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此番外出, 荊門弟子三個半，空寂書目前身份還有些尷尬，隻能算半個, 弟子眷屬一個。

  　　尤退本想跟著他們一起走，奈何他傷勢還沒有好，索性把他留在荊門先養傷。

  　　酥酥從未去過無度大漠, 這其中去過的人更是寥寥無幾，也就是知曉一個大概方位。

  　　好在有喬池心之前傳遞回來的書信，跟著他的音符就能有所收獲。

  　　酥酥至今還沒有學會禦劍飛行。

  　　葳蕤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看她的眼神委實不溫柔, 酥酥頂著大師姐的視線, 手腳麻利地給自己貼了一張風符。她還記得要讓重淵不要多動, 節省靈氣, 主動拉著重淵一起。

  　　禦風起, 雖然沒有禦劍那麽穩當，但是酥酥禦風多次，瞧著也不算很生疏。

  　　葳蕤禦劍在酥酥的身後飛了幾個圈, 確定自家小師妹不會忽然從半空降落, 也就不管她了。

  　　隻為了照顧酥酥的這禦風速度, 一行人的速度談不上快。

  　　尤其是從衛國要前往無度大漠, 要橫穿三個國度。

  　　酥酥之前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黎國，點右山。那時候她和喬池心花費了三天時間。本以為那就算得上很遠了，此刻才知曉, 原來要前往無度大漠，要飛足足十來天。

  　　期間葳蕤趁著休息的期間, 提溜著自家小師妹讓她練習禦劍。

  　　小青劍巴掌大, 酥酥當初跟二師兄學得那一點基礎, 她發現她從沒忘。在大師姐重新指點她禦劍的時候，她能輕易和小青劍通感。

  　　就是禦劍她沒學到，本以為大師姐會和二師兄一樣，從基礎教起，一點點來讓她和劍通感。沒想到大師姐提溜著她後衣領子，一手拎著她一手拎著她的小青劍，禦劍飛行到半空，直接鬆手。

  　　忽然的失重讓酥酥狐狸尖叫。手忙腳亂在空中狼狽翻身拚命召請小青劍。

  　　前幾次都失敗了。全靠重淵在她落地前穩穩將她接住。

  　　小狐狸心驚膽戰地趴在重淵懷中，覺著心髒在大師姐的教導下快要炸裂了。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二師兄教她和小青劍通感，就磕磕碰碰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給她蒙了眼睛，但是還沒有喪心病狂到把她從天上踢下去。

  　　大師姐就太簡單粗暴了，直接這麽一扔，她但凡學不會就得摔成肉餅。

  　　雖然她的姿勢十分狼狽，趴在小青劍上抱得緊緊地，毫無安全感的淒慘，可好歹她終於能跟禦劍沾上關係了。

  　　葳蕤勉強算她過。

  　　酥酥前幾天禦風，後幾天禦劍。中途在陽國暫時休息時，她禦劍從天而降，若不提她那搖搖晃晃的身影，基本還能算得上仙人之姿。

  　　從衛國出發已經走了七八天，連天趕路誰都受不了。

  　　不說其他，補充水分是頭等大事。

  　　交了城門費，一行人抵達陽國的一處城池，去尋找客棧。

  　　酥酥落地時，一直仰著頭嗅。

  　　此處好像有些不太一樣的氣息。

  　　陽國和衛國截然不同。

  　　此處空氣幹燥，周圍山脈有些光禿禿的，城池更是風吹黃沙漫天。風吹到臉上，都有些疼。

  　　酥酥就在城外排隊到進城門這麽點時間，感覺臉都被吹疼了。

  　　她剛皺起臉，從天兒降一件衣裳，從頭遮擋住了她。

  　　她攥著衣裳抬起一些，扭頭。

  　　站在她身側後方的重淵慢條斯理將金繩係在白衣上。外邊那一層銀灰色的外衫，則頂在酥酥的頭頂。

  　　“此處暴曬，你躲著點。”

