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騙狐狸。

  　　這裏也酥酥她一個狐狸了。

  　　洛湘仙子要騙她？酥酥看著洛湘仙子, 見她麵色有些難堪，依稀品出了兩分味。

  　　洛湘仙子可能是真的有什麽地方要騙她的……

  　　“不算是騙。小師弟說笑了。”

  　　洛湘仙子咬著唇，說的有些艱難, “我又什麽好騙酥酥姑娘的。”

  　　“你的確沒有。”琉璃醉語氣淡淡，“洛師叔有沒有，你該知道。”

  　　此話一出, 洛湘仙子安靜了。

  　　而酥酥也反應過來了，要騙她的該是洛湘仙子的師尊洛薑君。洛湘仙子該是一個聽命行事的。

  　　洛湘仙子多少有些臉上掛不住，別過頭去，沉默不語。

  　　酥酥這會兒也不好說什麽, 看一眼洛湘仙子, 看一眼琉璃醉。

  　　琉璃醉這個人好奇怪, 感覺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和她明明不熟, 卻願意因為她是狐族而幫她。為此會和自己的師姐正麵相對。

  　　“師尊也不會害酥酥姑娘, 不過是想讓酥酥姑娘過去一敘罷了。”

  　　半響，洛湘仙子才深吸一口氣，抬眸正對著酥酥。

  　　“酥酥姑娘, 我去找師尊打聽過了, 但是師尊什麽都沒有告訴我, 他說這種事不是我能知道的。如果酥酥姑娘感興趣, 就讓酥酥姑娘過去，他會親自告訴你。”

  　　說完，洛湘仙子看了眼琉璃醉。

  　　“小師弟, 我說的這可是真話，不算是騙她吧？”

  　　琉璃醉對此並無反應。

  　　“騙沒騙, 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說罷又朝酥酥揚了揚下巴, “你要去嗎？”

  　　酥酥警惕地看著琉璃醉。明明是他說的, 不要答應任何長老私下見她的可能，怎麽這會兒還問她。

  　　但是酥酥的確是有些猶豫的。如果沒有琉璃醉之前說的那番話，她肯定會去找洛薑君，總要探得一二。但是琉璃醉那麽一說，她到底是個小心謹慎的狐狸，不能知道前方有危險還要往裏鑽。

  　　她搖了搖頭。

  　　不去是不能去的。但是洛薑君手中的消息又是她想要知道的。

  　　這就很難辦了。

  　　洛湘仙子明顯不能理解。

  　　“師尊不過是請酥酥姑娘過去說話，還是酥酥姑娘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怎麽現在看起來，酥酥姑娘很難以接受？”

  　　她本以為師尊說酥酥姑娘可能不會去找他，讓她想辦法去把酥酥姑娘請了去。這隻是師尊的多慮，沒想到酥酥姑娘居然真的不會去。

  　　這其中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緣由嗎？

  　　“這……”酥酥也無法直接告訴洛湘仙子，她現在需要對這裏的長老們都提高警惕，隻能猶豫了下，說道，“我不能一個人亂跑的。”

  　　洛湘仙子很明顯被這個說辭給弄得愣住了，半天，才疑惑地看著酥酥：“那怎麽辦，不繼續了嗎？”

  　　不繼續肯定是不能的，但是要去找洛薑君，酥酥心裏沒底。她不會靠近危險。

  　　這種情況下，她隻能用詢問的目光去看琉璃醉。

  　　琉璃醉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垂下眸。

  　　“我去請洛師叔，到我這兒做客，你在我那兒等著。”

  　　這個方法倒是可行。酥酥剛點頭，忽然發現一個她潛移默化的心理。她對琉璃醉好像並不設防。或者說，在她的眼中，琉璃醉沒有旁人的那種未知與危險。

  　　明明他是個很奇怪的家夥。

  　　但是這個奇怪的家夥，對她沒有任何惡意，甚至有種很微妙的同伴感。

  　　洛湘仙子對此沒有意見。她隻是替師尊傳話，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弄得這麽複雜，但是她機靈得多，很容易察覺到裏麵有些她不知道也不該知道的事情，也不問，直接回去轉達琉璃醉的意思。

  　　而酥酥跟琉璃醉回到了那顆巨石上。

  　　此處叫做風月照。是琉璃醉的洞府。

  　　說來他不過是凡人十八|九歲，卻有著旁的弟子修煉百年都無法追上的修為。還在此處有自己的一片洞府。尤其是在有個小女修前來回話，說是過一個時辰，洛薑君會親來風月照時，更為詫異。

