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鮫人有淚

  　　妖域之中, 伏蒼帶著人攔住了青鸞的路，雙方爭執不下，一時氣氛凝固到冰點。

  　　僵持之際，玉山站了出來打圓場, 歎道：“尊者當年鎮壓四方, 開創妖域, 為的是給大家一片安寧……二位爭來爭去, 有何意義？”

  　　聞言，伏蒼立即道：“不錯！爭吵沒用, 打一架吧！”

  　　青鸞不甘示弱：“來啊！誰怕誰！”

  　　“……”

  　　知晚看到玉山的臉明顯氣歪了一點後, 不禁笑了, 這兩人顯然是不懂玉山的意思，要是她, 此刻就先假意和平，拉攏玉山才對。

  　　思及此處, 不禁皺了皺眉：天呐，我可真是卑鄙的人類。

  　　伏蒼敏銳地捕捉到知晚的表情, 立即喝道：“人類，你什麽表情？！”

  　　知晚驀地被點名，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沒有。”

  　　“哼, 我早就知道，你們這些人不懷好意, 正好，我們妖域也不歡迎你們。”

  　　伏蒼卻不聽知晚辯解，一把拎出身後的小白虎, 毋容置疑道：“不過公平起見, 就讓你跟長淵洲少主打一架, 若輸了，你就乖乖滾出妖域吧！”

  　　他心中卻想，早就聽聞雲卿羽對這個人類十分看重，親自去丹域接她。若是小白虎能弄死她，便可以重挫雲卿羽了。

  　　何況今日三洲都在，正好可以讓小白虎立立威。

  　　小白虎名為白霜，見此，神色慌了慌，緊張地捏了捏衣袖。

  　　這要是動手了，多少有點虐童嫌疑。

  　　知晚不想打，搖了搖頭道：“我向來喜歡以理服人，不愛打打殺殺的。”

  　　小白卻揪了揪知晚，道：“知知，它以前天天欺負我，師兄也不幫我出氣，你就去揍它一頓嘛！”

  　　知晚頓了頓，道：“……可你不是說它咬人可疼了嗎？？”

  　　小白：“可是他小啊！”

  　　好家夥！

  　　知晚無奈地瞧了小白一眼，而另一邊，小白虎已經被伏蒼推了出來，雲卿羽居高臨下，淡淡地盯著小白虎，眉眼斂滿是冷冽。

  　　小白虎仿佛更害怕了，雙袖晃啊晃的。

  　　若是自己不出手，師兄出了手，那恐怕就不好辦了。

  　　知晚想象著小白虎被雲卿羽暴揍的場景，頓時心生同情，站了出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奉陪一二了。”

  　　小白虎小小一隻，披著金玉泠泠的錦衣大氅，更顯得玉雪可愛。

  　　多乖啊。

  　　知晚神色動容，一時不舍得出手，抬袖想摸摸他的腦袋，溫柔道：“乖……”

  　　下一秒，小白虎猛地化作一隻幾丈大的巨虎，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了過來。

  　　知晚的手差點沒了：“……”

  　　平常裏說要罩自己的無量老祖也沒出現。

  　　“你……”

  　　知晚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教育起小白虎來：“我並不想傷害你，你怎麽能這麽凶呢？而且，我們要做有禮貌的好孩子，不要隨便咬人，知道嗎？”

  　　小白虎又是一口下來。

  　　“可惡。”

  　　知晚側身躲避，在手差點又沒了的時候終於忍無可忍，道：“既然如此，你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白虎怒吼一聲，虎嘯生威，震得林間鳥獸四起，木葉紛飛。

  　　知晚卻不拔劍，從袖中掏出一顆丹藥，扔到了它的嘴裏。

  　　小白虎愣了愣，慢慢嚼了嚼，緊接著，雙眸刹然亮起，噗地一聲又變回人形，回味道：“這是什麽？？”

  　　甜甜的，好好吃。

  　　知晚笑了笑，道：“這是我專門給小白煉的甜甜丹，它很愛吃的。”

  　　聞言，小白虎心中一酸，不禁又回味了一下。

  　　“白霜！！”

  　　不遠處，伏蒼見到這一幕，惱怒地吼了一句，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

  　　小白虎頓時顫了顫，回過神來，朝知晚露出了虎口，道：“我才不吃那個麒麟吃過的東西！我要咬死你！”

  　　話音剛落，便又朝知晚咬了過來。

  　　這一次，知晚沒有躲。

  　　小白虎一口咬在知晚的手臂上，口中頓時湧出些許血腥味，它愣住了，這個人為什麽不躲？

  　　不遠處，伏蒼終於露出得意的神情。

  　　“知知！”

