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誤入狼窩的家庭教師(8)
作者:喻狸      更新:2022-09-17 09:00      字數:4464
  第95章 誤入狼窩的家庭教師(8)

    一個瞎子能在眾多衣服中準確分辨出哪件是黑色的嗎?

    雪鬱對這點存疑, 非常存疑。

    他抬著烏圓的眼睛,沒有說話,但在場的另外兩個人心裏都清楚, 清楚他想要問什麽問題。

    燕覺深微闔著眼,不讓神態出現讓人懷疑的紕漏,背部的蜿蜒曲線泌出薄汗, 浸透了勾勒肌肉的布料, 召顯著他此刻並不算平靜的心情。

    他實在算得上很會裝的人。

    在這樣百口莫辯的場合, 呼吸平穩,表情自然,仿佛沒看到雪鬱的質疑表情,鎮定地把衣服遞給了辛驍。

    雪鬱輕舔嘴巴,可能是這一幕帶給他的震撼太強, 他瞬間想起平日裏一些出現在燕覺深身上, 違和又古怪的細節。

    張了張唇,幾乎忍不住要直白地開口問男人是不是在裝瞎了,卻在出聲之際,聽到了手機鈴聲響。

    於是他現在的重點, 飛速變成了, 那個鈴聲會不會是莊羨亭打來的?

    雪鬱大腦一懵,暫時拋掉最開始的疑問, 抿住一點肉細微吞咽,小聲和燕覺深道:“可能是那個想開店的回信, 讓我看看可以嗎?”

    “好,你想看就可以拿, 不用問我。”男人的目光陰嗖嗖剜過辛驍, 垂下頭, 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積極地上交給了雪鬱。

    隻是這樣態度良好的行為,跟在此時的氛圍裏,本質上很像惹妻子生氣後什麽都順著來的狗腿子行為。

    雪鬱有點口幹地低頭看手機。

    揪緊的心髒,在看到那條短信後恢複正常供血,他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道:“是那個人發的,他說謝謝你。”

    “還說錢會在一年內連本帶利還清。”

    嗓子在驟然放鬆的狀態下,發出的聲音悶軟,雪鬱給男人複述完內容,輕挪指尖,想關閉屏幕,但在移動過程中,他的手不小心蹭到上麵。

    點開了相冊。

    單對雪鬱本人來說,相冊這種東西是儲存隱私最多的地方,不會輕易讓別人看。

    即使燕覺深是個瞎子,可能並不會拍照,相冊裏也並不會有什麽照片,他潛意識的教養和習慣,也讓他馬上就想要退出來。

    但他手忙腳亂的動作很快停住。

    雪鬱睜圓眼睛,一層水漬構成的膜覆在上麵,很清晰地印出屏幕上方,眼花繚亂、各式各樣的奇怪照片。

    也許用大尺度的“豔照”來形容更為準確。

    因為每一張照片的主題都是接吻。

    其實男人手機裏麵有幾張不可告人的照片,是不足以稀奇的事情,雪鬱理解尊重,並會保守秘密,前提照片的主人公不是他的話。

    照片裏,他正麵躺在枕頭上,濕透的下巴尖被扼住,一側肩膀被大掌攏握住,沒有任何意識地和快趴在他身上的男人接吻。

    抓拍的手法很出色,將唇縫裏被強行吮出去,含吃在另一個男人嘴裏的帶水舌尖拍得一清二楚。

    以及他被舔到發酸弓起來的腰,嘴裏發大水般滑出去弄濕枕頭的水。

    香豔的、吸人眼球的照片內容。

    表情苦楚、沉睡不醒的主人公。

    如果不是這幾張照片,雪鬱都不會知道自己原來在知情、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吻過這麽多遍,恐怕男人的水都喝去不少。

    燕覺深已經全部看到了,沉默了會,還是問道:“怎麽了?”

    雪鬱像被驚懵的兔子,不知道是驚自己毫無感覺,還是氣男人這樣做,濕軟的呼吸抖了下,“……你手機裏的照片怎麽回事?”

    或許是看到雪鬱細細顫抖的嘴巴,站在不遠處的辛驍,走過來兩步,眉頭皺出要打架似的起伏,邊彎著一米九的個,邊求知欲很強般問:“什麽照片?”

    雪鬱哪來那麽厚的臉皮肯給他看這些照片,捏緊手機,往後退了步,聲音又濕又顫地製止道:“和你沒關係,你別看……”

    辛驍總覺得自己再靠近兩步眼前的人就會氣紅眼睛,當即停住退到牆根,以證實他嘴裏的話:“好,我不看。”

    雪鬱微咬住唇,又轉頭去看燕覺深,濃黑漂亮的眼睛裏裝了很多情緒,對他目的的質疑,看到照片的震驚,想轉身就跑的羞憤。

    但按照燕覺深的人設,他是看不到這些的。

    男人輕攏起十指,空洞的目光落在地麵,平靜解釋道:“手機鎖屏狀態下,往右滑就能調出拍照界麵,即使看不到,也很容易按到下麵的拍攝鍵。”

    雪鬱眉毛稍蹙起:“我不是問你怎麽拍的,我是問,你為什麽要拍?”

