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靠近
作者:應橙      更新:2022-09-27 10:56      字數:4162
  第77章 靠近

    洗手間很寬大, 不停地回蕩著這句話。林微夏的聲音冷淡,她看著對麵白牆上的黑點發怔,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象不出他的表情。

    林微夏感覺到班盛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僵了一下, 然後慢慢鬆開圈住她腰的手。

    桎梏在她身上的力量悉數放開,他身上的氣息也慢慢撤離,然後完全消失。

    班盛走後, 空蕩蕩的洗手間隻剩下林微夏一人,她站在原地愣怔了一會兒,走到洗手鏡前, 抽出的兩張紙巾擤了一下鼻子,然後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

    其實林微夏剛才對班盛說得不止是氣話, 還有一絲茫然。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她已經想不到該怎麽堅持下去。

    林微夏照常上課, 去圖書館複習,以及去宋以航家給他做定期的心理治療。沒有班盛, 她的生活平靜如湖麵,心底不再起起伏伏,因為他而掀起山呼海嘯。

    中途,班盛打來過兩通電話, 統統被她摁掉了,後來手機屏幕沒再亮起過。

    隻是一次, 很偶然,工程大院那邊的教學樓有幾間教室的玻璃被暴風雪打碎了,那邊的學生這一周上課都是借用她們這邊的教室。

    周三, 大雪。

    這場雪下得急又厚, 到處一片皚皚雪白, 林微夏抱著書本走在校園裏麵, 身後不斷傳來積雪壓斷枯枝發出“啪嗒”作響的聲音,凜冽的風鑽進骨頭縫裏,不自覺地擁緊身上的衣服,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一節大課有十五分鍾的休息時間,上完半節課,林微夏把桌上的《社會心理學》合上,拿上保溫杯走出教室打算走到走廊盡頭去打熱水。

    經過一排教室,一路上有路過認識的同學同她打招呼,林微夏笑著回應,視線不經意地一轉,在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目光停滯了一下。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兜帽衛衣,整個人懶散地搭在欄杆上,肩膀略低,他嘴裏咬著一根白色的煙,正打算點煙,旁人衝他說話,側了一下臉,下顎線斂起一個漫不經心的弧度。

    班盛站在那裏,就是話題中心。

    林微夏握緊手裏的保溫杯,垂下眼,目不斜視地經過他們。迎麵走來一位長腿女生,她的腳步有點活潑,在經過班盛的時候停了下來,也學著他,把雙手搭在欄杆上,歪著腦袋問他:

    “班盛,今天10點的賭球,零度酒吧你來不來啊。”

    此時,一陣呼呼的風聲吹過來,班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真切,他低頭點煙,“啪”的一聲,煙絲燃燒,吞吐間,薄唇呼出一絲白霧,飄到林微夏這邊,他說:

    “來。”

    林微夏不自覺地攥緊手心,指甲泛白,淡青色的血管突起,從兩人身邊走了過去。

    門紫是第一個發現林微夏的反常的,兩人在家吃飯時,林微夏通常夾了兩筷子就不吃了,跟她說話也是心不在焉,一副丟魂的狀態。

    “夏夏,你怎麽了?”門紫語氣擔憂,“有事的話說出來更好受些。”

    林微夏猶豫了一下,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她,一開始門紫還“嗯”“這樣”地應著,聽到後麵她一下子生氣了:

    “我沒聽錯吧,你一心一意想把他從原來的泥沼裏拉出來,但他竟然讓你下車?”

    林微夏點點頭,她起身坐到沙發上,揀了一個抱枕放在扶手上,整張臉頰貼在上麵,神色懨懨,出神地問道:

    “是不是我太過勉強了。”

    之前聽人說,戀人分開之後是靠任意一方的思念程度來檢驗這份愛。這些年來,林微夏發現自己一直忘不了班盛,所以再相遇後,她很努力地向他靠近。

    可班盛呢,永遠一副猜不透遊刃有餘的模樣,他會跟林微夏糾纏,也玩曖昧,但不會坦誠一切,兩人心平氣和地交談。

    她試圖走進班盛心底那扇門,但他關上了。

    門紫坐在旁邊,手機發出“叮咚”的聲音,點開一看,心下了然。她側頭看了一下林微

    夏這一整周都提不起勁來的模樣,忽然來了主意:

