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作者:
歲歲千 更新:2022-09-25 08:41 字數:6060
第89章
酥酥決定留在赤極殿暫時守著重淵。
她不是因為別的, 不是覺著自己實力有多強,強到比赤極殿的各位閣主還厲害,能比他們很好的保護重淵。
而是知道重淵的重傷多少是因為她。她得負起責來。
酥酥回到殿外告訴了兩位師兄, 她要暫時留在赤極殿。
厭別雙仿佛早就猜到這個結果,淡定等讓酥酥找人給他們準備一間客房。
酥酥直接讓兩位師兄住在東殿的側殿。
東殿分三座殿,左右兩處的側殿始終都是空的。當初重淵曾經說過, 這是客房,可以用來留宿她的朋友們。
她在赤極殿近百年也並未用過這側殿,沒想到離開十年回來,反而讓側殿得了用處。
酥酥直接去找了幾個侍婢來, 請她們幫忙打掃側殿。
侍婢見了酥酥和十年前截然不同, 熱情, 恭順, 又誠惶誠恐, 卻不敢抬頭直視她,得了酥酥的命令,立刻去收拾了東殿的左右兩側偏殿。
冉尚戈在東殿倒是自在, 來來回回打量, 最後下了個結論。
“小師妹, 你這家大業大, 多搬些回咱們家,夠我們吃三年了。”
酥酥老老實實回答:“這些都不是我的,是重淵的。”
整個赤極殿屬於她的, 隻有她自己。
“二師兄,你勸勸小師妹, ”冉尚戈走到花圃邊, 看著這些花兒, 回頭笑著對厭別雙說道,“別把界限劃分的那麽死,人生在世,就是要和所有人打成一片。自己的是自己的,別人的,也要變成自己的才行。”
厭別雙沒搭理他,而是問酥酥。
“打算逗留多久?”
酥酥自己也不知道,她猶豫了片刻。
“等到赤極殿沒有危險的時候吧。”
厭別雙心中有數了。
連日來的精神緊繃,讓酥酥在花圃旁陪著花兒們坐了片刻,就準備去休息休息。
可是走到主殿忽然愣住了。
重淵如今住在她的殿中,那她住在哪裏?
還是像以前一樣,變成小狐狸睡在他的身側嗎?
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酥酥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躡手躡腳回去主殿。
小榻上,男人已經又睡下了。
他的確神魂受傷嚴重,大半時間都在睡眠中恢複。
酥酥不敢弄出聲音來吵他,而是悄悄墊著腳靠近了一點,又不敢靠太近,而後手上聚靈,用靈力將自己的小狐狸窩抓到手。
是始終帶著溫熱氣息的小狐狸窩。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了。
她打算把小狐狸窩拿到花圃去,陪著花兒們睡。
拿了小狐狸窩,酥酥還小心翼翼看著重淵。
男人好像沒有醒,在她出去不過短短的時間,就像是睡熟了,並且沒有往日的警惕,放任一個人靠近他這麽久。
酥酥猶豫了會兒,又捏了個訣,在重淵身上罩了一層療符,這才捧著小狐狸窩準備離開。
“小狐。”
卻不知身後的男人什麽時候醒了,眼睛並未睜開,而是聲音有些疲倦道:“把你的小窩放下。”
酥酥一愣,尷尬地鬆開手,險些把小狐狸窩弄掉了。
“我的意思是……”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小狐狸的緊張,歎了口氣,開始改變自己說話的方式。
“你的窩有你氣息,離得近我睡得安心。”
重淵聲音低低的。
酥酥慢騰騰哦了聲,乖乖把小狐狸窩放了回去。
男人睜開眼,倒是很自然將小窩放回他枕頭旁邊。
那是很久以前,酥酥會盤在小窩裏睡的位置。
“困了就睡吧。陪著我。”重淵重新閉上眼,說話的聲音都顯得有些微弱,“你在,我安心些。”
酥酥忘了自己想好的要去陪著花兒,眼前的重淵多少讓她心疼。
索性變回狐形,鑽到小窩中去。
闊別許久的小狐狸窩始終如她記憶中的溫暖,是陽光帶著烈焰的氣息,很舒服。
白色的皮毛墊著也很舒服。
酥酥搖著尾巴在小窩裏來回找了好一會兒的姿勢,終於把自己盤成一個小圓團子,頭枕著尾巴睡下了。
養精蓄銳,養精蓄銳。
這一覺,酥酥從天亮睡到天黑,又從天黑睡到清晨。
幾天以來緊張到睡不好的心情得到大大的緩解。在熟悉的暖烘烘的小窩中,她睡得也格外的舒服,這份舒服延長了她睡眠的時間,也讓她在睜眼的時候,能察覺到自己渾身都是輕鬆舒適的。
能感受到靈氣之後,她好像發現小窩的作用了。
男人不在小榻上,榻上隻有她一隻狐狸。
他受了重傷,還要去哪裏?
