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堇色蟬      更新:2022-09-16 09:02      字數:10812
  第66章

    柔軟的嘴唇漸漸用力,玉黎清完全淪陷在未婚夫的熱吻之中, 心髒激烈的跳動著,頭腦暈暈乎乎,感覺自己像是在夢裏。

    情難自已時, 無意識的主動鬆開牙關, 一個簡單的動作勾引得江昭元吻得更加放肆。

    散去悶熱的夏夜微涼,閣樓上的窗戶對著開了兩扇, 夜風穿堂而過,吹去了屋中的濕熱, 刮著聽雨閣外的樹葉沙沙作響。

    唇瓣不依不舍的分開, 少女的嘴唇被吻得水潤紅豔, 雙眼水霧迷蒙,泛著海棠色的春//情悅動, 嬌聲推拒道:“好熱。”

    “我也熱。”江昭元撐起半邊身子, 看向她的目光溫柔繾綣又狂熱躁動,聲音低沉的問道, “幫我把衣服脫了好不好?”

    微涼的夜風灌進屋裏,床榻間的熱氣也被吹散了幾分, 玉黎清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頭腦稍微清醒了些。

    緩緩睜開眼睛, 才發覺自己的手臂已經被他牽著抓住了他的衣裳。

    她眨著眼睛,看著青年褪下半邊衣裳後露出的白淨的身子,視線猛然聚在一處, “這是……”

    那是一條傷口, 在側腰前一點的位置, 簡單的纏了兩圈繃帶,隱隱透出傷口一角還未長好的淡粉色的疤痕。

    她小心翼翼的撫過去,不敢觸碰。

    “刀傷而已。”江昭元低頭看了一眼,不經意道。

    “什麽時候的事,傷的重不重?你怎麽都沒跟我說過?”

    玉黎清緊張地問著,她來了兩天,從來沒聽他說過自己受傷了,連兄長和方毅也沒有提起過。看他對那種事頗有興致,還以為他是精力旺盛,怎會料到他身上竟然有傷。

    見她表情認真,哪怕江昭元覺得這點傷不值得大驚小怪,仍舊停了下來,認真同她解釋。

    “半個月之前,那時候我剛升官職,有不少老臣說我年紀輕擔不起重任,很抗拒皇帝對我的提拔,皇帝不聽他們的進諫,有幾個心術不正的便在暗地裏派人動了手。”

    “怎麽能這樣呢。”玉黎清皺起眉頭。

    他身處要職,幾乎每天都在忙,連一日的歇息都沒有,竟然還有人想要害他。

    這幫為人臣子的官員,不想著如何為國為民分優,隻知道爭這些名分勢力,真正在做事的人反而要被他們排擠,真是沒天理了。

    “他們眼裏除了權勢和資曆是看不到旁的了。”玉黎清哼唧著貶損了那些官員一通,好生安慰江昭元,“咱們遲早要離了這是非之地,回揚州去過自己的日子。”

    “嗯。”江昭元乖順的點點頭,低下頭來正在她頸窩裏。

    沒有什麽能比得到清清的關心在意更讓他開心,他自然不會說,那些前來暗害的人死相如何淒慘,更沒有告訴清清,那個幕後指使的官員,在事發後第三天便被發配邊疆,死在了路上。

    經曆過那場刺殺事件之後,朝堂上的人也就知道他不隻是個簡單的文官,不敢再胡言亂語,反而讓他更快的樹立了威嚴。

    這些,玉黎清都不會知道。

    她隻是看著身上的青年,低頭凝視他的傷口,心疼道:“還疼嗎?”

