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記憶回溯

  　　秋風初起，雲暗點微，紫微宮內猶如青萍之末的微風，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而來。潮夕背著手，攥了攥手中的玉佩，深吸一口氣，猶如並吞餘秋氣脈的態勢。

  　　雨神心雖向著龍鳴，但如今潮夕歸位，誰也不知這天界的太子位會不會易主，為免日後措手不及，隻得今日賦以踐行。

  　　見著雨神駕到，紫微宮內的天兵速速退下，隻有幾個貼身的丫鬟通傳相引而入。

  　　雨神邁著緩緩的步子，見著正在提筆行書的潮夕，斂眉行禮，悉如當年：“芙蓉參見三殿下。”

  　　潮夕未抬頭，接過一旁的手爐，搭著腕兒散漫地倚在軟座上，聲音閑淡：“我當是何人，原是太子妃。”

  　　“潮夕……”

  　　潮夕這才起身，將方才的手爐放在案上，“你對玖雲施咒一事，還未了結呢。”

  　　雨神頓了頓，猶如針芒在背。

  　　猶記那日風和日麗，她大戰歸來，正是想著回天宮領賞，不料卻在司命星君的殿外瞧見了鬼鬼祟祟的穆玖雲。

  　　她本就與玖雲不對付，見她一副鬼祟模樣，自然目光都被吸引了去，想一探究竟。誰料玖雲誤打誤撞進了命門閣，無意翻開命格簿，窺探到了幾人姻緣。

  　　‘潮夕’二字一旁，端端落著‘芙蓉’二字，預示著二人的命運。

  　　玖雲心頭一橫，清音碎響伴語同流，雨神不想此事敗露，故上前堵住了玖雲的嘴。

  　　大戰前，天後曾許諾待她戰功歸來後，許配給潮夕為妃。雨神無東風助力，自是想搭上天後這片青雲。

  　　是以此，天後命司命星君將潮夕的命格做以修改，尤是姻緣一處，將本不知名的一仙娥，換做了雨神。而彼時的玖雲見著潮夕的名字，心下一冷，方才明白為何潮夕會在她與雨神間搖擺不定，原是這都乃命定的緣分罷了。

  　　雨神不甘，意欲借此除掉玖雲，忽而想起謎咒一事，卻不料在施咒中途被潮夕撞見。潮夕替玖雲擋下了謎咒，為掩一眾神仙的罪責，故也進了璃水閣。

  　　耳聆藹語，雨神愛恨參半，不得已應了潮夕的要求——

  　　留下玖雲的性命。

  　　謎咒雖打在潮夕的身上，但此咒危害極大，自也傷到了玖雲。此時，雨神心生一計，趁著咒語為結，許下了要玖雲永遠忘記同潮夕的往事。

  　　至此，玖雲徹底昏迷了去，再度醒來時，因潮夕替她受傷而被天後責罰，被貶下冥界，往世不得再回天庭。

  　　潮夕是天界旺神，自是不得與玖雲這等小仙結為仙侶，天帝狠心，罰他去了璃水閣反思。

  　　如此一番下來，無人記得命格簿一事，也無人曉得雨神究竟做了什麽勾當。

  　　她安心做回了戰功累累的雨神，‘太子’一位給了龍鳴後，她也不再理會潮夕的去處。

  　　本以為這已是大局將定，誰料這不長眼的龍鳴，偏偏要去璃水閣妄圖刺激潮夕，又得了今日這個局麵，實在是天意弄人。

  　　如今，天庭一眾神仙雖都認為‘太子’之位更適合龍鳴，可天後卻並不甘心，她絕不會讓潮夕就此沉淪下去，為此，雨神垂睫掩目，餘光掃得正位潮夕，一時多覺不甘。

  　　潮夕知曉雨神心中所想，故彎唇拂薄笑，言辭振振：“如今，雨神是天庭的大紅人，可否還垂青我這落魄之人呢？”

  　　“殿下說的這是哪裏話？芙蓉與殿下是有婚約之人，誓死也要追隨殿下的。”

  　　潮夕心底自嘲自唏，盡在此付之一笑，“雨神大人言重了，你我本無命定姻緣，若不是你與母後強行改了命格簿，換了姻緣線，你我二人何來情愫之事？”

  　　也是，天界姝麗雲集，仙子皆爭做潮夕側旁的解語名花。雨神雖戰功赫赫，卻同平庸之輩無甚差別，哪得潮夕之愛？

  　　她一時語塞，低首清語恭聲：“即是此，芙蓉先告退了。”

  　　“且慢。”潮夕緩緩起身，“現下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雨神可有意？”

  　　雨神回過頭，眼裏盡是不解之情。

  　　潮夕性子雖寡淡閑散，不願躋身天界政務，但卻也不是無腦之輩。自他從璃水閣出來後，肯定免不了聽到些風言風語。雨神本是不在意這些的，她既敢同龍鳴廝混在一起，就不怕潮夕知道。

  　　她隻是不解，昔日那個慵慵一笑的爛漫少年，為何今日一副陰狠之相，還要她‘將功贖罪？’

  　　“還請三殿下明示。”

  　　“我若保你做了太子妃一位，你可願將穆玖雲帶上天庭。”

  　　又是穆玖雲。

  　　雨神笑了笑，很快麵色便恢複平靜，“這不是一件難事，殿下也可輕易做到，為何要芙蓉出手？”

  　　“冥界以雨為生，若久不經雨，萬方魂魄都會成為惡靈。冥王知曉其中利弊，自會要你司雨，是以此，你便讓他們交出玖雲即可。”

  　　雨神不解，“殿下若要玖雲那丫頭回天庭，大可不必如此費周章，若您不便出麵，芙蓉前去同冥帝美言幾句即可。”

  　　潮夕未答，目光陡然淩厲。

  　　雨神垂著眸，大致猜出了潮夕心中所想。

  　　應是這琉璃碧瓦的紫微宮，深覆於霜凍，如今二人麵對著麵，人心薄涼卻懼展於眼前。

  　　他早就不信她了，她也不再懇求他的信任。如此一來，倒也簡單了。

  　　隻是雨神本還想著，他們二人之間到底是有婚約之人，思慮之間，堪堪難抵他深愛著別人的恥辱。

  　　“好。我答應你。”雨神複進一重，“殿下意欲何時停雨？”

  　　“就在今日。”潮夕斂目一笑：“雨神大可放心，如今我歸了天庭，幾日不給凡間司雨，不是什麽大事。”

  　　雨神起身行禮，自是知曉潮夕有天後罩著，出了再大的事也無須擔心。

  　　反觀龍鳴，雖坐上了太子之位，卻還是要處處看人臉色，萬事都小心翼翼。

  　　雨神欣賞龍鳴的陰狠毒辣，認定了他是未來的‘天帝’，可她又舍不得放下潮夕，畢竟潮夕才是當今天帝最疼愛的兒子。

  　　也罷，到如今，她已完全回不了頭了，隻得硬著頭皮走下去。是生是死，是福是禍，全看天意了。

  　　“芙蓉知道了，先行告退。”

  　　案上溫茶白霧氤氳，潮夕眸經於此，隨後黯滋幾分惻然。

  　　他要冥界交出玖雲，實則是要司樂交出玖雲。

  　　玖雲來天庭，世人皆看得出是死路一條，司樂不會不知。潮夕要看的，就是司樂會不會為此交出玖雲。

  　　他自小不信司命星君的姻緣線，自也不信玖雲命格簿上的‘司樂’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