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歲歲千      更新:2022-09-25 08:41      字數:5542
  第77章

    雲色來衛國了, 還迷路了?

    酥酥都不知道能不能信她,可到底雲色笑笑嘻嘻,和她以前關係融洽, 都主動這麽說了,她還是請了雲色進去。

    已經是黃昏落日的時候,宅院中安安靜靜, 隻有風吹落葉飄灑的細碎聲音。

    中庭有人擺了一張小幾,準備的有一壺酒水。走近了能嗅到一股清甜的氣息,酥酥甚至能確定這是一壺弱桃花。

    然而空有弱桃花,酥酥四下張望, 也並未在家中發現有人。

    小魚該是來過, 然而現在不在。

    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酥酥姑娘, 許久不見了。在衛國一切可還順利?”

    雲色不是個習慣於和人寒暄的, 進來打量了一番酥酥的住宅,心中大概有了譜,被酥酥請著在石桌旁落座, 笑吟吟問酥酥。

    酥酥算來也有幾個月不曾見過雲色了, 麵對她還是比較親切的。

    “嗯, 一切都很好。”酥酥回頭時, 發現玄厲不知道去了哪裏,她索性就自己陪著雲色落座。

    而發現隻有酥酥一個人,雲色就悄咪咪抬手, 趁著酥酥低頭落座時,從她頭頂飛快摸了過去。

    酥酥抬起頭。

    對上雲色笑嗬嗬的雙眸。

    忽然想起以前, 每次遇上雲色時, 她總會偷偷摸摸來碰碰自己, 不由得唇角彎起,露出了笑意。

    “上次在點右山匆匆一別,我都沒有來得及和你說話。”

    雲色認真打量著酥酥,笑意收了收。

    “酥酥姑娘。”雲色手托腮長歎了一口氣,“你現在的這個樣子,讓我無法想起你的以前。”

    酥酥笑得有些靦腆:“差別很大嗎?”

    “很大。”雲色甚至用手比劃了一下,“以前的你不愛笑,不愛說話,也不愛和我們有所交流,甚至會躲著我們。很難想象現在的你,已經能笑著和我問候了。”

    “更別提,你會不遠萬裏從赤國來衛國。”

    酥酥笑著說:“因為衛國的酥糖好吃。”

    雲色卻搖搖頭:“我說的不是指你來衛國的行為,而是你會離開熟悉的環境這一點。”

    “赤極殿這麽大,你本可以所有的地方暢通無阻,但是你隻會去離人河,望星坡,就連銘心山都不怎麽回去。你仿佛給自己定了一個範疇,從來不會離開這個範疇。”雲色說道。

    酥酥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形容她。可是仔細一想,當初好像的確是這樣的。

    她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初可能為了在安全範疇內,更自然些吧。

    她甚至很讚同地點頭:“你說得對。”

    赤極殿明明不隻是赤極殿,還有很遼闊的領域,她卻從來沒有去過。仿佛自己給自己限定了一個框架,讓她在框架裏活動。

    真是浪費了,她連赤國的山河萬裏都沒有見過呢。

    雲色卻忽地笑出了聲,她笑得很爽朗。

    “不過,這樣的酥酥姑娘很好。真的很好。看起來就過得很開心。”

    酥酥今天才和玄厲出去玩了一天,不高興的事情全都拋之腦後,笑眯眯地在那兒點頭。

    “是呀,很開心的。”

    “開心就好。”雲色猶猶豫豫地,抬起手捂著嘴,遮遮掩掩和她說,“赤極殿不適合你,酥酥姑娘,那兒的氣氛,我進去都一身冷汗,別說姑娘你了。”

    酥酥也捂著唇小聲和她說,“我知道的!我不會回去了。”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雲色驚了一跳,險些沒跳起來反駁,連忙擺圓了手,“我的意思是,赤極殿的氣氛得改一改了,本來就壓抑,人待久了憋也能憋出病來!我可不是讓你不回去!我對天發誓,我絕無此意!”

