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
堇色蟬 更新:2022-09-16 09:02 字數:10317
第68章
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一個人影,心有疑惑卻不能肯定, 便拿著請柬去了江昭元的院子。
伺候江昭元的下人已經習慣了玉姑娘時常到此處,並沒有阻攔,也沒有對屋裏稟報, 隻對玉黎清行了禮便請人進去了。
書房的門從外麵被推開, 青年應聲從書案後抬起頭來,看著玉黎清拿著一張紅折子走過來, 把東西遞給他,問道:“這個……”
“什麽?”江昭元將請柬接了過來。
玉黎清問他:“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 這個李輝是誰?”
“咳咳。”一旁打掃書架的方毅沒忍住驚訝咳了兩聲, 回過神來小聲提醒, “小姐,不好直呼王爺的名字。”
話剛說出口, 便被江昭元飛過來的眼刀給瞪了回去。
方毅忙低頭, “屬下失言了。”隨即轉回身去繼續收拾書架,不敢再說話。
玉黎清愣愣的, 有些沒回過神來。
他說的王爺是……
看出她的不解,江昭元耐心解釋道:“李輝是皇帝的長兄南廣王的嫡子, 也就是當今的懷王。”
說著打開了手上的請柬仔細看, 一眼便看出了不同於丞相的筆跡, 尤其是落筆提名的“李輝”二字,揮灑俊逸,足見用心。
南廣王因傷故去後, 懷王在嶺南掌兵, 一向隻知他用兵如神, 武藝出眾,卻不知他竟在書法上也頗為出眾。
江昭元的眼神漸漸凝重,抬眸看向玉黎清時寒冰又化成了柔水,溫柔問:“這是懷王親手寫給你的請柬。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竟也不告訴我一聲?”
那個人是懷王?
玉黎清漸漸回想起來,他不同於平常富家公子的舉止氣度,長相也頗顯貴氣,當時沒有多想,誰能想到他會是個王爺呢。
“不是不告訴你……我上京的那天,他的船剛好在揚州附近沉了,我就順道帶了他過來。當時他跟我說他叫劉輝,回京城是來探親的。”玉黎清小聲解釋著,“之後到了京城就沒有再見過了,我以為他隻是個普通人,沒想到他會是懷王。”
“船沉了?”江昭元忽然感興趣起來。
“對呀,當時有很多人在圍觀,我也看了幾眼。”
當時隻覺得是個意外,現在想起來有些懷疑,玉黎清小聲嘀咕著:“他一個王爺出行怎麽會那麽不小心,隻帶三個人,而且船還壞掉了。”
江昭元淡笑著:“應當是有人不想讓他回來吧。”
懷王回京之事,皇帝並沒有讓過多人知曉,除了丞相和他之外,還有一個……服侍在皇帝身側的宦官。
先前還想著皇帝對燕王的處罰太過輕鬆,應當是年紀大了還想顧全父子之情,若是讓老皇帝知道,自己的親兒子收買了進士之人作為眼線,那他會不會被氣死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害他?”
