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魔氣

  　　虞西將那二人逐出淩霄宗的行為雖然冷血了點, 但是並沒有什麽不合理之處。

  　　並且她的決定甚至算得上手下留情，倘若是其他更加嚴苛的宗門，或許要在這兩人身上扒下來一層皮才會放人離開。

  　　虞西沒有這麽做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她可憐這二人, 純粹是沒有什麽看得上的。

  　　那二人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即便心裏再怎麽後悔也隻能認命。

  　　但是他倆認命了, 還有其他人覺得他倆不應該認命。

  　　“大師姐, 我覺得對他們的處罰過於嚴苛了。”一個弟子大著膽子站出來說道。

  　　這人名叫蔣克，與那遭殃的二人不同, 他是淩霄宗的內門弟子，不過他的師尊在淩霄宗不怎麽排得上號, 修為也不是很高, 但是總歸可以讓自己的弟子混一個內門弟子當當。

  　　也正是如此，這位仙尊的弟子多如牛毛, 蔣克正是其中一個。不過他在幾年前還是一個外門弟子，用了一些小手段讓那見錢眼開的仙尊收了他為第六十八個弟子。

  　　蔣克覺得，自己與其他內門弟子並沒有其他差別，大家的身份都是平等的，憑什麽你就能指手畫腳？

  　　蔣克之前也“好意”規勸過虞西離開，還站出來反駁過虞西作為淩霄宗的弟子不應該與儲家這等修仙世家沾上關係, 當時雖然沒有被采納, 但是他想要給虞西傳授他做人道理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

  　　但是他自以為會引來認可或質疑的話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回應。

  　　虞西甚至都沒有將視線施舍給他, 其他大部分人仍然沉浸在談少淮剛剛瘋狂的舉動中。

  　　伏莫寒對於這二人的處置沒有意見。

  　　受了巨大刺激的談少淮此時突然安靜了下來, 呆呆地垂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煉心雖然再次將他刺穿, 但是目的並不是要他的命，所以在伏莫寒強行從他口中塞進去幾枚丹藥之後就止住了傷勢。

  　　伏莫寒看著他的樣子心情複雜。

  　　師弟之前是何等驕傲的一個人, 如今落得這般狼狽的境地。伏莫寒皺眉看向淩霄宗的弟子, 竊竊私語的聲音頓時停止。

  　　倘若平時師弟發現自己被人如此評頭論足, 想必早就暴起了，而現在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伏莫寒心裏涼了一半。

  　　“師妹……”伏莫寒直起身想要對虞西說些什麽，但是被隨之趕來的三長老等人打斷了。

  　　“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好了，那邊宴會也已經備好，不如大家先慶祝吧。”言語間並沒有把談少淮鬧的這一出放在眼裏，甚至隻用一句話就帶過了。

  　　三長老的話得到了儲家人一致的認同。

  　　大祭司死後，壓在儲家多年的大山終於被移走，他們終於可以不用每日都活在惶恐之中，這樣的好日子怎麽堪不上好好慶祝一番？

  　　於是伏莫寒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眼睜睜地看著虞西被儲家眾人簇擁著離開，而剩下的淩霄宗弟子沒有他的命令不敢動，很快原地就隻剩下淩霄宗的人。

  　　伏莫寒頭疼地歎了一口氣，“先去吧。”師弟的事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還是得先問問師妹到底發生了什麽。

  　　伏莫寒始終不認為虞西有什麽理由傷害談少淮，但是事實擺在所有人麵前，談少淮對虞西發自內心的恐懼不似作假，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師弟對師妹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且師妹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解釋的意思。

  　　伏莫寒覺得心底逐漸生出一陣不悅，師妹這件事上做的有失妥當，身為大師兄他必然要提醒她一番。

  　　雖然，按照師妹的性格不應該出現這種紕漏才對。

  　　儲家將這次宴會看得十分重要，幾乎所有的儲家人都到場了，作為東道主他們自然也給淩霄宗的眾人準備了席位，但是剛剛發生的那件事占據了所有淩霄宗弟子的心神，即便是麵對有補充靈氣作用的食物都提不起興趣。

