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後院裏飼養的鮫人(4)
作者:喻狸      更新:2022-09-17 09:00      字數:5456
  第48章 後院裏飼養的鮫人(4)

    皇帝身邊的貼身侍衛都個趕個的厲害, 岑歸暄可以說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可他現在卻因為兩三句話,麵紅耳赤、不知所措。

    他看見小鮫人渾身濕淋淋的, 袍子披得不規矩,歪歪斜斜,除了兩條小腿, 還能看見點其他的肉。

    古人性子裏多少有幾分保守,他覺得雪鬱這樣穿不對, 但又覺得很好看。

    他還是第一次這麽矛盾。

    岑歸暄莫名出了很多汗, 大腦熱得不甚清晰, 對著那雙春色搖蕩的眼睛, 口舌發燥地想, 雪鬱剛剛叫他做什麽來著?

    對,幫他擦身子。

    可這怎麽可以, 雖同為男子, 讓另一人碰自己的身子, 實在太說不過去。

    岑歸暄手心濕濡,滑得握著的帕巾都要掉下去, 雪鬱像是等得急了, 主動朝他靠過來, 身上似乎有勾人的氣味,那氣味讓潔白清高的男人連連往後退了幾步:“這樣不可。”

    雪鬱:“嗯?”

    岑歸暄低垂著眼, 和雪鬱保持著涇渭分明的距離, 身上熱得怪異,讓他隻想盡快離開這裏:“……不合規矩, 你還是親力親為為好。”

    說罷, 男人把那帕巾重新歸還給雪鬱, 輕輕頷首,隻是他這一低頭又瞥見兩條雪白,眼皮微跳,甚至沒去看雪鬱是什麽反應,便倉促離開了池子。

    回偏房的一路岑歸暄都大腦空白。

    他推開房門,和尋常一樣挑起燭火,拂身坐在桌前,在昏昏暗暗的光線中拉出櫃子,修長的手略過一堆瓶瓶罐罐的創傷藥,拿起了那本放在角落的小冊子。

    小冊子封皮陳舊,看起來年代已久,不過上麵的字跡很清晰,沒有任何阻礙閱讀的墨點。

    岑歸暄眉心輕輕靠攏,把泛黃的紙頁往後翻了翻。

    陛下聽聞海外有鮫人、起駕去尋卻幾日未果、最後在嵐水山捕獲了一隻離家出走的鮫人……

    到目前為止,所有事情都和冊子上說的一模一樣,甚至雪鬱第一次和他說的話都一字不差。

    那麽下一步……

    岑歸暄微亂的呼吸逐漸平穩,身上翻起的紅慢慢消退,他一頁頁瀏覽過那些慘無人道的惡行,嘴唇輕抿了一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雪鬱是個壞人,以後應與他少些來往。

    ……

    最開始,原主並沒有對岑歸暄用那些侮辱人格的手段,他先是看中了岑歸暄的外貌,用盡各種醃臢法子逼迫岑歸暄和自己苟且,沒能成功才生出恨。

    他陰毒手辣,折磨人的花樣層出不窮,岑歸暄後期幾乎被他虐得體無完膚。

    雪鬱回顧了一晚上劇情,心中已經有了計策,他雖然見不得血,但惡心惡心人還是可以的。

    尚衣監辦衣效率還行,幾日後便為雪鬱送來了幾套衣服,送得也是巧,雪鬱這幾天變腿變得很頻繁,一送來,他就穿上新裁的衣服,出了後院。

    路過的雜役瞧見他,莫名其妙有點口渴。

    小鮫人很漂亮,那兩隻露出的手白得慌,白過了頭,還暈出點桃粉,每根手指都十分嬌細,仿若凝出的脂,隻怕放在口中舔一舔都是甜的。

    雲康下了旨,不可怠慢了鮫人,於是有奴才壯著膽子迎了上來:“有、有什麽奴才可以幫忙的?”

    雪鬱朝他看過去,見眉清目秀的小仆役通身發紅,奇怪地皺了皺眉,心想,岑歸暄那說幾句話就這也紅那也紅的毛病,怎麽還人傳人了:“……沒有,我有些嫌悶,想出宮走一走。”

    仆役低眉順眼道:“好,那您務必在宵禁前回來,否則會進不了宮。”

    雪鬱嗯了聲,朝門口走去,因為雲康的指令,他可在宮中自由出入,門口的侍衛看見他,也沒想著攔。

    宮殿恢弘磅礴,侍衛正為雪鬱放行,與此同時,一道清逸飄飄的身影從外麵走來,他低下頭去拿令牌,再抬起時露出了一張養眼的臉。

    雪鬱等的就是他,輕舔了下極豔的唇肉,手指壞心眼地動了動,抓住了男人的衣袂:“岑歸暄。”

    嗓音輕甜,像一方的吳儂軟語,岑歸暄聽到那聲音,應激般抽回自己的衣袖,他頓了兩秒,看向雪鬱,輕滾了下喉頭:“……嗯,你要出去嗎?”