玉黎清感到後怕。
她一路與懷王同行來到京城,隻覺得路上風光秀麗,從未想過身旁的人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他既然能活著來到京城,自然不會放過想害他的人。”江昭元瞥眼注視著請柬上的字,覺得紮眼,又道,“他們這些皇室,一個個心思深沉,又慣會裝的文雅,口不對心,清清可千萬要當心。”
她自然是要當心的。
本以為隻是做件善事,到了京城便相忘於江湖,沒想到會被懷王記住,還被人帶著請柬找上門來了。
那懷王豈不是知道她和侯府的關係不一般了,說不定已經知道了她和江昭元的關係也不一定,日後若是偶然碰見,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話了。
玉黎清點點頭,應下了江昭元的叮囑。
隨即指著桌子上的請柬問:“嗯,那這個怎麽辦……”
旁人都把東西送上門來了,她該怎麽處理才好。
江昭元看著局促不安的未婚妻,對她伸出一隻手,玉黎清便邁著小碎步過來牽住了他的手,站在他身邊,心裏才舒坦了一些。
對於陌生的事和人,玉黎清有很大的興趣去了解,但今時不同往日,梁京也不是揚州,江昭元作為朝廷中的新秀,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有人等他做決斷,步步高升,也有人等他一步錯,墜入深淵。
而她在他身邊,在旁人眼中他們便是一體的,她若是做錯了事,不光會牽連整個玉家,也會讓江昭元跟著遭罪。
為了避免出錯,她隻能多問問江昭元,聽他的意見行事。
這樣一來,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每日中有那麽多的官員來求問他的意思,想來也是怕做錯事,要承擔後果吧。
寬大的手掌因為常年拿筆握劍,手掌上生了一層薄繭,略微粗糙的觸感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帶著青年溫涼的體熱傳遞到她手掌中。
站在他身邊,心中便安穩了許多。
江昭元放鬆了聲音,對她解釋說:“現在正是立儲爭議最大的時候,仍不清楚懷王是什麽態度,貿然與其扯上關係,隻怕會惹人猜忌。”
“那我就不去了。”玉黎清果斷道。
她本也沒想過去的,而且她也準備回揚州了,趁著這兩天時間去梁京的布莊裏瞧瞧梁京時興的料子,也算是此行的收獲。
這種高官家中的宴會定然有數不清的規矩,以她的身份,就算去了也不自在,何必去找不痛快。
“這個就退還給他?”她指著請柬問。
“何必退還,隨手扔了便是。”
江昭元輕蔑的說著,拿了請帖,隨手便扔進了一旁的紙簍裏。紅豔豔的請帖很快被埋進了米黃色的廢紙中。
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瀟灑自然,玉黎清居然覺得有些糟蹋人家的心意,但也算是把這事解決了,輕輕鬆開了他握著自己的手。
“那你先忙吧,我就回去了。”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清清。”江昭元在身側拉住了她的手腕,少女的腕子纖瘦細膩,藏在衣袖下還帶著一隻銀白色的鐲子。
“嗯?”玉黎清回頭看他。
江昭元緩緩站起身來,心中有些空洞,微微泛酸。
許是因為這幾日忙於公務,都沒能和她親近幾回,又許是清清人就在他麵前,他們卻因為種種原因始終不能談婚論嫁。
他一向是隨心所欲,想做什麽事從來沒有人能夠阻礙他,可如今他要顧及著清清的安全,清清的意願,有時真的好怕哪一步走錯了,就會失去她。
懷王……
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懷王對清清的心思絕對不簡單。
不過是一個遠召回來的王爺,除了嶺南的那幾十萬兵力足以讓人忌憚之外,還有什麽值得掛心的,也想來搶他的清清,簡直是不自量力。
江昭元拉著玉黎清的手腕,走到她麵前,低下頭去輕吻她的額頭,“明日的宴會,你陪我一起去吧。”
聞言,玉黎清有些意外,“宴會上都是王侯將相,我一個小女子過去不合適吧。”
能被邀請過去的都是高官,而她不通政事又看不明白權勢鬥爭中的門道,去到了也不敢說話,難道要裝成個木頭嗎……
“正因為都是王侯將相,我一個初入官場的文官,隻怕哪句話說錯就會把人給得罪了。”江昭元小心翼翼的說著,真像有此顧慮似的,俯身在她耳邊道,“有你在我身邊,也好提點我幾句。”