    “疼。”江昭元軟軟道。

    雖然早已經習慣了疼痛,但聽到清清如此在意他,心中滿溢的幸福感更讓他歡喜雀躍。

    隻是受了個小傷便能讓清清如此關注,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實在劃算。

    聽他喊疼,玉黎清緊張著支起手臂,“是不是傷口裂開了?你身上帶傷也不知道收斂些。”說著就要去查看他的傷口。

    手伸到一半又怕自己笨手笨腳扯痛了他,從床上坐起身子,要往床下去,“我去找點藥來。”

    “別走。”江昭元從身側攬住她的腰。

    玉黎清就這麽坐在了床上,肩膀靠在他懷裏,心情漸漸失落下來,“你傷的這麽嚴重,我卻什麽都不知道……如果哪天你出了事,是不是也要讓人瞞著我,什麽都不讓我知道?”

    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可是她也想知道江昭元的情況,是好是壞,是開心難過還是因為傷病而疼痛不止。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傻乎乎的被他蒙在鼓裏,連遲來的擔心都顯得多餘。

    他是高官,自己隻是一個做生意的民女,哪裏能替他操心呢。

    越想越覺得自己軟弱無力,眼眶濕濕的,悶哼著落下淚來,側過身去偷偷拭淚,不想給他看見自己流淚。

    “隻是點小傷,要不了命去。”

    江昭元從身側抱住她,下頜擱在她頸肩上,軟聲道,“倒是我的好娘子,為我哭的這麽傷心,才真是要了我的命呢。”

    “誰是你娘子,這種時候還胡鬧。”玉黎清羞紅了臉,嬌氣著扭過頭去不給他看。

    江昭元的反應意外沉穩,沒有撒嬌求原諒,而是靜靜的解釋說:“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平日裏又忙得緊,沒辦法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隻能先撿些重要的說。”

    他伸出手去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轉回臉來看著自己,探出手指為她拭去眼眶滲出的淚珠,微笑道:“燕王倒台也就是這個月的事,用不了兩個月,等京中的局勢穩定下來,咱們就能回揚州去了。”

    看著他一臉笑意,閃著光的眼眸中透著對未來的無限期待。

    知他心意,玉黎清看著他,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一字一句道:“對我來說,你最重要。”

    不管是皇帝還是王爺,亦或是滿朝的文武官員,權衡勢力的變動,對她而言都是遠在天邊無法接觸的東西,她眼中關注的,心裏擔憂著的,隻有眼前人。

    她的聲音,她的話語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江昭元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像揉碎的沙子一樣散在了生滿綠植的樹林中。

    “再說一遍。”一雙桃花眼滿是期待的看著她,心底的悸動仿佛在草地上開出的鮮花,亮眼迷人。

    玉黎清以為他沒聽清,於是鄭重道:“你最重要,你要好好活著,不光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我。”

    已經死過一次,怎會不知生命的可貴。

    能夠重生回來是上天的恩賜,才更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嗯。”江昭元微笑著點頭,眸色溫柔,臉頰湊到她麵前,親了親她的鼻尖。

    “清清對我真好。”

    人長高了不少,聲音也變了,容顏更是美的動人心魄,倒是這幅愛撒嬌賣乖的模樣半分沒變。

    玉黎清抽泣了一下,眼眶中的淚水收了回去,抬手摸摸他的發頂,“你知道就好了。”

    說話間放鬆了警惕,竟被他握住了胳膊,向後倒在了床上。

    青年的身子壓過來,玉黎清猛然漲紅了臉——江昭元話說的乖巧可愛,身子卻全然沒消火。

    她別過臉去嗬斥道:“你怎麽還想著那種事。”

    江昭元一手解開腰帶,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般有什麽不妥,理所應當道:“沒辦法啊,我是個男人,躺在心上人床上,怎麽會什麽都不想。”

    他有他的道理,玉黎清卻不想再縱容他了。

    掙紮著坐起身來,匆忙就要下床,卻被他抓住了手腕,可憐兮兮地問道:“你要去哪兒?”

