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甜久      更新:2022-09-19 11:02      字數:7229
  第44章

    “啥?還有這種事?”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 大夥兒哪還顧得了手頭上的活計,一哄而上把劉曉紅團團圍住。

    “真的,就在家裏被砍的, 離咱這兒隔了七八百米的路,公安來了一茬又一茬!”

    陳家嬸子激動地一拍大腿:“哎喲,最近可真是越來越不太平!前幾天出門買菜, 有人把我籃子裏的桃酥給偷了!本來買回來想給我三個小孫孫解解饞的!”

    “誰啊這麽缺大德!”

    “呀,難道是真的?今天早上我出去買菜, 也聽說柳宿街街尾老周家的小女兒, 被人給……那啥……糟蹋了!”

    田嬸兒八卦心起,胳膊肘撞了撞吳桂芳:“還有這種事?你咋不早說?”

    吳桂芳膽兒小,她向來不愛嚼舌根:“我怕是假的啊, 也沒敢亂說, 萬一是假的, 人大姑娘的清白不就……”

    “那你現在知道是真的了嗎?”陳家嬸子問。

    吳桂芳皺起眉頭:“不確定, 我也隻跟你們講, 但最近殺人這種事情都能發生, 老周家的幺女……估計不假。”

    聽到如此驚世駭俗的“八卦”,大夥兒的反應按道理應該是最高漲的時候,此時卻呈現出一種極度詭異的死寂。

    喬露懷裏的小寶貝忽然瑟瑟地縮了縮脖子, 把她抱地死緊,聲若蚊蚋:“媽媽……是誰被砍死了呀?”

    “沒誰,可能是假消息。”喬露把孩子放下, 推推他:“回房間跟泡泡小白玩吧。”

    “可是我想跟媽媽在一起……”咬著嘴巴,抱住喬露的大腿不肯走。

    喬露溫柔地揉他腦袋:“沒事, 先進去吧, 媽媽跟嬸嬸們談點事情, 乖。”

    喬安向來懂事慣了,一件事如果說了一次想不通,那麽他堅決不會再說第二次。

    這回也不例外,失落地往家走:“那,那好吧,媽媽你要快點回來。”

    孩子走後,喬露忙拉著劉曉紅問:“劉姐,你說的那個送信員小高,是上回給我們家送信的那個很年輕的送信員嗎?”

    “是啊,就是那個,瘦瘦高高,老實又害羞的一個年輕小夥兒,上崗沒多久呢!”

    “啊?”這麽突然?

    田嬸兒連連咋舌:“咋就遭這種事兒了呢……多年輕啊……”

    聊了會兒,劉曉紅又把外院的鄰居叫進來湊熱鬧,恰巧就有知情者剛從小高家回來,基本上確定了這事兒是真的。

    “現在還在醫院躺著,估計沒戲了。”

    據說好像是因為小高搶了那砍人男同誌的女朋友,也就是老周家的幺女,氣不過,跟小高產生了口舌之爭,衝動之下拿菜刀把人砍了。後來又跑到老周家,趁人家家裏沒有大人,把那姑娘給……據說是這麽個情況,至於具體到底是不是真做地那麽過分,就不得而知了。

    “小高真搶了人家女朋友啊?”田嬸兒的重點永遠在奇奇怪怪的點上。

    女鄰居搖了搖頭,歎道:“那誰知道,反正就是鬧矛盾了唄,現在那男的被抓起來了,這種事情估計槍斃沒跑了。”

    眾人唏噓了一會兒也都趕回家做飯了,臨走前大家相互提醒最近晚上別出門,小孩子也別讓他們單獨到外邊玩,就算合夥出門,也別跑太遠。

    劉曉紅轉身,抬起手背抹了往眼睛上擦了一下,喬露好像看見她眼眶都紅了。

    “唉,好好的兩個孩子……怪我,怪我。”

    懷著複雜的心情回家,早就等候已久的喬安見到媽媽,激動地撲上去,抱住她:“媽媽!你們談完了嗎,是誰被砍死了呀,媽媽你害怕嗎?安安也有點害怕,但是我們有爸爸,爸爸會保護我們的吧?”