響在耳邊的聲音磁性低沉,蕩在耳廓裏,後頸有些發麻,玉黎清害羞地低下頭,“我哪有什麽能提點你的。”
“懷王能親筆寫請柬來請,我的清清,自然是有過人之處。”江昭元微笑著,撒嬌道,“好清清,你就別推辭了,陪我去吧。”
聽他這麽說,玉黎清真覺得自己好像很重要似的。
雖然她不想去,但如果江昭元需要她在身邊,那陪他去一趟也沒什麽。
她微微點頭,“那好吧。”
得她同意,江昭元開心的笑了一聲,手上卻沒鬆開,寬大的手掌沿著少女纖瘦的腕子撫摸到她手臂上,捏著手肘處軟乎乎的肉,還要一路向上……
自己的衣袖被他推著一路向上,在肩膀下一寸處堆起褶皺,半邊胳膊都露了出來,給他輕柔的撫摸著,又癢又熱。
腦海中冒出先前在書房親昵的畫麵,玉黎清瑟縮了一下身子,抬手按住他的手,抬眸盯著他,“別鬧了,你不是還要忙嗎,我也該回去了。”
江昭元停了下來,看著少女溫潤水嫩的麵容,總想咬上一口。
不能吃,她會生氣的。
權衡在三,他鬆開了手,閉上眼睛,對著她抿起了唇。
玉黎清很快會意,想著親一下也沒什麽,可身後輕輕的腳步聲卻提醒了她——這屋裏還有第三個人呢。
作為局外人,方毅平日很少說話,這會兒在一旁聽著自家大人與小姐你儂我儂就更不敢開口了,把東西收拾好便躡手躡腳地走出去了。
聽到輕微的關門聲,玉黎清才鬆了一口氣,看著站在自己麵前,低頭閉眼的青年,寵溺的笑了一下。
真是一點都沒變,還這麽愛撒嬌。
雙手按住他的肩膀,臉龐湊上去在她唇瓣上吻了一下,分開之後,才見那雙水潤的眸子緩緩睜開,帶著笑意,深情款款的望著她。
被他的目光凝視,玉黎清羞紅了臉,扭捏著小聲道:“下回別這樣了,讓人瞧見了多不好。”
江昭元卻不同以往那樣乖巧應聲,反而教她,“遲早要做夫妻的,清清該早些習慣才好。”
一雙手掌隔著衣服握在她手腕上,仿佛溫柔又堅實的禁錮,將她緊鎖在身旁,再不能離開。
玉黎清隱約察覺到他的態度有些不同,比起平日的黏人體貼,多了那麽一絲強硬的占有欲,就像是在想方設法的證明她是獨屬於他的。
她並不討厭江昭元這些小心思,隻把這歸咎於他生性涼薄,無法信任旁人,便將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到她身上。
這樣沒什麽不好。
總歸她喜歡接納他的愛意,也願意用餘生來愛他。
——
一向很少鋪張浪費的丞相府一大早便忙活了起來,丞相、丞相夫人一起對著賓客名單,下人們便在廳上院子裏收拾忙活,準備著今日的宴席。
經過一上午的準備,下午時分府上已經裝點的有模有樣,漸漸賓客也到了。
管家候在門口迎客,來客走到門前,送上請柬便被人引著請到府裏。
門外一輛馬車停下,眼尖的管家遠遠的就瞧見往車上走下來的是一張熟麵孔,喜笑顏開的走下台階迎上去,“江大人!我們丞相等了您好久了,快請進,快請進。”
一邊說著一邊邀請人走上台階。
江昭元不為所動,站在馬車邊抬起手臂。
雲山藍色的衣袖被微風輕輕拂過,衣裳底料的祥雲紋在陽光下泛著淺淺的藍,和著青年冷若冰霜的態度,直叫人退避三舍。
管家還以為自己哪裏做的不對,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側身才看見馬車上走來了一位衣著粉嫩的女子。
她微微俯身,一身粉白相間的石榴裙垂在膝下,隻露出一雙桃紅色的繡花鞋,手掌輕輕搭在江昭元手臂上,發間的流蘇垂在臉側,隨著身體的動作輕輕搖晃,靈動可愛。
在江昭元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管家瞧見了生麵孔,試探著問:“這位姑娘是?”
“是我府上的人。”江昭元沒有看他,眼神一直落在少女身上,伸手去將她掛在頭發上的耳墜撥弄下來,指尖不經意的擦過少女粉嘟嘟的耳垂,惹的小姑娘緊張的咬住了唇。
瞧見二人之間親密的動作,管家就知道二人的關係不一般,忙說:“奴才失禮了。既然是江大人府上的姑娘,那也請進吧。”
隨即請他們一起進去。
江大人可是他們丞相府上的貴客,是無論如何都怠慢不得的。
江昭元沒有多言,與玉黎清一同進府。
在二人進去後,陸續又有賓客前來,管家忙著接待,見一架豪華的馬車停在了門外,上頭走下來的人卻讓他笑不出來。
衣著華麗的富態女子走到門前,輕蔑的往裏麵瞅著。
走到管家麵前時,管家不得不跪地行禮,“參見王妃。”
燕王妃隨口應了一聲,就要往裏走。
管家趕忙起身,上去攔住人說:“王妃請留步,請問您的請柬……”
陪侍在身旁的丫鬟傲氣道:“知道這是王妃還敢要什麽請柬?”
