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戒癮
作者:應橙      更新:2022-09-27 10:56      字數:4969
  第74章 戒癮

    話音剛落, 一群人此起彼伏地“哦”了起來,曖昧的眼神在兩人身上流轉。這時,有人在不遠處喊班盛, 他轉頭看著林微夏:

    “在這等我, 別亂跑。”

    林微夏點了點頭。人走後,她感覺有一道身影靠了過來,一抬眼是那位紅毛二世祖。他看著不遠處的班盛開口: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帶女的過來。”

    林微夏沒有接話, 三米開外的裁判搖著手裏的旗子,不停地重複規則:“繞半山一圈,誰先在最短的時間內回來這個休息站就是誰贏——”

    “遊戲規則是什麽?”林微夏問他。

    紅毛二世祖撓了撓脖子,接話:“輸的人賠一輛車唄,不想賠的人就跪下來叫爹咯。”

    “怎麽,擔心你男人輸啊, ”紅毛二世祖問道,想起什麽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 “他就沒輸過,有他在,老子回回都第二。”

    “這回老子一定不能再輸了。”紅毛二世祖惡狠狠地說。

    “怎麽著, 你是來勸他別玩這山地越野賽車的啊?”紅毛二世祖繼續問道。

    他剛想說班盛這個人拽得很, 性格又硬, 你不見得能改變他時, 林微夏搖了搖頭,溫聲開口:

    “我是來陪他的。”

    紅毛二世祖一愣, 再看向林微夏時眼神已經變了,一臉的玩味, 他正想說什麽的時候, 班盛不知道什麽時候折了回來, 人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眼神凜凜可畏,聲音發沉:

    “林微夏,過來。”

    林微夏依聲走過去,來到班盛麵前,見他臉色不太好看,眉眼的戾氣明顯,剛想出聲,手腕被他拽住。

    一拉,班盛把人帶到了比賽基地的蘆葦叢。蘆葦叢已經枯黃,枝幹仍未倒,將兩人的身影遮住。

    冬天的郊外仍有鳴蟲在叫著,班盛抽動了一下臉頰,呼吸漸沉:

    “你少招他。”

    林微夏隻覺得無辜,她什麽沒有做,是那個人主動過來跟她說話的,下意識地反駁:

    “我沒有——”

    清冷的月光落下來,披掛在林微夏臉上,更顯清麗脫俗。一雙水潤的嘴唇泛紅,烏發紅唇,誰看了不心動。班盛抬起手,拇指按住她的嘴唇,有些粗暴地把她塗好的口紅給擦掉。

    她的嘴唇很軟,溫度燙人,很快,班盛的指尖染指了一抹禁紅。

    擦完之後,露出林微夏原本的唇色,粉紅,比原來淡了一些。班盛發現這樣更好看了,看得他不由得更生悶氣了。

    很快有人發現班盛跟他帶來的女生躲在蘆葦叢後麵,等他們出來以後,有男的賤笑道:

    “班爺,你倆剛才不會去野戰了吧?”

    班盛教養一向好,基本不會在人前說什麽難聽的髒話,他惱怒地笑了一聲,眼神警告又鋒利,一個字一個地往外說:

    “野你媽。”

    班盛的眼神讓對方不寒而栗,那人正愁著剛怎麽認錯時,旁邊的大哥不停地替他鞠躬道歉,說道:

    “班爺別放在心上,他就是嘴賤。”

    班盛懶得給眼神,正好裁判吹口哨讓參加者開始集合。當著大家的麵,裁判又說了一遍規則和賭注,其中一位公子哥不耐煩地揉了揉耳朵,說道:

    “哥哥啊,能不能快點,在座的各位又不是第一次玩了,我還等著趕下半場呢。”

    人群發出一聲哄笑,裁判無奈地吹了一聲口哨,宣布讓各位自由挑選副導航。林微夏一直在認真聽裁判解說副導航的意思。

    原來是每位參賽者副駕駛旁邊要有一個人,相當於人眼,預判風險和提醒主駕上的人前路路況問題,但放在他們玩家身上,其實是想有個人提醒他們別玩得太過火而不要命。

    這些人都要老玩家,挑選的副導航基本都是認識的,或者隊裏提供的人,男生女生都有。

    “你讓我試一試。”林微夏把手搭在班盛尾指上,輕輕地勾住晃了晃,她一撒嬌就會做這個動作。

    像高中那樣。

    班盛一點餘地都不留,直接撂話:

    “不行。”

    林微夏知道他考慮的是什麽,與他對視,問道:

    “那你會讓我有事嗎?”