    少女低著頭,紅著臉說:“我下去待會兒,那個……你自己看著辦。”

    “不要你走。”江昭元放軟了聲線,低沉而又磁性的聲音添了幾分柔弱可欺的脆弱感,又或許是因為他身子不太方便,這會兒曲腿坐在床上看著更是乖巧。

    “清清幫我好不好?”有些害羞,又小心翼翼地乞求著。

    “我,不行……”玉黎清不敢回頭看他。

    他總是這樣,似有若無的撩撥著她的心,隻要她一鬆口,整個人便不受控製的被他帶著走,無法拒絕他。

    心裏這樣想著,卻不知江昭元早就看出了她的動搖。

    他怎能不知清清對他的愛意之深,他是那樣的渴求著與她相擁,她又怎會沒有想過。

    江昭元並不迫她,隻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循循善誘:“隻是幫幫我,你先前不是也幫過我的嗎,整整兩回呢。”

    他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那些讓人耳紅心跳的畫麵也不斷在眼前重現,玉黎清害羞的捂住臉,怎麽也不肯相信自己曾經做過那種事。

    磕磕巴巴地為自己辯解,“第一回 是醉了酒,第二回是我怕你被補藥傷了身子,所以才幫你。而且……那時候你還沒長這麽高呢,個子也和我差不多,所以我才不害怕……”

    那時候隻是個青澀的少年,天可憐見,任她怎麽欺負都可以。

    現在已經成了成熟穩重的青年,身形比她大了一圈不止,又有官職在身,不怒自威,叫她怎麽敢胡亂動手呢。

    她把緣由解釋的很清楚,江昭元聽了卻失落的垂下眼眸,咬著下唇道:“原來清清喜歡我少年時的樣子,如今長了個子,身子也不如先前秀氣,入不得清清的眼了。”

    精致絕美的容顏漸漸失了光彩,像是被無情拋棄的癡情郎,連圈在她腰間的手都鬆開了。

    玉黎清心中一緊,暗生羞愧,說的她好像是隻愛戲弄少年郎似的。

    慌忙回身抱他,抬頭道:“你現在也很好看,我也很喜歡。”

    摟住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希望這樣能平複他的心情。

    自己掉眼淚不過是平常事,可要是因為她讓江昭元傷心得哭了,那她才真是要心疼壞了。

    低下來的容顏超塵脫俗,說是仙君下凡也不為過,雪白的肌膚,高挺的鼻梁,細密的睫毛忽閃忽閃,一雙桃花眼含羞帶怯,在暗處,眸色漆黑烏亮,輕抿著紅潤的唇,靦腆道:“清清也好看。”

    隻這麽看著他,心中便動搖著堅持不下去了——他真是太黏人了。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這是她的未婚夫呢。

    既是她的人,怎能放著不管。

    扭捏著縮了一下手指,湊上去親親他的嘴角,小聲道:“我幫你這回就是了,但隻這一回,再不能有下回了。”

    “嗯。”青年溫順著點點頭,臉頰染上淡淡的薄紅,懂事的撥開了餘下的衣衫。

    夜裏少有人走動,園子裏的蟲鳴格外明顯,夾雜在蟲鳴聲中的腳步聲漸漸走來。

    人到林外,方毅抬手攔住:“請止步。”

    來人便是今天下午過來的那一幫官員中的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停下腳步,主動求問:“不知江大人可在裏麵?我們有要事稟報。”

    方毅回道:“大人已經準備休息了,再要緊的事也得推到明天,若您實在等不及,可以先告訴我,等方便的時候,我會去稟報大人。”

    “不行,此時一定要親口告訴大人。”

    官員固執地回答,抬頭看了一眼精致的小樓,二樓上還亮著火光呢——江大人還沒睡。

    “大人現在不方便聽您說話。”方毅攔著他,不讓他上前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阻攔,官員顯然不耐煩了,“有什麽不方便的,大人借故離開,不過是隨口編了個謊,真當我們都是傻子嗎?國家政事耽誤不得,我要去見江大人!”

    一邊說著就要從方毅身旁繞過去,可惜仍未得逞,被攔了下來。

    方毅清咳了一聲:“您誤會了,大人並未說謊,他如今的確是在……”

    “怎麽可能?”官員皺起眉頭。

    這滿朝廷誰不知道江昭元不近女色,先前有人為了拉攏他送了幾個美女過來,竟被他挨個贖了身,安排著嫁給了守城門的將士,這番借花獻佛,竟被他籠絡到不少將士的忠心。

    人人都以為他潔身自好,無心男女之事,這會兒怎會突然在府裏養起了侍妾?

