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吉相
作者:滄海一鼠      更新:2022-09-26 10:16      字數:2123
  第六章 吉相

    莫寒煙歎氣,目光又一次轉向地上的碎骨,“可惜被我砸得太碎了,否則拚湊起來,說不定還能看出是誰。”

    祁三郎忙不迭接話,“寒煙,你也是救人心切,怎好自責呢?”說到此處,忽然眉頭一皺,“迷迭也太不小心了,怎麽輕易就被一隻頭骨擊昏,虧臨行前師傅還說她的輕功似一葦渡江,罕有敵手,還有袖箭,她怎麽不用袖箭呢……”

    莫寒煙看著祁三郎輕輕搖頭,“憑空飛過來一隻骷髏,任誰都會被嚇到。”

    她總是護著宋迷迭的,祁三郎歎了口氣,又扭頭看向肖闖,“枯骨的事暫且放下不說,那沈氏一門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沈家又是隨他劉長秧一同入詔的,總該找他討個說法吧?”

    肖闖將兩隻熊掌般的大手攤開,“我還未來得及找景王要說法,他就先找過來了,咱們心急火燎的殿下說,他恩師全家一夜間不見了蹤影,懇請都護府幫忙找人。”

    說到這裏,肖闖氣急敗壞地跺了下腳,“二位猜怎麽著,沈家不光是人沒了,所有能帶走的物件也一並跟著消失了,這時候劉長秧就在旁邊垂淚了,口口聲聲說師傅你何必如此,我知道您老人家想回長陵,您大可對我開誠布公,我亦絕不會強留。那意思,竟是沈家人自己偷偷摸摸離開西詔,回京城去了。”

    祁三郎橫眉看他,“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再說了,沈家人就算真的回長陵,咱們就派人在長陵把他們揪出來,若揪不出來,他劉長秧便脫不了幹係。”

    肖闖被他一吼,氣勢登時便弱了下去,嘴巴卻依然沒停,“我是不信的,沈尉是聖上的人,這點我自是知曉。可劉長秧說話多少也是有點道理的,連都護府的人都知道,沈尉留在西詔是不太情願的,他還沒為當今聖上辦事的時候,便悒悒不樂,總懷念著以前做太子太傅的好日子。所以劉長秧以沈尉不堪忍受西詔的清苦而逃離作為理由,倒也不是不能服眾。”

    “至於,,至於他為何沒能回到長陵,”他偷看祁三郎一眼,接著說道,“這就更容易解釋了,或者沈尉怕到了京城被定罪抓捕,所以去了別處,又或者,路途凶險,天氣多變,他們,,他們就死在半路了。”

    肖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反而,正因他摸透了劉長秧的性情,所以才不敢貿然行事。

    莫寒煙和祁三郎聽他說完,對視一眼,都明白了這個人為何能在西詔留駐數年之久:肖大將軍絕非一介魯夫,他發達的四肢軀幹上,長著一顆多智的腦袋,炎慶帝將這樣的人安插在自己最為忌憚的景王身邊,也算是人盡其才。

    肖闖還在觀察著兩人的神色,終於,見祁三郎和莫寒煙眼底的鋒芒都收了回去,他才敢慢慢放下那顆已經吊了一整晚的心髒。

    “如此看來,迷迭似乎是唯一的目擊者了,也不知道她在穀裏看到了什麽沒有,要是她真的親眼看到了劉長秧殺人,咱們倒省心了,就連那個計劃也用不上了。”祁三郎摸著下巴,臉上浮現出今晚的第一抹真笑,“沒想迷迭這傻子還是有點用的,難道真如師傅說的那般,天生三分癡傻,自帶七分吉相?”

    他口中的師傅自是指的校事府掌事祝洪,肖闖當然是知道的,可他不明白的是,祝洪為什麽要派一個傻子過來執行炎慶帝最重視的任務,自帶吉相?幹脆去道觀中求幾道符好了,估計都比這傻子管用。

    可是他也不敢多問,因為麵前這兩個不好惹的,寵他們這個小師妹是絲毫不帶掩飾的,莫寒煙自不必說,擔憂一直掛在她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上,好好的一個美人,都護府的人見到卻各個都退避三舍,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祁三郎呢,雖然一口一個麻煩,可是對宋迷迭的傷情卻是極重視的,他通醫術,所以親自上陣,將小傻子額上的傷口包紮地細致得要命,最後,還在宋迷迭的額頂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生怕她醒來不耐煩把紗布扯掉了。

    用藥上自然也是非常講究的,肖闖看了那比手掌還長的方子,就忍不住直咂舌:好家夥,這麽多名貴的藥材,連他送來的天山雪蓮都黯然失色了。

    都說傻有傻福,或許這就是自帶吉相的意思?

    肖闖深吸一口氣,把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摒棄掉,“二位大人,難道聖上還有別的計劃?”

    祁三郎和莫寒煙對視一眼,俱是一言不表,肖闖卻忽的眼珠一轉,麵露喜色,“難道,是因為那件事?”

    ***

    宋迷迭一睜開眼睛就感覺到了額角的劇痛,一跳一跳的,像有隻大蟲子在裏麵蛄蛹似的,難受得緊。好在她皮糙肉厚半點也不嬌氣,所以麻溜地摸黑起身,摸索著走到桌前,點著了燭火,趴在銅鏡前照了一照。

    蝴蝶結被燭光映成紅色,趴在頭上,還真像一隻大蝴蝶。宋迷迭盯著這隻醜醜的蝴蝶看了半晌,終於撈起了一點殘餘的記憶,可是,她隻記得一張人臉,隻記得那人的名字,其它事情,卻像水中的月亮似的,明明離得很近,但一伸手觸碰,便碎掉了,無論如何都拚湊不起來。

    “元尹。”她將記憶中的名字念了一遍,忽然就覺得心浮氣躁異常口渴,於是也不管別的,拿起桌上那一壺茶水就著壺嘴喝了,這才抹一把嘴巴,站起身來四處打量身處的這個地方。

    陌生的屋子,裏麵擺設卻都是中原的樣式,可是,她現在是在西詔吧?

    宋迷迭腦袋裏有些迷糊,可傻子的好處就是——遇難則退,想不通且自覺不重要的問題,幹脆就掠過,從來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回到原點,什麽來著,哦,對了,元尹,她在山穀裏遇到的那個人,是叫元尹吧。

    可是這個元尹,就是景王劉長秧嗎?

    沒有絲毫的踟躕,宋迷迭站起身走到床榻旁,看到自己的包裹就靠牆放著,便一把扯開,從裏麵取出一片又輕又薄的骨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