  　　發現酥酥的視線，重淵低語給她解釋。

  　　酥酥也察覺到了。落地之後就能感覺到的幹裂暴曬。

  　　她也就老老實實蓋著重淵的衣裳。

  　　葳蕤回眸看了眼她，嘴角一勾。

  　　小師妹有人照顧，那她就放心了。

  　　進了城，此處城中人和旁處不一樣，人人都戴著兜帽。色澤偏暗沉，大都是陳舊的黑褐一類色。街頭人們腳步匆匆，來往之間看見有城外人，大都是隨意看一眼就移開視線，並不在意外人的到來。

  　　葳蕤領著他們去了一處客棧。

  　　客棧人很多，隨意掃一眼都是身著各種不同衣裳的修士。他們也都是外地人，畢竟沒有一個人頭戴兜帽，看著皮膚上的紅，大約都是初來此處被烈日暴曬的。

  　　也就是酥酥正大光明頂著一件衣裳，且重淵的衣裳仿佛是能隔斷外界氣溫的，烈日並未透過衣裳傳遞給她什麽灼燒。她放下衣裳，隻有她小臉水靈。

  　　大堂裏的行人修士坐得挺滿，好在角落裏還有一處空桌椅，一行五人說來少了點空間，但是若擠一擠的話剛好。

  　　荊門弟子沒人敢擠葳蕤，也沒人敢擠重淵。

  　　葳蕤和重淵同時伸手去拉酥酥。

  　　在發現重淵伸手的同時，葳蕤嘖了一聲，隨意收回手。

  　　酥酥還在整理她蓋著的衣裳，並未看見大師姐伸出手又收回，見重淵對她伸著手，就將衣裳放回他的手中，然後喜滋滋貼著葳蕤坐下。

  　　葳蕤：“噗嗤。”

  　　笑出了聲。

  　　重淵知道，酥酥喜愛她大師姐，許久不見想要貼著她很正常。

  　　他淡定自若將衣裳收起。

  　　葳蕤點了幾個菜，那上菜的小二順手還上了一壺酒。

  　　酒端上來就有股濃烈的酒香氣，和酥酥之前喝過的弱桃花截然不同，有些像她在琉璃百上宮喝過的酒。

  　　但是和當初在琉璃百上宮喝過的也不同。這個酒聞著就衝，熏都能把人熏暈。

  　　冉尚戈和空寂書十分自覺一人一碗酒，先喝了開胃。

  　　酥酥看著好奇，蠢蠢欲動，卻被自家大師姐給按住手，反手給她倒了一碗豆漿，又扔進去了幾個冰塊。

  　　烈日炎炎，一碗冰豆漿足以把任何小朋友心思都按下去，小狐狸也如此，不去看那酒了，老老實實捧著冰豆漿喝。

  　　卻不知道她一碗冰豆漿惹了不少人注意。

  　　陽國少冰，尋常凡人一年半載都難見到冰，就算是修士，也很少有人不遠千裏從外邊帶冰回來。

  　　葳蕤提前準備的有冰，還多虧之前三個師弟師妹探過路。

  　　葳蕤天南海北跑得多，有備無患，準備了一點冰，這不就給小師妹用上了。

  　　然而全桌人，隻有酥酥一個人能喝冰豆漿解熱。

  　　冉尚戈和空寂書喝酒，還不忘給重淵倒一碗酒，熱情招呼他。

  　　重淵素日都是飲酒的，這陽國的酒烈，入口燒喉，卻別有一番滋味。

  　　酥酥隻能看他們喝酒。畢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唯一能接受的酒，就是弱桃花了。

  　　重淵喝了幾口酒，似乎想到了什麽，眉眼一挑，對著酥酥低語：“若是想喝酒，回去我釀些花果酒？”

  　　酥酥不由得心動。

  　　她舔了舔嘴角，小聲問：“什麽花果？”

  　　重淵眼含笑意：“桃花桃子，杏花杏子，桑葚櫻桃，你想要哪個說與我。”

  　　酥酥之前在小魚那兒喝的是弱桃花，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她聽重淵如此說，心中一動。