    官員一臉的不相信。

    方毅也是被這些固執的官員給磨得累了,先前陪著大人在中書省便總要應付這些人,如今回了侯府,仍舊躲不過他們。

    他冷言道:“您若是不相信,就自己上去看一眼,隻是看過之後的後果,您自己得擔著。”

    樓下二人的交談聲傳到樓上,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玉黎清還是忍不住去關注,動作不自覺遲緩了些。

    江昭元捏著她的下巴轉過來,啞聲道:“清清分什麽神呢?專注些,看著我。”

    “樓下好像有人。”她有點擔心。

    這閣樓上下通著,隻要進了一樓便能順著樓梯走上二樓,拐過來就能瞧見整個臥房裏的景象,以及他們二人……

    “別去管他,方毅會去處理。”江昭元的聲音急躁了些,湊上來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聲音喑啞,“這種時候,隻想著我就好。”

    玉黎清紅著臉應了一聲。

    沒過多久,樓下的說話聲停了,但緊接著便是明顯的腳步聲,噠,噠,噠——有人踩著樓梯上來了!

    玉黎清左看右看,手忙腳亂,猛地把人按到自己胸膛上,從一旁扯了薄被來,用被子把他整個人直到自己的後背都裹起來,慌張道:“是誰?”

    邁著穩健的步子上樓,官員誌在必得。

    忽然聽到,有女人的聲音!

    他心下一驚,呆愣著杵在了原地,本以為那些話隻是江大人隨口胡謅出來的,沒想到真的有女人。

    “下官魯莽了,還請大人恕罪。”官員慌忙退下了台階去,停在了樓梯拐角處,低著頭怎麽也不敢往上瞧了。

    雖說私闖江大人的住所是很無禮,但為了政事,他願意冒這一次險。

    如今卻不同了,竟然給他撞見了江大人的私事,這可就嚴重了。

    官員戰戰兢兢等著江大人的嗬斥,卻沒聽到他的聲音,隻在頃刻過後,又聽到了那聲輕柔靈動的女聲。

    “天色已經很晚了,這位大人請回去休息吧,江大人也已經睡下了,若真是有要緊事,可以同外頭的近侍通稟。”聲音從容有度,嬌而不媚,聽上去是個端方有禮,又識大體的女子。

    “是是,下官這就離開。”官員來不及想太多,趕忙從屋裏逃了出來。

    走到方毅身旁時,聽到了一聲冷哼,像是在嘲諷他不自量力。官員暗暗咽了一口氣,還是把事情跟他說了。

    四周恢複安靜,玉黎清蜷縮著的身子總算舒展開了,輕輕吐息,“嚇死我了。”

    還好他沒上來,不然給人看見了可怎麽了得呢。

    這些官員不是最講禮儀廉恥嗎,怎會如此魯莽無禮,失了文人氣度。

    深呼吸一口,胸膛緩緩的起伏著,伏在她身上的青年卻悶哼著沒有應聲。

    剛才也是,那個官員都要上樓來了,還好她反應的快把人遮了起來,江昭元也不說句話嗬退他,還是她開口把人請走。

    “你怎麽不說話?”玉黎清不悅道,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撐起被沿,露出裏頭藏著的白玉無瑕的美人,長發披肩,眼神迷蒙,紅潤的臉頰埋//在她鎖骨上,癡迷的享受著這一刻的溫柔。

    勾起一個撩人的魅眼,用近乎喘息的聲音說:“清清,我們繼續吧。”

    玉黎清躲了一下視線。

    被他這樣看著,心裏有點緊繃繃的,還有點甜甜的感覺。

    轉回視線來看著他,低低的應了一聲。

    ……

    聚在前院的官員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七八個人站在前廳上,連江明遠都不勝其煩,找了個借口暫時退回後院,讓這幫熱氣上頭的官員們冷靜冷靜。

