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作者:
崔驚鵲 更新:2022-09-22 22:22 字數:10196
第071章
臨湖別墅。
蘇融一早起來做早餐,經過客廳時,發現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青年皺著眉頭,緊緊盯著電視屏幕。
屏幕上播放著不知名電影,為免打擾其他人,特意用了靜音。
蘇融:?
他默默站了一會兒,開口道:“你不會是看了一夜電影吧?”
靈生聞言看他,點點頭。
“這麽喜歡看?”
青年搖搖頭。
蘇融問:“那你為什麽通宵看電影?”
靈生掏出手機,慢吞吞地打字:【有個問題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看電影也沒用。”蘇融微笑道,“不如陪我一起去做早餐,咱們聊聊。”
靈生點頭,關掉電視跟他一起進了廚房。
廚房是蘇融的“領地”,他做飯不喜歡別人插手,讓靈生跟他一起做早餐隻是托詞,並不會真的讓靈生動手。
“有沒有興趣跟我說說看?”他嫻熟地端鍋問道。
靈生不知道該怎麽說。
“家裏就咱們兩個男生,你又不可能去跟別人說。”蘇融溫聲道,“我年紀比你大,當鬼的時候見到的也多,說不定能幫到你呢。”
靈生想了想,低頭摁手機。
【昨天看電影,難受。】
蘇融掃了一眼,驚訝道:“你害怕恐怖片?”
靈生搖頭。
“怎麽個不舒服法?”
【燒,熱,不自在。】
“你生病了?”蘇融下意識問,旋即又否定,“不對,你有修為,不可能發燒生病。”
他仔細打量靈生,問:“現在還難受?”
靈生搖頭。
蘇融尋思片刻,說:“昨天看到什麽開始難受?”
【女鬼進臥室。】
蘇融回憶昨天的電影,女鬼進臥室後……
他猛地頓住。
昨天看到這裏的時候,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但也隻是當時一小會兒,沒太放在心上。
他還是小鬼的時候,一有機會就跑來龍江市找爸爸,不小心遇過幾次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
可靈生從未接觸過。
薛老師隻教了他文化知識,沒教那方麵的知識。
蘇融倏地笑了。
他問:“昨晚看了幾部?”
【三部。】
“都是恐怖片?”
靈生點頭。
“我記得箱子裏有愛情類型的影片,等會給你找找,你看幾部就明白了。”蘇融頓了頓,“自己在房間看就行。”
靈生麵露茫然。
愛情?
他知道人會有親情、友情和愛情。
但這三種類型的感情到底是什麽,他並不是很明白,又或者說,他沒有明確的概念。
他問:【愛情是什麽?】
蘇融自己也沒經曆過,隻根據自己淺顯的認知說道:“就是兩個人互相吸引,互相喜歡,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
見靈生還是不明白,他索性直白道:“昨天看的那個電影,女鬼進臥室後,看到臥室裏一男一女,咳,在做親密行為,那種行為就是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可以做的事,當然,咱們不提倡這種出軌的親密行為。”
靈生比他更直白。
【我想抱她,想親她,但不敢看她,為什麽?】
蘇融:!!!
他一臉震驚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靈生聞言呆愣片刻,而後慢慢睜大眼睛,眼底的光越來越亮。
原來,這就是喜歡嗎?
“誰有喜歡的人了?”薛虹饒有興致地飄過來,看向靈生,“是你有嗎?真的嗎?哪家的姑娘呀?”
靈生張了張嘴,似乎想說出一個名字,但不知為何又放棄了。
他轉身離開廚房,回到房間,從抽屜裏掏出昨晚怎麽也刻不出來的玉雕,刀尖飛快旋動,不過片刻,玉雕的麵部清晰可見。
某種躁動的情緒似乎得以緩解。
他細細地雕琢玉像,每一處都力求完美,不差纖毫。
他的雕刻技藝極其嫻熟,又有靈力加持,頃刻間便已完成一尊玉雕。
是戚泉穿著製服的模樣。
“吃飯了。”薛虹敲了敲他的門。
靈生唇角揚起,將玉雕小心放在床頭櫃上,這才打開房門,來到餐桌旁坐下。
餐廳的餐桌是靠窗的。
用餐的時候,清晨的陽光斜斜照進來,恰好落在戚泉的身後,背上的發絲反射著耀眼奪目的光芒。
靈生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剛才刻的雕像好像不那麽完美了。
戚泉:“有話要說?”