  　　他甚至能讓身為長輩的長老移步。

  　　此處還是和上次酥酥來時差不多，最顯眼的就是一處山泉瀑布。一汪泉水，還有泉水上間隔的方形石磚。

  　　水很清澈，沒有種植有任何水生花草，隻有水麵上的幾片落葉。

  　　琉璃醉在一棵巨大的樹下搬了一張小幾，又扔了三個蒲團出來。

  　　酥酥和他坐在樹下，陽光被遮擋得看不見，此處一片陰影，隻有正午過後的烈日氣息，曬得人很舒服。

  　　酥酥打了個哈欠。

  　　“奇怪的狐狸。”

  　　琉璃醉手托著腮，仿佛沒睡醒似的，酥酥打哈欠時還以為他睡著了，卻忽然聽到了他小聲說了這麽一句。

  　　她這下可不困了。被奇怪的人說她是奇怪的狐狸，這事兒就足夠奇怪了吧。

  　　“我可沒有你奇怪。”

  　　酥酥才不承認自己是奇怪的狐狸。她是最正常不過的狐狸了。反而是琉璃醉，處處都寫著奇怪。

  　　“不奇怪，你怎麽敢這麽相信我？”

  　　琉璃醉側過頭來，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眸看起來很冰冷，沒有溫度。

  　　酥酥也不知道。她想了好一會兒，猶猶豫豫說道：“……可能因為你偏喜狐族？”

  　　“錯了。”

  　　琉璃醉垂下眸，仿佛自嘲似的輕笑了聲：“我討厭狐族。”

  　　酥酥一愣，無法相信琉璃醉的這句話。他討厭狐族，討厭還要幫她？

  　　“你見過狐族嗎就討厭？”酥酥不解，“而且琉璃百上宮不是狐族建立的嗎？琉璃宮主說她很喜歡狐族……”

  　　不隻是琉璃宮主，琉璃百上宮的弟子好像天然對狐族有好感，在王都因為妖族身份的酥酥被修士排斥，而在琉璃宮，所有弟子都很喜歡和她說話。

  　　“見過。”琉璃醉語氣淡淡，“所以才討厭。”

  　　酥酥立刻精神了，她小聲問：“琉璃宮還有狐族弟子嗎？是三百年前，還是現在的？”

  　　明明琉璃宮主說近百年沒有見過狐族了，那琉璃百上宮這百年來該是沒有狐族弟子的。琉璃醉隻有十幾歲，按理說不該見過狐族。

  　　那他見過的狐族好像就……隻有她？

  　　酥酥愣住了。所以，琉璃醉是見到了她才討厭狐族的嗎？

  　　這個猜測讓酥酥頓時難以接受。這……她做得有什麽不好的地方，讓琉璃醉會因為她一個狐討厭一個狐族？

  　　“比這個時間還早。”琉璃醉仿佛在回憶什麽，“那時候，狐族還很多。”

  　　狐族還很多的時候？酥酥猜測起碼在三百年以前，又或者，五百年前？

  　　可是……

  　　酥酥小心問：“你是人族嗎？你隻有十八歲嗎？”

  　　人族怎麽可能在五百年前見過狐族呢？

  　　琉璃醉琥珀色的眼眯了眯。

  　　“誰知道呢。”

  　　而後仿佛來了精神，眸中含有兩分趣意：“告訴你一個秘密。”

  　　酥酥挺直了背，正打算聽琉璃醉的秘密，風月照的巨石卷起了一陣風，一個身著棕色衣衫的玉冠男子輕飄飄落地。

  　　“阿醉，尋我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那看起來不足三十的男子相貌堂堂，也是個英俊郎，和琉璃醉說話時語氣很親昵。

  　　隻那人目光掃過酥酥後，卻是表情一凝，而後才緩緩露出笑意。

  　　“酥酥姑娘也在此處啊。”

  　　酥酥隻在第一天來琉璃宮時的宴會見過，這位就是洛湘仙子的師尊，洛薑君。

  　　“洛師叔。”

  　　琉璃醉甚至沒有起身相迎，而是隨意拍了拍身側的蒲團，“請坐。”

  　　洛薑君不以為忤，而是笑吟吟過來，還朝酥酥微微頷首。

  　　兩人交談很快，洛薑君的速度也很快，快到酥酥剛打算站起來行個禮，洛薑君已經自然地在蒲團上落座了。

  　　她猶豫了下，沒有動。

  　　琉璃醉手在空中抓了抓，抓來一套茶具，分別斟了幾杯茶，放在三人的麵前。

  　　“行了，洛師叔有什麽話，可以跟她說了。”

