頻率異於往常。

    她在想,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林微夏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滿懷期待地等著班盛的到來,結果遲遲不見他來。

    又等了半個小時,人還沒有來,林微夏收回時不時看向門口的視線。她坐得腿有點酸,漆黑的眼睫垂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一會兒,影廳響起一道標準的女聲:“各位觀眾,8點10分場的《真愛至上》現在開始檢票……”

    坐在林微夏兩側的人們紛紛起身,大部分是情侶,女生懷裏抱著爆米花,男生手裏拿著票在排隊。

    口袋裏的手機發出嗚嗚的震動聲,林微夏拿出一看,班盛的號碼跳躍在屏幕上,心一動,立刻點了接聽:“喂。”

    “夏夏,是我。”班盛的聲音低冷。

    “抱歉,我臨時有點事,來不了了。”班盛重重地吸了一口氣,他好像站在一個空曠的通風口樓道裏,回聲響起。

    林微夏沉默半晌,舉著手機的手臂發酸,半晌才回神應道:“好。”

    聽筒那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班盛拿遠了手機,語氣頓了頓,嗓子透著疲憊:“下次一定給你補上。”

    掛了電話後,林微夏把手機放回兜裏,大廳裏喧鬧不已。一米之外有一對情侶正在吵架,女生有點生氣:“說了讓你早點買票就不聽,現在怎麽辦?”

    男生撓了一下頭,說道:“那看十一點場的?”

    女生拿錢包打了一下男生的肩膀:“看你個大頭鬼,你是不是忘了學校還有門禁?好煩啊,都怪你。”

    女生越想越覺得委屈,男生則有些不知所措,眼看兩人要再度吵起來時,林微夏走過去,把票遞過去,說道:“給你們了。”

    “你不看了嗎?”女生驚訝地問道。

    林微夏搖搖頭,唇角牽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說道:“不看了,我等的人沒有來。”

    說完後,林微夏把兩張票塞到女生手裏,雙手插在衣服口袋,穿過擁擠的人群,跟眾人朝相反的方向向外走。身後傳來女生的呼喊聲:“謝謝啊,你等等,還沒給你電影票的錢呢——”

    林微夏頭不回,伸出一隻手往後擺了擺。

    這次之前的種種比起來,林微夏的心情好像沒有之前那麽沉重了,可能經曆多了,承受閾值也變大了。

    周三,林微夏上完臨床心理課後同班上的同學一起從教學樓出來,一陣強風吹來,將地上的風沙與枯葉揚起。

    在經過京大告示欄的時候,一群年輕的大學生圍在那裏駐足觀看,起了一陣不小的議論聲,同伴是個愛看熱鬧的,拉著林微夏擠進重重人群,笑著說:“讓一讓,謝謝啊。”

    懷裏抱著的書本不經意地往下滑,林微夏收緊書本,視線掃向公告欄,目光頓住。

    公告欄貼了一張白紙,應該是學生匿名打印貼出來的,上麵的言論直指生物醫學工程學院(一)班的班盛,說他涉嫌服用違禁藥品,依賴藥品超常完成實驗室的項目和研究,此舉對廣大學子不公平,請求學校調查。

    對方說班盛依賴藥物來完成實驗,違反規則,有悖公平,言語憤慨且用詞偏激,言之鑿鑿地搞上升那一套,給學校扣包庇的帽子。

    “真的假的?工程大院那位可是賓大的誒,不會吧。”有人問道。

    “說不定人家在賓大就這樣了,國外一向玩得開。”有男生暗自笑著猜測。

    一位高個子的女生冷冷插話:“這種沒有事實依據的話也有人信,我更相信他是遭人嫉恨,對方急於把他拉下馬。班盛太優秀了,什麽都能做到最好,偏偏栽在這。”

    “哈,人心真有意思。”

    圍觀的人各執己見,林微夏一直沒有說話,指尖不自覺用力攥緊,骨節泛白,在討論的雪球越滾越大之際——

    白皙的手伸出來,直接把公告欄上麵的那張紙給撕掉的了,林微夏的眼睛透著疏離和淡漠,把紙揉成一團,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它丟進垃圾桶裏。

    林微夏沒去圖書館複習,開始找學校所有公告欄裏有這類的匿名告示,然後全掉撕掉,她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