    拍出的照片不管是用作紀念或是其他用途,眼睛能看到是基本條件,如果連這項都做不到,拍出來也毫無意義。

    雪鬱覺得自己問得很合理,也不唐突,畢竟這些照片和他也有關係。

    但麵前的男人卻情緒巨變。

    一縷縷黑發勾在額頭前麵,長眸暗沉無光,手指輕動,身體裏隱忍的、凶促流動的失落,仿佛要突破皮肉,將他整個人淹沒殆盡。

    他要不斷地浮動喉頭,才能咽下這股情緒。

    那副樣子又失望又難過。

    使得局勢陡然發生轉變,有過錯的那一方,好像變成了雪鬱。

    男人聲音微啞,沒有質問,用陳述的口吻道:“你忘了陪我去醫院那天,醫生是怎麽說的了,對嗎。”

    雪鬱愣了愣。

    他最怕說起以前的事,怕禍從口出,睫毛茫然顫了下,含含糊糊地開口:“沒,沒有,我記得……”

    “你忘了。”

    燕覺深喉嚨幹澀,肯定地指出:“你忘記醫生說我的眼睛遲早可以恢複。”

    “那些照片我想以後看的。”

    “因為你老是說分手,也不在乎我,現在還忘了我的情況,我怕哪一天真的分開,至少有個留戀。”

    男人嘴唇泛出輕微的白意,說話間,有股微抖的氣流彌漫而出,他的手背發緊,繃出一根根交雜的青筋,仿佛有什麽不堪忍受的情緒。

    像是雪鬱傷極了他。

    雪鬱驚得眼睛都忘記眨動,他沒有談過戀愛,但再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忘記對象的重要信息,經常是一段感情中爆發爭吵的原因。

    他緊張地摁住食指,心口跳得血流速度加快,哆哆嗦嗦地試圖亡羊補牢:“我沒有,我是一時看到有點嚇住了,那些我都記得的。”

    燕覺深仍不言不語,無盡地沉默。

    “燕覺深,你差不多就可以了。”辛驍從頭聽到尾,尾巴都要炸到頭頂。

    他不清楚那些照片的內容,但也能看出,燕覺深在利用信息差和雪鬱的心軟,企圖蒙混過關。

    他都知道,但不能插手,至少不能明目張膽的。

    這屬於燕覺深的私人生活。

    燕覺深才不會理會一個對他來說毛都沒長齊的破小孩,他抱住渾身香軟的小妻子,缺少潤滑的喉嚨沉了沉,委曲求全般低聲道:“我沒生氣,抱一下就好了。”

    雪鬱怕露餡,被男人抱著極其乖順,甚至那雙細胳膊細腿更軟了,隻抱一下都能讓人失魂口渴。

    他手指頭趴在男人的胳膊上,不想被辛驍看,所以特意在男人懷裏調轉了個方向,微抿唇,心驚膽戰地說:“我知道你有點敏感。”

    “但我不會真正分手的,等你視力恢複了,我也還在,你可以看我,沒必要看照片的,所以能不能把這些都刪掉?”

    “現在小偷那麽多,如果你手機被偷了,這些照片也會被人看到,我不想。”

    燕覺深搭在他肩膀上,表情懨懨的,像是不願意但又怕他會生氣,隻能低低道:“……好。”

    雪鬱聞言連猶豫都沒猶豫,被他抱著艱難地全選照片刪除,甚至還周密到把回收站裏的也都刪了,全程隻用了幾秒鍾,可見這些照片有多見不得人。

    照片刪光後雪鬱身上才沒那麽熱,他蜷了蜷手指,嘴巴張了又合,最終還是問出口道:“你的眼睛是不是快好了?我看你剛才,知道哪件衣服是黑色的。”

    問法含蓄,但實際上雪鬱還是在懷疑他眼瞎的真實性,畢竟整件事都太匪夷所思。

    “沒有。”

    燕覺深頓了頓,臉色又在消沉情緒中蒼白了些:“我不知道那件衣服是黑色的,我隻是隨便拿了件,想快點把辛驍打發走,可能恰巧拿到了。”

    “有這個概率的不是嗎?”