靈生被她一瞧,又不好意思地低頭吃飯。
“靈生昨晚看了一宿電影。”蘇管家打趣道。
戚泉:“……”
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看電影。
薛虹笑道:“靈生可能是有喜歡的人了。”
兩人難得八卦到這種事,自然不會瞞著戚泉。
戚泉愣住。
係統同樣驚了:【喜歡的人!天哪!難道靈生跟他們說了?】
【說什麽?】
【說他……】係統突地頓住。
戚泉眯起眼:【怎麽不說了?】
係統傲嬌哼哼:【我是寫手係統,又不是戀愛係統。】
它隻吃瓜看戲,可不負責其他方麵。
戚泉問靈生:“真有喜歡的人?”
靈生先是點點頭,然後搖搖頭。
“點頭又搖頭是什麽意思?”薛虹調侃他,“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靈生還沒回答,戚泉的手機響起。
她起身離開餐桌,拿了手機接聽。
“大師,早。”聽筒傳來李國延渾厚的嗓音,“我們查到了高佩蘭墜樓的具體原因。”
戚泉:“請說。”
“高佩蘭的父母是雙職工,薪資不低,在龍海市有兩套房。她考上龍海市大學後,結識了丈夫潘皓,大學沒畢業就懷了孕。潘皓出身貧寒,高家父母本來不太願意將女兒嫁給他,但高佩蘭已經懷孕,隻好認下。”
係統:【肯定是鳳凰男!】
“兩人結婚後,高佩蘭懷著孕不好找工作,便打算等孩子生下來再去求職。潘皓剛大學畢業,就算找到工作也拿不到高薪酬,兩人生活比較拮據。不過高家父母心疼女兒,將其中一套房子過戶到女兒名下,兩人就住在這套房子裏。”
係統陰謀論:【不會是潘皓想要房子,故意殺妻吧!】
“潘皓本人比較有野心,他畢業後進了私企,想要努力往上爬,每天工作非常繁忙。但他沒有背景,能力不算太過出色,在大企業想出頭很難。一次偶然機會,他發現了一個秘密,想到了一個辦法。”
係統憤憤道:【肯定是勾搭哪個總的閨女!小說裏都這麽寫的!】
“他發現,”李國延饒是見多識廣,嗓音也忍不住發澀,“他發現公司的老板有個特殊的癖好。”
戚泉大致猜到了,神色陡然變得冰冷。
“他喜歡孕婦。”
係統:……
它簡直驚呆了,反應過來後,忍不住破口大罵:【嗶——嗶——嗶——】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啊啊啊啊啊!
戚泉聲線微冷:“他將高佩蘭送給上司了?”
“知情人確實是這麽說的。”
這樣的真相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所謂的丈夫孕期出軌,不過是一層遮羞布。這比孕期出軌還要令人膽寒得多。
高佩蘭承受不了這樣的屈辱,絕望之下選擇跳樓自殺。
戚泉問:“潘皓現在如何?”
“我們查到,潘皓在她死後的第二年就瘋了,一直瘋到現在。他住在一個簡陋的出租屋裏,每天都有人給他送飯。據送飯的人說,他嘴裏經常念叨著‘高佩蘭’的名字,讓她不要殺他之類的。”
“他的家人呢?”
“三十年前通訊不便,他瘋了之後再也沒聯係過家裏,他的家人也沒找到他,就此斷了音訊。他瘋了後,沒人知道他是誰。”
戚泉:“送飯的人呢?”
“我們問過了,送飯的人說是有人雇他做這個事兒的,但雇主是誰他不清楚。我懷疑,很有可能是高佩蘭變成鬼,故意折磨他。”
“當年的上司如何了?”
李國延:“早年突發惡疾,死了。”
“李處有什麽打算?”
李國延:“我已經派人去潘皓居所附近蹲守,如果高佩蘭真的是為了折磨潘皓,應該會出現。”
戚泉卻道:“如果她修煉的鬼術與章峰一樣,不會被監測到,對處裏的抓捕行動會是個阻礙。”
“大師的意思是?”