  　　“虞尊者，”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儲家主又叫回了這個稱呼，在知道虞西的真實狀況後他越發覺得自己隻有用這個稱呼才敢與虞西說話，“您覺得大祭司此番行事到底是為何？”

  　　這是儲家主一直都沒想通的一點，即便儲家主懷疑過儲家有內鬼，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將懷疑的對象放在大祭司身上過。

  　　大祭司早在千年前就來到儲家了，但是他與虞西一樣，救儲家於水火之中，當時儲家的家主就決定招攬他，不僅看中了他的本領，還有他同樣顯露出來的在栽培靈植一事上的天賦。否則大祭司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將一棵無相種植成參天巨樹，雖然最後化為了被虞西隨手養出來的那株無相的養料。

  　　不過，儲家主悄悄瞥了一眼虞西，他也不知道為何到自己這裏，首先想到的並非招攬虞西，而是歸順。

  　　但儲家主再次感謝當初的自己做了這個決定。

  　　在當時的儲家主十分誠懇的招攬下，大祭司終於答應了他的要求，並且與儲家立下了誓言，他與儲家會一直保持合作關係，直到無法在繼續下去，大祭司就這樣輔佐了好幾個家主，可以說是一個老功臣。

  　　輔佐儲家如此之久，按理來說倘若大祭司想要對儲家出手早就下手了，為何偏偏在幾十年前才開始布局。

  　　“人人都有執念。”虞西輕聲說道，“他的執念不過是在一夕之間被放大了而已，做出這種事情也並非偶然。”

  　　儲家主聽懂了，“尊者是說……後麵的確是有人在推動這件事，但就算無人推動，大祭司早晚還是會做出相同的事嗎？”

  　　儲家主不禁打了個寒顫，誰能料到最信任的人居然才是一直在傷害他們的人。

  　　此番儲家遭此大難，也算得上有驚無險，但是倘若大祭司沒有找準這個機會，而是一直潛伏在儲家……

  　　他根本不敢想象後果。

  　　“這麽說來，我還得感謝那個下黑手的人。”儲家主很快就看開了，反正大祭司如今已經死了，儲家經此一難不死必有後福，況且他們現在也是有人庇護的了。

  　　儲家主十分愉快地將整個儲家安心放在了屬於虞西的保護傘下，雖然虞西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有這件事。

  　　“那尊者，那人是否還會對我儲家下手？”儲家主突然又想到新的擔憂。

  　　“我不是祂，如何知曉此事？”虞西笑吟吟地看向他，儲家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有點傻了。

  　　虞道友雖厲害，但也不可能無事不知無事不曉啊。儲家主心裏倒沒有什麽失望。

  　　儲家主不知道，虞西雖然嘴上沒有回答，但是心裏十分明白，那個幕後黑手大概是不會對儲家再下手了。

  　　大祭司就是那人埋得最深的棋子，也是最棘手最有用的棋子。現在大祭司已經被拔除，其他的小棋子成不了氣候。總之，如果儲家真的能被那些雜碎威脅到，那還是滅了算了，反正也沒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而此時，本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不語地吃東西的霍瓔突然站起身來，悄無聲息地走到二人身後，說道：“我、感知到、能量、暴動……”

  　　儲家主被她嚇得不輕，這孩子怎麽靠近一點聲響都沒有？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虞西聽懂了霍瓔的話，“是曾經出現在大祭司身上的那股能量嗎？”

  　　霍瓔點點頭。

  　　儲家主一時失語，不知道是該震驚虞西居然能聽懂霍瓔的話還是驚訝於她話裏的意思。

  　　“我們恐怕得先行離席了。”虞西對儲家主說道。

  　　，

  　　“能量的來源是這？”儲家主不知道今天是第幾次驚訝了，或許他應該習慣這種感受。

  　　這裏麵，放的真是王三的屍體。他們采用了特殊的術法讓他的屍身不會在空氣中腐爛。

  　　虞西眼中沒有出現意外的神情，儲家主便知道這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門外，正在打瞌睡的人突然驚醒，他看見虞西十分驚訝，“大師姐，你怎麽在這？”