管家卑微的低著頭,依舊不肯退讓,“奴才隻是照規矩行事,今日是丞相大人宴請眾人,沒有請柬是不讓進的。”
聞言,燕王妃麵露不滿,“狗奴才,今日這宴會是給懷王接風洗塵,我們家王爺與懷王親如兄弟,王爺雖然禁足在府上,但我這個做弟媳的卻不能失了禮數。”
“是是。”管家附和著點點頭。
就算沒有請柬,也沒有人真敢攔她。
燕王妃大步走了進去,留下管家在原地滿臉為難,身後走過來的賓客瞧見了跋扈的燕王妃,也在心中暗自歎息。
眾人都知道燕王與丞相政見不和,這次丞相舉辦的宴席自然沒有邀請燕王,沒想到燕王妃居然隻身過來了,這下席上隻怕不得安寧了。
管家連忙催促家丁,“快去稟告丞相大人。”
前院側廳,早到的幾位大人與丞相一起坐在裏頭喝茶,江昭元一走進去,眾人便齊刷刷站了起來,丞相年紀大些,動作遲緩,但也站起身來迎他。
“昭元,你可來了,我們都等你好久了。”
江昭元平淡道:“等我做什麽,今日是為懷王接風,諸位坐下來先靜靜心才是。”
被他這樣說,心中急躁的眾人但是被戳中了心事,尷尬的坐回原位,一人人有些急不可耐,開口道:“懷王回京已經有幾日了,除了進宮幾趟……”
“咳咳。”丞相不合時宜地咳了兩聲。
那人這才注意到江昭元身旁還帶著一位女子,趕忙住了嘴。
丞相打量玉黎清一眼,主動問:“昭元,不知這位姑娘是?”
玉黎清知道他們這些大官聚在一起一定是有要事商談,還沒等江昭元回答,便屈身行禮,說:“我方才瞧著園子裏的花不錯,諸位大人先聊,我去園子裏逛逛。”
說著轉身往外走。
江昭元跟上來兩步,想挽留她。
玉黎清溫柔的看著他,說道:“你們先聊吧,我就在外頭逛逛,一會兒開了席,我再去宴席上尋你。”
同在丞相府裏,今日來的都是政見相合的人,應該沒有人不開眼會在這裏惹事。
“也好。”江昭元這才放下心來,叮囑她,“若有事盡可吩咐這府裏的下人,或者過來找我。”
“我知道。”短暫的對視之後,玉黎清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江昭元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同僚麵前目無旁人,他向來不在意旁人的心情,與他共事的人都習慣了,畢竟要倚仗他的能力處理國事,這一點小小的不滿還是能忍得住。
待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屋外,丞相才猶豫著開口說:“昭元,我聽人說你在府上金屋藏嬌,難道就是那位……”
“是。”
果斷又輕描淡寫的回答更惹的人心裏打顫,一向不近女色的江昭元身旁突然多了一位女子,而且還把人帶到這種場合來,屬實是任性了。
丞相知道他的脾氣,不敢勸他什麽,隻說:“她底細可靠嗎,你可別亂來。”
“我能亂來什麽,我可是有婚約在身。”江昭元隨口說著,坐在椅子上。
“你心裏有數就好。”丞相也走過上去,坐回原位,說,“我瞧著那姑娘性子溫和良善,你若是喜歡,盡早給人一個名分,別辜負了人家,也別因為這件事讓別人拿去了把柄。”
說這番話不光是為了勸江昭元,更是為了讓在座的諸位官員定心,畢竟江昭元是他的直係下屬,也是在坐其他人的上司。
“我知道了。”江昭元對這件事沒什麽耐心,打斷他說,“別說我的事了,不如聊聊懷王?”
聽到這裏,寂靜的眾人猛然就有了說不完的話,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商討了沒一會兒,家丁敲敲門,從外頭走進來說:“大人,燕王妃來了。”
“她怎麽過來了。”丞相猛然皺起眉頭,“讓她進來了?”