    雲色緊張兮兮地都豎起了手指發誓,也不知道她怎麽這麽在意這麽一句話。

    “好的,你沒有這個意思,是我有這個意思。”酥酥順著她的話說,說的也挺隨意,“不要在意了,反正我的確不會回去的。”

    “我真的,”雲色看著那樣子像是要急得哭出聲來了,她抓著頭發極其煩躁地敲了敲腦袋瓜,而後抬手握著酥酥的肩膀,認真而嚴肅地說道,“今日我們說的內容,絕對不能讓殿主知道!求你了。”

    “好啊。”酥酥答應地很爽快,“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以後……”

    酥酥晃了晃神,而後收回心思,笑意比較淺,“應該也不會再見了。你放心。”

    雲色倒吸一口氣,看起來表情極其痛苦。

    “酥酥姑娘,話不能這麽說……凡是都沒有絕對。”

    酥酥看著眼前這麽多情緒的雲色,也覺著有趣,捧著腮笑眯眯看著她,哄著她一樣:“好哦。”

    雲色仿佛絕望了,怎麽說怎麽都是危險話題,索性直接低頭,從芥子中取出六個巴掌大的木罐。

    “殿主閑來無事,做了一些肉脯,想著酥酥姑娘愛吃,特……”雲色舌頭飛快打了個轉,“正巧我身上帶著有,給你送來。”

    “肉脯?!”

    酥酥眼睛都亮了。

    這世間若是有什麽美食是她不能割舍的,大約就是重淵做的肉脯了吧。

    而且她手中的肉脯也是最近不久吃完的,才饞呢,沒想到這麽巧,雲色身邊帶的都有。

    “謝謝你!”酥酥接過木罐,手指戳了戳蓋子,抬頭看她,“給我的話,你還有嗎?”

    雲色正色臉道:“我素來不吃肉脯的,有沒有都不重要。”

    酥酥也想起來了。和雲色較少的交流中,她好像的確不怎麽沾肉脯。又或者說,整個赤極殿,隻有她會吃肉脯。

    酥酥抱著木罐的手微微一顫。

    隻有她會吃肉脯,她明明都不在赤極殿了,重淵怎麽還會做肉脯。

    而雲色來找她,怎麽就這麽巧,給了她六罐肉脯。

    酥酥咬著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抬起頭笑得有些不自然,眨眼頻率都快了許多。

    “重淵還有讓你帶什麽話嗎?”

    雲色不設防,張口就是:“殿主隻讓我……”

    話才說到幾個字,雲色猛地反應過來,她不敢置信地盯著酥酥。

    酥酥姑娘,學會詐人了?

    酥酥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手摩挲著木罐,心情極其複雜。

    果然啊,是重淵讓雲色來送來的。如果沒有這肉脯,她可能真的會當雲色是迷路碰巧遇上她的。

    “重淵讓你來給我送肉脯嗎?”酥酥看起來倒是淡定,垂著眸,“還說什麽了沒有?”

    這卻是已經確定了雲色的到來,是重淵的吩咐。

    雲色揉了揉腦袋瓜,歎了口氣,破罐子破摔,直接說道:“說了一大堆,讓我看看你的狀態如何,看見我會不會高興……總之就是一句來說的話,殿主他很想你。”

    酥酥低下頭哦了一聲。

    她的手指在木罐上敲著玩,仿佛是心不在焉的,可也像極了在想什麽占據她心神的事情。

    “還有嗎?”

    “還有啊……”雲色想了想,倒是很坦然道,“你家花打我來著。”

    酥酥抬起了頭,眼露疑惑:“誰會打你?不可能呀。”

    太陽花外向一些,吵吵嚷嚷的但是脾氣都好。長生花就一朵,平日裏都悶不吭聲的,全靠太陽花哄著,也不是個會打人的。

    “就那朵,紅色的,挺漂亮的長生花。”雲色給酥酥形容,“當初長在西殿花圃的。”

    還真是長生花?這讓酥酥無比詫異:“長生花……打你?”

    “可不是!”雲色歎著氣搖頭,“我那天被殿主叫去東殿殿門,門檻都沒跨過去呢,就被殿主吩咐了幾件事,長生花自己跑出來,用葉子啪地打了我一下,又鑽回土裏去。給我人都打蒙了。”

    酥酥被這形容給弄得有些想笑,可是她還是忍住了,摸摸鼻尖:“抱歉哦。”

    雲色忍不住繼續說:“你知道嘛,但是殿主就在哪兒,他看著的,看著我被花打了,然後他去給花澆水了。”