    燕王落了罪,連帶著其黨羽也跟著被調查,甚至查到了兩位尚書頭上。

    朝廷不穩,牽一發而動全身,此刻除了皇上和丞相大人,最為重要的便是江大人的選擇,盡管他年紀輕輕初入官場,卻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除了幾個最頑固的老臣之外,沒人敢質疑他的決定。

    先前又被揭露出有人對江大人下殺手,始作俑者也沒能得善終。

    中書省的官員都要遵從丞相大人的決定,而丞相大人年紀大了,平日裏又時常得到皇上召見,他們這些四品五品的官員,很難直接麵見丞相,便轉而服從丞相之下的江昭元。

    燕王究竟會不會徹底倒台,再無翻身的機會,兩位小皇子,又該立誰做太子。

    皇上的身體日益變差,朝中局勢驟變很可能隻在一瞬間,最要命的是,就在剛剛才知曉——懷王回京了!

    幾乎沒有半點風聲,懷王就這麽回到了梁京,住進了王府,他手上可是有著三十萬大軍駐紮在嶺南,此次回京,難道是有心於皇位?

    懷王並非皇帝的子嗣,在這種時候回京,怎能不讓人憂心。

    “若是江大人不給個決斷出來,我今夜隻怕睡不著了。”一人歎氣道。

    幾人七嘴八舌的小聲討論著,過了一會兒,先前那個大著膽子闖進後院去尋江大人的官員,總算回來了。

    他走上前廳來,氣息不穩。

    一人上去扶他,擔憂道:“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剩下的人急忙圍上去,“江大人怎麽說的,究竟要如何處置那幫亂黨?又要如何應對懷王回京一事?”

    “你快說話呀,你再不說,我親自去找江大人問。”有人衝動著也要往後院去。

    那官員匆忙拉住他:“快別過去了,江大人要休息了。”

    他卻道:“休息不休息有什麽要緊的,把正事做完再休息也不遲。”

    先前在中書省裏日日熬夜也是有的,江大人對政務很是上心,如今出了此等要事,大人怎會置之不理呢。

    那官員猶豫著開口:“江大人他在……他和一個女子在一起。”

    聞言,官員們紛紛變了臉色。

    “什麽?”

    “怎麽可能!你眼花了吧。”

    “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被江大人勸著來一起哄我們呢?”

    那官員垂眸道:“他們一同睡在閣樓上,我還聽到了女子的聲音。”

    默契的安靜了片刻後,一人開口小聲道:“這……還以為江大人是個潔身自好的,沒想到這才幾個月就……”

    另一人勉強笑了兩聲,“這樣也好,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

    “偷腥?”其他人轉頭看向他。

    那人解釋說:“你們都不知道嗎,江大人有個未婚妻,是老侯爺給他定下的,好像是個富商家的姑娘,隻是不知名姓,好像是揚州蘇州那邊的。”

    聞言,幾人頓在了原地。

    一人忽然意識到什麽,緊張道:“江大人行為不檢,此事若是傳到燕王耳朵裏,豈不是又給了他反將一軍的機會。”

    另一人趕忙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反駁道:“什麽行為不檢,你們又沒有親眼看到,快別亂說,當心給江大人聽見,咱們的腦袋可就不保了。”

    先前那個進後院的小聲嘟囔著:“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除了那檔子事兒還能有什麽。”

    一般上到五十,下到三十多的官員,就這麽在別人家的院子裏,聊起了頂頭上司的私密事。

    “咳咳。”敞開的門外傳來了兩聲咳嗽。

    江明遠走了進來,看著這幫無頭蒼蠅一樣急躁著的官員,冷眼道:“諸位大人還沒走呢?”