    班盛徹底沉默下來,沒有接她的話茬,林微夏繼續遊說他,一雙清眸裏沒有半分怯意,說道:

    “我不怕。”

    僵持了好久,班盛終於答應讓林微夏做他的副導航。在一旁的邱明華把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也知道林微夏的用意。

    她在以身試險,讓班盛戒癮。

    臨上車前,邱明華跟林微夏說了一句話:

    “這麽多年,也就你能管得住他。”

    “他也隻讓你管。”

    裁判揮動旗幟一聲令下,五六輛不同型號的賽車開始發動引擎,“轟”的一聲向遠方駛去。

    班盛坐在主駕上,熟練地換擋,踩油門,車子比往常快了幾倍,像是一道幻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班盛的車開得很快,林微夏始終安靜地坐在一旁沒有說話,她發現他很享受這種心跳加速的狀態。

    車子開得越快,班盛越是遊刃有餘,眉眼跳躍著亢奮之色。車子在下一道拐彎處斜斜地轉彎,林微夏嗓子不由得發幹,她暗暗摳著安全帶,但是沒有表現出來。

    導航顯示即將進入陡峭的窄彎道,是班盛最喜歡也最愛玩的一段路,車子漂移在上麵,好像整個世界都倒了過來。

    也是關鍵性決定勝負的一段路。

    班盛神經的亢奮點達到頂點,正想發動車子,加速油門時,視線瞥見林微夏有些泛白的唇色。

    像是憑空澆下來一盆冷水,徹底將班盛的理智拉回。

    他敢去拿林微夏冒險嗎?

    班盛咬了一下後槽牙,非但沒有加速油門,反而把車速降了下來,慢悠悠地開著,因為林微夏坐在副駕駛上麵。

    他的山地越野賽車愣是變成了旅遊觀光車。

    眼看一輛又輛的車輕而易舉地超過了班盛,林微夏問道:“不比了嗎?”

    “比啊,爺順道帶你看一看九迦山的夜景。”班盛吊兒郎當地說道。

    於是班盛開著越野賽車在賽道上,載著林微夏閑散地繞了九迦山一圈。林微夏看向天空,顏色是暗藍的,幾顆星出現上麵,不遠處升起了煙花。

    無比絢爛,從兩人眼前劃過。

    班盛是最後一名到達休息站的,他開著車,車速慢得跟烏龜一樣在眾人麵前。兩人一前一後地下車,眾人衝班盛豎了個大拇指,打趣道:

    “牛逼,領導在就是不一樣哈。我算是服了。”

    班盛壓根不理他們的調侃,把車鑰匙幹脆利落地拋給了紅毛二世祖,拉著林微夏的手就要走。

    紅毛好不容易贏一次,壓了一回班盛的風頭,沒想到還是他讓的。班盛把鑰匙扔給他,姿態漫不經心,明明輸了,他的姿態高得好像這機會是班盛賞給自己的一樣。

    越想越惱怒,自尊心受挫和屈辱感油然而生,紅毛在一片嘈雜聲中開口,喊住了正要離開的班盛:

    “不行,再比一場。”

    對上班盛淩厲的眼神,紅毛絲毫不畏懼,還改了規則,他抬手招來裁判,讓人重新布置場地。

    “交換各自的副導航,”紅毛衝他說,轉而視線移到她臉上,伸手指了指,“我要她。”

    班盛臉頰抽動了一下,這是他發怒的征兆,居高臨下地看著紅毛,嗤笑一聲,緩緩開口:

    “你也配。”

    紅毛也沒生氣,笑了一聲,說話依然客氣:“班爺,你是不是忘了規則?贏家不喊停,沒人可以喊停。”

    “這規矩還是您定的。”

    一眾人麵麵相覷,都知道紅毛和班盛不合,但搬到台麵上來公開不對付,還是頭一回。班盛拉著林微夏的手腕,頸側的青筋突起,剛要鬆開林微夏的手,她直覺不對勁。

    因為害怕班盛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林微夏拉住了他的袖子,冷靜分析:“沒關係,我和他在同一輛車上,再怎麽樣他也會惜自己的命。”

    班盛沉默半晌,眉宇摻著濃重的煞氣,遠處的車燈打過來切在他臉上,染成一片陰影附在眼底。

    班盛徑直走過去,拉開車門,回頭,對上紅毛的視線,他的語調很緩,放話:

    “她要是少一根頭發,老子把你扔海裏喂鯊魚。”

    “嘭”的一聲,黑色的車門被關上發出震天響的聲音,紅毛的表弟也就是他的副導航哆嗦了一下,抖著手上了班盛的車。

    兩輛越野賽車在裁判的一聲令下中發出轟鳴的聲音,向前方駛去。黑色的GTR像車尾燃燒的火焰一般,囂張又狂妄,唰地一下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紅毛發出“哇”的一聲,緊跟了上去。他開的車也很快,但屬於讓人心跳加速但沒有安全感的那種。半道有幾次急速俯衝弄得林微夏胃不舒服,幾欲嘔吐,但她還是忍住了不適。

    擋風玻璃將外麵的風聲隔絕在外,但還是可以感覺到這速度有多快。林微夏一直沒有說話,紅毛卻閑不住了,開始說話:

    “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這樣。以前還以為他個沒有感情的怪物,但現在看來——”紅毛看了她一眼,“找到他的命門了。”

    林微夏抿著一張嘴沒有搭理他。

    紅毛一邊說一邊又開始提速,他覷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臉色疏離,眼神冷靜的林微夏,驚訝道:

    “你不怕嗎?”