    “夏夏,周末有個局,在京北臨市的度假村,開車過去大概兩三個小時,剛好是周末,你去不去啊,帶你過去散散心。”

    見林微夏還在垂眼思考,門紫繼續遊說她:“走啦,換一個環境,說不定你想不清楚的事一下子就想開了。”

    “好。”林微夏最終答應道。

    門紫告別林微夏,走出她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她今天化了一個很漂亮的紫色煙熏妝,皮夾克,一身颯爽的打扮,準備去參加一個主題聚會。

    突然心血來潮,門紫拿著手機自拍一張,翻到寧朝的微信,把照片發了過去。

    對話框前麵顯示有七八條聊天記錄,大部分是門紫一個人的單向撩人對話:

    【寧sir,你要不要欣賞一下你的腹肌,我已經把他設為壁紙了。】

    寧朝沒回。門紫隔天又問:【吃飯了嗎?寧sir ?】

    【寧sir,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呀?】

    消息發出去很久,寧朝過了五小時才回,語氣是一貫的不近人情和冷酷:

    【除了你這樣的,我都喜歡。】

    門紫是誰啊,鑽石心,扔地上都摔不碎的那種。她看上的男生,隻分她想要的和不想要的,想要的一定要追到手。

    寧朝越不理她,她越來勁。

    照片發出去後,門紫在對話框裏打字發出噠噠的聲音,問道:

    【好看嗎?】

    這會兒是發出去,幾乎不到五分鍾手機屏幕亮起,寧朝回了一個字:

    【醜。】

    門紫眉毛挑了一下,哼了一句,嘟囔了一句沒眼光,有些生氣地把手機塞回兜裏,走到馬路邊攔了一輛車去參加聚會。

    一到聚會,門紫剛才不愉快的心情一掃而空,她在聚會上喝得爛醉,最後由一位朋友把她送回了家。

    門紫回到家,把高跟鞋一踢,衝過去抱著馬桶狂吐,吐完之後門紫就扶著門框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坐在化妝前卸妝。

    卸完妝後,門紫泡了個澡,熱水浸燙過皮膚之後,人也清醒了很多,洗完澡後,門紫半眯著眼睛來到房間,把腳下的拖鞋一擲,整個人爬到了床上。

    門紫迷迷糊糊地睡著,想起什麽,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她又想起下午發照片過去,寧朝說她醜的那件事。

    越想越生氣,於是喝醉了的門紫拿著手機又對自己拍了一張照,然後躺回床上去,把照片發了過去,什麽都沒有說。

    寧朝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大概十一點多,宿舍快要熄燈,枕邊的手機發出嗡嗡的聲音,登進去一看,又是那臭丫頭發的信息,不在意地用拇指化開紅點,視線頓住。

    是一張門紫的素顏照。

    她的頭發半濕,柔軟地披在身後,穿了一件月牙銀的白色吊帶睡裙,肩頸線條完美流暢,濃顏長相,但因為卸了妝,妖豔的五官生出一絲柔和感。

    其實白天門紫發的那張煙熏照不是不好看,隻是妝太濃了,遮掩了原來的五官,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失真。

    寧朝看著那張照片一直沒有移開視線,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室友有事喊他,喊了好幾聲,他才回神,熄滅手機屏幕,轉頭問道:

    “什麽事?”

    “你手機住了個勾你魂的女人啊?”同伴打趣道。

    寧朝笑罵了一聲:“放屁。”

    到了周五,雪終於停了,但積雪堆得半尺高,踩在路上有些費力,城市管理部門開始清掃街道,鏟雪。

    林微夏和門紫周五下午都沒有課,所以收拾好東西準備中午出發。

    門紫發信息給林微夏的時候,林微夏正在戴圍巾,整理了一下頭發後,拎著行李袋下了樓。

    門紫高挺的鼻梁處架了副墨鏡,她接過林微夏手裏的行李袋然後放在後車廂。林微夏坐上副駕駛後,門紫發動車子,她從牛皮紙袋裏拿出一根冒著熱氣的水煮玉米,說道:

    “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門紫騰出一隻手接過來,咬了一口,甜又糯,她感歎道:“夏夏寶貝,像你這麽貼心的人上哪找啊,不如嫁給我,我把工資卡都給你。”

    林微夏被門紫成功逗笑,應道:“好啊。”

    車子駛上高速公路,車窗外的銀杏樹,低矮的山,結了冰的湖麵一路倒退。她靠在椅背上和門紫聊了一會天,昨晚她熬了個大夜趕作業,疲憊感襲來,不由得打個了哈欠。林微夏往後拿了個靠枕,扭頭跟門紫說話:

    “小紫,我先睡一會兒,一會兒你開累了換我開。”

    “好,你休息吧,兩個小時算什麽。”

    林微夏偏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慢慢睡著了,她做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夢,夢中有一個她追逐了很久的黑色身影,但看不清正臉,每次手剛夠到那個人的時候,那個身影就會迅速消失。

    等林微夏從夢中睜眼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進入了雪雲衝景區。

    車子一路歪歪扭扭開過去,經過一棟又一棟的獨立別墅,還有民宿。不遠處還有一個大型的動物農場,老遠林微夏就看見了一隻綿羊立在柵欄邊上。

    七彩的旗下串聯在一起,作為各區域的分界線,這裏的海拔高一些,天氣也更冷,雪也更厚,崇山峻嶺都是雪,藍色的牌子還刻了雲衝滑雪場五個字。

    終於抵達地點,車子在一棟藍白的獨棟民宿前停下,林微夏剛睡醒,肩頸酸痛,整個上半身都是麻的,她揉搓了一下脖子,打開車門下車,繞到車尾去拿自己的行李。

    剛要轉身,一位穿著藏青色夾襖戴銀絲眼鏡的男生走了過來,唇角勾出淺淺的笑容,伸出手:“我來吧。”

    竟然是蔣珩。

    之前在酒吧裏,他以為林微夏會乖乖受人欺負,後來還調了一杯墮落天使給她。

    林微夏剛想說沒關係,他推了一下眼鏡,說道:

    “不客氣,你跟門紫的都給我,畢竟我是男生。”

    門紫摘了墨鏡揣兜裏,挽著林微夏的手帶著她往民宿的方向走,說一會兒有好玩項目帶她玩,她們有說有笑地聊起來,蔣珩拿著兩位女生的行李跟在她們後麵。

    林微夏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快要到門口的時候,視線不經意地往前看,臉上的笑意僵住。

    男生穿著一件黑色的衝鋒衣,肩膀散漫地低在門框邊上,衣襟敞開,脖頸的線條修長,正低頭玩著手機。

    聽到聲響,班盛略微轉了一下頭,那張冷淡分明的臉正對著她,隨著他頸部骨骼的起伏,落在臉頰上的那粒痣清晰起來。

    也招搖蠱惑。

    林微夏腳步停下來,看見他轉身就走,而班盛也明顯看見了她,以及她身後的蔣珩,人倚在門框沒有動。

    門紫急忙追了過去,追到三米之外,拉住她,看到林微夏疏離的神色有些發怵,說道:

    “我發誓,是蔣珩請我來的,我真不知道他也在這。這裏這麽偏僻,大家都是自駕你一個人怎麽回去?我們別理他,別跟他說話,有我在,他還敢把你怎麽樣。”

    門紫好說歹說,林微夏才稍微冷靜了一下,心情平複後,被門紫帶回去。

    林微夏剛才想走是覺得,很怕自己一跟班盛糾纏上,又變成那個沒有自尊和原則的自己。

    班盛還在靠在門口,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林微夏感覺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沒有看他,徑直擦肩過去。

    林微夏進去後,班盛把煙和打火機揣兜裏,也跟著走了進去。

    這次短途兩天一夜遊來了很多人,一樓很熱鬧,不是在玩遊戲,就是一幫男女在邊喝酒邊打鬧,洋溢著年輕又青春的氣息。

    班盛坐在沙發上,手肘抵在大腿上,拿了桌邊一隻酒杯,正準備調酒。

    一男生湊過來,不怕死地說:“班爺,從林微夏進來後,你的視線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你看人家看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