    “這就要走了,勞煩侯爺了。”眾人挨個作揖行禮。

    江明遠沒好氣的看著他們,厭煩道:“諸位大人日後多少該注意些,本候雖然喜歡待客,但舍弟卻不是個好相與的,諸位應該也知道他的脾氣,近來他身體欠佳,情緒不穩,諸位大人還是躲著些比較好。”

    “是是,多謝侯爺提醒。”官員們點頭彎腰,走出了前廳,在家丁的引路下離開了侯府。

    眼看著他們挨個走出去,江明遠心裏才舒坦的些,想起剛才隱約聽到他們說什麽“偷腥”,忽然意識到什麽,問身旁的小廝。

    “昭元去了聽雨閣?”

    小廝點點頭,“嗯,這會兒也沒見出來,像是要宿在那兒了。”

    江明遠皺著眉頭嘖了一聲,“這小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聽雨閣裏住著誰,小廝也心知肚明,提議道:“那侯爺要不要去提醒提醒?”

    江明遠思考了一會兒,嚴肅的麵容漸漸放鬆下來,輕聲道:“清兒是個心裏有譜的,就算昭元興致上來想發瘋,也得看清兒願不願意。”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會在心上人那裏吃癟,江明遠就忍不住嘴角勾笑。

    小廝見了,更是稱奇:“真是奇事,自從玉姑娘來了府上,侯爺和二公子臉上的笑都變多了,尤其是二公子,先前一張冷臉嚇得人直哆嗦,這幾天看著可有人氣兒多了。”

    “能有個人治住他,才真是奇事。”江明遠讚歎著,回身往後院去了。

    小廝跟在他身旁,看到四周無人才敢問:“這玉姑娘是不是先前老侯爺為二公子定下的……”

    府裏鮮少有人知道玉黎清的身份,隻當她是來借宿的客人。小廝跟在侯爺身邊,這幾天也能看出侯爺和二公子對待玉姑娘的態度很是不同,才有了這猜想。

    江明遠沒有轉頭看他,直視著前路,冷聲道:“不該你說的話就不要說。”

    看到侯爺的態度,小廝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忙低頭,“是,奴才知道了。”

    時至夜半,前院後院的燈都熄了大半,侯府才總算安靜下來。

    燭火被吹滅,聽雨閣中一片昏暗。

    身段清俊的美人側臥在心上人臂彎裏,用曖昧沙啞的聲音悄聲讚歎著:“清清,你好厲害啊,弄得我……”

    “住口。”玉黎清平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悶聲道,“當心我把你踢下去。”

    “你舍得嗎?”美人香肩半露,黏人的小狗似的往她懷裏拱,幸福道,“我可是你的人了。”

    “你!”玉黎清睜開眼睛,側過頭去看他,囑咐說,“這種話你私下說說就算了,可千萬不要在外頭亂說。”

    江昭元抿了抿唇,眼神無辜又帶著些怨念,像是在責怪她的不解風情。

    玉黎清知道自己沒辦法跟他動怒,隻得折中妥協,“好了好了,快睡吧。”

    側過身來,就著他窩在她懷裏的姿勢抱住他的臂肩,擁他入眠。

    ——

    第二天下午,將近黃昏時分,府裏有人來傳話,說是戶部的人請玉黎清過去一趟。

    玉黎清知道是自家布匹的事出了結果,趕緊換了身衣裳出門。

    人到戶部,丫鬟和護衛都被攔在外麵,隻請她一人進去。

    如昨日那樣被人帶著進了屋裏去,隻是這回,裏頭沒有辦公的文官,隻有在等她戶部的侍郎。

    看到人來了,侍郎也不說廢話,直言:“昨日派人將倉庫查了一遍,一直查到今天早上。你家的布料的確沒有問題,是有人用了劣質的布料替換了一批,才會出現抽絲的問題。”

    聽到自家的布料沒問題,玉黎清鬆了一口氣,但聽他說是有人動手腳,又不免擔憂起來,“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

    戶部侍郎坐在書案後,平淡道:“替換貨物的人已經被抓起來,隻是他說背後無人指使,剛剛已經被送去蹲大牢了。”

    “這……”玉黎清不解,他是真的無人指使,還是咬死了不敢暴露身後人呢……

    “我隻能跟你說這些。”侍郎抬頭看她一眼,輕聲道,“剩下的事我也愛莫能助。”