  　　小白十分焦急，縱然心中害怕，也要衝上去拽小白虎：“你這個壞家夥！給我放開知知！”

  　　雲卿羽卻抬袖攔住了它，淡淡道：“等等。”

  　　“……”

  　　而知晚神色淡然，眉頭都沒皺一下，望著怔愣的小白虎，笑道：“你看，你口口聲聲說要咬死我，如今我不躲，你卻又不下口了。我想，或許你本性善良，不愛爭鬥。可若如此，你又為什麽非要聽伏蒼的話呢？”

  　　玉山聞言，心中暗暗一歎，這個人類，敏銳警覺，不簡單。

  　　果然，妖域的人聽到這話，縱然再遲鈍笨拙，也品出幾分道道來了。

  　　“你說，伏蒼是不是恐嚇小白虎了？”

  　　“不能吧，不過說起來，小白虎好像一見到伏蒼就怕得發抖……”

  　　“倒挺可憐的。”

  　　眼神和議論如同刀子戳過來，縱然伏蒼叱吒長淵洲幾十年，也有些掛不住臉了。

  　　他叫回小白虎，冷聲道：“人類，這次就算你厲害！”

  　　說罷，長淵洲的人匆匆離去。

  　　玉山神情難辨地看了雲卿羽一眼，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也帶著雲夢洲的人回去了。

  　　沒有了攔路虎，一行人乘著仙鶴，很快便回到了滄海洲。

  　　遙遙便見浩淼的水天之間，霧色如玉，海波碧藍，山巒層層疊疊，秀美青翠，幾座雪白的宮殿坐落於平原之上，如同水墨畫的留白，別有意味。

  　　知晚卻沒有心情欣賞這些。

  　　一踏入宮殿，見四下除了雲卿羽就再沒其他人後，她的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捂著衣袖嗷嗷哀嚎：“疼死我了！”

  　　小白誠不欺我，老虎雖小，咬人可疼。

  　　雲卿羽似笑非笑，道：“剛剛某人不是還很囂張嗎？”

  　　知晚坦白道：“裝的。”

  　　她笑了笑，忽然湊到雲卿羽身前：“這麽多人看著呢，我可不能丟師兄的臉，畢竟師兄的臉是真的好看……”

  　　說著說著，湊得越來越近。

  　　很顯然，是想占便宜。

  　　“……”

  　　雲卿羽淡淡瞥了她一眼，挽起她的衣袖，微涼的指腹挑起膏藥，按在傷口上，疼得知晚立即把美色忘到了天邊。

  　　“嘶……”

  　　知晚疼得叫喚：“疼疼疼！”

  　　這人肯定是故意的！

  　　雲卿羽微不可聞地笑了笑，隻道：“我這段時日有事要忙，回來也待不久，可能沒空管你太多。”

  　　知晚立即正色道：“師兄放心！我一定幫你看好家！”

  　　“不用了。”

  　　雲卿羽麵不改色，拒絕得很快，道：“你別給我弄出一堆爛攤子就好。”

  　　知晚：“……”

  　　而自那之後，妖域便陷入詭秘的平靜中。雲卿羽時常提著長劍，領著滄海洲的人早出晚歸，披星戴月。知晚難得見他一次，偶爾見到時，似乎還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而無量老祖吃了七品聚魂丹，已經可以脫離知晚自由行動一會兒了。

  　　他最近鬼鬼祟祟地遊走在妖域，說要弄一幅合適的軀殼回來。

  　　知晚讓他簽一份協議書，若是被抓到了就跟自己撇清關係，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拂袖離開，也不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唉。”

  　　知晚也隻能憂愁地歎一口氣，跟無量劍道：“等他真的被抓了，咱就假裝不認識它……誒，等等？！”

  　　我劍呢？！

  　　隻見無量劍跟在無量老祖身後，好像也要出去找（偷）寶（東）貝（西）。

  　　知晚：“……”

  　　沒辦法，隻能好好修煉，以免別人找上門來討債時，能保證跑得快一點了。

  　　知晚端坐於殿中，運用無量心法，吸納妖域中的靈氣，妖域的星圖是坐化的龍主建立的，似乎比丹域還更廣闊凝煉。

  　　而自從開辟了第八根經脈以後，吸納靈氣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知晚日經月累，已經穩穩地鞏固住了金丹後期的境界。

  　　如今再接四品丹藥的天雷，肯定不會再像上次那樣狼狽。

  　　“不如去找找藥草，試一試能不能煉出四品丹藥……”