    喬安向來敏感,感受到大家的恐懼,盡管自己也很害怕,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安慰媽媽。

    喬露的心髒軟地一塌糊塗,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換來這麽個乖寶貝。

    “嗯,會的,爸爸會保護我們。”

    摩挲他的小臉蛋,喬露腦海裏浮起了小信差的臉。

    她其實不止一次見過他,上回收到北方的來信,是第一次見。後來時不時總能見到他挨家挨戶送信。

    從一開始說話都不敢太大聲的羞澀小哥,到後來也能扯開大嗓門報信……他才二十出頭,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大好年華,花一樣的年紀……

    有句話真沒說錯,你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

    喬露百般感歎,然而生活是自己的,唏噓之餘,還是要回歸油鹽醬醋。

    今兒的午飯做得失魂落魄,一不小心就把手切出道小口子,趕緊跑到水井邊衝洗,然後進屋用紗布纏上。

    幸而小哭包現在正在房間裏邊吹電風扇邊聽《嶽飛傳》,要不然看見她受傷肯定得哭。

    這邊剛剛炒好菜,李紅軍就騎著他那輛二八杠進了院門,騎得快,差點沒刹住車撞到梯坎。

    “嫂子!”李紅軍停下車,咋咋呼呼跑進房間,結果沒找著喬露。

    喬安說媽媽在做飯,他又趕緊折身進了廚房。

    喬露本就在想心事,這麽一咋呼,嚇得她搪瓷小盆沒拿穩,半盆剛盛好的湯差點全摔地上了。

    “嫂子!海州!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怎麽了?海州還沒回來,你別急,喘口氣再說。”放下搪瓷盆,趕緊把他拽進了屋子。

    李紅軍滿頭大汗顧不得擦,一口氣沒喘上來趕緊道:“馬、馬、馬小栓要被、被——槍——斃了!!”

    “啊?等等等等——你說什麽,什麽情況?誰要被槍斃了?”

    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原諒喬露腦子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馬小栓!上回砸你家玻璃的那個!”李紅軍後知後覺撓撓頭,“哎?海州呢?”

    喬露莫名其妙看他:“海州還沒回來,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李紅軍瞪大眼睛:“沒啊,家裏不是缺紐扣了嗎,我剛才去城東拿貨,讓海州先回來,然後半道聽說那誰被抓了,趕緊回來給你們報信。”

    說完,驚愕地來了句:“海州不會也被抓了吧!”

    啥?

    一個猜測直接把喬露說怕了。

    好在玄學還是靈驗的,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徐海州騎著自行車颶風一樣駛入大院,滿頭大汗比李紅軍好不到哪裏去。

    見到他,兩人趕忙迎上去,然而喬露注意到一個細節,越看越這自行車越感覺不對勁,這車上是不是少了點什麽?

    一般來說,一個上午不可能賣掉全部的貨吧?要擱以前還好說,自從盜版出來後,一天能賣出去兩隻包就算運氣好了。

    “你的貨呢?”指著自行車龍頭問。

    徐海州喘了幾口氣,把自行車停好後便挽住喬露的胳膊進入房間,等到房間門被鎖上後,才壓低聲音道:“被抄了。”

    “啊?”喬露和李紅軍麵麵相覷,互相從對方眼裏瞧出了驚愕。

    “怎麽回事,喝點水慢慢說。”喬露給他倒了杯溫開水,徐海州一飲而盡,喝完喘了幾口,才把事情道來。

    “變天了,還記得之前出台的政策嗎,黎安現在已經開始實行了,政府要嚴厲打擊投機倒把活動,還要嚴厲打擊所有違法犯罪分子。追我好幾條街了,把包袱扔了才甩掉他們。”

    喬露心下大咯噔。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嗎?

    早知道就不該賭一把,包包這種東西放一段時間又不會壞,何必搶在最後關頭把它賣光呢。

    哎呀,這事兒鬧得……提前知道了劇本居然還能出錯!

    隻能說人永遠不能太過自信,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喬露自責地眼眶通紅,徐海州見狀,將她的手置於掌心輕輕柔柔地捏了捏,傳遞給她一絲安心的慰問。

    他雖然被大帽子追得滿頭大汗,手卻是冰涼的,看來剛才的經曆遠遠比他輕描淡寫的描述更嚴重。

    徐海州:“貨沒了就沒了,人沒事就行。”

    “嗯。”其實喬露後怕的就是這個,貨沒了就沒了,大不了損失點錢,人要是被抓……按照這會兒的打擊力度,真預料不到後果……

    喬安聽見大人們說話的動靜,評書也不聽了,滑下床踢踏著涼拖鞋跑出來,撲進徐海州懷裏:“爸爸回來了!我和媽媽要爸爸保護!爸爸以後可以多在家一下下嗎?”