    “您能秉公處理此事已經算是幫民女主持公道了。”玉黎清拱手道謝,隨即告辭,“民女就不打擾大人,先行退下了。”

    “你去吧。”侍郎低下頭,沒再看她。

    他已經大概能猜到,眼前這姑娘與江家的關係,如今朝廷不穩,處處都有事要忙,他並不打算選邊站,隻能做好該做的,剩下的順其自然。

    從戶部出來,若若緊張的迎上來,“小姐,侍郎大人怎麽說?”

    玉黎清欣慰道:“布料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真是太好了。”若若開心的笑著。

    玉黎清拉著她一起走遠了些,才小聲說:“可侍郎大人也說,這件事是有人栽贓嫁禍,想讓我們玉家背上罪責。”

    “啊?是誰會這麽做,咱家也沒得罪梁京裏的人啊。”若若眉頭不解。

    玉黎清默默思量,“所以我想,會不會是有人知道了咱家和江家的關係,故意利用我們來對付江昭元。”

    沿著牆邊走,街上行人不多,她便走得慢些,認真思量。

    玉家隻是眾多富商中不起眼的一家,玉家與江家締結婚約一事,也隻有雙方的家人知曉,並不多外傳,外人就算知曉,也不會準確的知道門戶姓名。

    難道是燕王?

    先前他派人去過揚州,會不會是他們。

    可是……那些人都死了呀,難道是在出事前把信息送回了梁京?

    也隻有這個可能了,是燕王要害他們。

    專注的思考著,拐進了人少的街巷,沒注意到身前有個人影越來越近,直至人到身前,玉黎清才猛的抬起頭來,看到了眼前人。

    她有些沒反應過來,一時失語。

    那人看到她卻露出一副早就預料到的表情,笑道:“你果然來了。”

    玉黎清後退半步,疑惑道:“周嫣?你怎麽會在這兒?”

    眼前的女子穿著嬌豔的衣裳,挽起的發髻上別著金玉的發飾,額前留了一縷柔發,堪堪別到耳後,嬌媚無雙。

    記憶中周嫣雖然性情張揚,卻也從未有過這樣媚色的裝扮,近一年未見,不成想她變化這麽大。

    周嫣沒有回答她的疑惑,反說:“我就知道,你家的貨出了問題,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是你?”玉黎清猛然意識到。

    要想找模樣相似,但質量天差地別的布料替換,必然是熟悉布料的人才能辦得到,不然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

    “你就沒想到是我嗎?”周嫣的笑容變得扭曲起來,“難道你不知道,我如今是燕王的侍妾?”

    來者不善,身後的兩個護衛已經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比起警惕,玉黎清心中更多的是不解,“你為什麽要陷害我家?難道我有哪裏得罪過你,還是說是燕王逼迫你這樣做的?”

    周嫣輕佻的笑著,“逼迫不逼迫又有什麽區別,反正我想做什麽從來由不得自己。”

    看向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凶狠起來,“至於你哪裏得罪過我,難道你不記得了?當初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早就與杜公子互通情腸,嫁做人婦,又怎會落到如今為人侍妾的地步。”

    玉黎清分辨道:“杜公子若是真心喜歡你,早在你被送進京之前就該去提親,而你為人侍妾也是你父兄的安排,我一個外人如何能幹涉你的婚姻大事。”

    聽她說的理直氣壯,周嫣越發不能鎮定,指責她:“若不是你去參加皇商酌選,我們家也不會生意慘淡,我父親又怎麽會把我獻給燕王。”

    滿腔怨懟,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你敢說我落到現在這種田地,與你無關?”

