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甜久      更新:2022-09-19 11:02      字數:7382
  第60章

    趴在窗邊向外眺望, 月台上有好多推著小車車的叔叔阿姨在賣好吃的,有零食,有煮在鍋裏的雞腿鴨腿玉米棒子, 有各種漂亮的手工製品……

    “小聲點安安。”

    “哦!”

    喬安猛然驚醒,趕緊捂住嘴巴,小眼睛滴溜溜轉起來, 扒拉著床板看隔壁叔叔有沒有被自己吵到。

    “餓了沒?”

    “嗯,餓了, 媽媽我帶了糕糕。”說罷一咕嚕滑下床, 就要找他的小書包。

    “不吃糕糕,我們吃飯。”喬露把人拉住。

    “飯飯在哪裏呢?”喬安疑惑地撓撓臉。

    “等會兒阿姨推小車車過來,我們再買。”

    “阿姨什麽時候過來呢?”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喬露把鍋甩給徐海州:“你問爸爸。”

    窗邊欣賞美景的徐海州被突然提問, 在母子倆期待的目光中, 笑道:“上次過來是十分鍾以前, 走一截車間差不多要花兩分鍾, 大概有十八節, 估計還有半小時過吧。”

    喬安歪著腦袋,拍拍扁扁的小肚子:“半小時是多久呢,我的肚子現在就餓了。”

    “呐, 小書包,拿點吃的墊墊。”最後喬露還是無奈將包扔給他。

    興奮地拉開拉鏈,終於有正當理由吃零食了。

    舉起一塊酥餅:“媽媽你要吃嗎?”

    喬露:“我不吃, 你吃吧。”

    喬安:“爸爸呢?”

    徐海州:“爸爸也不吃,安安吃吧。”

    喬安:“那好吧。”

    哢嚓哢嚓——咬了幾口, 酥脆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廂內響起, 勾得人怪饞。

    “渴不?”徐海州晃晃手裏的水壺。

    小家夥點腦袋:“渴。”

    徐海州把水壺遞過來:“喝吧。”

    拍拍手心的餅幹渣, 接過乖乖接過:“謝謝爸爸。”

    父子倆溫馨互動的畫麵把對麵床的軍裝男人看笑了,感歎道:“頭一回見這麽有禮貌的男娃娃。”

    那男人一身筆挺的軍裝坐在床沿,從喬露三人上火車開始,坐姿基本上就沒變過,長條臉,五官英挺,很有一股正氣感。

    夫妻倆對視,笑了笑。

    “你好,同誌。”軍裝男人道。

    “你好。”

    “哪兒上的車?”軍裝男人問。

    “黎安,你呢?”喬露答。

    “比你們早一個站,瀧口市。”男人笑道。

    “哦,那咱也算老鄉了。”

    沒幾句話便聊了起來,才知道原來這男人是個退伍軍人,因為身體受了傷,便從南方退伍回東北家鄉。

    家中有一妻子但沒有小孩,冷不防看見一家三口,難免對未來的孩子憧憬起來。

    半小時後,賣盒飯的果然準時來到徐海州所在的車廂。

    “啤酒飲料方便麵,花生瓜子八寶粥。有需要盒飯的嗎?這位先生,腿收一下。香煙瓜子火腿腸,小朋友別亂跑……”

    路過三人身邊時,徐海州把人叫住。

    “你好同誌,請問這裏有幾種盒飯?”

    列車員停下腳步,視線在徐海州臉上停留片刻,微笑道:“紅燒小黃魚,豌豆炒肉丁,番茄炒雞蛋,青椒肉絲,配菜是統一的青菜。”

    瞧瞧,這菜色聽起來多豐富,別看這會兒才84年,實際上可別小看這時候的列車盒飯。

    從解放初期到80年代這段時間,火車配餐是中國鐵路餐飲史上的巔峰!