    次日,林微夏獨自一人在食堂裏吃飯,她隻打了兩個菜,一個是清炒豆角,另一個是芹菜炒牛肉。

    她正慢吞吞地吃著飯,左手邊忽然出現一杯熱可可,清香的茉莉花香水味飄來,一抬眼,是李笙然。

    李笙然一身精致的打扮出現她麵前,她手裏拿著手機還有一盒綠箭口香糖,一看就是抽完煙簌嘴用的。

    “你現在居然還有心情吃得下飯,你不去找他嗎?”李笙然習慣性地出聲嗆她。

    林微夏放下筷子,抱著手臂說道:“不然呢,以淚洗麵嗎?我打過電話給他,關機。”

    班盛玩失蹤已經輕車熟路了。

    說完後,林微夏重新拿起筷子,低下頭開始嚼米飯,語氣冷淡:“我還要吃飯。”

    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李笙然看林微夏的態度也明白個七七八八了,作為女生她是站在她這邊的,也認為林微夏該發脾氣,甚至可以不管不問。

    可她從小把班盛當成親哥,一路看著他是怎麽熬到現在的。

    忽然想起之前在九伽山那次,還有他那瓶沒有標簽的“胃藥”,林微夏多次試探都被他若無其事地擋了回去,心一驚,問道:“他是不是生病了,創傷應激障礙?”

    李笙然從包裏拿出一遝報告單,遞給她:“不止,你是學心理的,應該很容易看懂這些。這些報告單他這幾年病例中的一部分。”

    林微夏接過來後,她翻看得迅速,腦子接收的信息很快。“啪”的一聲,一根筷子從邊緣是藍色的餐桌上掉了下去。

    漢密爾頓抑鬱量表,24項評價度:焦慮,認知障礙,睡眠障礙,絕望感……評分大於三分,重度抑鬱。

    ssi自殺意念量表評分顯示患者自殺欲望強烈……越看下去,上麵統統顯示一個名字——班盛。

    林微夏的指尖忍不住顫抖,平時她在課堂上爛熟於心的名詞忽然發生在眼前。

    她感到一切都很陌生。

    “那天他準備去找你,剛好有件事要打電話給他爸,班盛和那個家已經兩年沒聯係了,結果打過去,他爸竟然換了號碼。然後他再一次並病發,被強行送進醫院,手機也被沒收了。”

    李笙然吸了一口氣:“你大概不知道,班盛患有抑鬱症很多年了,在國外這兩年已經演變成了重度抑鬱和中度焦慮。”

    兩人正說著話,放在桌邊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林微夏點開一看,是學校在官網發出的一則公告,上麵寫道大三工程大院交換生班盛因深陷輿論風波,加上學校不斷收到舉報直指班盛違反校規校記,經學校綜合考慮,在調查結果出來前,校方已暫停班盛在進行的項目。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班盛整天熬在實驗室,沒日沒夜付出的心血極有可能作廢。

    “畜生。”林微夏沒忍住說道,一滴晶瑩的眼淚滴到手機屏幕上。

    她在罵舉報班盛,惡意拉他下水的人,憑什麽這樣對他。

    “吃抗抑鬱和抗焦慮的事也能說成磕;藥,這世道,靠一張嘴,白的都能說成黑的。”林微夏冷聲說道。

    她看了一眼林微夏餐盤裏的牛肉芹菜,歎了一口氣:“冬至那天也是,我看你買了芹菜,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喜歡吃牛肉芹菜?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吃芹菜,高中跟你打一樣的菜是在遷就你,因為你喜歡,他才跟著吃的。”

    “什麽?”林微夏人都是蒙的。

    “紋身是我騙你的,他紋那個蝴蝶紋身是因為你,高考結束後他就去紋了,因為他不想忘記你,”李笙然冷靜地說道,“最重要的一點,他上大學改專業是因為你,他怕你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高考那些事發生以後,班盛被關在家裏,後來有一天,他溜了出去。班盛找了七中認識的一個朋友,那人初中跟林微夏是同一屆的,他把他知道關於林微夏的事全都跟班盛說了。

    他告訴班盛,林微夏耳朵原來是好的,好像是很小的時候她有一次發高燒,她那個喝得爛醉的父親拿錯藥給她了,林微夏服用過量的慶大黴素之類的藥物之後,導致右耳聽力缺失。

    後來她就戴上了助聽器。

    “上了初中後,她不是跟大家不同嘛,班上的人撕她作業本,罵她賤人,孤立她是常有的事,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是學生有一幫畜生放學後調戲林微夏,把她堵到巷子裏。估計是被欺負狠了,林微夏當時反抗了,咬了其中一男的手,差點沒把那個馬仔手臂那塊肉咬下來,疼得他當場扇了林微夏左耳十幾個耳光,那馬仔扇得狠,打得她耳朵出血才肯放過她,後來她左耳聽力也出了問題,但這事最後也不了了之。”

    她左耳被人欺淩扇耳光,導致另一邊的聽力也不太好,所以林微夏聽了不了太嘈雜的聲音,有時候還會應激。她有時候說話,反應會比別人慢一拍。

    對方說完之後,看向班盛,試探性地問了句:“班爺,你沒事吧?”