    雪鬱點了點頭:“來京城這麽多天,還沒去外麵逛過。”

    像是怕他走,那隻膚肉柔軟的手在說話間又抓住了他,岑歸暄曲了曲手指,遏止住從肺腑升起的躁意,別過眼道:“城外不同於此處,人多混亂,盜賊遍地走,你若非要出去,最好找隨從陪同。”

    雪鬱神色讚同:“我也這樣想,所以就叫住你了。”

    岑歸暄一愣,耳垂邊緣漲滿了血,他拉住自己的袖子,一點點抽回來,嘴上麻木不仁地拒絕道:“我還有很多事要辦,抽不開身,你有優待,可去內務府要一人陪你。”

    雪鬱生怕氣不死人一樣,又去揪他袖子,知道岑歸暄不喜歡自己碰他,在他想抽回袖子時還故意拉住了他的手。

    仿佛沒看到岑歸暄驟然變僵的臉色,雪鬱看著他說:“我信不過他們,要是我在街上突然變回來,他們不能最快速度壓下人群躁動。”

    難道他就能嗎?

    “你能。”

    說不準是因為這兩個字,還是手背上滑嫩嫩的軟肉一直在動,岑歸暄像是燒起來了似的,通體筋脈在高溫下融化,大腦思考不了了,稀裏糊塗地就跟上了雪鬱。

    京城第一街烏泱泱都是人,店肆林立,有挑擔奔走的、有駕車趕路的,商販吆喝叫賣,酒客吃肘子喝烈酒,隨處是平凡可見的市井人生。

    岑歸暄很混亂,在雪鬱帶著他路過一個個倚門賣笑的歌姬,甚至坐到雅座上,點了幾個男倌過來的時候,他大腦還是亂的。

    直到有男倌給他添酒,他才一把站起來,那張有出塵之態的臉含滿紅意,調子不穩:“你怎可來這種地方?”

    雪鬱反問:“我為什麽不能?”

    岑歸暄倒沒有歧視這種地方的意思,萬生皆苦,存在即合理,但雪鬱怎麽能這麽熟練,一點點五個,甚至還猶嫌不夠:“……你來此地,為什麽要叫旁人作伴?”

    雪鬱煽風點火:“一起才有意思啊。”

    他眨了眨眼,繼續說:“而且萬一我暈過去了,或是走不動路了,橫睡街頭多不雅觀,你在旁邊,還能送我回去。”

    岑歸暄微擰眉,透薄敏感的皮膚因他這番話,翻騰起令人心驚的紅:“你、你——”

    看起來是氣壞了。

    雪鬱低頭喝了口斟出的酒,無視身邊男倌拋來的暗示性眼神,故作鎮定道:“我什麽?”

    岑歸暄到底是在死人窟裏走過,眼神凶惡,輕飄飄一掃,那幾名男倌便停住蠢蠢欲動上前的心思,他盯住那張小臉,啞聲說:“……孟浪。陛下不會同意你這樣做。”

    “我是帶你出來享樂,又不是帶他,做什麽要他同意?”

    酒太烈,雪鬱不會喝,臉蛋有些紅,但說話是順暢的:“看來你是不喜歡這裏了,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待在京城,你去告訴你的陛下,說我舉止輕浮,丟他的臉,讓他賞我個發配邊疆,或者沉塘之罪,你去吧。”

    岑歸暄抿了抿唇,沒動。

    雪鬱知道他不會去告狀,前期的岑歸暄很良善,不會傷無辜之人的性命,也是因為這點軟弱,讓原主給他心靈留下了不可泯滅的瘡口,旁觀原主尋歡,給岑歸暄黑化之路添了把最旺的火。

    雪鬱問他:“還走嗎?”

    岑歸暄沒說話,他還留有一線僥幸,如果雪鬱隻是讓這些人給他捏捏筋骨而已呢?