戚泉直覺哪裏不對勁,思忖片刻道:“還是照原計劃進行。”
“是不是哪裏有什麽問題?”李國延同樣敏銳。
戚泉道:“太順利了。”
已知賀修輿是個推演高手,他籌謀這麽多年,試圖借蔡吉和靈生為自己遮掩惡行,完美隱藏在暗處,又豈會留下這麽多痕跡?
包括她昨晚靈識探查到的靈虛觀,或許也隻是對方故意暴露出來的。
為什麽呢?
蔡吉在衝擊境界的關鍵時候,還懂得讓邪修組織稍微收斂點,賀修輿難道不清楚這一點?
她想到的,李國延也想到了。
對付這樣狡猾的敵人,他們確實不能大意。
他問:“如果真是這樣,他的用意是什麽?”
戚泉說:“他應該也到了關鍵時刻,但塞壬群被發現,導致他失去不少獻祭的力量,他必定會從其它地方補充。”
“說到這個,我正好還有一件事跟你說。”李國延道,“之前我們順著‘孝死我了’的評論查到她的信息,發現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但處裏沒有放棄,繼續從她的身邊開始查起。數據表明,龍海市第一醫院近幾年的病人死亡率遠高於之前。”
戚泉:“病人……都是什麽樣的病人?”
“絕症患者,又或者是壽數不多的老人。”李國延解釋道,“奇怪的點是,這些病人的壽命還沒到最後,卻早早選擇死亡。”
“自殺?”
李國延:“這些人拒絕繼續治療,回家等待死亡,回家後的具體情況尚在核實。”
“我知道了。”戚泉說,“我昨夜探查到靈虛觀出現一位七級天師,問過孟雲爭,他否認靈虛觀有七級天師。”
“你是說……幽靈?!”
李國延不愧是李國延,一下就想到這一點。
常言道燈下黑。
他們追查幽靈的蹤跡一直沒有結果,一方麵是幽靈行蹤太過隱秘,另一方麵就是他們極大地忽略了龍江市。
因為龍江市有頂級高手戚泉坐鎮。
照正常的思路,逃犯會跑到警備力量最強的地方去嗎?
戚泉笑道:“是不是他,還有待查證。”
“大師,這會不會是對方布的局?”李國延警覺問道。
一夜之間,“愛吃榛子的鬆鼠”和“幽靈”都突兀地顯露在調查處麵前。
戚泉道:“那就將計就計。”
掛斷電話,係統連忙問:【大佬,你們說的是什麽意思啊?什麽布局?什麽將計就計?】
戚泉唇角輕揚,耐心解釋道:【線索的確是我們發現並追查到的,但又像是被人送到眼前一樣。對方暗藏多年,從來沒有透露出分毫,在抓到蔡吉之前,誰會往一個死去的人身上猜想?】
【可是,抓到蔡吉,審問蔡吉,都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走的啊。】係統不明白。
戚泉:【如果沒有塞壬群,我們不會多想,蔡吉也不會多想。】
【可我們發現塞壬群就是意外啊。】
【是意外。】戚泉道,【就當這是一種直覺吧。】
係統:【我當然是相信大佬啦!那咱們現在該幹什麽?】
戚泉:【出門上香。】
係統:?
吃完早餐,戚泉準備帶靈生出門。
“大師,以後要不要雇個司機?”蘇融問。
戚泉還沒說話,靈生就伸出手機:【我去學,以後我開。】
他現在有身份證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做。
蘇融笑道:“行,那等你回來,我們就看看哪家駕校合適,去報個名。”
靈生點點頭。
“試試昨晚隱匿行跡的技能。”戚泉說道。
靈生瞬間就收斂渾身靈氣,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咦?靈生人呢?”薛虹瞪大了眼睛。
明明靈生就在她麵前,她卻絲毫感應不到,不僅騙過了眼睛,還騙過了靈力和鬼力的感應。
太神奇了!
戚泉同樣如此。
明知道靈生沒消失,但就是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她現在可是人皇境巔峰。
靈生的這個技能與斂息符還不一樣。
斂息符最多遮掩靈力波動,讓人看不出修為或體質,但還能感知到“人”的存在。
戚泉笑問:“隻能對自己用?”
