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醋海翻波

  　　冥界月蓮宮。

  　　月蓮宮是乙月居住的宮殿，也是冥界唯一一個裝飾奢華的地方，即便是冥帝居住的太陰宮，也不曾有五彩斑斕的紗簾和燈火通明的燭台。

  　　玖雲第一次來月蓮宮，便喜歡上這裏，嚷嚷著要換主人，明裏暗裏透著喜歡乙月的心緒。

  　　自幻境回來後，司樂對玖雲的態度變化極大，連容雍都看得出來，何況乙月呢。玖雲不傻，她知道乙月在乎什麽，忌諱什麽，所以時刻謹慎小心著，生怕乙月誤會。

  　　可玖雲越是極力要撇清什麽，司樂就越是不悅，情緒也越是低落。

  　　其實幻境回來後冥帝沒找司樂麻煩，乙月也沒少下功夫，如今心上人平安歸來，她心裏自然高興，想著離事成又近了一步。她喚來了幾個冥界鬼差，都是平日裏與司樂交好的，又張羅著了準備好一大桌酒菜，還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就等著司樂來了一起慶祝。

  　　可女人都是敏感的，乙月也不例外。

  　　她把菜夾到司樂碗中，司樂回過頭禮貌地對她笑笑，卻隻顧著問玖雲菜品合不合胃口。

  　　她大約是知道了什麽，卻又不希望結果如此，隻好硬著頭皮和玖雲應和——

  　　“若我與司樂哥哥成了親，明鏡殿的鬼差自是要一同搬進月蓮宮，那時，你搬來月蓮宮居住，自是必然了。”

  　　玖雲笑笑，言不由衷，“是啊是啊，我就盼著這一天呢。”

  　　乙月又往司樂盤中夾了幾道菜，眸中含著愛意，嘴上卻開始說瞎話，“昨日我又同爹爹說道我們的親事，聽爹爹的意思，是要尋個吉日將此事提上議程了。”

  　　司樂笑笑，沒說話。

  　　乙月也沒在意，反正這話不是說給司樂聽的，於是，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現下想想我們兩個曆經的這些磨難，也是值的。”

  　　磨難是磨難，冥帝是冥帝。冥帝不同意這門親事，和他們二人經曆過什麽磨難一點關係都沒有，聽到這裏，司樂也多少明白乙月話裏話外的意思了。

  　　她是想告訴玖雲，甭管在幻境中發生了什麽，甭管司樂對她的態度如何。就這門親事而言，總有個先來後到之分，切記要守好規矩。

  　　乙月本以為說到此處，玖雲必會麵色大變，沒想到她隻顧著吃肉，全然沒理會這些話。吃到盡情處，還不忘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惹得眾多鬼神都將目光聚在一處。

  　　乙月嘟嘟嘴，一副嫌棄模樣，不過看玖雲這幅做派，心裏又緩和幾分。

  　　這幅邋裏邋遢的粗鄙模樣，與她端莊又俏皮的可愛模樣，實在無法相提並論。乙月心道，司樂應是能分得出好壞，不會對這野丫頭心動吧？

  　　雖是如此，但她還是不能確定，遂又看了眼玖雲，轉過頭對司樂說道：“我聽聞凡間的男子成婚後，還有三妻四妾要過門。這樣想來，生在冥界也不錯，雖陰冷些，但眷侶間魂起魂滅隻一人，生生世世皆如此。”

  　　司樂知道乙月這話什麽意思，沒回應，又是笑笑。

  　　先前乙月說這些話時，司樂往往會牽起她的手，含情脈脈的回應道“那是自然”，如今卻連裝都懶得裝。尤其是那個應承的笑容，讓乙月不由想起她也曾有過這種笑容——

  　　和龍鳴在一起的時候。

  　　乙月不是個能受氣的主兒，但這氣她還是受了。

  　　情啊，走到這一步，就回不了頭了。

  　　萬年前，冥帝為她定下與天界的親事時，龍鳴還特此來冥界小住了一段時日。那時，她還不認識司樂，隻覺著兩界聯姻，她是其中的犧牲品，自然也顧不得龍鳴對她的好。龍鳴口中的那些情情愛愛，自然也成了阿諛奉承的客套話，再真，聽著也假。

  　　可司樂在懸崖上救她是真，為她不懼冥帝為難也是真，不似其他仙神鬼將對她一味討好也是真。她覺著司樂對她的情是真，即便司樂是假，那也是真。

  　　今日這一桌上坐著的，都是聰明鬼，誰都知道此時該說什麽，能說什麽。就連牛頭馬麵這種平日裏不吭聲的角色，也能毫不走心的和乙月笑著說‘恭喜’。若不是司樂，這等鬼役也配來月蓮宮？更別提和公主一同享用美食了。

  　　乙月樂意對司樂如此，就像龍鳴也願為她心甘情願一般。

  　　說白了，都是回不了頭。

  　　罷了，由著命吧。乙月心想。

  　　,

  　　玖雲先前沒吃過辣，今日頭回吃，鼻尖雖辣的紅透，卻依然一個勁兒地往嘴裏填菜。司樂不想玖雲成為乙月的眼中釘，故皺了皺眉對玖雲道：“少吃點，沒出息。”

  　　玖雲眼眶裏含著淚，上下唇被辣的合不攏，緩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司樂：“這麽好吃的菜，不多吃點豈不是浪費了公主的心意。你先前說，冥界沒什麽好吃的，我看也不盡然。”說完，和乙月互相對視一番，笑了笑。

  　　司樂像聽不見似的，“你還是天界神鳥嗎？我看你像陰間猛獸。”

  　　“那也是入鄉隨俗了。”

  　　“什麽鄉？什麽俗？”司樂讀的書不多，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詞。

  　　玖雲也懶得解釋，“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意思。”

  　　“你說我是狗？”

  　　玖雲還沒來得及回應，乙月先不高興了，“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和入鄉隨俗不是一個意思，這麽說不妥吧？”

  　　玖雲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變了臉色，嗓子雖被辣的嗆到，卻還是搶著答道：“是是是。”又轉過頭對司樂認真解釋道：“其實就是……去了某個地方，然後，然後隨遇而安的意思。”

  　　司樂懂了，複又問：“依你的意思，你這是習慣了冥界的生活了？”

  　　玖雲搖頭，“我隻是習慣了公主殿內的美食而已。”

  　　“你這不是頭一回來，怎談得上習慣？”

  　　乙月從未見司樂如此較真過，明明隻是糊塗話，說的人說說，聽的人聽聽就過去了，可司樂偏偏不罷不休，實在不理解。

  　　“司樂哥哥！”乙月將聲音抬高了幾個度，見司樂回過頭雙目直勾勾看著她，又莞爾一笑，拿起筷子，“還是先吃菜吧，來，嚐嚐這個。”

  　　她最終還是將這股子氣又咽進肚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