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生死潭

  　　最終, 在去了小周天和大周天之後，知晚和雲卿羽回到極天，降下天梯，終於將小周天和大周天的眾人安頓在了芸芸眾生門中。

  　　宗門剛立, 尚且有些混亂。

  　　知晚便將宗門分為幾派, 一是雲卿羽和靈術峰的法派, 二是無量老祖和蕭遙以及李襄的劍派, 三是青鸞和玉山還有靈獸峰主的妖派，四是靈藥峰和萱萱的丹派, 五還有靈器峰的器派等等等等。

  　　眾人各自為派, 又互相扶持。

  　　妖族們領著大家去山脈采藥草, 送到萱萱處栽培，知晚教門中弟子煉丹, 煉出的丹一部分拿去拍賣換靈石，一部分則留給門中。雲卿羽偶爾帶著眾人前去荒境外曆練, 尋得珍寶法器，都留在門中。

  　　這些丹藥法寶, 除去必需的，會分發給考核優秀的人。

  　　漸漸的，芸芸眾生門建立起了秩序, 在大玄都也小有名聲。

  　　“都城外建了個新宗門，你知道嗎？”

  　　“知道, 聽說宗主是個煉丹師，拿著五品丹藥去拍賣……”

  　　“不止如此，我聽說他們跟尊者還有關係！”

  　　……

  　　大玄都中議論紛紛, 知晚還不知道。

  　　是日, 天朗氣清。

  　　那顆栽在地裏的菩提樹在萱萱和小白的照料下不僅活了, 還以每天三寸的姿態迅猛生長，不出一個月，已經亭亭如蓋，枝繁葉茂了。

  　　隻不過，還沒有結菩提子的跡象。

  　　知晚倒也沒有失望，畢竟一根菩提枝能長成樹，已經十分令人驚喜了。

  　　她坐在樹下，掏出一對銀鈴，還有一顆菩提子。小鈴鐺的魂魄就附在這銀鈴上，而菩提子，則能凝聚魂魄，再生聖體。

  　　“……”

  　　知晚神色凝斂，小心翼翼地將菩提子煉化一點，隨後潤在銀鈴之上。碧青色光芒沒入銀鈴之中，銀鈴泠泠作響，卻又很快歸於平靜。

  　　“她被魔物侵蝕過。”

  　　萱萱從樹後走了出來，道:“她的魂魄裏凝聚了太多魔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除去的，隻能慢慢溫養回來。”

  　　說罷，想起自己也是魔族，垂下了眼眸，扯著衣角不說話。

  　　“萱萱……”

  　　知晚看著她，想起自己在魔族的那些遭遇，隻是身上有魔紋，便如同過街老鼠般被人人厭惡。而萱萱身上還有魔族血統，又受過多少的歧視與不公呢？

  　　“其實我在魔境的那段時間，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知晚笑了笑，靠著菩提樹，道:“你說這個世界，為什麽從開始就分成了三六九等呢？極天是上等，大周天次之，小周天最末，而地底則是末中之末。倘若那些魔族不是活在陰暗的地底中，而且一開始就活在極天，那它們還會是魔族嗎？”

  　　萱萱聞言，猛地抬起了頭:“……”

  　　知晚越過菩提葉望著長空，喃喃道:“要是有一天，天限能消失，人人都能活在平等的世界裏……”

  　　“我從不去想這些。”

  　　萱萱忽然打斷了知晚，握住她的手，認真道:“我隻要能和你們在一起就夠了。”

  　　知晚愣了愣:“萱萱……”

  　　萱萱垂眸，似是不好意思，又堅定道:“所以你也別想這些事情了！”

  　　除去天限，為天下蒼生鳴不公，這些事情豈是輕易能做到的。曾經也有一位尊者想破除天限，卻永遠地消失在了這世上，可見此事有多危險。

  　　“好了……”

  　　知晚望著萱萱眼中的嚴肅，不禁笑了笑，道:“我不想就是了。隻不過，就算是讓大家待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大玄都宗門遍布，勢力縱橫，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倘若沒有兩把刷子，便隻能做刀俎下魚肉，任人宰割了。

