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作者:歲歲千      更新:2022-09-25 08:41      字數:4761
  第160章

    在五百年前, 巫祝族的巫城叫做追憶城。

    巫祝族還存在於世間,此處還不未曾被時光覆滅,不是一片荒蕪沙漠。

    她, 她被紅鸞送到了五百年前的巫祝族來。

    那重淵呢?

    酥酥本想著在這裏等候就能等到重淵,可這裏是五百年前的巫祝族,她在此等候許久都未曾見過重淵, 是不是說,重淵未必和她一樣,掉落到巫祝族了?

    或者說重淵沒有和她一樣掉到五百年前的巫祝族,或者是掉到別的時間去了?

    酥酥猶豫不決。

    那白衣男子看起來很親切, 笑嗬嗬招呼著酥酥。

    酥酥想, 實在不行, 先找到追憶城在哪裏吧, 說不定回去的時候還能根據位置去找遺址。

    她起身時, 掃了眼河流。

    河流清澈能倒映人的影子。

    酥酥恍然間看見河流中她的影子,好像有點微妙。

    大約是水流嘩嘩破碎的原因吧。

    她都有些不像她了。

    那背著竹簍的白衣男子年四十模樣,自稱是來采草藥的。

    說他沒見過酥酥, 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

    酥酥不確定那人的身份, 也不敢輕易說和自己有關的內容, 隻搖頭什麽都不說。

    那男子也不在意這種小事, 笑嗬嗬地和酥酥說了一路。

    說今年雨水充足,晴天也足夠,沒有風沙沒有驟寒。

    酥酥隻聽不說。

    腳下的路從泥土路走著走著, 變成碎石子鋪平的,而周圍的景象也從廣袤無垠的空, 變成了熱熱鬧鬧的村落。

    村落的人都穿著黑衣, 在見到穿白衣的那男子時, 跪地行禮。

    那男子習以為常,順口問酥酥,要不要去歇一歇。

    酥酥看見那些村民匍匐在地,誠惶誠恐的模樣,搖了搖頭。

    巫祝族,好像有著截然不同的生存規則。

    她初來乍到還是別多事吧。

    那白衣人領著酥酥走了一段路,此處山水環繞,森林綠蔭,薄雲飛鳥,處處都是沒有經過人工的天然純粹。

    順著村落往前十裏地左右,酥酥在那白衣男子的一路絮叨中得知,追憶城最近經常有年輕孩子離家出走,有的走丟了,有的找回來後也有些奇奇怪怪。

    所以那男子很擔心酥酥也是離家出走的年輕孩子。

    酥酥聽著,也隻聽著。這是五百年前追憶城裏發生過的事情。或許就和藥約仙子一樣,是過往,無法改變的。

    她沉默一路跟著那男子走了半個時辰,終於抵達了追憶城。

    追憶城聽著像一個城池的名字。

    抵達後酥酥才發現,此處卻算不得是一個標準的城池。

    甚至是沒有高高的城牆的。

    取而代之的是數十棵粗壯高大的參天大樹,有序的排列圍成一個半包圈。

    隻是這些樹之間的間隔好像都一樣,酥酥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裏走。

    還是那白衣男子在前帶路,熟門熟路走到一棵巨樹的樹幹下。

    那樹幹上有一個樹洞,裏麵仿佛是有火焰。

    那男子抬步之際,直接走到樹洞裏去,火焰嘩啦燃起。

    那男子已經不見了。

    這可嚇了酥酥一跳。

    她站在那樹幹旁,仰著腦袋看了半天那樹洞。

    說是樹洞,可因為那樹太過巨大,這樹洞完全能容納一兩人穿過。

    可是裏麵還有火焰呢!

    酥酥不敢冒然穿過去,猶豫了很久,她想著如果這是追憶城唯一的入口,那火焰應該也不至於吃人吧?

    酥酥想了想,抬起腳準備也順著樹洞走過去。

    可她才抬起腳,忽然嗅到了一股妖氣。

    很淺很淡,卻是從樹洞之中的火焰裏冒出的。

    等等,這裏是巫祝族的地盤,會有妖族嗎?

    又或者說,巫祝族的巫城,不該是有巫氣嗎,為什麽是妖氣?

    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酥酥這麽一遲疑,就沒有順著那樹洞進去。

    她倒退兩步,仔細打量著此處。

    巨樹作為半包圍,同樣周圍生長著巨大的樹木,高到酥□□前的草叢。

    一切都是巨大的。

    酥酥後知後覺想著,巫祝族的人,怎麽會輕而易舉帶一個陌生人進城?