靈生:【不知道,試試。】
他伸出手掌,掌心朝上,五指修長幹淨,紋路很清晰。
戚泉明白他的意思,伸手過去。
青年小心握住,手掌溫暖幹燥,不會讓人產生反感。
他催動靈力,沿著手掌漸漸蔓延至戚泉身上,不過片刻,就給戚泉生出一套“鎧甲”,鎧甲是無形的,氣息和生命都能隔絕。
兩人就站在天井下,蘇融和薛虹卻什麽都感知不到,連視線也被蒙蔽了。
人沒消失,但大腦接受不到眼睛傳遞的信號。
成功了。
戚泉抽回手,說道:“跟我走。”
“等等,”薛虹叫住她,“大師,我又能看到你了!”
戚泉:“……”
“鎧甲”不是已經形成了嗎?
她看向靈生。
靈生與她視線相接,目露茫然。
蘇融說:“是不是必須要接觸,技能才能對別人使用?”
戚泉並不強求,交待靈生道:“你遮掩身形,跟著我。”
她是人皇境巔峰,去見個七級天師,倒也不是必須用這個技能,隻是以防萬一罷了。
靈生:“……”
他不知道戚泉要帶他去做什麽,但戚泉如此慎重,事情肯定很重要。
他不能讓戚泉被人發現,就像之前戚泉替他遮掩麵容和體質一樣。
靈生拽住她的袖子,打字道:【我再試試。】
他閉上眼,不斷跟天地靈氣溝通,試圖讓它們將戚泉包裹,替她徹底隱去行跡。
係統問:【大佬,您不是有隱身符嗎?】
它記得之前大佬出行時,為避免被監控照到,特意佩戴隱身符。
戚泉道:【隱身符的原理就是一種障眼法,使用時需要催動靈力,產生靈力波動,容易被其他修士發現。】
雖然她等級高,不擔心會被其他低等級天師發現,但隱在暗處的那隻鬼,不能大意待之。
等去了靈虛觀,事情讓靈生去做就可以了。
【好吧。】
靈生嚐試片刻,額上隱隱滲出細汗,才終於說動天地靈氣為戚泉遮掩。
戚泉的存在感再次消失。
他睜開眼,高興地看向戚泉。
【不愧是天生靈體,就是受天地靈氣喜愛。】係統欣慰道。
戚泉也對靈生笑了笑,“走吧。”
兩個飄出庭院,身體與天地相契,無人發現蹤跡。
【大佬,你們到底要去哪呀?】
【靈虛觀。】
係統:【我們在南郊,靈虛觀在北郊,挺遠的,你跟靈生打算走過去?】
戚泉:【怎麽會?自然是使用疾行符。】
【可是疾行符也需要催動靈力啊,不擔心被發現靈力波動?】
戚泉:【現在有天地靈氣作掩護,不怕。】
她剛才說隱身符被發現的情況,隻是基於沒有靈生遮掩的情況。
係統:【對哦。】
它緊接著又道:【其實剛才你們牽手一起走也不是不行。】
戚泉:【不方便。】
每人隻能騰出一隻手的時候,做事情會有限製。
係統嘿嘿道:【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以為你是因為靈生有喜歡的人,下意識避嫌呢。】
戚泉不禁笑了:【為什麽要避嫌?】
係統:【呃……】
大佬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戚泉下一句直接令它震驚到失語。
【他喜歡的不就是我?】
係統:!!!
它沉默半晌,才驚問道:【大佬,你為什麽斷定他喜歡你?你、你……】
你不是沒有感情細胞嗎?!
戚泉:【我有眼睛。】
那麽明顯的表現,她又不是木偶,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係統驚喜又興奮地問:【那您喜歡他嗎?】
戚泉故意給它賣關子:【你猜。】
係統:……
一人一統閑聊中,兩人很快抵達靈虛觀。
靈虛觀是龍江市有名的道觀,信眾不說多,但絕不少。
二人並肩懸停在半空,俯瞰腳下的道觀。
觀中內外人來人往,有燒香的,有求簽的,有專門過來遊玩的。
但這些熱鬧都集中在前殿,與後殿毫無關聯。
從後殿到宿舍,氛圍極為冷清,半天看不到一個人影,與前殿大相徑庭。
其實從布局看,後殿更寬闊更氣派,更像是主殿,靈虛觀隻開放前殿,略有些奇怪。
戚泉掏出一張留影符,問:“能不能讓它不被人發現?”