    他第一次見班盛這樣,頂著一臉的傷跟個沒事人一樣過來打聽林微夏的事,聽完之後,黑衣少年靠在牆上,額頭的青筋突起,似乎在竭力隱忍什麽。

    班盛倚在斑駁的牆邊,臉上麵無表情,手不自覺攥成拳,似要攥出血來。

    他第一次見班盛眼眶紅成這樣。

    少年心事全是隱忍。

    高考結束後,劉強沒事幹吹著口哨獨自跑回學校。在附近瞎晃,他正準備找個燒烤攤吃點夜宵,天空響了一道滾滾的雷聲,緊接著,白辣辣的大雨兜頭而下。

    劉強哼著小曲,一路跳開水坑,走進巷子裏躲雨,他正開心著,後腦勺忽然遭到一記悶拳,人立刻被打趴到滿是水坑的地上。

    “我操你媽,找死啊。”

    劉強朝地啐了一口唾沫,手肘撐在地上起來剛想打人,一道黑影壓了下來,一記悶棍打在劉強胸骨上,發出一聲慘叫。

    雨不停地下著,斜打進來的雨滴濺到班盛臉上,神情冷厲,“邦”的一聲,棍子被扔到地上。

    潮濕長滿苔蘚的牆上投了兩道身影,一道身影瘦削挺拔,帽子扣在腦袋,露出的側條線條如刀削般鋒利,麵容如羅刹一般冷峻。

    其中一道偏矮的身影不停地遭受暴打,最後弓腰,彎成一隻蝦,臉漲成豬肝色,終於支撐不住跪在地上。

    劉強被打得很慘,他不停地求饒:“大哥,我錯了,我哪得罪您了——”

    劉強全身痛得不行,感覺五髒六腑都碎了,最後躺在滿是泥坑的水上,班盛緩緩蹲下來,臉上被濺到了髒水,眉骨的傷口交錯,他盯著劉強看,掌心裏忽然甩出一把折疊刀,鋒利的刀刃在燈泡下閃著寒光。

    “哪隻手打她的?”班盛緩緩出聲。

    見劉強一臉不知道所以,班盛給了一個提示:“蝴蝶。”

    劉強聽到這個詞一下子想到了林微夏,整個人一激靈,不停地往後縮。當初他不過是摸了一下她的臉,手搭在她腰上剛摸到她的胸時,林微夏他媽就跟個貞潔烈女一樣發瘋了的咬他。

    他當然得扇她耳光,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女的,但沒想到最後林微夏左耳的聽力也受到了影響。

    差一點,她就全聾了。

    想到這,劉強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轉身就想跑,班盛抬腳踩住他的手,後者立刻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人還沒反應過來,一把鋒利的刀低在耳邊上,班盛臉頰緩緩抽動了一下,手裏的刀刃使了點力往前推了一下,劉強立刻感到耳邊湧出溫熱的液體,嚇得他再次發出慘叫。

    “我改主意了。”班盛看著他的耳朵麵無表情地說道。

    這個瘋狗,說不定真的會把他耳朵割下來給林微夏賠罪。

    劉強立刻掙紮著坐起來,抱著班盛的褲腳求饒,邊求邊跪在地上用力扇自己的耳光:

    “我錯了,我錯了!大哥,不用您動手,我自己扇自己。”

    班盛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劉強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扇到耳朵紅腫聽不清聲音,響聲回蕩在這狹窄的空巷中,邊扇邊喊:

    “是我對不起林微夏,是我對不起林微夏,是我該死……”

    “哐當”一聲,棍子扔在地上,黑衣少年的腳步聲遠去。

    而這場雨,仍在不停地下著。

    班盛回去之後查了很多資料,都是關於聽障人群的。

    之前林微夏在學校被鄭照行強行扯下助聽器後,耳朵被弄出血,他帶她逃亡時,班盛問她戴那個舒不舒服,林微夏說習慣了。

    林微夏的表情好像她生來就該承受這麽多。那一瞬間,班盛心底劃過心疼的情緒,他很想為她做點什麽。

    之後班盛又在網上看到一篇文章,資料提到了人工耳蝸的設計與前景,植入人工耳蝸會對耳聾患者的聲調提高到百分之30—70。

    但因為世界上人工耳蝸的生產商都有自己的語音處理器,但國內大多實驗室沒有拿到入口通道,所以國內一直在不斷自主研究自己的平台,並不斷開發並更新屬於漢語聲調的語音編碼。