    離家出走的孩子可能存在,但是她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怎麽也談不上是孩子吧。

    那個白衣男子,好像有點問題。

    酥酥轉身就走。

    “可惜,是個不上當的。”

    那白衣男子的聲音從酥酥身後響起。

    酥酥猛然回頭。

    那白衣男子依舊背著一個竹簍,不同的是,臉上原本和善的笑意已經變得有些微妙。

    更直白點,那就是惡意。

    酥酥警惕地盯著那人。

    “沒有妖氣,沒有巫力,甚至沒有靈氣。”

    白衣男子一步步上前。

    “你不是妖族,不是修士,也不像是凡人。”

    “忽然出現在我族,大概就是天賜之物了。”

    白衣男子盯著酥酥。

    那眼神看的多少有些惡劣了。

    酥酥皺緊眉頭,她在考慮一件事,眼前的人是巫族的話,她是不是打不過?

    畢竟僅僅是一個偽巫的巫術,就讓她束手無策。

    那白衣男子從竹簍裏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稻草人,手指在稻草人上戳了戳,那稻草人仿佛有了魂,從男子手中跳了下來。

    而後酥酥感覺到了一股拉扯力。

    不重,但是的確有什麽在牽絆著她的腳步。

    仔細一看卻是那稻草人在學著酥酥的站姿,一步步朝那樹洞的位置走去。

    不妙。

    那樹洞如今看絕對不是追憶城的入口,而是這個壞心人給她準備的墳塋。

    酥酥屏息凝神,她的身體出現的那股牽製力不算重,隻要她凝氣就能抵擋。

    那稻草人走啊走,走了好一會兒根本無法牽動酥酥,反而是稻草人走著走著散落一地。

    風一吹,幹枯的稻草直接化成粉末。

    白衣男子麵色微變。

    “你是修士?”

    酥酥身上的牽製感隨著那稻草人風化,瞬間消失。

    她算是知道了什麽是巫術,和靈力截然不同的存在。

    有著能操控人的能力。

    這種被操控的感覺還真是讓人很不高興。

    酥酥此刻就很不高興,她手一垂,小青劍落入掌心。

    “我是修士又如何?”

    “你做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吧?你專門坑害外來人?”

    那白衣男子哈哈一笑。

    “坑害?”

    “那些人來我族是有所求,既有所求,付出一些代價又如何。”

    酥酥聽到有所求幾個字,忽然想到山主說的。

    神魂受傷,巫祝族是能治好的。

    可是重淵卻和她分開了。

    不然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酥酥分了分神。就這麽點點的時間,那白衣男子已經重新取出了一個稻草人,不同之前那個,這個稻草人通體金色,從顱頂的位置插入一根針,而後鬆手。

    稻草人顫啊顫,顫了好一會兒,才邁起腿。

    酥酥腳上驟然產生了一股力道。

    牽絆力比之前強多了。

    她手中小青劍凝結劍氣,朝前方用力一斬。

    那稻草人被斬斷,卻有自己撿起稻草塞回去,重新合整身體。

    酥酥皺緊眉。

    這還真有些棘手。

    她並未見過巫術,沒有經曆過,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她幾乎是被那稻草人牽絆著,磕磕絆絆順著那高到胸口的雜草,一步步朝那巨樹走去。

    稻草人已經爬上樹洞了。

    那白衣男子笑眯眯看著這一幕。

    多好啊,馬上就有新的……

    轟隆。

    轟隆隆。

    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烏雲密布,暴雷驚起。

    那白衣男子仰頭凝望著天空,眼底是喜悅。

    “祭禮。”

    “沒想到今日還有祭禮。”

    天空匯聚了一股紅色的血霧。

    血霧之外,是傾盆大雨。

    那白衣男子顧不得其他,為了這一刻的祭禮福祉,腳下匆匆跑著。

    生怕遲了一時半刻就趕不上。

    而他這麽一跑,稻草人自然散落。

    酥酥身上的牽絆力消失。

    她卻並未鬆氣,反而是給自己貼了一張隱身符,飛速追上那白衣男子。

    跟著他!

    大概就是真的追憶城了。

    還有他口中的祭禮。會不會和祭祀台,祭祀坑什麽的有關?