酥酥起身,在熟悉的環境中,熟門熟路地去洗漱更衣。
東殿中還保留著她全部的衣裳,甚至還有一些新衣疊放整齊。
酥酥隨手從上麵取了一套天青色的衣衫,腰間係了一條金色的宮絛,隨意梳了梳頭發就推開殿門。
該澆花了。
然而她走到花圃中時發現,花兒們都已經澆過水了,不但如此,水渠中的紅尾魚也都喂過了。
就連花圃裏栽種的一圈奇怪蘑菇,都得到了很好的長勢。
“小師妹。”
一側傳來小師兄的聲音,酥酥順著聲音看去,冉尚戈伸了個懶腰,慢騰騰朝她走來。
“這裏有沒有什麽寬大的演武場,我和二師兄得動一動。”
酥酥想了想:“從這裏離開往星橋走的地方,有一處挺大的地方。我帶你們去。”
說來她也該動一動了。
大清早的,師兄妹三人提著劍前往星橋。
星橋旁栽種著柳樹,枝繁葉茂的,而在另一側則是一片寬闊的青草地。
厭別雙舞劍,冉尚戈凝氣聚神修煉。
酥酥看看二師兄,再看看小師兄,索性從錦囊中掏出了自己的小金碗。
小金碗很明顯是憋屈了好多天,一出來就瘋狂吸收天地靈氣。
吸到一個碗,脹鼓鼓地比個盆兒都大。
而後將所有的靈氣一股腦全都灌給酥酥。
酥酥想拒絕都不行。畢竟是和她通感的法器,沒有她拒絕份兒。
不得已,酥酥接收了太多的靈氣,把她撐得原地打嗝兒。
小金碗好像還不滿意,飛到她的眼皮子底下,來回晃蕩。
“小金你別著急。”酥酥一邊打嗝兒一邊安慰小金碗,“我現在就算能嗝兒……能聚氣了,你還是我的寶貝小金。”
去請師父幫忙改一改小金的能力,又或者去找山主。實在不行,這樣也挺好。
她自己靈氣用著,還有小金這個天然儲存罐,如此一來,她畫多少高階符都不在怕的。
酥酥哄了好一會兒才把小金碗哄好,小金碗老老實實蹲在樹上,看酥酥她怎麽修煉。
酥酥同樣拿出了小青劍。
她按照大師姐教給她的,一次一次枯燥地劈刺,挑撥,抽劍拔劍。
“肩膀壓低。”
二師兄不知道何時停下了他的舞劍,手持劍站在酥酥的身側,聲音淡淡地指點她。
“手肘回壓。”
“手腕要靈活。”
酥酥的很多動作都不夠標準,她之前沒有人教時,都是自己瞎摸索著做,導致她的很多姿勢看起來都亂糟糟的。
葳蕤是個不拘小節的,管它姿勢如何,能發揮威力就足夠。
厭別雙卻還是在意這種細節,將酥酥不對的姿勢一一說出。
但是酥酥習慣了這些動作,動作之間,哪怕有師兄的指點還是容易犯錯。
厭別雙索性伸出手來,扶著酥酥的手腕。
“卸了力道,跟我的動作走。”
這卻是站在酥酥的身後,手握她的手腕,像是教稚兒一樣一點點教酥酥。
酥酥在厭別雙的帶動下,一點點掰正自己的姿勢錯誤。
厭別雙隻帶著她走了一邊,就鬆開手,退後兩步。
“你自己來。”
酥酥哦了一聲,按照厭別雙教她的,重新試了試。
有所改善,但是習慣了的一些姿勢還是保持沒有多大變化。
“不錯。”厭別雙聲音淡淡地說道,“不好的習慣,慢慢糾正,都能改掉。”
“二師兄。”冉尚戈不知道什麽時候笑嘻嘻地撥了撥他的耳環,朝厭別雙擠了擠眼,“你說的是小師妹的哪個不好的習慣?”
厭別雙掃過冉尚戈,眼含威脅。
酥酥有些羞愧道:“我的壞習慣有點多。”
厭別雙聲音溫和了些。
“這些與你無關,幼崽的習慣,全看身邊人。”
“所以閣下的意思,是本座的習慣不好?”