    計劃經濟時代,吃啥買啥必不可缺的就是票,憑票購買,限額供應。可上了火車可就不一樣了 ,火車上所有食物不需要糧票也能購買。大部分坐火車的都是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群,所以不僅安排了手藝精湛的廚師,更有許多外界買不到的特供商品。

    “吃什麽?”

    望著小餐車裏琳琅滿目的商品,喬安思忖片刻:“嗯……爸爸我想吃豌豆。”

    “好,來一份豌豆的。”

    列車員笑著將飯盒遞過去,是鋁質飯盒,吃完要回收的。

    “小心燙手。”

    “謝謝姐姐。”咱們喬安不但有禮貌,嘴還甜,愣是把那三十將近四十歲的列車員逗得開懷。

    “兩位還需要嗎?”列車員問徐海州道。

    “你想吃什麽?”徐海州扭頭看向喬露。

    思忖片刻,她道:“嗯,排骨的吧。”

    “好的,一份排骨。”遞過去。

    最後是徐海州:“給我來一份紅燒黃魚。”

    “好的。”

    火車上的盒飯比去國營飯店用餐貴一點,一份兩個菜 ,一葷一素,雖然不要票,三盒飯買下來花了兩塊八,可以說“巨資”也不為過。

    “火車上有餐車,那裏有現炒的家常菜,有需要的話可以去餐車用餐。”看穿著打扮和行為舉止,以及背後的臥鋪,就知道這一家三口一定不會是差錢的主兒,於是列車員這樣建議道。

    “好的,謝謝。”

    列車員走後,喬露腳尖往徐海州小腿踢了踢:“哎,下次我們去餐車吃吧,吃點現炒的,新鮮。”

    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那餐車能是一般人去的起的嗎?還現炒,怕是炒鈔票。

    但徐海州想也沒想地應道:“行。”

    喬安夾在兩個大人中間,刨一口自己的飯,再吃一口媽媽的菜,夾一口爸爸的菜,不亦樂乎。

    吃飽喝足,窩在徐海州懷裏,靠著窗,看車窗外的景色。

    “坐火車有意思嗎?”喬露撓他下巴,逗他。

    “嗯,有點意思。”小家夥軟乎乎地開腔。

    “有點意思是幾個意思。”

    “就是有一點意思嘛,就是這麽多。”大拇指和食指比了比,捏出個小點。

    “現在是有意思,再待兩天就沒意思了。”

    “有意思呀,這裏有媽媽,還有爸爸,為什麽沒意思呢。”眨巴眨巴眼睛,喬安興致勃勃道:“媽媽給我講故事吧,就更有意思了。”

    喬露失笑:“哪有那麽多故事講給你聽。”

    說著,列車員又來了,這次來要把餐盒回收,順便給有需要的乘客提供開水。

    “開水,有要喝開水的嗎?”

    保溫壺一樣大的鋁製水壺,因為天冷,殼身包裹了一層厚實的棉花套。

    這年頭出遠門,搪瓷茶缸是老幹部們必不可少的物件。白茶缸子上印著“為人民服務”等字樣的標語,年代感十足。

    “同誌,麻煩給我來一點。”

    “好的。”

    “同誌,還有我。”

    “好的。”

    晃了晃手中快要空了的保溫杯,喬露遞給徐海州:“去要點水。”

    徐海州接過,正要起身,忽然被兒子拽住胳膊不讓走,然後手裏的保溫杯就被搶走了。

    “我幫爸爸要水!”

    咚咚咚跳下床,朝著列車員跑去。

    其實小跑的速度倒也不那麽快,隻是地上正好不知誰灑了水,腳一滑,直勾勾往列車員手上的水壺栽倒。

    那可是滾燙的開水啊!一頭栽下去還不毀容?!

    風馳電掣間,兩口子的心馬上提到嗓子眼,疾步追趕過去,卻來不及……

    “啊——”

    觸目驚心的一幕沒有到來,隻見軍裝男人身手敏捷地抓住喬安衣領,印著慣性,半空轉了一圈才穩穩落地。

    停下來時,整個人蒙圈了,搖搖欲墜站不穩。

    兩口子衝上來,抱住兒子檢查:“怎麽樣,沒事吧?”