  　　洛薑君笑得意味深長：“我倒是不知，阿醉和酥酥姑娘關係甚篤。”

  　　“談不上。”琉璃醉口氣淡淡，“不過現在師尊吩咐，她跟我學，我得照顧些。”

  　　“原來如此。”洛薑君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這個說法，總歸沒有表達其他的情緒，而是含笑朝酥酥微微頷首：“酥酥姑娘，你請洛湘問的事情，我想著隔著人說到底不合適，洛湘年紀又小，宮中幾百年前的舊事也不適合給她知道，所以請你過府一敘。”

  　　這卻是解釋了一番為何要請酥酥過去的緣由。

  　　酥酥對此隻是客客氣氣說道：“此事麻煩洛長老了。”

  　　“算不得麻煩。雖然酥酥姑娘隻是一介外人，但姑娘也有心為當年的舊事出一份力，此事我自然會配合。”

  　　洛薑君把玩著茶杯，輕笑了笑。

  　　“姑娘這個夢雖然離奇，但的確是三百年前發生過的舊事。”

  　　琉璃醉眉眼不動，安安靜靜猶如壁上畫，聽著他們說話。

  　　“酥酥姑娘想知道的，大概是藥約師姐吧。畢竟藥約師姐是狐族，酥酥姑娘該是很關切的。”洛薑君笑道。

  　　酥酥的確很在意藥約仙子，但是不代表她隻在乎狐族。

  　　“洛長老，我想知道太長危長老是不是殺了他其他的弟子？”

  　　酥酥眉頭微蹙，當時看見的那個場景，除了玲瓏以外，所有的弟子都死於一瞬。而下手的人，在她聽到的話中很明顯，是為徒報仇的太長危長老。可是還有一點她很不理解。

  　　玲瓏之死明顯不是那些弟子所為，怎麽玲瓏的師尊還是把那些人都殺了呢？明明也是他的弟子。

  　　“的確如此。”洛薑君仿佛在回憶，“當初玲瓏師姐出事，師叔怒急，將私下追殺玲瓏師姐的弟子全部斬殺。”

  　　酥酥一愣。

  　　私下追殺……

  　　不對，分明是那些弟子奉了師尊的命令前來勸玲瓏回去的。他們的態度挺好，而且說的都是小事，不會有什麽大事，認個錯就行。

  　　然而玲瓏死在了那一刻，包括那些弟子們。卻是無一人生還。

  　　酥酥剛想說不是的，可對上洛薑君的視線，她忽地一愣，咬著唇沒有說出來。

  　　“是這樣嗎？”酥酥猶豫了下，“洛長老，那你知道太長危長老當初有沒有指認殺害玲瓏仙子的凶手是誰？”

  　　“師叔當時說，是那些弟子私下害了玲瓏師姐。”洛薑君也微微皺眉，“當初內憂外亂，玲瓏師姐那件事師叔已有定論，並未繼續深究。”

  　　並未繼續深究……酥酥聽到這句話時，忽然有種錯覺，仿佛洛薑君知道凶手不是那些弟子，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都沒有去查。

  　　“內憂外亂……”酥酥在想，琉璃百上宮不是普天之下最安寧的一個宗門了嗎，內憂就罷了，怎麽還有外亂呢？

  　　“屠城鬼蜮。”

  　　說話的卻是琉璃醉，他懶洋洋掀開眼皮：“當年屠城鬼蜮派人幾番攪擾琉璃宮。想把我宮中的狐族弟子都帶走。”

  　　酥酥一愣。

  　　屠城鬼蜮……

  　　在王都，洪大人提起過，那些購買半妖的背後，就是屠城鬼蜮。

  　　發現酥酥在發愣，琉璃醉好心解釋。

  　　“屠城鬼蜮不知道嗎？就是五百年前，有一人屠殺三城，屠人十萬眾，浮屍十萬，血流成河。唔，之後好像把那些人魂全都拘了，用了幾百年工夫，煉化出了一個鬼蜮。”

  　　酥酥聽著就不寒而栗。

  　　屠殺十萬眾？還將人魂全都拘了，這是何等慘烈的事情。

  　　“沒錯。”洛薑君歎氣，“這屠城鬼蜮的人不知為何，似乎對狐族有深仇大恨，四處找尋狐族的痕跡。我琉璃宮與狐族有著最濃的淵源，三百年前，被屠城鬼蜮的人盯上了。”