  　　“我都想要……”

  　　她抱著冰豆漿碗，眨巴著眼看重淵。

  　　若是別人，她怕麻煩別人或許會隻挑選一個，可若是重淵，酥酥沒有那麽客氣，會直接說自己的想法。

  　　她之前隻喝過弱桃花，但是他見過重淵喝酒，他喝的酒仿佛是各種各樣的，不同的酒壺酒壇，有各種陳釀窖藏，她也想嚐嚐各種各樣的酒。

  　　她這麽眼巴巴看著重淵，重淵自然時頷首答應了。

  　　赤極殿交給雲色絳黎等人重新拾掇，等他送信回去，專門辟一塊地出來種花果，等時候差不多了，就能給小狐狸釀酒了。

  　　重淵看著酥酥。她還在咬著筷子，苦惱該吃燒牛肉，還是吃烤羊肉。

  　　他按下心中所思。

  　　此處在大廳，其他桌子都擠滿了人。

  　　和別處大都是凡人的不同，此處大都是修士，雖然一眼看去沒有高階修士，但是這麽多低階修士，在凡人世間也算是少有了。

  　　他們都在竊竊私語。

  　　酥酥沒想聽別人說話，但是她聽力太好了，那些人哪怕是用氣音說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些人都是去大漠的？”

  　　“大漠裏忽然出現的蓮池，肯定不一般，誰都想去試試有沒有機緣。”

  　　“不是說前些時候大漠吞噬了不少人嗎？”

  　　酥酥咬著筷子側耳聽到這裏，忍不住想，大漠吞噬人？吃人的大漠嗎？

  　　“噓……外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外人酥酥好奇地很。

  　　“幾位，打個商量。”

  　　酥酥還咬著筷子聽著呢，周圍圍上來了幾個修士。

  　　說是修士，但是一看就能看出是剛剛築基甚至有些不穩的低階修士。

  　　作為築基修士來說，他們的年紀都偏大，都是三十多歲的模樣。

  　　他們搓著手圍在酥酥他們這一桌周圍，笑得特別客氣。

  　　酥酥放下筷子，好奇地盯著他們。

  　　那幾個修士的目光在酥酥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有人手指敲了敲桌子，而那幾個修士眼睛忽地刺痛，一時間什麽都看不見，刺激地眼淚水直流。

  　　酥酥敏銳地抬頭。

  　　重淵單手托腮，對上她的視線微微挑眉。倒是不躲不閃，迎著她的好奇直接給予肯定答案。

  　　這幾個修士話都沒有說出來，一個個捂著眼睛痛苦不已。

  　　葳蕤一拍桌子。

  　　“沒事兒就給我滾，少礙眼。”

  　　她語氣很不好。畢竟那幾個修士的眼神她看了都厭惡。

  　　那幾個修士這會兒眼睛都看不見了，什麽想說的都說不出口，也知道了這一桌是硬茬，不敢再說什麽，相互攙扶著離開。

  　　他們前腳離開，後腳就又有人大搖大擺走了過來。

  　　和那幾個人不同，他們倒是聰慧，目光從頭到尾都沒有落在酥酥的身上。

  　　都直接看向看起來年長一點的空寂書。

  　　“這位道友。”

  　　空寂書跟師弟喝著酒，被這麽一打岔抬眸，他不是個好性子的人，甚至是有些刻薄的，那眼神一看就能看出他的爛脾氣。

  　　那些人也沒有被嚇退，笑嗬嗬拱手問。

  　　“道友，買點消息不？”

  　　空寂書隨意問：“買什麽？”

  　　“諸位不是陽國修士，不遠萬裏來到此處，隻怕目的也是無度大漠吧。”

  　　那修士侃侃而談：“若說無度大漠的消息，外人不知道，我們本地修士最清楚不過了。若是諸位要去大漠，不妨花點錢買一個消息，也是為了諸位的平安。”

  　　酥酥掃了眼那幾個修士。他們賣什麽消息？

  　　葳蕤放下筷子笑了一聲。

  　　“賣我們消息……想掙我們的錢？”