    也有人專門來這裏按摩放鬆,聽清倌彈琴的。

    雪鬱不知道岑歸暄在想這些,他淡定地喝著酒,其實怕得手都開始發抖,那些男倌看人也太可怕了,好像要衝上來把他吃了一樣,要是沒有岑歸暄在這裏坐鎮,那他豈不是要……嗚嗚嗚。

    雪鬱沒打算走原劇情,用其他方法同樣能挫一挫岑歸暄的自尊心,比如,讓岑歸暄不僅在自己家裏被當仆役,在外麵,在一眾男倌前也要被人差使,做些伺候人的活。

    岑歸暄和天下所有習武之人一樣,有著保家衛國的抱負,而如今,這家不值得他保護,那雙用於對付敵軍的手,要用來服侍鮫人。

    一代良臣,被如此羞辱,連雪鬱都要憐愛他了。

    但想到自己以後要被削成人棍,進狗肚子的命運,他停止了憐愛別人。

    雪鬱眼睛含水,欲語還休地看著岑歸暄,兩抹唇肉抿開,嬌聲說:“這幾天怪得很,我肩膀老是發酸,你幫我揉一揉吧?”

    這話一出,幾名男倌跟見著了金銀財寶一般,諂媚地就要上來搶活:“這種事讓我們來做就好了,這位客人在旁歇息著就好。”

    誰知道岑歸暄眉毛擰了又擰,在那名男倌的手快要碰上雪鬱時,他神色不明地拂開,帶有薄繭的手按上了雪鬱的肩膀。

    很細,很滑,還軟得如脂。

    岑歸暄抿起唇,他不過腦地就按了上來,現在根本不知道怎麽揉,也不知道怎麽對待這一身嬌慣的軟肉,見男倌又有過來的意思,他沒再停頓,不得章法地捏了起來。

    用行為告訴男倌,已經有人在捏了。

    肩膀又不大,不用兩個人一起。

    不得章法是真不得章法,雪鬱不叫出來都算給了天大的麵子,他忍著男人的手在他兩根細細的鎖骨上揉捏,如坐針氈,手指忍耐地摳了幾下桌皮,舉起來指了個男倌:“……你來教教他吧。”

    岑歸暄聞言輕掀眼皮,哪怕十指已經紅透了,常年練武的手臂在抖,還要問:“我捏得不夠好嗎?”

    為什麽要讓別人教他?

    雪鬱沒好意思說確實挺不好的,他見岑歸暄隱忍地低著眸,想了想,沒堅持讓人教他。

    室內沒人說話,幾名男倌無聲對視,覺得這處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但客人沒開口,他們也不能自作主張走。

    肩膀上的手捏了有幾盞茶的時間,把握到了什麽度才能讓這身嬌肉不疼,岑歸暄看著衣襟處膚白如玉的脖頸,感覺到雪鬱緊繃的肩膀軟了下來。

    但好像不是因為他手法變軟的,岑歸暄似有所覺:“雪鬱?”

    這聲下來,男倌們先變了眼色。

    岑歸暄看見他們彼此遞眼神的動作,心感不對,攏起衣袖,轉過身去看。

    雪鬱不知何時兩鬢變潮,黑瞳難以凝起神采,兩片唇鮮紅得如熟爛的榴果,全身重量都放到了扶著桌麵的那隻手上,要是這隻手撤了,他也就倒地上去了。

    岑歸暄看了眼桌上的酒,又看了眼麵麵相覷的幾人。

    他對風月場上的事所知甚少,但此刻也明白過來,這些男倌是看他們身上衣著鮮麗,像京中的達官顯貴,想讓他們體會到樂趣,趁機宰一筆,於是使了些小手段。

    雪鬱趁還有力氣,悲催地拽了拽岑歸暄的衣袖:“問他們……怎麽解……”

    這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倒大黴了。

    這也能中招!

    岑歸暄見雪鬱汗流不止,低低嗯了聲算作回複,他側過眼,長得仙姿道骨,通體氣勢卻寒人,言簡意賅地問:“怎麽解?”

    幾人不寒而栗:“這就去拿,馬上拿。”

    然而還沒等他們出門:“砰!”