    一長串資料看下來,班盛了解到很多。他害怕林微夏以後老了,隨著年齡或其他外因,聽力下降或受到其他影響,那個時候不得不植入人工耳蝸。

    這些事情發生後,班盛希望能為她做些什麽——

    讓她可以一直更清楚地聽見世界上每一種聲音。

    他姑娘來到這個世上,本不應該受這麽多苦的。

    她應該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守護林微夏,是班盛的秘密。

    於是在申請國外大學的時候,班盛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放棄了熱愛的天體物理專業,毅然決然選擇了生物醫學工程專業。

    林微夏在跑去找班盛的路上,不斷回響起李笙然的話。她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不停地揮手打車,眉眼焦急。

    上了車以後,司機看見後座的女孩哭得滿臉是淚嚇一跳,問她有沒有事,又搖了頭。

    “讀高中那會兒我就不喜歡你,他一門心思放在你心上,結果你利用班盛,讓他爸把他打了一頓,把他送出國後,導致他的抑鬱症也不斷加重。”

    “之前幫他試探你刺激你,都是我自己的行為。看不慣你而已。最好笑的是什麽你知道嗎?高中那些事他什麽都不在乎,他到現在都害怕你喜歡的是梁嘉樹。這麽多年了,他看到的隻有你。”

    少年的真心,赤誠又堅定,一輩子就那麽一次,隻給了你。

    給了,就再也沒收回來過。

    “不知道你發現他手臂的傷口沒有,我見過他太多次發病了。他不是故意情緒反複衝你發脾氣的,他控製不住自己,每次傷害你之後會後悔愧疚,然後用煙頭燙傷自己的手臂來懲罰自己。”

    重度抑鬱的情緒的反複不用李笙然贅述,林微夏也知道,九伽山那次,是班盛發病最嚴重的時候,他不想讓林微夏看見他狼狽不堪的模樣,所以故意說狠話把她趕走。

    班盛想過無數次,要把他的事告訴林微夏,驕傲如他,讓他怎麽說?他身處黑暗,人前的風光是假的。對不起,其實你喜歡的人是個精神病。

    他很愛你,但無時無刻又都想著去死。

    林微夏心像一把鈍刀來回割著,原來她那天晚上在民宿摸到他手腕上的傷疤竟然因為這樣。

    作為一名心理學在讀學生,兩人相處時,上次在九伽山看他對風鈴反應這麽大,林微夏以為班盛是得創傷應激障礙,所以她一直試圖引導班盛打開自己的心結。

    而他對自己的態度反複,林微夏一直以為是班盛在懲罰自己,用來試探她的心意。關心則亂,當局者迷,麵對班盛,她失去了自己理智的判斷。

    車子開了半個多小時後抵達醫院,林微夏打開下車立刻朝醫院奔去,身後的司機不停地喊道沒給錢。

    林微夏又匆匆折回,從口袋裏拿錢給他,連零都沒有找就消失在司機的視線中。

    來到住院部,林微夏在護士前台登記後,往左拐下意識地尋找4817房間,這裏的牆壁是冰冷的淡藍色,雖然有陽光,氣息卻陰森。

    在經過一排排病房時,林微夏時不時聽到歇斯底裏的叫聲和哭聲,還伴隨著護士低聲安撫。

    氣氛壓抑又讓人不知所措。

    來到一扇黃白色的門前,推開門,一縷陽光斜照了進去,

    明明幾天沒見,林微夏卻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沒有見到他。

    他穿著病服背對著她站在露台上,外麵是蔓延的光禿禿的青山以及被融化了一半的雪,樓下時不時傳來病人在樓下散步的聲音,隔壁病房傳來病人摔杯子崩潰的哭聲,全都交織在一起。

    班盛個子很高,身材瘦削,整個人被一種鋒利的折墮感籠罩,好像隻剩一副骨架在撐著,隻剩嶙峋的骨頭,手搭在褲縫上,手背一片烏青,紮滿了大大小小的針眼。

    “阿盛。”林微夏出聲喊他,已經努力控製,聲音還是止不住地抖。

    班盛高瘦的身影僵住,陽光投在地上將他的影子拉長,他站在陽光下,卻像活在陰影裏,背對著她,仍沒有回頭,輕笑一聲:

    “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