  　　菩提樹下，知晚靜心端坐，運行周天。

  　　霧氣飄渺，繚繞而來。

  　　知晚拔出無量劍，一劍揮下，空中靜默無聲，不出片刻，不遠處的巨石緩緩消融。

  　　這是她結合雲天術和劍術所創的劍法，一招一式無聲無息，卻處處致命，不過，總覺得還不夠。

  　　知晚冥思苦想:“若是能像天雷一樣強就好了……”

  　　“凝霧成雲，聚道落雷。”

  　　雲卿羽不知何時起走了過來，立在菩提樹下，輕聲道:“雲天術修得大成，加上渡過無數天雷的無量劍，未必不能降下天雷。”

  　　“師兄！”

  　　知晚頓時露出笑意，又麵露難色:“可是，平白降下天雷，那也太難了。”

  　　雲卿羽接過無量劍，道:“天道為何？順應自然之物，倘若參悟自然，你我便是道。”

  　　他袖手一揮，無量劍披荊斬棘劃過長空，劍身靈氣流動，竟劈出一道耀眼的雷電。

  　　知晚驚住了:“……”

  　　雲卿羽淡淡一笑，將無量劍丟還給她。

  　　“師兄！”

  　　知晚奔到雲卿羽身前，興奮道:“你現在到底是什麽境界？太強了！”

  　　雲卿羽神色自若:“打你，不成問題。”

  　　知晚:“……”

  　　不要做這種類比好不好！

  　　“真好啊。”

  　　知晚語氣酸溜溜地說道:“我也想像某人一樣強啊，可惜還不知道要修煉到何年何月呢。對了……不如師兄你把修為傳給我一點吧？不是有那種傳授功力的法術嗎？你會的吧？”

  　　雲卿羽:“？”

  　　知晚追著他:“我不想努力了……”

  　　當然，雲卿羽自然不會把功力傳給知晚。

  　　知晚在大玄都觀望了一段時日，又看了看芸芸眾生門的實力，大約估量了一下。

  　　這段時間，從大小周天上來的大家潛心修煉，加上丹藥的灌溉，各有增長，不可同日而語了，眾人的境界大概如下:

  　　雲卿羽：未知

  　　知晚：化劫後期

  　　無量老祖和玉山：化劫後期

  　　蕭遙青鸞熊怒：化劫中期

  　　李襄：化劫前期

  　　萱萱：化劫前期

  　　王玄機：元嬰後期

  　　小白虎小白：元嬰後期

  　　十八鐵騎：元嬰後期

  　　“除了師兄，沒有一個入神啊……”

  　　這樣的規模，在大周天已經可以稱霸四方，就算在大玄都也是一方勢力了。知晚卻還有些憂慮重重，畢竟在大玄都，能長久立足的宗門中，至少得有一個入神境強者。

  　　尊者之下，入神橫行。

  　　知晚掂量了一下自己，距離入神境大約還有些時間。

  　　“對了。”

  　　知晚從袖中掏出那枚龍鐲，思量起來。若是能有什麽靈藥能使龍主提前恢複就好了，她想了想，又掏出一枚鳳凰玉符。

  　　這是那日在荒境外，妖後鳳九音偷偷塞給她的。

  　　鳳九音輕聲笑道:“我也是女子，深知你在這大玄都立足不易，若有什麽難事，可捏破這枚玉符來妖境找我。不過，要對雲卿羽保密哦，他那孩子倔強得很，從來啊不肯依靠我這個娘親。”

  　　這不就是年少不知軟飯香嗎？

  　　知晚毅然決然地捏破了鳳凰玉符，誌向遠大，那就是——

  　　師兄不願意吃的軟飯，我來吃。

  　　妖境中，青霓正在為妖後搖扇，眼眸微垂，輕聲問道:“殿下，卿羽哥哥真的不回來了嗎？”

  　　鳳九音慵懶地翻了個身，悠悠道:“誰知道呢，兒大不中留啊。”

  　　“可是……”

  　　青霓眉間微皺，正打算說兩句知晚的壞話，卻忽見殿中白光一閃，知晚驀然從空中掉了下來，把她嚇了一跳。

  　　“喲。”