酥酥聽見了重淵的聲音。
隨著重淵的聲音由遠及近,身著天青色衣衫的男人緩步而來。
他俊美的麵龐上除了有些蒼白,麵無血色,幾乎看不出來受了重傷。
重淵走到酥酥身側,含笑掃過厭別雙。
“閣下是酥酥的二師兄吧。至於這位……不曾聽酥酥提及,也許就是她的小師兄?”
酥酥一愣,小聲問重淵:“你怎麽來了?”
男人對酥酥說話的語調綿軟而溫柔:“回去見你不在,我不安心。”
酥酥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說好的保護他,但是自己在赤極殿有著太自然的反應,完全忘了告訴重淵一聲。
“對,我是酥酥小師妹的小師兄,我是晁然。閣下就是鼎鼎大名的赤極殿殿主,久仰久仰呀。”
冉尚戈倒是笑得歡快,上下打量著重淵,仿佛在看一座金山。
唯獨厭別雙,目光落在重淵的身上仔細打量了下,而後收回目光。
“殿主所言,在下無處反駁。”
卻是承認了酥酥的壞習慣都是重淵給養成的。
重淵笑意不變。
“無妨,閣下教一教酥酥,本座等酥酥學會了請她教我。壞習慣總是要改掉的,不是麽。”
厭別雙這次抬眸直勾勾與重淵對視。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時,眼底都有一絲暗意。
“重淵。”酥酥小聲說道,“你身體不好,回去休息吧。這會兒吹風呢。”
酥酥哪怕知道清晨的風吹一吹,也不會把一個修為深厚的修士吹出什麽毛病來,但是重淵現在神魂受傷,她總是忍不住擔心得更多。
重淵聞言卻是背著手,挺直了背,麵帶笑意。
“我身體很好,不過是些許小傷,不礙事。身為此間主人,理應來招待招待客人。”
單看他這般模樣,的確是沒有什麽重傷的痕跡。可是酥酥親手探查過,重淵傷得很重,如果讓她來想的話,就不該出來走動,該是躺著在夢境中蘊養身體的。
“不用招待。”酥酥直接說道,“二師兄和小師兄不是外人。”
說完,酥酥才發現自己說的太理直氣壯了。
二師兄和小師兄對她來說不是外人,可是對於重淵來說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更別提她還把他們帶到赤極殿來了。
按照赤極殿的規矩,除了殿主以外,是沒有人可以邀請他人前來此處的。
“不是的,我是說……”酥酥想解釋,發現不好解釋,最後隻能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們是客人,的確需要招待。”
重淵眯著眼仔細辨別著酥酥的神情,幾乎在她話音剛落時,就立刻反駁了自己的說辭。
“我原是不知二位是你的師兄,隻當是客人。既然是自家人那就無妨。赤極殿內二位還請隨意,都是酥酥的家,當自己家就是。”
他目光落在酥酥的身上,輕聲道:“你是主人,你要多照顧兩位師兄,若有不懂得,就讓絳黎來做。”
酥酥完全跟不上重淵的速度,隻能稀裏糊塗點了點頭。
可到底酥酥想起來了,現在的她離開赤極殿十年,早就不是一直在赤極殿的時候。
她此次在這裏,不該是主人的姿態,而是一個客人。
客人就不能在別人家裏隨便亂跑的。
“抱歉,”酥酥還是道歉了,“下次我出來前,會告訴你的。”
“原是不知,在赤極殿一言一行都需要通稟。”
厭別雙在酥酥說完後,慢騰騰收起自己的劍,抬眸掃了眼重淵。
“好大的規矩,看來此處的確不適合自由散漫的幼崽。”
重淵笑意不見了。
他一言說錯,果然勾的小狐兒想多了。
“二師兄你這麽說可不行,人家可是赤極殿殿主,生氣了抬手把咱倆殺了怎麽辦。”冉尚戈還在一側笑嗬嗬道,“你應該說,殿主不愧是殿主,規矩多,肯定是為了小師妹好。這樣說才行。”
重淵眼底露出冷意。
然而在無意中垂眸看見酥酥。
她不明白自己師兄和重淵怎麽彼此嗆上了,緊張地瞪大了眼,咬著唇來回看著他們。
重淵眯著眼,半天,卻沒有反駁厭別雙和冉尚戈,而是語氣正常地對酥酥說道:“看來你兩位師兄對我有偏見,我就不在此惹他們不快了。殿中還有些雜事要處理。恕不奉陪了。”
酥酥一愣,眼睜睜看著重淵微微頷首,而後轉身離開。
他……忍了?