  　　是日，天高海闊，萬裏無雲。

  　　知晚閑來無事，掏出了四品丹方，讓小白帶路，準備去找一找上麵的藥材。

  　　其中的一株紅珊瑚，就生長在海畔。

  　　小白化作麒麟，樂嗬地載著知晚往滄海之畔飛去。

  　　一入滄海之畔，海風便迎麵而來，不遠處，礁石如林，海潮疊起，濺起的水珠晶瑩剔透，光澤閃爍。波濤湧過，送來亮晶晶的貝殼與海螺，鋪在黃燦燦的沙灘上，格外閃耀。

  　　“那是什麽！！”

  　　小白瞬間按耐不住，撒腿跑到沙灘上，左叼起一個貝殼，又撥撥一個海螺，玩的不亦樂乎。

  　　“不要走遠了。”

  　　知晚笑了笑，囑咐小白一聲，就自己去找紅珊瑚去了。

  　　沿著礁石一路往前走去，搜尋了許久，終於在一道縫隙裏找到了紅珊瑚。

  　　“太好了。”

  　　知晚揣起紅珊瑚，美滋滋地就要離開。

  　　一道聲響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哼！老夫今天就要打你一頓，把你扔到海裏喂魚！”

  　　隻見不遠處，一個虎背熊腰，披著絨袍鐵甲的中年男人，正在揮拳握爪，朝著一位魚尾人身的少女凶吼。

  　　那少女眉間映著皎白鱗紋，膚色白皙，身材纖弱，在壯漢的恐嚇下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豈有此理！”

  　　光天化日，竟然當眾霸淩。

  　　知晚心生憤怒，當即正義地站了出來，道：”放開那女孩！”

  　　鮫人少女愣了愣，頓時止住了淚水：“……”

  　　中年男子頓時惱了，回身間鐵甲謔謔作響，喝道：“哪裏來的搗亂的！”

  　　他話音之間，便揮動鐵掌，虎虎生風地給了知晚一拳。獵獵的風氣勢萬千，迎麵而來，知晚心中一驚，調動全部靈氣，勉強接了下來，然而骨骼也被震得咯吱作響，生疼不已。

  　　不妙。

  　　知晚眉間一皺，這人的境界恐怕十分地高，起碼也在化劫期。

  　　好像打不過哈。

  　　對方見知晚竟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不禁訝異了一瞬，神色卻依舊不爽，道：“我乃熊族族長熊怒，你又是哪個小妖怪？”

  　　竟壞了他的事，真是好大的膽。

  　　而知晚神色一頓，熊族族長……一聽這名號，就感覺不好惹。

  　　她思考一瞬，認真答道：“長跑妖。”

  　　熊怒愣住了，皺眉：“長跑妖是什麽妖？”

  　　妖域裏還有這種妖怪？沒聽過啊。

  　　知晚麵不改色，語氣輕輕：“就是很擅長逃跑的妖怪啊。”

  　　說罷，一手抄起坐在礁石上的鮫人少女，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了。

  　　熊怒：“……”

  　　鮫人少女怔怔地躺在知晚懷中，見她墨發紛飛，眼眸熠熠，而身後熊怒氣得捶胸頓足，瞬間破涕為笑，眉眼彎彎道：“誤會，這是誤會！”

  　　知晚挑了挑眉：“……什麽？”

  　　而身後，熊怒已經追了上來，瞧見鮫人少女笑得燦爛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絕望道：“老夫想要一對鮫人珠，怎麽就這麽難！”

  　　知晚：“……”

  　　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

  　　海風輕拂，碧波吹打礁石，發出嘩啦的聲響。

  　　“我叫碧織，是滄海的鮫人。”

  　　碧織撥動磷光淺淺的魚尾，笑道：“這位是熊族族長熊怒大人。不久後，熊怒大人的女兒就要成親了，可是嫁妝裏的一副鮫人淚卻不見了。所以熊怒大人跑到滄海洲請我幫忙，可是我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聽到這裏，知晚恍然大悟過來。

  　　鮫人淚，熠熠如月，輝澤皎白，鮫人泣之即得。

  　　這位熊族族長想必是十分疼愛女兒，才會跑來求小鮫人，然而小鮫人哭不出來，那麽他隻能假裝凶狠，逼她哭出鮫人淚——

  　　想到這裏，知晚笑不出來了。

  　　很顯然，剛剛小鮫人確實要被熊怒嚇哭了，可是自己突然出現，打破了氛圍，壞了人家的好事。

  　　一旁，熊怒雙目圓瞪，氣洶洶地盯著知晚：“……”

  　　如果自己是鮫人的話，合理懷疑他會把自己打哭拿到鮫人淚。

  　　“……那個。”

  　　知晚心虛地笑了笑，忽然急中生智，忽然雙眸一亮，道：“啊，我有辦法拿到鮫人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