    將小家夥抱到大腿上坐好,用那溫涼的嘴唇親親他的臉:“可以,今年爸爸就在家裏陪安安和媽媽,好不好?”

    “好!”

    一手握住喬露的手,一手握住喬安的手,對於母子倆來說,徐海州確實是他們唯一能依靠的人,他是他們安全感的來源。

    這也是喬露選擇婚姻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麽說,徐海州的歸家讓喬露不安的心稍稍放緩,大家都坐了下來,聽徐海州講述剛才發生的一係列驚心動魄的事兒。

    “孫巡的現貨被抄了,他的倉庫也都被抄了,少說得賠大幾百,往多了算,上千也有可能。”

    孫巡就是抄襲喬露包包的盜版商販,嚐到甜頭後,為了謀取更多的利潤,開始大批量生產現貨,瘋狂囤貨,哪知一招變天,直接殺他個片甲不留,整個小倉庫抄了個一幹二淨!

    對比起來,徐海州這邊實在幸運,最近因為銷售量下滑,沒做新貨,舊貨也沒剩多少,跟掙的錢比起來,虧了大概二十塊錢不到吧,一點皮毛而已。

    倒是孫巡,全部身家都賭上去了,褲衩子都賠沒了!

    “呀,這麽慘呢?他本事這麽大,囤了上千利潤的貨?”喬露驚愕捂嘴。

    “你忘了?貨沒了,成本和人工費都收不回來,還有他那兩輛自行車也被抄了,還有之前掙到的錢,他沒存銀行,我看大帽子從他家裏搜出來不少現金……反正挺多,我這還是保守估計呢。”

    李紅軍幸災樂禍哈哈大笑,恨不得現在就點串炮仗慶祝:“哈哈,該!讓他抄襲!讓他盜版!活該!報應來了吧!”

    笑歸笑,事情竟然已經嚴重到這樣的地步,一場持續三年的嚴/打,是真的開始了……

    ……

    一場肅清風暴正以雷霆的速度席卷全國,大街小巷貼滿了相關布告,各領域的犯罪分子全抓起來。該坐牢的坐牢,該槍斃的槍斃,一個也別想逃!

    最近徐海州兩口子歇業在家,沒了活,也不用繼續生產包包,大雜院兒裏除了有正經工作的人,其他全都徹底歇了下來。

    晚間枇杷樹下聚會聊天,嘮起最近最勁爆的八卦,就是小孩子也不願意到外麵玩耍,坐在一旁聽大人們聊起最近發生的大事。

    “小高沒死,撿回了一條命,他父母十年前就過世了,家裏就剩個奶奶相依為命,你們知道是誰照顧他的不?”奶奶都七十來歲了,當然照顧不了他。

    “呀,不會是老周家的幺女吧!”不是說兩人正在處對象嗎。

    “可不就是!”

    大夥兒無一不唏噓:“說來這事兒確實該小周照顧人家,如果不是她之前處的那個對象,叫什麽錢強是吧,錢強要是不砍人,小高能受這罪嗎!”

    “那小周呢,真被錢強給……那啥啥了?”除了生死狀況,大夥兒最關心的還是桃色八卦。

    “那誰曉得,我又不在場,就是聽說兩個人被發現是時候衣衫不整,小周也是個硬茬,直接跑公安局報案了!舉報錢強耍流氓強/奸。”

    “哎呀,小周也真是,這種事情天知地知,隻要爛在肚子裏不說,別人也不會知道,那小子砍了人照樣會被抓起來。”

    “是啊,你說鄰裏鄰居都知道了,以後還怎麽做人?”

    聽著大家發言,喬露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俗話說人言可畏,小周沒被強/奸/犯打倒,別到時候被鄰居們的閑言碎語傷害了……

    “那馬小栓的情況呢,打聽清楚沒,是啥原因就被抓了?”有人又問。

    “打聽清楚了,就是馬小栓想跟一女同誌處對象,女同誌說可以試試,馬小栓就飄了啊,要求跟那女同誌打啵,人家女同誌不願意,他居然強迫人家,不僅要跟人親嘴,還要跟人睡覺。”

    “啊?怎麽又是這種事!這些男的就不能管好下半身嗎!”

    “那睡著沒?”吳桂芳驚愕地捂住小女兒的耳朵,示意田家嬸子趕緊說。

    “廢話!沒睡著能把他抓起來嗎!聽說抓到他的時候,嘴裏還嚷著要對小慧負責呢,也不看他什麽樣子,招貓逗狗連份正經工作都沒有,負責?他拿什麽負責?拿他老子的工傷補助嗎?”