  　　這人是淩霄宗的弟子。

  　　虞西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對他們點了點頭，仿佛之前與淩霄宗弟子之間的齟齬沒有發生過。

  　　那弟子也看見了站在虞西身旁的儲家主，當即顧不上虞西，連忙攔住儲家主：“家主是想要來查看王三的情況嗎？”

  　　儲家主對上他警惕的神情，覺得有些好笑，“是又如何？我儲家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這弟子到底是眼皮子短淺了，若按照道理來講，儲家完全可以不經過淩霄宗的同意直接將王三研究得渣都不剩，畢竟這是他們儲家的地盤，給他們點麵子結果還蹬鼻子上臉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儲家主上前替虞西推開門，“尊者請進。”

  　　虞西看都沒看那個淩霄宗弟子一眼，徑直進了門內。

  　　那淩霄宗的弟子誰也沒攔住，但讓他更加迷惑的是大師姐的態度。

  　　大師姐莫非不知道王三對宗門的重要性嗎？連他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都知曉，沒道理大師姐不清楚吧？

  　　那大師姐為何不阻攔儲家主？儲家主這模樣定然是不打算等了。

  　　既然儲家主不仁，那他們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他趕緊跑出去找蔣克，蔣師兄說倘若大師姐有何異動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門內，虞西在離王三屍身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王三的脖子下方和肚子上都有殘留的血跡，是被煉心刺出來的。

  　　他的身體看似沒有任何異樣，可當儲家主靠近的時候，他身上的兩處傷口開始往外麵源源不斷地冒出黑色的霧氣。

  　　“這、這是為何？”儲家主往後麵退了一步，那黑色的霧氣居然循著他的氣息朝他飄來。

  　　不過在距離儲家主一臂距離的時候被攔住了。

  　　虞西上前，對徒手攔住黑霧的霍瓔淺笑道：“看來你已經掌握了自己的天賦，不錯。”

  　　霍瓔看上去不動聲色，但耳朵卻悄悄紅了。

  　　“咦，什麽天賦？”儲家主完全遊離在二人之外。

  　　“她是隱世家族的後人，如今又吸收了大祭司的心頭血。你或許不用擔心儲家下一任祭司在何方了。”虞西輕笑一聲。

  　　但在場的另外二人聽見這話都十分震驚。

  　　這個十幾歲的凡人小女孩？祭司？儲家主看向霍瓔的表情一瞬間就改變了。

  　　霍瓔沒有在意儲家主打量的眼神，她抿了抿嘴，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很願意。

  　　“……”她盯著虞西。

  　　虞西就當沒看見，指著王三的屍體說：“既然你已經掌握了自己的天賦，那就用他來練練手吧。”

  　　霍瓔沒說出口的話隻能咽下去，乖乖地按照虞西的話做。

  　　儲家主站在一旁，躊躇的開口朝虞西問道：“這……尊者，她有何天賦？”居然能被虞尊者親點為祭司，儲家主看向霍瓔的眼神都慎重了許多。

  　　“他們一族，天生對‘氣’十分敏感。”虞西指尖出現一團白色的靈氣，脫離了她的指尖後朝那王三飛去，讓霍瓔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孩不至於摸不著頭腦。

  　　果然，霍瓔臉上的凝重瞬間消失了許多。

  　　“包括滋養萬物的靈氣，萬物存在的氣息。”或者還有氣運，虞西嘴角勾起來

  　　後者或許連養了她十多年的大祭司都不知道，否則不可能如此不在意霍瓔。霍瓔年紀雖小，但已經懂得如此保護自己。

  　　儲家主麵露震驚，虞西繼續說道：“所以，她的天賦注定她對靈植這些無法說話的事物要更加敏感，若是留在這裏，會讓儲家再次上升一個台階。”或許以後會成為第一修真世家也不一定。

  　　儲家主這才明白了霍瓔是個什麽大寶貝，但是他心中還有一絲猶豫。

  　　虞西看穿了他的想法，毫不避諱地說：“有得必有失，他們這一族的人無法破壞任何‘氣’，換而言之，他們無法做任何傷害人和生靈的事情，否則就會讓他們遭到反噬之痛。”