    一般女的上他車,剛開出一段路就是哭個不停,碰上他心情好的時候還能哄上一兩句,哭煩了直接趕下車。

    天上的零星幾顆星一閃一閃地亮著,映在車窗外,像冬天的一幅油畫。林微夏收回視線,轉頭,琥珀色的眸子透著沉靜,問:

    “怕有用嗎?”

    紅毛揚了一下眉,倒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近距離地看,他發現林微夏的眼睛好看,幹淨,眼尾是淚滴的形狀,也勾人。

    紅毛來了興趣,眼神變得趣味盎然,看著她笑:“我改主意了。”

    “什麽?”林微夏神色錯愕。

    她人還沒反應過來,紅毛倏地打了一下方向盤,車子調了個頭,快速向山下俯衝,還得意揚揚地吹了個口哨。

    “你要帶我去哪兒?”林微夏心裏起了一層不好的預感。

    紅毛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還能幹嗎,約會去咯。”

    林微夏看著他的臉,有那麽一瞬間很想出聲罵人,還是忍住了。藍色的幻影一路蜿蜒下山,紅毛心情極好地放了音樂,重新坐回位置上的時候,不經意地看了後視鏡一眼,發現班盛那輛黑色的GTR一直緊咬在後麵。

    紅毛立刻換擋加速,他也是個不要命的主,車子一個疾衝很快將那輛車甩在後麵,他的臉色隱隱興奮,載著林微夏下車,自以為將班盛甩在了後頭。

    他正得意著,前方有條岔路口,班盛那輛車竟直直地橫了出來,把路給截住了。紅毛立刻啐了一句髒話,他踩油門加速著,打算一路撞過去,想要逼退那輛車。

    以紅毛的瘋勁,他不在乎兩敗俱傷,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

    班盛比他更瘋。

    那輛黑色的GTR紋絲不動地橫在那裏,態度比他更囂張,似乎在叫囂著,有種的話就撞過來。

    紅毛一瞬間怒氣被激起,踩著油門一路逼近,林微夏的心跳到嗓子眼裏,在離那輛黑色的車隻三厘米的時候,車子猛地一刹車,林微夏整個人被慣性一衝,差點磕到腦袋。

    夜色黑暗,正前方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朝他們走來,人還沒反應過來,班盛沉著一張臉把紅毛從車上拽下來,他衝著紅毛揮了一拳,對方的嘴角立刻見了血。

    班盛拎著紅毛,跟對待死屍一樣,麵無表情地把人往車上摜,他身上那股瘋魔下沉的氣息又出來了。

    林微夏趕緊解開安全帶,下車,繞到另一邊從後麵揪住他的衣擺,拽得指尖發緊:“班盛,我想走了。”

    拳頭離紅毛的鼻梁骨隻有一寸,在聽到林微夏溫和的聲音後,班盛生生地停了下來,撂了一個眼神,轉身把人帶走了。

    車子還在半山腰上,班盛一路開下車,他開得很慢,開了一段路把紅毛甩開後,車子停在寬闊的公路上。

    車窗降下來,班盛從儀表板上拿起一包煙,輕輕磕了磕,一支煙掉在掌心。低頭咬住煙,機匣發出“啪”的一聲,藍紅的火焰點亮他淩厲分明的側臉。

    班盛吸了一口煙,拿著煙的那隻手臂伸出車窗,一開口,嗓子低淡:

    “我後悔了。”

    後悔帶她來這裏。

    班盛盯的事實是林微夏,而她在意的不是這個。林微夏從儲物格裏抽出幾張紙巾,伸手將他搭在方向盤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漆黑的眼睫垂下來,開始慢慢擦骨節上麵的血跡。她忽然出聲:

    “阿盛,我真的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

    “你覺得玩賽車很快樂是嗎?可以逃離一切。可人生其實還有很多快樂的事,你要不要試著——我帶你走前麵的路。”

    班盛正仰靠在椅背上,一抹陰翳歇落在冷白的眼皮底下,聽到林微夏的聲音,睜眼看到黑絨絨的車頂,視線移到她臉上。

    對上一雙真誠的期待的眼睛。

    男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語氣頓了頓:“我——”

    聽他說話的間隙,林微夏彎腰把抽紙塞回儲物格裏,“鈴”的一聲,一個東西掉在地上。班盛的眉心跳了跳。

    林微夏彎腰撿起那串紫色的鈴鐺,班盛在看見後的一刹那臉色像是山雨風俱來的模樣,冷冷問道:“你哪來的?”

    林微夏不知所以,拿著那串鈴鐺晃了晃,鈴鐺持續發出“叮鈴鈴”的清脆悅耳聲,她側頭看著鈴鐺,笑著說:

    “剛才有個女生送給我的,你要是喜歡的話——”

    一轉頭,對上一張臉色的慘白詭異的臉,班盛額頭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他頗為煩躁地揉搓了一下眼皮,沉聲道:

    “下車。”

    林微夏整個人都蒙的,愣征在那:“什麽?”

    班盛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呼吸加重,瞭起眼皮看向林微夏,他的眼神讓人心驚,也感到陌生,他一字一句出聲,嗓音透著厭惡:

    “滾,要我重複第二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