  　　鳳九音倒是一點的不驚訝，挑眉笑道:“看來，你是遇到難處了啊。”

  　　知晚當即立斷，衝上去極天抱住了妖後，笑眯眯道:“妖後大人，請助小輩一臂之力。”

  　　“……”

  　　“原來如此。”

  　　在聽完了龍主的事後，鳳九音歎息一聲，緩緩起身，吩咐知晚道:“你隨我來。”

  　　知晚十分積極地跟了上去:“好嘞。”

  　　比起魔境的暗沉，丹境的秀美，妖境顯得十分大氣磅礴，山川林海起伏不定，懸崖峭壁重重疊疊，其中時不時傳來獸吼聲，聽得人膽戰心驚。

  　　鳳九音喚來仙鶴，載著知晚往深林中飛去。

  　　“從前，我與他同為妖族，一起修煉，立誌要在極天闖出一番名堂，叫那些人類看得起我們。”

  　　鳳九音神色悵然，想起了往事:“隻是極天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我們妖族勢單力薄，又身懷寶藏，處處遭人覬覦。上有天劫難渡，下有惡徒覬覦，想爭一口氣，豈是那麽容易的？”

  　　知晚聽得，大致懂了一些，道:“所以您審時度勢，神機妙算，選擇了與人類聯手，這才有了今日這般成就。”

  　　“嗬嗬……”

  　　鳳九音神色微緩，笑了笑道:“還是你嘴甜，若是雲卿羽也能像你一樣就好了。不錯，我在極天步步為營，與人類聯手，我從他們身上得到了高品階的丹藥，得到了靈脈地圖，得到了勢力……可是，龍主卻不屑於此。”

  　　知晚察覺到鳳九音對龍主的惺惺相惜，附和道:“他也十分有風骨啊……”

  　　鳳九音:“所以他就差點被天雷劈死咯。”

  　　知晚話鋒一轉:“可是風骨又不能當飯吃嘛！”

  　　鳳九音捂嘴一笑，笑得連連搖首，道:“就是嘛，倘若他能識趣一點，早早來極天求我，又怎麽會落得這般下場。其實，我知道他渡劫失敗後，便開始幫他了。”

  　　越過一座彎月山後，便來到一方禁製重重的深潭前。潭水如同明鏡澄澈，水中長了一顆靈氣四溢的仙草。

  　　“此乃生死潭。”

  　　鳳九音緩緩道:“生死潭坐落於靈脈之上，吸收日月精華，我在其中加了靈髓，布下吸靈法陣，日日以靈氣催養，潭中總算是長出了一顆日月龍息草。吃了這草，想必他也能恢複個七七八八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知晚迫不及待地飛過去拔草，一邊拔一邊稱讚妖後:“您可真是人美……”

  　　一把飛刃破空而來，險些割斷她的手。

  　　知晚懵懵懂懂地收回手，思量了一瞬，語調拔高:“有危險！！！”

  　　說罷，驚恐地望向妖後。

  　　“哎呀……”

  　　妖後捂著心口，滿臉愧疚地笑道:“我忘了這回事了，雲天那個人嫉妒我跟龍主的交情，知道這顆龍息草後便在這裏布下了殺陣，你要拔草，還得先破陣。”

  　　“……”

  　　知晚在風中淩亂，一時竟不知該先吐槽誰。

  　　然而雲天殺陣已經啟動，隻見無數飛刃回旋飛來，精準無誤地往麵門上砍，其凶狠程度可見雲天尊這個人的嫉妒心有多強了。

  　　“怪不得沒人摘……”

  　　知晚神色微變，提劍回擋，以雲天霧術化解這些招招致命的飛刃。誰知飛刃竟變做了飛雷，四周還彌漫起了遮天蔽日的霧氣，將她落在其中。

  　　對哦，這是雲天尊布下的殺陣，所以用的也是雲天霧術。

  　　知晚意識到了這一點，氣急敗壞:“那還怎麽打！！”

  　　就在此時，飛雷結成網，極具壓迫性地籠罩過來。

  　　知晚退無可退，隻能放手一搏了。

  　　“就用師兄教我的那招……”