靈生接過,片刻後,留影符消失在眼前。
“等會我去敲門,等門開了,你將符紙送進去。”
靈生點點頭。
“下去。”她率先俯衝,飄近後院宿舍。
靈生緊跟著她,落在一間宿舍門外。
宿舍是連排的平房,年頭不淺,看上去有些破舊,不過打理得很幹淨。
戚泉敲了三聲,門內沒有動靜。
她又敲了三聲。
還是沒有動靜。
她能感知到屋內有人,但那人明顯驚疑不定,不願開門。
宿舍內,少年眉頭緊皺。
他自然聽到了敲門聲,但從室外的監控來看,外麵根本就沒有人!
他本以為外麵是鬼,但他用靈力探測過去,根本就沒感受到絲毫鬼氣。
難道是大鬼?
可他已經是七級天師了,再怎麽說,不可能一點鬼氣都感應不到。
蔡光死死盯著監控,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可惜章峰出去演戲了,要不然可以讓他這隻特殊的鬼感應一下。
敲門聲又開始響起。
蔡光狐疑地看向門板,他知道不能輕易開門,但如果門外是組織裏的某隻鬼呢?
像章峰那樣修煉過特殊鬼術的,確實可以瞞過監控,尋常的天師也感應不出來。
他糾結片刻,正要開口,敲門聲停了。
走了?
他輕輕走到門後麵,透過貓眼往外看。
還是什麽都沒有。
等了會兒,見外麵徹底沒了動靜,隻好轉身返回座位。
剛坐下,敲門聲又響了。
蔡光:……
他年紀小,正是貪玩叛逆的時候,每天被困在小小的宿舍裏已經很痛苦了,還要跟章峰那種渣渣住一塊,心裏頭本就鬱悶至極,外麵還有“鬼”故意戲弄他,怒火騰地燒起來。
“誰啊?給老子滾!”
門外驟然安靜。
蔡光深吸一口氣,重新關注網上動向。
最近調查處那邊追得特別緊,他都不敢輕易在網上做大動作,官方又出了個屏蔽軟件,呼籲民眾下載,導致塞壬群一下子失去潛在的龐大群體。
雖然已經進入塞壬群的人不會輕易離開,但新加入的人數越來越少,群裏老成員的社交圈子也就那麽多,可以獻祭的人數便急劇下降。
塞壬群的發展不過十年。
剛開始的時候,能上網的人少之又少,這些群體裏大多是精英,具有極高的分辨力和自製力,被蠱惑的人極少。
後來,隨著智能機和電腦的普及,越來越多的人能夠上網,網上充斥著大量的垃圾信息,他從這些垃圾信息裏篩選用戶,再讓其他人引誘這些用戶入群。
說句實話,有些人在現實裏失敗,在網上同樣失敗,即便有符紋和語言暗示的加持,也蠱惑不到多少願意獻祭生命的人。
能一個月騙到三四個人的是極少數。
不過,塞壬群還是為大師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獻祭能量。
除了塞壬群,他們還有其他隱秘的業務。
大師說,隻要完成最後一步,他們就會成功了。
至於最後一步是什麽,他也不清楚。
“篤篤篤。”
敲門聲打斷他對未來的暢想。
蔡光翻了個白眼,還有完沒完了!
他遽然起身,抄起桃木劍,掏出幾張高級攻擊符,氣勢洶洶地衝過去,打開門,一股腦兒將符紙扔過去,桃木劍也隨意舞弄。
門外的戚泉:“……”
靈生見機行事,留影符順著門縫飄進去,尋了個最佳角度,乖乖地貼到牆上。
蔡光扔了符籙,揮舞幾下,見門外沒有絲毫反應,隻能無能狂怒。
【他不會就是幽靈吧?】係統濾鏡碎了一地。
網上的幽靈技術強大,又很神秘,沒想到現實中隻是個毛躁易怒的小屁孩。
戚泉道:【不過十七歲,在網絡上稱王稱霸,不代表現實也是。】
在邪修組織裏長大,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教育,周圍充斥著血腥和暴力,整日被“囚禁”在網絡裏,不長歪才是稀奇事。
對蔡光來說,網絡既是他的樂土,也是他的牢籠。
他已經被捆綁住了。
留影符放好之後,戚泉便帶著靈生返回臨湖別墅。
徒留蔡光一人,對著無人的空院肆意怒罵。
【大佬,您什麽時候回來取啊?】係統問。
戚泉:【為什麽取?】
【之前不都是把留影符帶走才能看嗎?】
戚泉:【留影符也可以創新。】
她回到別墅,打開另一張留影符,投放在客廳。
兩張符紙是連通的,可以實時播放視頻。
係統:厲害了,我的大佬!