  　　“所以藥約仙子……”酥酥小心問道。

  　　“藥約師姐倒是沒有被屠城鬼蜮的人發現。她在那之前，就和她當時的情郎離開了琉璃宮。”

  　　不是的。酥酥在心中反駁。當時玲瓏仙子說的很明白，是師尊殺了藥約。

  　　玲瓏仙子的師尊太長危殺了藥約仙子，而不是和情郎離開的。

  　　但是她發現琉璃宮中的人對這個似乎深信不疑，洛湘仙子和洛薑君的說辭，都是和情郎離開了。

  　　“酥酥姑娘，我能冒昧問一句嗎？”洛薑君目視著酥酥，“琉璃宮三百年前的舊事，你知道了又有什麽好處呢？”

  　　酥酥微微睜大眼：“我看……夢見了，我見到了玲瓏仙子，她枉死，我自然是要去幫她找到殺害她的凶手的。”

  　　而且如此來看，真正會知道一些消息的，可能就隻有長老太長危了。

  　　畢竟他親手殺了那些追去的弟子，玲瓏之死，居然無一人目睹。

  　　或者說，隻有酥酥。

  　　“我明白了。多謝酥酥姑娘的好意。此事我記在心上。玲瓏師姐若真的不是當時的那些師兄所殺，真凶另有其人的話，或許……對琉璃宮來說，是個危險的事情。”

  　　洛薑君沉吟片刻。

  　　“不如這樣，我帶酥酥姑娘去找宮主，將此事正式上稟？”

  　　酥酥剛要點頭，旁邊的琉璃醉輕聲說：“不必這麽麻煩，直接去找太長危長老就是。”

  　　“阿醉，你師叔祖閉死關了。”洛薑君提醒。

  　　“隻是閉關，不是死了。”琉璃醉站起身來，“我能打開師叔祖的洞府禁製，洛師叔，你要來嗎？”

  　　洛薑君猶豫了片刻，無奈：“事已至此，總得有個長輩去承擔怒火，不能讓你們兩個小孩兒去。”

  　　這卻是同意了。

  　　酥酥沒想到琉璃醉這裏居然有意外之喜。

  　　她自然沒有二話，跟著琉璃醉一行，抵達了琉璃宮的後山。

  　　後山三處山峰，其中一處最高的山峰，就是太長危長老的閉關之處。

  　　酥酥一個外人跟在琉璃醉的身後，意外的沒有被阻攔。而是一路暢行抵達半山腰的洞府。

  　　洞府用兩塊石門作為抵擋，不知過了多久，那石門上已經生長著茂盛的藤條，將整個洞府門幾乎遮擋起來。

  　　酥酥瞧見琉璃醉沒有半分敬畏之心，直接去兩下掃開。

  　　露出了石門之中的一處凹槽。

  　　琉璃醉手掌落了上去。

  　　緊跟其後的洛薑君歎氣：“阿醉，就算你是下一任的宮主，也不該如此莽撞，總得先……”

  　　話音未落，洞府石門緩緩打開。

  　　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泄出。

  　　酥酥微微皺著眉，她跟在琉璃醉的身後，抬步邁入洞府。

  　　此間洞府酥酥還未來得及多看一眼，卻見琉璃醉腳下停住。

  　　在洞府最明顯的石床上，打坐之姿著，是一個穿著灰衣的……骷髏。

  　　骷髏之上，依稀有殘留的綠意。

  　　琉璃醉皺起了眉。

  　　“……鬼……氣？”

  　　洛薑君臉色大變，疾步走來仔細打量了那個骷髏，不敢置信地問：“……太長危……師叔？”

  　　酥酥一愣，這骷髏如果是太長危長老的話……

  　　他身死已經有至少百年。

  　　洛薑君再三確定，最後腳下一個踉蹌：“……真的是太長危師叔，他怎麽……”

  　　酥酥見洛薑君的這般模樣，忽然想起什麽，回眸問：“洛長老，我聽說宗門弟子都會點有魂燈，太長危長老的魂燈什麽時候滅的？”

  　　她說完，卻見洛薑君麵色更是僵硬，而琉璃醉眯起眼，嘖了一聲。

  　　“長老太長危的魂燈——至今亮著。”

  　　作者有話說：

  　　來啦~遲了半個小時嗚嗚嗚

  　　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