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醫
作者:滄海一鼠      更新:2022-09-26 10:26      字數:3036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醫

    宋迷迭自是知道的。

    “那人從頭到腳裹著黑紗,但從身形看,應該是個女人。她一隻手上拎了把長刀,另一隻手似乎也提著什麽,當時我沒看清,但事後一想,那東西圓圓滾滾,還滴著血,想來,就是肖闖的頭顱。”

    她說著便發現莫寒煙看著自己,眼神似是和以往不同,但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同,於是小聲道,“師姐,怎麽了?”

    莫寒煙垂下眼皮,“隻是覺得奇怪,殺人便殺人,為何要砍腦袋,費力不說,還弄得一身血。”

    宋迷迭恍然,“也是,幹嘛要多此一舉,難道她同肖闖有仇?”

    祁三郎正在啃一隻甜瓜,聽到這話,將剩下的一半在地上摔了個開膛破肚,汁水橫流。

    “死了的人是不會說話了,所以咱們也不知道那凶手和肖闖是否有仇,可活著的人,他明明也長了一張嘴,他的命,哎,還是咱們迷迭救的,可他怎麽也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

    他罵的自然是劉長秧。

    景王殿下也是那鬼魅一般的女人的目標,可是他從迷藥中蘇醒後,卻撇得幹淨,說自己也不知什麽時候得罪了這樣一位羅刹,以至於差點惹上殺身之禍。

    “你們信嗎?我是不信,這小子嘴裏就沒半句實話,”說著,眼睛橫向宋迷迭,疾聲厲色道,“迷迭,你為何要救他?讓他死在都護府多好,他和肖闖都死了,咱們正好打道回長陵,再也不用管西詔這一攬子破事。”

    宋迷迭慌著解釋,“那女人手握長刀背對我站著,我根本看不到她要殺的是誰,,”

    “好了,劉長秧不明不白死在都護府,這事也不好向朝臣們交代,”莫寒煙在一旁淡淡道,“臨行前師傅說了,最好是能抓住他的把柄,將他治罪,一旦人進了廷尉獄,或死或殘,還不都是咱們說了算嗎?”

    祁三郎對莫寒煙一向是百依百順,聽她這麽講,頓時收起脾氣,“師妹說得對,當年先皇後用一句‘脈斷於詔’騙得當今聖上留下劉長秧一條命,並將他封為藩王,現在聖上顯然是後悔了,可是如今要殺這位前朝皇子,卻沒那麽容易了。”

    “脈斷於詔,並非是先皇後說的,而是大燕立國時的一個預言。”莫寒煙輕聲道。

    “天降奇石,上書四個血紅大字,”祁三郎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所以大燕所有的皇帝都沒有到西詔來過,就是生怕劉氏一脈,到自己這裏斷掉了。”

    “既是忌諱,當今聖上又不姓劉,那為何遲遲不改國號?”宋迷迭又不懂了,那個坐在皇座上的人,為何明明如此忌憚姓劉的,卻又不敢完全斬斷自己和劉氏一族的關係。

    祁三郎輕輕一笑,伸出根手指在宋迷迭腦門上點了一下,“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迷迭,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比想得明白要好。”

    “副都護,司馬和三位參軍事很快就會由咱們的人替補上,”莫姑娘一直沒理會他們,比出三根手指,“現在倒是好了,不用咱們動手,西詔都護府,也要變成另一個校事府了。”

    祁三郎冷笑一聲,“也是,雖然肖闖之死疑點重重,但至少幫了咱麽一把,想必不多時,皇上就會頒布新都護的人選,而師傅他老人家應該早就打點好了。”

    可是幾日過去了,他們並未等來肖闖出殯的消息,這日,三人正在屋內攀談此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祁三郎眼睛斜向門板,“何事?”

    “大都護活過來了,”門外的人聲音很小,落在三人耳中,卻清晰如鼓點,“聽說,肖夫人找到了一位曠世名醫,將將軍的頭顱重新縫到了頸上,現在,他人雖仍臥床不起,但鼻間已有氣息,而且,還能服用一些湯水了。”

    “頭掉了還能活,都護府的人怕也不用戍邊,各個去酒樓說書得了。”祁三郎還未聽完就已經走到門邊,一把扯開門板,去看外麵那個回傳話的,粗長眉毛深深蹙起,“這消息從何處聽來的?”