    嘖嘖,人群裏好一頓唏噓。

    “這臭小子,也太不知齒了!大姑娘清白沒了以後還沒結婚啊!”

    “誰怎麽結婚?”又來了個沒聽到前情提要的人。

    田嬸兒不厭其煩地給他解釋。

    “哎呀,馬小栓可是老馬的獨子,他家這會兒得亂成一鍋粥了吧?”

    大夥兒不屑地嗤笑。

    “那小子不是跟王斌關係好嗎,王斌有個廠長姐夫,本事也不小吧,不能說說情?”

    “還說情,你以為過家家玩呢,現在街坊鄰居都恨不得跟他撇清關係,咋可能說情,吃飽了撐的還是嫌命太長?”

    “嘖嘖,該!讓他不幹好事!”

    馬小栓被槍斃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小雨,王斌也來了。

    “老情人”見麵,沒有分外眼紅,僅有的,隻是喬露輕描淡寫的一瞥,看到他後,頭也不轉地挽住自家男人胳膊離他更遠。

    聽說馬小栓被抓的那天,王斌就領證結婚了,還聽說當天有人舉報王斌婚前跟女同誌有不正當關係,說直白點,就是婚前性/行為。

    這事兒要放在以前可能還沒什麽人管,可現在正是嚴打的檔子上,那還得了?趕緊派人去查,結果公安趕到的時候,王斌直接掏出一張結婚證,大搖大擺地說:“我們兩口子可是領了證的,咋的,夫妻辦事兒也要被抓?”

    不但沒被抓走,那舉報者反而被公安同誌好一頓責備:“別動不動亂舉報,我們最近忙著,沒空管這些雞毛蒜皮的恩怨!”

    跟馬小栓一起槍斃的除了錢強,還有六個,做了各種各樣違法的事兒,拿來殺雞儆猴,也算是情節比較嚴重的,要不然也不可能當眾槍斃。

    喬露跟徐海州到大廣場看了現場,沒帶喬安去,怕嚇到他晚上做噩夢。隔壁吳桂芳膽子小也沒去,在家看孩子,喬露就把兒子留給了吳桂芳,讓她暫時幫忙照看。

    彼時廣場上人山人海,夫妻倆擠不進去,隻在在外圍稍稍看到一點畫麵。

    這也是喬露第一次見到槍斃的真實情形,確實很血腥,即使隔了一層人牆,即使被徐海州抱在懷裏,照樣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這不是單純的恐怖和嚇人,更多的是在威懾那些潛在的違法犯罪者。

    事實證明,特殊年代展開的這場活動確實有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有更多的婦女敢晚上出門,孩子們出去瘋玩也沒有大人擔心,畢竟最近風口緊,誰敢頂風作案呀!

    萬籟俱寂間,頭頂傳來一道聲音:“快看。”

    “什麽。”喬露縮在徐海州懷裏,不敢細看前方畫麵,隻縮在他懷裏,眯起眼睛眺望遠方。

    徐海州忽然抬起手,指著前方血泊中倒下的一個人,說:“那是孫巡。”

    午間,太陽愈演愈烈,熱得喬露渾身都被汗水濕透,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從頭到腳打了個寒噤。

    她將他抱得更緊。

    ……

    自從馬小栓被槍斃後,喬露心中就埋上了一顆不安的種子。

    她知道這個時代的艱難,卻也隻在文字裏見證過,親身經曆這麽一遭,才發現從頭到尾都不在她的承受範圍內。

    她無法想象,如果徐海州也被抓了,她該怎麽辦,她和喬安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日子,真要像一場泡沫,灰飛煙滅嗎?

    晚間,把喬安哄睡著後,喬露卻失眠了,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將徐海州抱得緊。

    “海州,咱未來一年裏都安安分分,別出去擺攤了,好嗎?”她的語氣裏含著滿滿的祈求。

    徐海州慢慢悠悠的撫摸她的側臉:“怎麽了,不是說稍微緩和點就可以……”

    “不可以。”喬露趕緊打斷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嗓音又軟化了下來:“我害怕,海州,我有點害怕。”

    歎息著,將她抱緊:“傻瓜,怕什麽。”

    “孫巡都被槍斃了,我怕你,怕你也……”說到後怕時,聲帶在顫抖。

    “沒那麽嚴重,孫巡是例外,他太貪心了。”查出來的貨太多,而且大多原材料都不是合規途徑得來的,就像徐海州,哪有那麽多布票讓他上正規市場買,大部分也都是從黑市淘來的,孫遜也如此。