  　　這的確是一個致命的弱點，霍瓔的父母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被大祭司不費吹灰之力地殺死了。

  　　“可、可我記得她不是說過大祭司之前曾經讓她去殺過許多人，因為她有隱匿能力……”這些是霍瓔在殺了大祭司之後向儲家主等人坦白的，現在看來她十分厲害的隱匿能力或許正是來源於她的天賦。

  　　“所以，你們才能把她留下。”虞西微笑道，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是不是在當事人麵前算計她，而霍瓔將這一切都聽在了耳朵裏，但她心中沒有任何動搖，感知靈氣的狀態沒有絲毫波動。

  　　儲家主微微張開嘴，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按照虞西的說法，霍瓔現在應該處在常年經受反噬折磨的狀態，而儲家應該找準這個時機努力將她治好，完事後她即便是為了報恩也會答應儲家的要求。

  　　太妙了，也太黑心了。

  　　儲家主把最後一句話咽回去，隻說道：“受教了。”

  　　看來他還是不夠黑。

  　　而此時霍瓔也終於找到了症結所在，但是她的能力並不足以將那東西抓住，情急之下霍瓔著急喊道：“大人！”

  　　虞西一出手，將那團想要逃走的黑氣牢牢控製住。

  　　這團黑氣與虞西此前從談少淮身體裏救出來的那團黑霧不同。那黑霧不知是什麽東西組成，而這團黑氣則是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魔氣。

  　　能散發出這麽濃的魔氣，它的主人必然是一個魔修，而且那魔修修為必然不低。

  　　虞西覺得這魔氣有些眼熟，她將小藥鼎從空間裏拿出來，打開蓋子後對裏麵的那株無相說：“之前讓你留著點的內丹，吐出來。”

  　　那無相磨蹭了半天，最後在虞西漸深的笑意中不得不吐出來一塊黑色的碎片。

  　　“這是被大祭司吸收了的那枚妖丹，被他放在靈脈上用來奪取氣運。”虞西解釋道，隨後她也懶得再將此事交給霍瓔，直接兩根手指將它捏碎，一絲黑色的魔氣跑了出來，被她抓在了手裏。

  　　儲家主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兩件事居然會有關聯，“大祭司也跟這魔有關係？”

  　　“那倒不一定，或許隻是‘巧合’。”虞西看著手上兩團明顯出自同一人的魔氣，笑了笑。

  　　也許就是有這麽巧的事情呢，大祭司剛好吞噬了一顆被那魔修侵蝕過的妖丹，而本該與儲家毫無關聯的談家仆人王三卻因為種種原因恰好也跟那魔修有過交集，並且在大祭司死後來到儲家，對虞西發難。

  　　嗯，或許這一切就是這麽的巧呢。

  　　“……師妹。”門外突然響起了伏莫寒的聲音，他的身旁站著那個剛剛守在門口的弟子和蔣克。

  　　蔣克眼中閃爍著即將大仇得報的喜悅，可算讓他抓住了大師姐的小辮子，他迫不及待地說：“大師兄，你看，我就說大師姐絕對對宗門有異心，她就是在暗中偏向儲家人！”

  　　“大師兄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大師姐。”他拱火道。

  　　伏莫寒抿了抿唇，雖然沒有蔣克說得那麽直白，但意思卻沒差，“師妹，王三此事關係重大，你這樣做把宗門置於何地？”

  　　明明虞西此時就站在那裏什麽也沒說，但就這樣被伏莫寒定下了罪名。他明明剛剛還篤定自己十分了解虞西的為人，但下一秒麵對“證據”還是下意識地質問她。

  　　儲家主眉頭不自覺皺緊，霍瓔下意識撫上了腰間的匕首。

  　　虞西臉上絲毫沒有愧疚的神情，眼中甚至有幾分疑惑，“師兄是想要幹涉我的決定？”

  　　雖然虞西隻用了一個疑問句，但是所有人都能直白地感覺到她的意思。

  　　你好像沒資格幹涉她的決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