    喬安儼然嚇傻了,一動不敢動。列車員也看傻了,差點就被這小家夥撞了個滿懷,開水微微灑出來了一些,好在她底盤穩,趕緊後退兩步。

    一水兒的目光落在喬安身上。

    驚慌、無措、後怕……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媽媽、媽媽……嗚嗚……”

    “安安,不是說別在車廂裏亂跑嗎,開水燙到你怎麽辦?”喬露急得滿頭大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

    “對不起媽媽。”喬安也傻了,他明明也沒有跑很快,可是腳好滑,一下就栽了下去,嚇死他了嗚嗚嗚……

    帶著哭腔,用力抱緊喬露:“媽媽,我不是故意的,安安是不小心的媽媽……”

    想來一陣後怕,更怕媽媽和爸爸責備他。

    “下次不可以了,知道嗎?很危險的,開水倒臉上給你燙起泡,毀容就變醜了,知道嗎?”

    “嗯,媽媽,你不要罵我,我知道了,安安不敢了……”

    歎氣:“沒罵你呢,就是讓你注意。”

    “嗯,我注意,我要注意的……”

    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好不傷心。

    徐海州亦心有餘悸,萬分感激地向軍裝男人道謝。

    收回落在喬安臉上的目光,軍裝男人大方擺手:“甭客氣,應該的。”

    一場意外,讓喬安再不敢在車廂裏亂竄,老老實實窩在媽媽懷裏,一聲不吭。

    窗外景色逐漸看不明晰,天黑了,夜幕降臨,荒郊野嶺一片漆黑,隻能依靠夜空懸掛的一輪彎月,隱約瞧見窗外的高山樹木。

    大概七點半的樣子,軍裝男人終於掏出一張大餅啃了起來。

    ……

    因為受了驚嚇,晚上喬安還是跟喬露一塊兒睡在下鋪。

    好在夜裏沒做噩夢,睡得挺踏實,早上天蒙蒙亮就醒了,也不吵不鬧,乖乖靠在喬露懷裏看窗外景色。

    直到徐海州下床上廁所,才伸出兩隻小手,要他抱。

    徐海州彎腰,把兒子從喬露懷裏抱出來,睡夢中的喬露一個激靈驚醒,見到徐海州,才又放心地繼續入眠。

    一覺睡到十點醒,早飯幹脆等到十一點和午飯一起吃。

    午間,一家三口去了餐車。

    這年頭火車餐廳還是很高檔的,食物種類比小推車的盒飯豐富,有菜單能點菜,其中不乏高檔菜式,比如棋盤魚肚,桂花瑤柱、鴛鴦雞、神仙鴨、四喜丸子等等,請的都是以前在高檔飯店任職過的大師傅來做。

    “真不錯,就是價格不美麗。”翻著菜譜,喬露小聲吐槽。

    瞥一眼自家小媳婦兒,徐海州把手搭到她的肩膀,湊近她的耳廓,笑道:“想吃什麽點就是,錢管夠。”

    前兩年賺的錢怎麽也夠他們娘兒倆揮霍,出門在外,吃得好是第一要事。

    喬露當然不會嫌貴不點,家裏經濟條件她可再清楚不過,就是多嘴感歎一下罷了。

    再看看坐在這裏用餐的乘客,不是老幹部就是軍人,甚至還有外國友人,也怪不得整這些豐富的菜色……

    最後點了一葷一素,再讓喬安點個喜歡的菜,一家三口吃三盤剛剛好,徐海州拿過菜單,加了一盤紅燒肉。

    喬露目瞪口呆:“能吃的完嗎?”

    分量老夯實了!

    “給睡我們對麵的同誌帶一份。”徐海州解釋道。

    這麽一說,喬露才想起來,人家昨天救了安安呢,還沒來得及感謝。

    “還是你細心。”

    一頓飯吃得肚子滾滾,意猶未盡地舔舔小嘴巴,喬安問:“媽媽 ,我們下一頓還來這裏吃嗎?”