    幾名男倌刹那間擠作一團,雖為男子,但能幹這行,身材必定比尋常男子纖弱,也包括膽子。

    闖進來的是三四個煞氣騰騰的男丁,個個腰佩長刀,隻要出鞘便能一劍封喉,他們授意站到一邊,直至後麵氣度森然的男人緩步走了進來。

    岑歸暄與他對上視線,眉宇微皺。

    ……

    雪鬱想破腦袋,也沒想到雲康會來。

    一室妖嬈風流的男倌被斥了出去,連同岑歸暄也被他責令在外麵候著,男人麵色陰晦,因穿得薄,腹上肌理分明的溝壑非常明顯,一站一坐更顯得他身材高大。

    他看向一早便不在池子裏的雪鬱。

    怕是已經享樂過一輪,小鮫人臉頰紅紅地軟在椅子上,喘息嬌綿又沙啞。

    剛剛就是用這副樣子,勾得那些卑賤的男人碰他的吧?

    現在見他來了,那雙眼睛驚慌地、無助地眨動,好不可憐,隻是他有這麽可怕嗎,比那些身份低微,豬彘不如,不知道沾染過多少髒東西的人,還要可怕?

    雲康胸腔憋得不暢快,這份不快讓他生出些許暴戾,皮笑肉不笑:“出息了。”

    敢離家出走。

    也敢帶著他的侍衛逛花樓。

    雪鬱現在已經管不著雲康是不是皇帝了,他眼尾濕潤,聲音是收不住的委屈哭腔,哆嗦著去碰雲康的手指,很涼,能讓他稍微舒服一點。

    小鮫人正興起,看不出男人如何不虞。

    雲康悠悠看了會被燒得不省人事的雪鬱,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往他臉上貼,在雪鬱又發出一聲被折磨出的啜泣後,他輕歎了聲,把雪鬱抱到自己身上。

    粗陋的椅子幾乎裝不下高大的皇帝,更遑論他腿上還坐著個嬌塌塌的小鮫人。

    雲康屏氣凝神,運起內功,長腿蓬起矯健的線條,硬生生減少了椅子的負重,他拂開雪鬱垂在兩邊的青絲,低聲喝道:“別亂動。”

    好奇怪。

    又難受又舒服。

    雪鬱隻會抽泣了。

    雲康是個練家子,手生得寬大有勁,更知曉該怎麽使力,雪鬱本來還咬著唇忍,後來忍不住細細啜啜地嗚咽,扒過他的裏衣死死咬住。

    這樣就哭了?

    身子如此嬌淫,不說是他,換他們軍營裏任何一個士兵,一根指頭都能把他弄崩潰。

    不知過了多久,雲康用拇指抵住了雪鬱。

    小鮫人一開始咬著他的衣服,後麵改成咬他肉了,他用了點力也沒能分開雪鬱,隻能啞著嗓子開口:“還咬?”

    縱觀身上,他脖子已經被抓出了兩道紅印,裏衣也被咬得皺皺巴巴。

    雪鬱小臉紅撲撲的,看了幾下,似乎感覺到難堪,悻悻地鬆了口。

    他體質弱,雲康把他抱起來的時候還回不過神,濕透的眼睫蔫蔫地垂著,喘息都帶著綿綿的哽咽,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雲康抱著人,在下樓的前一刻,麵不改色地掃了眼隨從,語氣森然道:“把這幾個人都抓起來。”

    “是。”

    雲康腳步很穩,出了花樓走到馬車前,全程沒讓雪鬱感覺到半點顛簸,男人把他抱到車內,拉好簾子,隨即命令馬夫把人送回京城。

    他站在原地,目送馬車遠去,過了幾秒,兩個悍匪似的男丁從人群中直直朝他走過來,啪地抱拳,壓抑著渾厚音量:“陛下,人已經抓到了。”

    雲康眉眼森幽,往停在作坊前的馬車看去,候在車旁的侍衛瞧見,立馬掀了下簾子,很快就放下,不過足夠讓他在那短短的時間裏,看清裏麵掙紮扭動的雜碎。

    嘴裏塞著布,眼睛布滿長長細細的血絲,目光惶恐極了。

    他嗤笑了聲:“在哪抓到的?”

    男丁秉公匯報:“多虧陛下有先見之明,陳縣令確實是往青石路潛逃,我們提前在此地部署,等他的馬車從那裏一經過,便把人擒下了,清點過數目,車裏的金銀都對得上。”

    雲康嘴角提了提,眼裏沒什麽溫度,如同枉顧人倫的羅刹,冷漠道:“把人殺了,東西送回京城。”

    男丁立刻應是,他轉過頭,比了個手勢,那輛馬車就朝無人的小巷開去,似乎察知到自己的命運,車裏的人劇烈地掙紮起來,不過沒有人能注意到。

    處理完這件事,雲康心不在焉地垂下眼,碾了碾拇指,心想。

    ……還是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