    雲色回憶起來都覺著有些不可思議。

    酥酥忍了半天,才把笑意憋了回去,隻眼中亮晶晶地,看著就知道她忍笑了好久。

    “聽你這麽說,花兒們都很精神。”

    雲色有氣無力道:“自然是精神的。殿主每兩天澆水,除草,照顧的很精細,還允許花兒去大殿紮根,在白玉台曬太陽。”

    算得上是這十年最受寵愛的靈植了。

    酥酥聽著,倒是很放心。

    “那小狼呢?”小狼交給重淵也三個月了,不知道蘊養好了沒有。

    雲色麵色淡定:“有些事是我們屬下能知道的,有些事,則是我們不能知道的。”

    酥酥了然。看來雲色也並未見到小狼。

    得不到小狼的消息,有些遺憾。她還是很想見到小狼的。

    “酥酥姑娘呢,分別十年了,我還很想知道你過得如何?”雲色問道。

    酥酥也不遮掩,將自己分別後的經曆告訴了雲色。

    雲色聽著若有所思。

    “原來酥酥姑娘喜歡這樣的生活。”

    “是的吧。”酥酥自己也不確定,但是相比較之前,現在的生活方式讓她很高興。

    酥酥也順口問道:“那赤極殿呢,這麽久有什麽變化嗎?”

    雲色沉默了好一會兒,想了半天,才說道:“和酥酥姑娘在時,差距挺大的。我說的是氛圍。”

    當年酥酥在時,赤極殿不過是很正常的低壓,她離開後,赤極殿中的氛圍幾乎到了讓人窒息的可怖。

    就連她每次去找殿主匯報要事,也都是匆匆去匆匆離開,不願意多待一刻。

    而後順口說道:“若說格局上有什麽變化的話,那就是西殿的司南閣燒了,花圃毀了重修了,潮生洞的路重新修了。”

    酥酥卻在聽見司南閣時,忽地想起了什麽。

    “司南閣……”酥酥依稀記得那個女子,“司南悠,還在赤極殿嗎?”

    雲色詫異地看著酥酥,立刻搖頭:“早在十年前,司南悠因為做了惡毒之事,被懲罰過後扔出赤極殿了。”

    酥酥手指抵著下唇,忍不住想,司南悠做了什麽事,會被丟出赤極殿?

    雲色也摩挲著下巴:“說來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當初扒了臉皮,看起來是奄奄一息的。殿主也不允許司南大人去救,最後好像消失的挺突然。”

    “是麽。”

    酥酥張了張嘴似乎想問,但是最後什麽都沒有問,隻是說了好久的話後,酥酥才慢騰騰從記憶裏翻出,有人來做客是要給端茶的。

    可是宅院中平日裏不備茶,隻能給準備了兩杯白水。

    雲色也不挑,她也不是來吃吃喝喝的,在宅院中陪著酥酥說話,再逛一逛,大概就了解透徹了。

    酥酥姑娘過得挺不錯,沒有什麽心理壓力,整個人看起來都是輕鬆愉悅的。

    夜幕降臨之際,雲色也不便多逗留,起身告辭。

    酥酥很久沒有遇上以前還能說得上話的人,倒是送著雲色到門口。

    正巧,酥酥開了自家宅院的大門,門外一棵垂柳樹下,戴著麵具的男人靜靜站在月光下。

    仿佛聽見了門開的聲音,他順著聲音看來。

    而酥酥眼睛一亮,噠噠噠跑上去。

    “你回來啦!”

    傀儡師前些天說有事要離開,隻留下傀儡陪她。一走就是六天,沒想到夜裏了,他才回來。

    “嗯。”傀儡師抬手揉了揉酥酥的頭發,順勢看向了酥酥的身後,雲色看見傀儡師的時候,是茫然的,茫然中還有些震驚,震驚以外,倒吸一口氣,不由得臉色發青。

    最後,雲色想著殿主什麽都知道,殿主什麽都沒有管,那就輪不到她出聲。這麽想著,雲色才揉吧揉吧臉,勉強露出個笑臉來。

    “那酥酥姑娘,我走了。”

    “好的,請一路保重。”

    酥酥客客氣氣地說完這句話後,猶豫了半天,對雲色說道:“還得麻煩你,替我給重淵說一聲謝謝。我很喜歡。”