家丁無奈的低頭,“燕王妃執意要進來,奴才們實在攔不住。”
坐在廳上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江昭元微微皺眉,勾手讓方毅過來,小聲吩咐他,“去找清清,若是出什麽事,千萬要護她周全。”
方毅點點頭,退出側廳。
丞相想了一會兒也沒有辦法,隻能吩咐說:“人都進來了,就給她添一個席位吧,畢竟是皇親國戚,不好怠慢了。”
“是。”家丁應聲下去。
丞相又叮囑說,“派人盯著些,千萬別讓她弄出什麽亂子來。”
“奴才這就去。”
八月盛暑,園子裏的草木生得鬱鬱蔥蔥,不同的人家對花草樹木有不同的打理方式,更有不同的喜好。
在侯府住的幾日,滿眼瞧過去都是各式各樣的綠,一支花朵都不見。到了丞相府的園子裏,便能看到處處都開著鮮花,多是大朵大朵的月季、牡丹,顏色各異,香氣撲鼻。
走在花叢間,輕嗅著花香氣,玉黎清整個身子都放鬆下來,與若若二人沿著鵝卵石小路一邊散步一邊賞花,好生愉快。
這府上的下人也格外有禮,見了她都俯身行禮,喚一聲“姑娘”。
遠遠的瞧見花叢裏開了一朵白裏透紅的大月季,美的實在驚豔,玉黎清開心的指給若若看,“你瞧那一朵,開的真好看。”
若若踮起腳尖看過去,歡快的點頭。
二人一起朝著那朵花的方向走過去,想離得近一些細賞,卻聽到一聲,“那朵花不錯,去摘下來給我。”
玉黎清轉過頭看,是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婦人在她之前走到了月季花旁,貴婦人身旁的丫鬟已經聽吩咐踏進了花叢裏。
眼瞧著花就要被人采下,她上前行禮,提醒道:“敢問夫人是丞相府上的人?”
踩在花叢裏的丫鬟直起身子道:“你是哪家的,怎麽這麽不懂禮數,見到我們燕王妃還不行大禮?”
燕王妃?
玉黎清心裏咯噔一下。
先前早聽說燕王人品不端,今日卻是第一次接觸燕王身邊的人。
想著對方應該不知道她的身份,玉黎清行了個禮,大著膽子說:“既是王妃娘娘,那便不是丞相府裏的人,也就不是這花的主人,主人家悉心栽培了這花,娘娘沒問過主人,怎能輕易攀折。”
“你這小丫頭好生囉嗦。”燕王妃不耐煩的看著她,“別說是這朵花,就算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也得給我摘下來,用得著你在這多嘴。”
她剛說完,丫鬟便把那朵開的最大最好的月季摘了下來,踩著花叢走回來,身後踩倒了一片月季,走回來把花朵親手奉上。
沒能製止她折花,玉黎清垂眸,沒了賞花的心情,準備離開。
“我好似沒在京城中見過你。”燕王妃喃喃道,“你是哪家的丫頭,叫什麽名字?”
玉黎清從容道:“京城中門戶多的是,娘娘也不見得能認得全,俗名恐汙了娘娘耳朵,小女子就先告退了。”
“給我站住。”燕王妃喊住她,對這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心生懷疑,“今日可是為懷王接風洗塵的宴席,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你若不願報上家門名號,我便叫人了把你趕出去。”
“我……”玉黎清側過身子,猶豫著要如何脫身。
她不能把門戶姓名告訴燕王妃。
再過幾日就要離開梁京了,若是在這個時候暴露了身份,一定會被人盯上,說不定她的船也會沉掉。
她越是不回答,燕王妃就越是懷疑,步步緊逼,“連姓名都不敢說,難道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還是說,你是哪家的侍妾,知道自己身份低賤,所以才不敢說?”
這兩樣,玉黎清都不認。
“我先告退了。”她轉頭要走,卻被燕王妃扯出了袖子,轉頭去看,若若也被那個丫鬟給攔住了。
眼看著就要糾纏廝打起來,一旁主路上走來厚重的腳步聲,輕鬆道:“燕王妃何必咄咄逼人。”
聽到那聲音,玉黎清和燕王妃都愣了一下。
燕王妃先鬆手轉過頭去看,開心地喚了一聲,“王兄?”