    “喜歡嗎?喜歡讓爸爸帶你來,他是我們家掌門人,管家的。”揶揄地睨他一眼。

    徐海州失笑,撫了撫她的發絲,舒服地往椅子上靠:“問媽媽,媽媽是管錢的。”

    喬安撓撓臉,迷茫了,到底問誰呀 ,一個管家,一個管錢……好像都很厲害呢。

    糾結了半天,人都被牽著走出餐廳了,還沒想明白。

    途中需要穿過一截硬座車廂,小家夥被徐海州抱在懷裏,眼珠子轉動,環顧四周。

    擁擠的車廂人擠人,一個能坐三個人的卡座,愣是擠了四五六個人……有些小孩子甚至被他們的爸爸媽媽抱坐在小桌子上坐,有些小孩趴在爸爸媽媽的肩膀上睡覺,他們沒有床。

    “媽媽,那個車廂好擠,他們也要在這裏坐很多很多天嗎?”離開壓抑的硬座後,喬安悶悶不樂地問道。

    環境能感染人的情緒,好環境生出平靜心態,喧嘩雜亂的環境,使人不自覺陷入煩悶。

    “是啊。”喬露走在前麵帶路,注意著車廂上寫著的號碼,以防走過頭。

    小臉蹭了蹭徐海州的肩膀,回頭望,囁嚅著嘴唇:“這裏沒有床,他們怎麽睡覺呢?”

    “坐著睡。”喬露說。

    “那不會累嗎?”喬安問。

    喬露:“會啊,但沒辦法,不是每個人都能睡臥鋪。”

    喬安:“為什麽呢?”

    喬露:“臥鋪票很貴呀,”

    孩子沉默了片刻,看看徐海州的臉,父子倆對視,徐海州笑出聲:“看我做什麽。”

    喬安拚命跟爸爸貼貼臉,甕聲甕氣的:“還好爸爸媽媽有錢,我以後長大了,也要賺錢,要讓你們睡床。”

    賺了錢,才能睡臥鋪,才不會讓自己的小寶寶淪落到擠硬座的地步。

    夫妻倆對視,無聲地笑了。

    “好呀,媽媽很期待那一天。”

    紅燒肉被打包進鋁製飯盒交給了對鋪的軍裝男人,男人誠惶誠恐,連連拒絕,直到徐海州說這是為了感謝他昨天對喬安的相助,這才勉為其難收了下來。

    “隻點了這一份肉,沒買其他,也不知道夠不夠你吃。”

    “夠了夠了,這太夠了,多好的肉啊……”

    還是從軍用布包裏掏出一張大餅,隻是今天多了份紅燒肉,鮮香濃鬱,豬肉燉得軟爛,還沒咬就在嘴裏化開。

    大餅蘸肉醬,別提多鮮美。

    男人沒舍得把肉一次性吃完,吃了一半,用盒子蓋上,到了晚上又吃了一頓。

    ……

    雖說臥鋪比硬臥舒服,可一坐就是三天三夜,再舒服也夠嗆。

    趁著每次到一個站點,夫妻倆便帶喬安下車在月台上溜達溜達,雖然僅僅這麽幾分鍾的時間,感覺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

    從黎安市到鞍城,整整一千公裏的遙遠路程,封閉在綠皮火車的這段日子裏,大家似乎與世隔絕了一樣,臥鋪都待夠嗆更不用說硬座那邊簡直“人間煉獄”。

    慶幸身邊有兒子,有老公,有臥鋪,還有錢能吃現炒的美食,這這日子,比火車上99%的大多數人舒服,知足吧。

    不得不再次感歎徐海州買臥鋪票的明智之舉。

    路上,徐海州順便把家裏親戚朋友的情況詳細喬露講述了一遍,還給娘兒倆講北方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有什麽好吃的而南方沒有的食物,最後講起他的童年……

    火車轟隆轟隆向北走,氣溫越來越低,寒氣壓迫進入車廂時,身體忽然停止了搖晃。

    再抬眼,伴隨一縷青煙,鞍城站,終於到了!