酥酥完全沒想到,重淵也會有忍的時候。
他甚至沒有露出半分不快,十分體麵地離開。
酥酥盯著重淵離開的背影失神。
冉尚戈嘶了一聲,手肘搗了搗厭別雙。
“二師兄,像赤極殿殿主這種大人物,也會忍這種氣?”
厭別雙將酥酥的失神看得一清二楚。
“用一時的忍讓得到更多。”厭別雙輕哼了一聲,“這種人心髒掏出來,都是黑色的。”
“難怪大師姐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小師妹靠近殿主。”冉尚戈卻歎了口氣,“這我怎麽做得到,沒看見小師妹現在,隻怕滿腦子都是那個黑心殿主了吧。”
酥酥的確滿腦子想的都是重淵。
他神魂受傷,卻若無其事來陪她和師兄說話,從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麵前說話大聲的他,卻能忍下兩位師兄對他的不敬。甚至會主動退讓,避開師兄們。
酥酥從未見過這樣的重淵。
這樣的重淵,讓她有種陌生感,陌生的……憐惜。
酥酥看不見重淵的背影了,才回過頭來。
她悶悶地看著二師兄和小師兄,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
她知道,二師兄和小師兄與重淵無仇無怨,會這麽銳利的和重淵說話,唯一的可能就是因為她。
因為知道兩位師兄是為了她在說話,那麽她若是有任何指責,隻會讓師兄們難受吧。
酥酥什麽也說不出來。
隻是垂著眸將小青劍收了起來。
她已經無心練劍了。
厭別雙等了好一會兒,沒有等到酥酥和他說話,哪怕是一聲指責。
她不肯說話,那麽隻有一個可能性,怕說出來的話讓他們不舒服。因此,她又像以前一樣,寧可自己悶著也不肯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他眸色暗沉了下去,抿著唇默不作聲。
這般的氛圍讓冉尚戈可受不了。
他拍拍肚皮,嚷嚷著:“餓了餓了,我們別在這裏吃空氣行不行。找點吃的吧。”
酥酥這才反應過來。
“好,我去找人安排。”
說是去找人安排,實際上東殿內已經調來了十幾個婢女,都是生麵孔,早就在外庭中擺好了膳食。
酥酥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過了午後,她實在沒忍住,還是起身去往主殿。
重淵說,他要處理一些殿中的事務,那大概是在主殿了。
她告訴自己,去找重淵沒有什麽問題的,她說好了留在赤極殿保護他,哪怕做不到保護,跟在他身邊也行。
酥酥前腳離開,後腳厭別雙的麵色徹底冷了下來。
隻有冉尚戈笑眯眯地咬著一塊糕點,含糊不清道:“心真黑啊……”
酥酥抵達白玉台時,守在那兒的絳黎看見酥酥,眸光一閃,卻是笑吟吟迎了上來拱手:“酥酥姑娘,是來找殿主的嗎?裏麵請。”
酥酥沒去想絳黎怎麽知道她會來,而是直接前去主殿推門而入。
殿內一片漆黑。
她跨過門檻後,殿門在她身後自動閉合。
下一刻,她的身側高大的男人在黑暗中出現,摟著她的腰,彎腰趴在她的肩頭。
男人用她有些陌生的晦澀問她:“我沒和他們動手。我做得好嗎?”
酥酥何曾見過這樣的重淵,她隻覺自己心髒被人捏住,有些澀澀得發脹。
她踮起腳尖,抬手拍了拍重淵的後背,溫柔地對他說:“你做得很好,是我不好。重淵,你很難受吧。”
“難受。”男人直接承認了,而後眯著眼不爽道,“從沒人能這麽對我說話。”
酥酥知道的,知道他的驕傲,也是因為知道,更清楚今日重淵的退讓有多不容易。
“抱歉。”酥酥隻能這麽說。做的人是她的師兄,是為了她,她不會讓師兄為難,可她還是會有些心疼重淵。
“抱歉沒有用。”男人輕飄飄說道。
“那要怎麽辦?”酥酥也犯難了。
重淵在黑暗中,鬆開了抱著酥酥的手,站直了身體。
而後輕聲道:“你主動抱抱我,我就不難受了。”
酥酥在夜色之中看不見重淵的神色,可是她大概能想象出來。在芙蓉閣出來的時候,他也是想要她的一個主動擁抱。
也許是相伴幾十年中,她總會經常去擁抱他,彼此的擁抱成了最好的依靠。
所以重淵一直想要她主動抱抱他。
酥酥踮起腳尖,抬手環住了重淵。她聲音悶著。
“抱抱你,別難受了,重淵。”
作者有話說:
來啦~
紅包包~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