    似乎是感覺到懷裏人的沉默,燕覺深唇角放直。

    他無力鬆開交攏在雪鬱身前的手,連握拳一個動作都做得艱難、緩慢,微不可聞地出聲:“你忘記我情況,現在還要不信我。”

    很怪的場麵,他比雪鬱高一個頭,像啃皮抽骨的食肉動物,卻讓人反過來安慰他,雪鬱不住抿唇,輕弱辯解道:“我沒有說不信……”

    雖然他的懷疑沒有完全打消,但他想,燕覺深沒有要騙他的理由,因為他和燕覺深根本都不認識。

    見男人還是黯然神傷的,雪鬱深深吸了口氣,“你想怎麽樣?怎麽樣才能覺得我沒有不信。”

    前兩天燕覺深也有疑神疑鬼的時候,那時的他隻無理取鬧一下就不敢繼續了,雪鬱以為這次也會這樣。

    但燕覺深慢吞吞動了下喉頭,矜持道:“我想在陽台上和你接吻一次,接完就信了。”

    辛驍:“……”

    這該死的老狗比。

    雪鬱當然不會同意。

    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他都不肯、不願意,在外敞著麵對眾多樓層的陽台處,他更不可能答應。

    燕覺深當然也隻是說說。

    他懂得麵對雪鬱時要拿捏的度,不管是哄騙他做什麽,還是基於他的心軟做什麽,都得有一個度,過了就不行了。

    他最後隻哄著讓雪鬱主動抱抱自己,抱完就轉頭去廚房做飯。

    飯後,燕覺深握著雪鬱的手腕,自然地把人帶回自己臥室。

    雪鬱扭了下腕子,不太想和他睡,蹙了下眉想讓他放開自己,他的手機又響了,雪鬱當即停下掙紮,眨著眼睛看他。

    嘴巴動了動,聲音小到像做口型,“誰啊?”

    男人這天習慣了被雪鬱各種不信任的檢查,他也很讓人省心,自覺地把屏幕打開給雪鬱看,等雪鬱看到上麵一個陌生的名字後,他才拿著手機走到窗邊接電話。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燕覺深側過眼,看雪鬱趴在床上,後腰陷出巒一樣的弧度,喉頭一壓,半晌才對話筒道:“喂?”

    “蠢貨。”

    那邊的聲音如沐春風,溫得像水,單聽聲音會覺得他是個很溫柔很靠譜的人,但他話裏卻毫不客氣:“你發那種信息是什麽意思?還讓辛驍給你讀。”

    燕覺深臉色變了下。

    燕覺深在名利場待那麽多年,其實是那種脾氣不怎麽好的類型。

    他最煩有不明優越感以及雙麵派的人,而這兩樣,對麵的家夥全占了,他忍著作嘔的反胃感,聲音前所未有冷:“不關你事,說正事,趕緊。”

    雪鬱正趴床邊,伸長手去夠抽屜,想看裏麵有沒有充電器。

    聽到這聲音,有點稀奇地扭頭看了看。

    燕覺深把表情放自然,努力心平氣和地聽對麵說話:“第一件事,我還有三天回去。”

    “第二件事,辛驍闖禍了,他——”

    “等等再說。”燕覺深語調微變、急促地打斷。

    床上,膚白細腿的人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拍立得,又拿出下麵壓著的相片,圓潤的眼睛呆愣睜大,嘴巴也微微張開一個指頭的縫隙。

    燕覺深後背僵直地走過去:“老婆,我聽到你在翻東西,想找什麽和我說。”

    雪鬱盯著相片上,他躺在枕頭被摁著下唇分開嘴巴的豔麗姿勢,聲音低低的:“我覺得,你應該先說說你抽屜裏怎麽會有這種相片。”

    燕覺深把手機扔到一邊,眼皮狂跳兩下,聲音頭一回有些僵硬,“我可以解釋,那天想試試能不能用,就拿出來拍了一張,隻有一張,真的……”

    “我錯了。”他緊跟著就道歉。

    相片被猛然揉成一團。

    雪鬱握著這一團,既羞躁,又臉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燕覺深了,也懶得去說,怕最後又被拐跑思維。

    他隻知道今晚絕對不能和燕覺深睡一張床。

    但問題是,不睡這,他能睡哪?

    他也不能去睡莊羨亭的。

    燕覺深伸手握住雪鬱的一截手腕,語速比平時快了些,“老婆,你去哪兒?”

    已經想好拿身份證去外麵住的雪鬱抽回手:“不用你管。”

    他套了件外套,悶紅著小臉走出臥室,略急的腳步仍不停下,直到走出家門。

    砰——

    燕覺深僵站在原地,聽著外麵防盜門啪嗒關上的震響,大腦遲遲做不出有用的反應,隔了兩三秒,他才開始思考。

    他有些不確定。

    不確定現在這個情況是不是……他把雪鬱氣得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