  　　用得出來陣法破，用不出來我死。

  　　知晚深吸一口氣，闔上雙眸，靜心感受著自然中法則的流動。混沌之中，她仿佛看見一線天光。

  　　就是那裏！

  　　知晚朝著天光處揮劍，刹那間，天雷湧出，披荊斬棘，耀眼的白芒過後，雲天殺陣瞬間破滅，消散在風中。

  　　“哦？”

  　　鳳九音望著這一幕，若有所思:“極天，又要出一個不得了的人物了呢。”

  　　而知晚初次參悟自然，凝聚心神揮出這一劍後，頓時覺得身心俱疲，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在堅持不懈地拔完龍息草後，便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

  　　一雙手輕輕扶住了她。

  　　“師兄……”

  　　知晚抬眸望去，神色茫然:“你怎麽來了？”

  　　他不是十分討厭妖境和雲天境嗎？

  　　雲卿羽淡然自若，語氣裏卻藏著波濤洶湧，道:“來看看你死沒死，死了總得收個屍吧，你好大的本事，竟敢獨自闖生死潭。”

  　　知晚訕訕一笑:“……我這不是沒事嗎，而且！我還學會了你那招劍術哦！”

  　　說著在空中嗖嗖比劃了兩下。

  　　“……”

  　　雲卿羽無言看了一眼，終究是沒有跟她計較，望向了一旁看戲的妖後，道:“此行打擾了，我們先行告退。”

  　　“等等……”

  　　鳳九音深深歎了口氣，語氣裏幾分惆悵:“來都來了，就在妖境歇息一夜吧，自你回極天後，我還沒與你好好說過話呢。”

  　　雲卿羽神色微動，卻不曾應下:“……”

  　　知晚瞧瞧這兩人，見機行事，捂著心口故作虛弱:“師兄，我的肚子忽然好疼，好像動一下就會死似的，不如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

  　　雲卿羽:“你肚子疼，捂著心口做什麽？”

  　　知晚暗道糟糕，思量一瞬，十分自然地把手挪到了肚子上，接著哀嚎:“疼死了……”

  　　雲卿羽:“……”

  　　最終，他還是留了下來。

  　　夜裏，妖境升起明燈。

  　　妖後特意在殿中擺了宴席，邀請境中同族們前來共飲。自雲卿羽回來後，不是在養傷就是在找知晚的路上，還未曾與妖境同族聯絡過。

  　　妖族們長得各有千秋，境界高的化成了人形，境界低的還是獸形，各種姿態都有。

  　　他們烏泱泱地擠在殿中，卻都沉默得很。

  　　無他，隻因雲卿羽神色太冷了。

  　　麵對著這妖境的少主，妖族們都不敢大聲言語。

  　　鳳九音拍了拍雲卿羽，笑道:“你們不必拘束，這是吾兒，性情十分和善。”

  　　眾人:“……”

  　　這屬實是親娘眼裏出善兒了。

  　　“你怎麽有兩條尾巴？好厲害！”

  　　倒是知晚，極其自然地混在妖族中，左瞧瞧右瞧瞧，好奇道:“啊，你有魚尾巴，你也是鮫人麽？我們宗門中也有一隻鮫人。我的天呐，你這隻角的品相也太好了吧！要是能煉成丹……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說什麽？”

  　　“你是哪裏來的人類啊？”

  　　妖族們一開始還有些戒備，但聽聞大玄都有個宗門中也有很多妖族後，漸漸放下了心防，跟知晚聊成了一片。

  　　“我是美人魚啦，你那裏真的有鮫人嗎？咦，還有海？”

  　　“你說熊怒大人也在大玄都？我可崇拜他了，當年他跟著龍主征戰四方，威風凜凜……”

  　　“什麽？你那裏還有麒麟？！”

  　　場中漸漸熱鬧起來。

  　　鳳九音不禁眉開眼笑，揶揄雲卿羽道:“比起你來，她倒更像妖境的少主了。”

  　　雲卿羽淡淡地喝了一杯酒:“我本來就不是妖境的少主。”

  　　鳳九音撫額:“吾兒甚是叛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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