    所以一旦被發現,且量大,是有點嚴重的。

    “不行,我還是怕。”這個年代的嚴厲程度,遠遠不是他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能承受的後果。

    “至少今年,你必須好好待在家裏,好嗎?”喬露記得這活動要持續差不多三年,前半部分稍微激烈,後麵漸漸放柔,現在正是最猛烈的時候,這種事情她真的一點也不敢讓他涉險。

    她不敢拿一家三口的未來做賭注。

    “不怕,別怕。”他俯身,親吻她蒼白的嘴唇。

    他低眸看她,在燈光的投射下,睫毛覆蓋上一層陰影,遮住他眼底的沉鬱。

    他們對視著,沒人願意先認輸。

    強烈的理智迫使喬露把他推開:“別……你要是不答應我,以後休想跟我睡覺。”

    徐海州覺得無奈又好笑,不輕不重地揉她耳垂:“這麽嚴重?”

    喬露拍開他的手,眸光頗為怨念:“要不然你以為呢?以為我隻是隨便說說?”

    “沒有。”徐海州搖頭,一吻落在她額跡:“好吧,我答應你,就算要做,也等春節過了再做,行不?”

    雙方各退一步,算是最大的讓步了。

    喬露這才稍稍滿意,往他懷裏縮去,不安地扭動腦袋。

    她的臉正好位置卡在他胸口的下方,動著動著,便讓男人心上的火焰衝破胸腔,一發不可收拾。

    徐海州想通過男女妙事讓妻子忘記擔憂,化解煩惱。

    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隨著小火苗越燃越高,吻到動情處儼然成了熊熊烈火,從腳底板燒到心口,燒到喉嚨,燒到兩唇貼合的地方。

    最後,將兩人最後一點隱忍和克製燃燒殆盡。

    喬露隻覺得眼前忽然散發了一股強烈的白光,漸漸模糊了她的眼睛。

    窄小的床榻,瘋狂的熱情,喬露極力克製住欲要從喉嚨裏爆發出的低吟……

    夜涼,夜涼如水。

    月亮高高掛起在樹梢,許久以後,隻剩下兩個緊緊相擁的人相互戰栗著身體。一切都靜止了,唯有屋外樹葉被風吹起的聲音樂此不疲。

    頂著一頭微濕的發,喬露輕輕柔柔地將側臉貼在男人被鋼鐵鍛造一樣的胸膛上,聽那隱藏在他胸腔內活躍跳動的心髒,那樣熱烈燦爛地跳動。

    也隻有在這一刻,此時此刻,才感覺他是真的在自己身邊,他是鮮活的一個人,是她的丈夫,是安安的父親。

    緩緩抬起手,指尖在男人被汗打濕的下頜撫了撫。

    “海州……”

    不知道為什麽,越是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她越喜歡喊他,喜歡聽他回應。

    “嗯?”

    與她相同,徐海州也格外喜歡妻子叫他的名字,尤其是兩個字。

    天曉得,喬露那軟軟的聲音,總能將他的名字喊地令人渾身酥麻。

    當然了,最喜歡的還是她叫自己“老公”的時候,有幸聽過兩回,這得靠運氣。

    身體微微扭動,將兩人的身體更加契合的貼在一起,後垂頭,把臉埋在她的肩窩,是熱的,滾燙的。

    他忽然聽見妻子甕聲甕氣的聲音:“海州,別讓我擔心。”

    徐海州無奈地笑出來,目光滿是愛憐:“這麽還在想這事兒呢,別想了,乖,睡覺吧。”

    “我是真害怕,不是開玩笑的。”她伸出雙臂用力地抱緊了他,一絲一毫都不願意放開,“你一定要好好的,必須給我好好的。”

    清淩淩的聲音重複撞擊他的心口,徐海州心跳如雷,如果不是上一場戰鬥耗費了兩人所有力氣,這會兒真想再展雄風。

    將小妻子湧入懷,用平緩溫和的聲音撫慰她,也像哄小孩,溫暖的掌心輕輕在她脊背拍了拍。

    “好,我一直都在,睡吧,做個好夢。”

    他的聲音極盡溫柔,猶如一股涓涓細流淌入心口。

    喬露終於安心地笑了,閉上眼,沉沉睡著了過去。

    夢裏,困擾她的畫麵不再,隻有他們幸福的一家三口,還有漂亮的新房子,漂亮的新車……他一直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