  　　空寂書斬釘截鐵道：“不需要。”

  　　荊門弟子隻有掙錢的，沒有花錢的。

  　　那修士不死心：“諸位別嘴硬，沒有我這消息，諸位去了大漠隻怕也無處可入，我賣得也不貴，區區一千靈石，就能保諸位一個平安，何樂而不為呢？”

  　　酥酥都愣住了：“……一千靈石？”

  　　她聲音都有些虛。

  　　什麽消息敢直接開口一千靈石啊。

  　　怎麽不去搶？

  　　和她抱有同樣想法的，是荊門其他三個弟子，就連冉尚戈都沒忍住，一口酒險些嗆著，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還瞪大了眼。

  　　“一千靈石都敢開口，你們怎麽不去搶！”

  　　不愧是同門，想法都是一模一樣。

  　　那修士臉上掛不住了，立刻說道：“諸位說什麽搶不搶的，我這消息是你們要進入無度大漠必然需要的，一千靈石根本不貴，你們進去了若是發現沒用，再來找我，我倒給你們一萬靈石！”

  　　這一招哄得了別人，哄不了荊門弟子。

  　　荊門弟子從上到下都是一副‘休想騙我錢’的警惕。

  　　那修士掃了一圈，唯有淡定吃酒的冷清少年沒有對此有任何態度。

  　　少年俊美而優雅，衣著不俗，一看就是有錢人。

  　　他忍不住搓著手彎腰：“這位道友，一千靈石買個平安，不過分吧。”

  　　重淵未抬頭都能感覺到酥酥的虎視眈眈，他若是敢說不過分，隻怕小狐狸要讓他不平安了。

  　　少年慢悠悠抬頭。

  　　果不其然，酥酥緊張地盯著他，生怕他一口答應下來。

  　　“我沒錢。”

  　　重淵淡定說道。

  　　那修士人傻了：“沒錢？怎麽會呢，這位道友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人，您看看您的衣裳，頭上的玉簪，怎麽能說沒錢呢？道友騙人也不能這麽不上心吧。”

  　　酥酥有些心虛。重淵的衣著打扮雖然簡單，但是他沒有差的東西，所用的都是極品。

  　　這麽看，的確該是一個出手大方的……

  　　“沒見過小白臉嗎？”

  　　赤極殿殿主大人如此淡然地說道。

  　　在場的人都一愣。

  　　而後酥酥隻聽重淵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吃軟飯的，花錢的事情，你要找她。”

  　　他的下巴朝酥酥一揚。

  　　大廳之中不少人都聽見了這番言論。

  　　小白臉，吃軟飯，這麽直接的嗎？

  　　那些目光不由得都投向了酥酥。

  　　漂亮年輕的小女修，居然是出手闊綽能養個吃軟飯的小白臉的？

  　　葳蕤表情都扭曲了。

  　　她和冉尚戈忍了又忍，全靠掐著大腿才能沒失控。

  　　而那些修士還真誤會了，眼神落在酥酥身上，充滿了崇拜。

  　　“這位仙子。”他們說話態度都改變了不少，十分恭敬卑微道，“您的小白臉可能修為太低了，無度大漠出的入境口出現了一個妖物，您若是買了這個妖物所在之地，就能避開，以免讓他受傷。”

  　　“您看，區區一千靈石，換來他的平安無恙，是不是很劃算呢？”

  　　重淵單手托腮笑吟吟看著她，比劃了一個嘴型。

  　　酥酥看的真切，是問她劃算嗎？劃算嗎？能讓重淵平安無恙，那肯定劃算啊。

  　　酥酥被這一番話弄得腦袋都是暈乎乎的。

  　　忽然之間養了小白臉的酥酥，麵對自家吃軟飯的少年，依稀有了一種責任感。

  　　“……買！”

  　　荊門弟子酥酥違背了師門祖訓的摳門，為了她的小白臉，一擲千金。

  　　作者有話說：

  　　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