    身後的護衛見狀不妙,要上來攔下周嫣,卻被玉黎清抬手擋在身後。

    玉黎清沒有半分退卻,昂首挺胸的直視著昔日的同窗,說道:“你這是謬論,布行生意不好就該想著如何讓生意變好,而不是去攀附權貴,賣女求榮。”

    “周嫣,你我同窗一場,我雖一直與你鬥嘴,卻並未恨過你。”

    “我知道你現在過得不容易,但你也該清醒些,你可以怪父親兄長不在乎你的婚事,怪杜公子無情無義,甚至怪燕王待你不善,唯獨不能把你的苦痛歸咎到我身上。”

    周嫣後退半步,冷笑一聲,“事情已成定局,你想怎麽說都行,咱們出身差不多,憑什麽你就能嫁進侯府做正頭夫人,而我就隻能做個侍妾?”

    聽她說這種話,玉黎清心中更為淒涼。

    當初,周嫣可是連江昭元都瞧不上眼,心比天高,如今遭了難,卻還是想著攀比嫉妒,已然被怨念蒙蔽了雙眼。

    她替她感到不值,輕語道:“我聽人說,燕王被罰了禁足,你的日子也很不好過吧。”

    “少在這假惺惺。”周嫣扭過頭去。

    玉黎清考慮一會兒,認真道:“你若是願意,我可以幫你離開燕王,回到揚州重新開始。”

    “重新來過?說的好聽。”像是聽到了笑話似的,周嫣嘲笑幾聲,麵容漸漸冷下來,自嘲道,“如今我身子已經壞了,還有誰肯要我。”

    玉黎清安慰她說:“就算失了清白,也並非不能再定姻緣。”

    “你聽不懂嗎?”周嫣抬起眸子,心如死灰,“我的身子壞了,別說生兒育女,隻怕壽命也沒多少年。”

    “……怎會這樣?”玉黎清一臉震驚。

    好好的一個人,進京不到一年,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對啊,你的江公子把你護的那樣好,你當然不知道。”看著她驚訝中帶著恐懼的模樣,周嫣總算覺得舒心了些。

    她的一生本來耀眼奪目,如果不是玉黎清,她又怎麽會失了光彩,淪落到如此地步。

    周嫣不甘心,不甘心隻有自己如此悲苦,冷言道,“你要不要聽一聽,王爺是如何讓人折辱於我,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員,在我身上都做了什麽下作事?”

    玉黎清害怕著往後退。

    若若猛的衝上來把周嫣推開,“你別過來!”

    周嫣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半步,伸手扶住牆才讓穩住身子。

    見她們懼怕自己,心中又是爽快又是淒涼,可玉黎清沒有逃開,反而對她說:“哪怕是這樣……隻要有門手藝,就能活下去。你不是很會繡花嗎,隻要你願意,總有辦法重新開始。”

    真是天真啊。

    周嫣冷笑一聲,捂著臉,表情扭曲。

    也對,玉黎清從小就聰明,學什麽一點就通,父母對她萬般寵愛,就算母親去世,她的父親也沒有再娶,把她當成寶貝寵著,如今又有了一個能為她遮風避雨的未婚夫江昭元,她當然有天真的資本。

    可是自己和她不一樣。

    周嫣無時無刻不體會著這一點,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樣的,她多麽羨慕玉黎清有父母疼愛,而她自己卻隻是父親眼中的“賠錢貨”。

    她永遠也不會像玉黎清一樣幸福。

    與其期盼著得到幸福,不如把玉黎清拉下來,看她陷進泥潭中,等到那時候,看她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周嫣沉重的吐了一口氣,故作媚態,笑說:“可是王爺答應我,隻要能扳倒江昭元,日後他做了太子,登上皇位,便會封我做妃子呢。”

    玉黎清咬緊了牙關,皺眉道:“那你為何還要來見我?”

    難道不是有話想和她說,難道不是懷念揚州的生活,想向她求救?

    周嫣的回答徹底斷絕了她的善念,“我得多看幾眼你這清白幹淨的模樣,日後你與江昭元落為階下囚,我才能痛快呀。”

    原來有些人的心,真的捂不熱。

    “啪!”清脆的一響。

    玉黎清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周嫣愣在了原地,捂著自己的臉,半晌沒回過神來——玉黎清竟然敢打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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