    大部隊急切地湧向車廂門,喬露一家三口倒是不急,一切以安全為主,等前麵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再扛上行李,手牽手一起下了車。

    外麵的空氣是多麽新鮮,可是,寒氣侵襲,先忍不住打個顫。

    寒風呼嘯,冷空氣沿著火車軌道往上鑽,猛的往人脖子裏灌。

    深呼吸,整個人為之精神一振,差點被風吹倒窒息。

    冷冷冷冷冷——北方的冷是物理攻擊的冷,冷到身體可以立即變成冰塊的冷!

    除了冷,更多的是對陌生環境的新奇。

    喬安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張望四周,站在火車站向兩邊眺望,就跟發現新大陸似的。

    北方的一切,都與南方大不相同,快看這白茫茫的一片,看慣了南方的秀美阮麗,再看北方的粗獷與大氣,腦袋都不夠使了。

    最明顯的一點是建築風格不同,南方雨水多,房子修建大多有尖尖的傾斜的屋頂,利於排水。而北方由於溫度低,風沙大,房屋大多修建成平頂,便於保溫。

    再就是這漫天的雪地,望一眼都看不到頭的白茫茫,多麽叫人驚歎啊!

    兩位南方人瞬間化身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用力瞧著周遭的一切景象。

    南方的冬天即使下雪,積雪頂多持續一天,且還是薄薄的一層。

    但在鞍城,從天上掉下來的雪,是實打實的雪塊,一團一團往下落,落在發頂,肩膀,腳麵……居然不會像南方似的一下就消失,一塊雪落下,能維持很久的形狀,如果在室外站久了,漸漸的就會被大雪埋成雪人。

    怪不得書本上教的,什麽鵝毛大雪,從天上隨便落下來一塊雪,都跟鵝毛一樣大!

    本來坐車坐得喬露娘兒累得不行,見到這一“奇觀”,不犯困也不犯累了,精神奕奕地從雪堆邊走過。

    走了好一會兒,終於走到出站口,可以近距離靠近那足有喬安膝蓋高的雪堆了!

    “媽媽,我想摸。”冷得脖子都縮起來了,還想摸一摸雪。

    話說喬露也心癢癢來著。

    笑著,抬頭望一眼徐海州,衝他眨了眨眼:“能摸不?”

    漂亮的杏眼一眨,似撒嬌,小孩子一樣。

    徐海州失笑,接過她手上行李扛上肩:“想摸就摸,別摸久了,小心著涼。”

    “哎呀,爸爸太好了。”喬露戲謔道。

    “爸爸真好!”小家夥歡喜地上前抱了抱他 ,繼而投入漫天的雪地裏。

    母子倆捏起了雪球,玩得不亦樂乎。

    “安安,看,媽媽捏了個比你腦袋還大的雪球。”

    “媽媽你等一等,我馬上捏一個比你腦袋還要大的雪球。”

    雪球越捏越大,大到拿不動,得抱在懷裏的程度。

    喬露抬起大雪球,輕輕往兒子腦袋上放,頓時碎成了渣從他的發頂往下落。

    喬安戴了厚實的針織圍巾,雪花落下來沒鑽進脖子裏 ,隻從他的臉側滑下。

    愣了一下 ,雀躍地跳起來:“媽媽你蹲下,我也要給你戴雪球帽子!”