    雲色不知道想到什麽,眼睛一亮,立刻翻著自己的芥子,從裏麵找到一隻靈音紙,遞給酥酥。

    “酥酥姑娘,此物名為靈音紙,你有什麽想說的,對著紙說,我替你帶回去給殿主。這樣就能讓殿主親耳聽見姑娘的道謝。”

    酥酥站在原地沒動,她盯著那張靈音紙。

    說來當初司南悠用來聯絡她的,就是這種紙折出來的紙鶴吧。

    過了好一會兒,酥酥才慢騰騰接過靈音紙。

    朝紙中注入靈氣,靈音紙變得輕薄透亮。

    酥酥深吸一口氣,對著靈音紙輕輕地說道:“重淵,謝謝。”

    隻是短短四個字,是不是太少了?酥酥猶猶豫豫地又補充了一句:“肉脯我很喜歡。麻煩你了。”

    雲色嘴角笑得合不攏,她將酥酥折好的靈音紙妥帖收好。

    “那酥酥姑娘,告辭了。”

    這一次,雲色沒有再逗留,走得很快。

    酥酥望著夜幕中消失的背影,發了會兒呆。

    “在想什麽?”

    男人牽著她回到宅院內。

    酥酥回過神來,立刻主動將門栓收拾好。庭院中的夜燭都點亮了。

    在中庭的假山流水上,放置著一顆碩大的海珠,溫柔的光照亮了整個庭院。

    “我在想……”酥酥有些茫然地說道,“重淵怎麽知道我肉脯沒有了?”

    傀儡師淡定地說道:“也許他不是知道,隻是順手做了些。”

    “這麽說的話,好像也是……”酥酥剛要接受這個說話,卻微微蹙眉,抬頭,疑惑地看著傀儡師。

    “你怎麽知道肉脯是重淵做的?”

    傀儡師:“……你之前說的,肉脯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做的。”

    酥酥被這番說辭給弄得自己都蒙了。她說過嗎?而且她說過重淵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嗎?

    唔,不過怎麽說,好像也算吧,陪著她幾十年的重淵,算是她前一百年裏最重要的人了。

    回到石桌旁,那六個楓色的木罐還擺放整齊。

    酥酥特別虔誠地洗了手,用帕子擦得幹幹淨淨,才打開木罐蓋子。

    整整齊齊的肉脯,色澤光鮮,看起來就是剛做的新鮮。

    酥酥取出一條肉脯來,遞給傀儡師。

    又自己取了一條,塞進嘴裏,幸福地眯著眼。

    果然呀,重淵做的肉脯就是最好的。

    “這麽高興?”男人捏著肉脯,聲音裏含著笑意。

    “嗯,很高興的。”酥酥回答很幹脆,“我一直都喜歡吃這個肉脯。而且有了新的肉脯,就能給小魚回禮了。他之前也很喜歡來著。”

    酥酥一根肉脯都吃完了,總感覺有些什麽不太對。

    夜色中,戴著麵具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後,手中捏著原封不動的肉脯,不言不語,沉默許久。

    “玄厲?”酥酥喊了他一聲,“怎麽了嗎?”

    傀儡師慢悠悠將目光落在酥酥的身上,半響,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沒什麽,我一點也不在乎添頭。”

    酥酥完全沒聽懂傀儡師說的話。

    大約是因為傀儡師經常會有這種神秘讓人看不懂的時候吧。酥酥也不怎麽在意。

    今日到底是打了擂台,吵了架,還玩了一大半天,酥酥沐浴過後很快就去睡下了。

    睡到一半,酥酥忽地感覺地在震動。

    她幾乎是從小榻上跳起來的。腳下的地還在震動。

    酥酥立刻披上一件鬥篷,急匆匆推門出來。

    空中一輪紅色的彎月,隱隱約約透著危險的氣息。

    而傀儡師早已披著一件墨色的鬥篷,站在庭院之中。

    夜幕裏,有數十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宅院裏。而在宅院的周圍,天際,仿佛都有一圈半透的光芒。

    酥酥幾乎是一眼就認出這是結界。有人將她家整個宅院,籠罩其中。

    同時,有一個黑袍修士慢悠悠朝前走了兩步。

    酥酥錯愕地發現,是那個當初在唐巷對她動手的修士!

    “小道友,有禮了。”

    那黑袍修士笑得聲音嘶啞:“我來取龍鱗了。”

    作者有話說:

    來啦~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