看到懷王走過來,她那還有心思跟一個無名的小女子糾纏,迎上去熱情道:“本以為王兄還要過一會兒才到,沒想到這麽早就過來了。”
對比她的熱情,李輝明顯冷淡的多,“燕王妃都過來了,本王怎麽能不到呢。”
熟悉的聲音響在耳側,玉黎清緩緩轉過身去,瞥見了男子一身沉穩的藏青色勁裝,屈身行禮,“參見王爺。”
本以為要在宴席上才能見到人,沒想到會在這種境況下重逢。
她不敢抬眼看他的臉,趁著燕王妃不在身邊,趕忙說,“王爺和燕王妃說話吧,小女子就先退下了。”說著就要離開。
燕王妃在她身後嗬斥,“你給我站住,怎麽老想著跑,難不成真的來路不正?”
“燕王妃何必苛責。”李輝輕笑道,“她是本王的朋友,今日是本王邀請她過來的。”
“是王兄的朋友?”
聞言,燕王妃上下打量著嬌軟纖細的小姑娘,心想著王兄離京十多年,如今早已成年卻還沒娶妻,這回上京也沒聽說他帶著什麽女子在身邊,在京中哪裏來的朋友。
瞧這小姑娘生得水靈,王兄又常年在軍中,難免心向嬌娘,難不成是……
在這關頭,她家王爺深陷罪責不好脫身,若是能得到王兄的支持,那就是如魚得水啊。
燕王妃的臉色刷一下就變了,笑盈盈的看著她,關切道:“是我失禮了,不知這位姑娘叫什麽姓名,是哪家的?可否婚配啊?”
聽她問這些,玉黎清低頭不語。
想不通這人的臉色怎麽會變得這麽快,難道懷王是什麽很厲害的人物,才讓燕王妃上趕著巴結。
“燕王妃又說笑了。”李輝打斷了燕王妃的關切,隨口說,“丞相夫人好像在找你呢,王妃不過去看看?”
燕王妃是過來人,聽他這話便知道王兄是嫌她在這裏多餘了,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應聲道:“那我就先過去了。”
待燕王妃帶著人走遠,玉黎清才總算舒了一口氣,再次對懷王道謝,“多謝王爺解圍。”
李輝伸手去扶,微笑著看她,“何必客氣,從前不也說了,你喚我劉輝,我喚你黎清,你我是朋友。”
玉黎清直起身子,還是不敢看他,支吾道:“可我不能直呼王爺的姓名。”
小姑娘生的嬌小,這會兒在他麵前就像隻受驚的小獸戰戰兢兢的,碰一下都會打哆嗦,看著可愛,意外的惹人憐惜。
手掌從她手臂上滑落,輕柔又帶著體溫的觸感讓他難以忘卻,他開朗道:“你如今也該知道,劉輝並非我本名。”
“嗯。”玉黎清緩緩應聲。
李輝又道:“劉姓是我母親的姓氏,我出門在外便用這個名字,並非故意欺瞞你,還請你不要因此對我生分了。”
“我,沒有。”她本就把他當成一個路遇的點頭之交,本就沒有多熟絡,又何談生分呢。
越是看她這樣拘謹,李輝心裏便越癢,他想看她不設防備,發自心底的笑顏,就像在船上那幾日,她明明不清楚他的底細,卻還是處處招撫,能與他品茶賞景,聊一聊人生百態。
本想著再見幾麵,慢慢把身份告訴她,沒想到入京之後小姑娘就像把他忘了似的,他派人在那巷子裏等了好幾天,一直都沒等到她。
後來派人去查,才知道黎清早早的住進了寧遠候府裏。
能跟那兄弟二人扯上關係,黎清自然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所以他才親自寫了請柬過去,期盼著能在今日相見。
她人雖然過來了,但好像還是沒能接受他的身份,這樣小心謹慎的模樣,看著真叫人難受。
李輝歎了一口氣,“唉。”
玉黎清本想著離開了,可看他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忍不住關心道:“王爺有什麽煩心事嗎?為何唉聲歎氣?”