戚泉撥通李國延的電話,言明留影符的功能,便吩咐蘇融使用電子設備,將留影符的內容同步傳送給李國延。
就讓調查處盯著吧。
龍江市影視基地。
章峰在這待了一天,沒遇到昨天那人找他打聽平安符,心中頗有幾分鬱悶。
要他說,直接把人綁了殺掉,死亡那一瞬間迸發出怨恨和驚恐,那種能量一定極強,不比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來得快?
隻可惜,大師非說要他們心甘情願獻祭,才能蒙蔽天道,讓天道無話可說。
章峰覺得沒勁極了。
他找了個角落隱身,飄著回到靈虛觀。
一進門就是蔡光吃完喝完的垃圾。
“你就不能收拾一下?”他冷著臉斥道。
蔡光盯著電腦屏幕,聲音低沉道:“我很忙,沒空。”
“忙?”章峰諷笑道,“現在塞壬群被官方屏蔽,天齊又被官方搗毀,不需要你再傳遞消息,你忙什麽?忙著打遊戲?”
蔡光一頓。
他忽然想起來,天齊組織被搗毀後,他的確沒有多少事情可以做了。
除了監測官方的動向,按時匯報給大師,就再無其它。
他好像……沒有價值了。
章峰見他呆愣,更來勁兒了:“對哦,你之前給蔡吉幹活,現在他沒了,你確實沒什麽事情做。”
“蔡吉被抓,會不會供出我?”蔡光幽幽出聲,“如果官方查到我,你也跑不掉。”
章峰:“……”
“就算蔡吉供出你,調查處也不知道你在哪裏,怎麽可能找到這裏來?”
蔡光背後陡然一寒。
他想到今天的敲門事件。
調查處真的找不到嗎?靈虛觀真的安全嗎?
在龍京市被發現後,他就收到消息,讓他去龍江市靈虛觀躲藏,他當時並不願意,因為龍江市有戚泉的存在。
跟這樣的大佬共處一個城市,他怵得慌。
但大師的命令不能違背,他隻好前來靈虛觀,小心隱匿行跡。
一段時間後,果然沒人發現他,他便漸漸放鬆了警惕,就算天齊組織被官方滅掉,他也沒太放在心上。
因為這一切都在大師的意料之中。
大師說,天齊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是時候消失了。
那他呢?
他現在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蔡光謔地起身。
“你幹嘛?”章峰問。
蔡光道:“我去找大師。”
章峰皺眉:“大師現在估計沒時間見你,你別去打擾他。”
“可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什麽重要的事?”
蔡光這時候倒是警覺了,“我不告訴你。”
他看了看周圍,生怕有什麽盯著自己。
“嗤——”章峰冷笑,“你天天在網上玩,能有什麽要緊事?別去打擾大師了。”
蔡光心裏慌亂,執拗得很,“我就要去找他!”
他不顧章峰的勸阻,跑出宿舍,牆上無形的留影符悄然飄下,一路跟隨蔡光,來到靈虛觀後殿。
後殿大堂內,一尊石像淩然而立,仙風道骨。
蔡光見到便跪倒在地,說:“大師,我今天、今天好像犯了錯,我不應該開門的,可是那東西真的好煩,我現在好擔心影響了您的計劃,我該怎麽辦?”
他像個虔誠的信徒,祈求神明的指引。
神明沒有理他。
蔡光繼續懺悔哭訴:“大師,我知道不該打擾您,可我實在太害怕了,您能不能指點我找到正確的方向?”