    “肖將軍家裏的內仆,也是咱們的人,他言之鑿鑿,說親眼看到了肖闖,活著的肖闖。”傳話的眼睛滴溜一轉,“他還說,那神醫是肖夫人花了大功夫派人去尋來的,說什麽大夫年事已高,早已不再問診,隻是大漠荒煙中的一隻閑雲野鶴,但因為多年前曾欠肖夫人母家一個恩情,所以才為了肖將軍之事重新出山。”

    “就是扁鵲再世,他也救不了死人。”祁三郎語氣凶狠,嚇得那傳話的一縮脖,不敢再說什麽。

    畢竟曾是名滿京城的太醫令,對於治病救人,祁三郎自視甚高,“我救不了的人,世上還有誰人能救?恐怕還沒出生呢?”

    “是真是假,師兄,咱們到肖闖家中看看便知。”

    說話時,莫寒煙已經踏出門檻,宋迷迭也跟在她身後,像她不離身的影子。祁三郎本義憤填膺,聽到莫寒煙的話,倒像被當頭潑了盆冷水,清醒了,也冷靜了。於是一言不發跟在兩個女人身後走了出去,將那鬆了一口氣的傳話的留在院中。

    ***

    可肖府是閉門謝客的,守門的小廝說肖將軍元氣未複,身衰體弱,尚不能起床,夫人因此事忙碌,現在人也累倒了,自是無法待客。

    至於肖闖是否看清楚了凶手的麵貌,小廝更是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將軍那日從頭到尾是背對著凶手的,莫說她蒙著黑紗,就是一絲不掛,將軍也不知道行凶的是誰。”

    “還有一事,那日在都護府,將軍他身首異處,我們都是親眼瞧到的。”祁三郎親耳聽到“元氣未複,身衰體弱”幾個字,又不淡定起來。

    “大人,別說您了,我們也本是不信的,”看門的小廝像是早想找人傾訴,聽他這般問,便興奮地紅了臉,說得唾沫星子橫飛,引得來往路人都紛紛回首,“這大千世界,真的無奇不有,誰能想到,連死人都能複生呢?”

    “真是神醫啊,龐眉皓發,胡子都快拖到地上了,卻還健步如飛,我們幾個跟在後麵都得快步才能追上。”

    說到這,他頓一下,眼睛裏似是閃過一道白光,“聽說,他帶來的那根針,細得旁人根本看不見,他卻用那根看不到的針,還有一束看不到的線,把將軍的腦袋重新縫上了。”

    看不見的針和看不見的線。

    為了這兩樣東西,祁三郎整整兩日不吃不眠,就坐在屋中翻醫書。

    “師姐,師兄他怎麽了?”宋迷迭遠遠從窗口望去,見祁三郎麵容憔悴,卻兩眼放光,像隻餓了多日的狼,便問了身旁的莫寒煙一聲。

    莫寒煙也盯著窗戶,許久,來一句,“奇恥大辱,怎生能忍?”

    說罷,已抬步走到窗邊,將手中的提籠遞進去,慢悠悠道,“師兄,喝了粥,咱們去見肖闖。”

    祁三郎見她親自給自己送粥,本喜不自勝,可聽驀然到後半句話,掀蓋子的手卻停在半空不動,猛地抬頭,“肖闖今天見客了?”

    “尚未,隻是咱們的人傳來消息,說肖闖今日要到善化寺上香,謝神佛保佑他大難不死。”莫寒煙一邊說,一邊用餘光去打量祁三郎蒼白的臉色。

    “謝什麽神佛,他最應該謝的,是那位術精岐黃的神醫。”祁三郎“嘁”一聲,說出的每個字,都像是剛從醋壇子裏撈出來的一般,濕淋淋的,泛出的酸味兒連宋迷迭這個一頭霧水的人都聞得到。

    不過話雖如此說,祁三郎還是打起精神,喝粥洗漱更衣,三人算準時辰便出了府,等在去善化寺的必經之路上。

    果然,未幾,肖闖乘坐的馬車就從遠處駛來了,馬車走得很慢,顯然是顧及著裏麵那個未愈的傷員。車旁跟著一眾護衛,每個人都緊握著兵器,眼睛不離周圍的人群,繃緊了每一根神經。

    肖闖雖然活過來了,但那個砍他腦袋的凶手卻尚未捕獲,此次出行,都護府定然是謹小慎微。

    眼看馬車走得近了,祁三郎已先一步從人群中出來,遙看著車隊行禮。帶頭的護衛雖嚇了一跳,但看清楚來人是誰 ,便放下一顆心,也衝他回禮。

    “多日未見,心中甚掛,給將軍問安了。”祁三郎躬身,尚未來得及抬頭,已覺身後掠過一道人影,立在他身旁,同他一般,拱手行禮。

    “祁兄和本王真是想到一塊去了,”討厭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祁三郎嘴角抽了又抽,忍住沒把心裏的煩躁顯露出來,“將軍突逢變故,數日未見,不知尚且安好?”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景王劉長秧,站在祁三郎身邊,看著前方的馬車,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