    按說大人不該這麽陪孩子玩雪,喬露偏偏要玩 ,還玩得起勁。

    蹲下來,讓小家夥把雪球輕輕放在她的腦袋上,然後看雪球碎成渣,嘩啦一下滿天星似的散開。

    母子倆對視,望著對方臉上的白色雪渣,笑不停。

    兩人就這麽鬧著,嘻嘻哈哈,某位丈夫/父親,就這麽站在一旁看娘兒倆嬉鬧,肩上、臂彎裏,全是行李,臉上和瞳孔中 ,盛滿寵溺的目光。

    來往行人神色匆匆,無一不短暫駐足打量起這歡樂的一家三口。

    大概五分鍾後,母子倆終於玩夠了。

    “好冷,不想玩了。”

    喬安學著喬露的樣子把雪球往地上一扔,啪的一下散開。

    “我的手也好冷呀~”清脆地笑起來,繼而拉住喬露的手:“媽媽的手也好冷。”

    喬露彎了彎唇:“咱倆握一握,等會兒就熱了。”

    徐海州笑出聲,顛了顛肩上背包:“安安,來爸爸這邊,手揣我兜裏,暖和。”

    “好~”小碎步跑過來,幹濕半幹的小手伸進他的棉褲兜,真的暖烘烘的,跟火爐似的。

    再看向自家老婆:“喬露,你來這邊。”

    喬露笑著走過去,手一伸:“嗯——舒服啊,有老公真好。”

    然後,一家三口就以如此怪異的姿勢,一步一步往站外走。

    喬安高興地連步子都輕微跳躍起來,沒有什麽比媽媽願意陪你一起玩鬧還要來得讓人開心。

    站外,無數輛板車、三輪車在寒風中拉客,徐海州不缺錢,當下包了兩輛三輪車,一輛放自己和行李,一輛讓喬露抱著兒子坐。

    大概半小時的路程,就能到達徐父徐母所在的筒子樓。

    喬安好奇地打量周圍街景,時不時問一問這裏是哪兒,那裏又是做什麽的,徐海州幾乎有問必答。

    鞍城就是徐海州的天地,無論哪個角落,他總能說出名字,可見小時候皮的,沒少到處跑。

    笑完,喬露開始擔憂了,越靠近目的地,她的心越慌。

    也不知道他父母長什麽樣,凶相還是溫柔相?脾氣怎麽樣,會不會喜歡她……挺愁的。

    伴隨淒厲呼嘯的寒風,三輪車緩緩從寬闊大道駛入一條條胡同,胡同裏七拐八拐,彎彎繞繞,繞得喬露腦袋暈暈乎乎。

    直到三輪車駛出胡同,道路再次開闊起來,眼前便出現了一棟棟筒子樓。

    到站了。

    下了車,付了錢,車夫原路返回繼續到火車站拉人掙錢,擺在喬露麵前的,是心驚膽戰。

    深呼吸,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徐海州見狀,好笑地圈住她的手。

    “別怕,有我。”

    寒風吹得嘴巴動作都顯得那麽笨拙僵硬。

    喬露勉強擠出一個笑,看向喬安:“安安,等會兒見到爺爺奶奶,把我們帶的禮物一樣一樣送給他們,知道嗎?”

    小家夥睜著澄澈的大眼睛,不解道:“我送嗎?”

    “是呀,給爺爺奶奶討個好印象。”

    “媽媽也送,媽媽也好印象。”生怕他媽討不到好處。

    喬露笑了笑,沒說什麽,又問:“羊絨衫是給誰的?”

    喬安回答: “爺爺奶奶的。”

    “手表呢?”

    喬安: “給大伯。”

    “呢大衣呢?”

    喬安:“給……大伯娘!”

    “嗯,都對了。”

    “還有一條裙子,是給小妹妹的。”喬安自信地說。

    “裙子等會兒媽媽給。”喬露道。

    “媽媽要給小妹妹好印象嗎?”歪頭,不解地問。

    “不是,媽媽要給你大伯娘介紹一下,找話題聊天。”思來想去,整個徐家最能接受她的,應該隻有大嫂了吧。

    畢竟都是嫁進來的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反正喬露是這樣想的。

    沿著筒子樓一路走,走到第三個樓梯口的時候,徐海州終於帶著娘兒倆停住了腳步。

    “上去就是了,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