他其實就是害怕自己跟蔡吉一個下場。
所謂的虔誠,也不過是因為“神明”掌控著他的生死罷了。
臨湖別墅和調查處都看到了這一幕。
係統驚訝道:【他對著一尊石像叫大師?這大師不會就是那個鬼吧?鬼在石像裏?】
戚泉:【石像應該隻是個媒介。】
她沒在石像上感應到鬼氣,便問靈生:“有沒有鬼氣?”
靈生搖搖頭。
係統憂愁道:【如果這隻鬼不理蔡光,咱們就算用留影符,是不是也找不到鬼在哪?】
就在這時,石像上閃出一道光。
光芒過後,一道淡淡的人影浮在石像麵前,麵容英俊,氣質清冷,神情悲憫而孤傲。
李國延立刻將視頻轉向審訊室。
“是他!就是他!”蔡吉既憤怒又敬畏,指著人影大叫,“他就是賀修輿!”
賀修輿死在四十年前,沒有留下任何照片和影像資料,連歸元宗都沒有,更何況調查處。
調查處隻能讓蔡吉指認。
賀修輿恰好在這時抬眼,仿佛通過留影符直接與蔡吉對視。
那雙眼深沉平靜,與四十年前一模一樣。
蔡吉驚叫一聲,竟低下頭不敢再看。
多年的雜役生涯,讓他對侍奉的掌門充滿了敬畏,縱使他已經做慣了天齊組織的頭目,麵對賀修輿時,深埋心底的自卑和怯懦還是情不自禁地迸發出來。
賀修輿浮在石像前,垂眸俯視蔡光,用一種慈悲的語調,慢條斯理道:
“你還小,犯了一點錯,無傷大雅。”
蔡光伏地發抖,“謝大師原諒!”
賀修輿輕笑道:“你可知道,現在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你?”
“大師?”蔡光不解。
賀修輿的目光再次投向留影符。
“不過無妨,他們總歸是找不到我的。”
說罷,身影淡去。
李國延心中陡驚。
這可是大師安排的留影符,竟被賀修輿發現了?
他的修為到底到達什麽級別了?
臨湖別墅。
係統被那句話嚇到了。
它問:【大佬,他真發現留影符了?】
戚泉依舊淡定:【發現如何?沒發現又如何?】
【發現了說明他很強啊!】
戚泉:【別忘了,他擅長揣測人心。他很有可能是從留影符最佳拍攝角度,反推出留影符的位置,故意說的那句話。】
【所以說,他真的確定有留影符?】
戚泉:【不一定。有留影符,他說這些話便達到挑釁的目的;沒有留影符,他也不丟麵子,反正蔡光不知道有沒有,還能敲打蔡光。】
係統恍然大悟。
這人也太雞賊了吧!
不過——
【您之前不是說留影符創新了嗎?他怎麽就能猜出您有升級版的留影符?】
戚泉:【如果清剿天齊組織,就是他對我們的一種試探呢?】
係統:【……】
簡直毛骨悚然。
不管是桃花印還是陰婚案,對戚泉來說都不費吹灰之力,直到天齊組織浮出水麵。
戚泉在此過程中,創新出壓縮符、合成劍符、團結符,完全展現出了她的製符天賦。
據此不難推斷,她還有能力製出其它新符。
賀修輿的所作所為,無非一個賭字。
他一直在賭。
他手段隱秘,從不顯露痕跡,從不親自出手,而是利用別人的貪婪為他除去攔路石,為他提供獻祭的能量。
就是在賭天道無法真正製裁他。
他讓人給嚴奉卿送信,應該是他第一次親自插手。要麽是用某種方式規避了風險,要麽是付出了一定代價。
他在留影符前說的那些話,又何嚐不是一種試探?
如果真有留影符,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他躲在暗處,等著官方為了找到他筋疲力盡,甚至為蔡光、高佩蘭這些棋子浪費精力。
他享受這種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成就感。
係統呐呐道:【那咱們該怎麽辦?】
戚泉沉思。
一隻手機遞過來:【他的鬼力快滿了。】
戚泉道:“看出來了?”
靈生點點頭。
快滿的意思就是,他即將成為鬼王。
戚泉問:“那他挑釁的意義何在?”
既然快修成鬼王了,憑他謹慎的性格,應該學蔡吉那樣躲在山洞裏,何必多此一舉?
除非——
他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