男子高挑的身姿站在她麵前,幾乎擋住了她麵前大半的陽光,叫她站在陰影裏清涼了許多。
李輝輕語,“本以為我們很快會再見,來到京中這幾日,沒想到你一次都沒去找過我,看來黎清並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啊。”
玉黎清眨眨眼睛,抬起頭來答:“王爺別說笑了,我隻是一個做生意的平民百姓,怎麽能去求您幫忙呢。”
總算敢抬頭看他了。
李輝微笑著,“可你也幫了我的,若是不還你這份恩情,本王心裏難安啊。”
被他注視,玉黎清緊張得後背發僵,解釋說:“方才王爺替我解了圍,已經算是幫我的忙了,就這樣扯平了。”
男子紮著高高的馬尾,整個人幹練又清爽,笑得燦爛,“隻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怎能算是還了恩情,再說,我們是朋友,我幫你也是應該的。”
看著他明媚的笑容,玉黎清稍微放下了警惕,“那就多謝王爺了。”
“你先前說過未婚夫在梁京,你停留在梁京這幾日,可與他商談過婚事?”李輝閑聊似的問起來,一邊說著,朝一旁小路邁出了步子。
“沒有,他說現在不太合適,我也覺得現在商量婚事為時過早。”聽他跟自己說話,玉黎清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也跟著他走上了小路。
聞言,李輝滿意的勾起嘴角。
又問:“你們是父母之命?”
“是。”玉黎清點點頭。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李輝語氣一轉,好似十分惋惜。
“王爺說笑了,我哪有什麽委屈。”玉黎清卻不在意。
李輝始終保持著合適的速度,引著她陪自己散步,中肯的語氣說:“本王覺得,像黎清這般心地好又生的美的妙人,該嫁這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才是。”
聽這話,玉黎清腦海中浮現出江昭元的麵容,微笑道:“各花入各眼,我覺得他便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了。”
“是嗎?”李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側過臉低頭看她,“不知是哪位公子有幸能娶了黎清為妻?”
玉黎清啞然失聲。
她好像有點過於放鬆了,怎麽什麽都跟他說啊——可懷王一點王爺的架子都沒有,與那仗勢欺人的燕王妃相比,實在是親和。
“不方便告訴我?”李輝低語問。
硬朗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回蕩在低沉的山穀中。
玉黎清解釋說:“對不起,我怕說了會影響到他,而且我再過幾天就要回揚州了,我不希望因為我影響到他做事……”
懷王能把請柬送到侯府去,應該也能猜到她和江家有關係,隻是他猜歸他猜,她是不會親口承認的。
李輝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未婚夫究竟是誰,隻用悠長的語調說:“你對他還真是用情至深,真叫人羨慕啊。”
許是因為進京之後處處拘束著,不敢對旁人說太多,這會兒能和李輝說幾句話,心裏才格外放鬆。
玉黎清笑道:“這有什麽好羨慕的,王爺是人中龍鳳,日後也會自己的好姻緣。”
少女的笑聲如同銀鈴一般,李輝聽在耳朵裏,心裏也跟著舒暢起來,有種甜滋滋的感覺。
繼續道:“我不羨慕你們的姻緣,我隻是羨慕你的未婚夫,能有你這樣的好女子處處替他著想,若是換了我,知道你這份心,定然也要非你不娶。”
能和他閑聊,玉黎清挺開心的,聽到後麵卻隱隱覺得不對勁。
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趕忙勸阻:“王爺,王爺慎言。”
“哈哈,你怕什麽,不過是說幾句玩笑話。”看著小姑娘又羞又怕的扭過頭去,李輝反倒覺得很有意思,故意逗弄她,“難道你覺得我會做那種強娶臣妻的事?”
玉黎清不敢說話了。
這個劉輝,先前看著挺有禮數的,怎麽成了王爺就這樣愛捉弄人呢。
沉默著走了一會兒,身後有人追上來,是丞相府上的下人,提醒道:“宴席要開始了,王爺該去入席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李輝隨口打發了他。
側過身來問:“我們同去?”
“啊?”玉黎清左右看看,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推辭道,“不必了,王爺先過去吧,我隨後就到。”
再跟他走一路,又不知道會被他套出什麽話去。
“黎清還有什麽事要做?”李輝盯著她。
玉黎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隻是單純不想和他一起過去而已。懷王是這場宴會的主角,自己與他同去,實在不合規矩。
猶豫之時,李輝俯下身來在她麵前笑說:“既然想不出借口,就陪我一起去吧。”
被戳破小心思,玉黎清羞得恨不得找地方鑽進去。
反正都要過去,他是王爺,自己也不能違背他的意思……
玉黎清無奈的呼了一口氣。
走在身側的男子滿意的笑著,在她背後伸出了手,指尖搭在了她肩膀上。
作者有話說:
寫著寫著就發現人物已經不受我控製了,劇情溜到了大綱外……(小江要加油啊,麻麻已經幫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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