    酥酥對巫祝族了解太少了,她必須抓緊時間多了解一些。

    果然,跟著那白衣男子飛馳追趕了小半個時辰,酥酥順利的找到真正的追憶城。

    她沒有時間多多去打量,隻有匆匆一瞥,能看見高高的城牆,圍繞在上的綠色藤蔓。

    城中儼然有序。黑衣的人跪在地上,白衣的人匯聚朝一處疾馳而去。

    酥酥輕盈地在人群中穿梭。

    她靠著隱身符讓人無法察覺,那些白衣人隻能推斷是有人擁擠。

    曲折的樓台,一道一道的蜿蜒小路。

    他們最後匯聚在一個偌大的白玉石廣場的石柱外側,那兒早早就有不少的白衣人跪在地上。

    剩餘去得遲的白衣人群齊刷刷跪下,虔誠地以頭扣地。

    雨水衝刷著他們的身體,他們虔誠而莊重地一動不動。

    酥酥卻發現這雨水不是真的雨水。

    而是……血水。

    她不敢動,任由血水衝刷了她。

    她看不見白玉台的情況。

    隻發現血霧是從白玉台的中央升起的。周圍仿佛彌漫著什麽霧氣,遮擋了人們的視線。

    而在白玉台的邊緣,除了一身白衣的人群外,還有一個腰係紅帶的白發白胡老人,手持一杖,走一步,巫杖墩地一下。

    酥酥隻能眯著眼看那白發白胡老人,踩著緩慢的腳步,一步一頓,繞著白玉台走了足足十六圈。

    這期間,不斷有白衣人跪在周圍,五體投地。卻無一人說話。

    整個場麵莊嚴肅穆,卻因為從天而降的血水,染上了幾分悲涼。

    而後過了不知多久,雨停了。那些白衣人逐漸散去。

    那些人跪著都不動,酥酥都不敢動,她隻能小心打量著周圍。最後隻能確定,黑衣人大概是沒有巫力的凡人,不能接觸到這裏來。

    而跪在白玉台周圍的白衣人,大概都是巫祝族的巫。

    那些白衣人散去的都是三三兩兩。

    有的走得早,有的不肯走,陸陸續續拉扯著直到天黑。

    此處仿佛隻是一個偌大的白玉台廣場。

    周圍並沒有多餘的建築。仿佛隻是一個求雨的祭祀場,除去祭祀的那一刻,無人在此停留。

    所有人都離去。

    周圍陷入了寂靜。

    黑夜,隻有夜空中的星星點點,甚至不見月。

    周圍一眼看去,是荒涼,是被遺棄的寂靜。

    酥酥站在石柱旁,腳下是一片紅色的血水。

    祭祀台會不會是和漠堡的祭祀台相似?酥酥有這種疑惑,猶豫了好久,她還是提裙走上了白玉台的台階。

    台階足有半丈寬。

    有九層台階。

    酥酥一步步走了上去。

    那白玉台上一片血紅。

    是雨水,血水。

    或者說……

    血。

    偌大的白玉台上是雕刻的巫祝族圖騰。

    在白玉台的中心,躺著一個紅衣少年。

    酥酥一步步走近。

    那紅衣少年手上腳上纏著金色的鎖鏈,脖子上同樣用金鏈鎖著。

    烏黑的長發濕漉漉披著,一身紅衣……

    或者說,一身白衣被血水染紅,浸濕。

    他虛弱地閉著眼,躺在血水中,猶如最狼狽的瀕死小獸,逐漸蜷縮起身子。

    酥酥直勾勾盯著那紅衣少年。

    他的眉眼,鼻梁,唇,骨相,每一處都是那麽那麽的熟悉。

    蒼白的麵色,毫無血色的唇,濕漉漉狼狽的無處可避,無力掙紮的頹喪。

    卻是那麽那麽的不熟悉。

    酥酥腳下一個踉蹌,她咬緊唇,腳步越走越快。

    直到她走到白玉台上,走到那紅衣少年的身側。

    她單膝跪下,伸出手擦去少年眉宇之間的水珠。

    血水讓他精致俊俏的容顏染上了紅色,血跡讓他蒼白的臉多了一些妖冶。

    可他睜開眼時,幽黑的眸一片沉寂,沒有一絲光。

    他定定看著酥酥。

    “你在哭。”

    少年的聲音喑啞。

    陳述一樣的語調平平。

    酥酥手在顫抖。

    她眨了眨眼,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臉上。

    溫熱的。

    是眼淚嗎?不是的吧,她從未哭過。

    “是雨水。”

    酥酥聲音很小。

    少年重新閉上眼。

    哭如何,雨水如何,都和他無關。

    酥酥見他閉上眼,心中漏跳一拍,慌慌張張地彎腰晃著他的肩。

    “重淵!重淵!”

    紅衣少年好一會兒,才睜開眼。

    眼底平靜而淡漠。

    酥酥鼻子酸酸地,她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我來遲了。”

    早知道,早知道白玉台上的是重淵,早知道他經曆著這些,她一定一定不會浪費一時一刻來救他。

    “我來救你了。”

    紅衣少年眼靜靜地盯著酥酥,好半天,就在酥酥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輕聲問。

    “你是神祇大人嗎?”

    酥酥一愣。

    “世上能救我的人……隻有神祇氏。”

    隻有神祇氏?酥酥想,她也可以,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無論如何,她都能救回重淵的。

    她咬緊唇,而後對著紅衣少年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下一刻,她的頭頂冒出一對狐耳,身後火紅蓬鬆的狐狸尾巴揚起,纏繞著少年的身體。

    酥酥說。

    “我是哦。”

    “我是神祇……”

    “有蘇羲。”

    她彎腰,像著重淵一直對她做得那樣,額頭抵著他冰涼的額頭,溫柔說道:“別怕,我來救你了。”

    作者有話說:

    來了~

    小可憐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