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等人

  　　“伏師兄, 前麵便是水牢，你可以自行進去，也可以把你師弟帶走, 但是請務必保證他不會惹事。”給伏莫寒帶路的儲家弟子說道。

  　　伏莫寒回過神, 朝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多謝。”

  　　等帶路的弟子離開後，伏莫寒站在水牢門口, 心裏想的卻是剛剛那一幕。

  　　儲家為何會對師妹如此另眼相待？若隻是感激師妹的幫助，但用整個儲家作為報酬也實在是過於大方了, 儲家主看上去也不是昏了頭的樣子。

  　　伏莫寒努力忽視心裏的那一分怪異, 他覺得似乎有什麽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但是在伏莫寒的潛意識裏他並不希望這件事發生。

  　　必定是他多慮了。

  　　整理好思緒, 伏莫寒踏進水牢。

  　　很快，他就看見了自己被吊在水牢中間的師弟。

  　　伏莫寒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低著頭，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萎靡不振氣息的人，不可置信道：“師弟？”

  　　這兩個字似乎觸動了談少淮某根神經，讓本來意識朦朧的他一瞬間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做出了讓他感到最安全的姿勢。

  　　伏莫寒看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甚至還在隱隱發抖的談少淮, 一時無言。

  　　“……師弟, 你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師弟為何變成了這個樣子？伏莫寒此時心裏的憤怒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明明出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師弟到底在儲家遭遇了什麽？

  　　談少淮意識逐漸清醒, 他這才反應過來站在外麵叫著自己“師弟”的人並不是大師姐。

  　　“大、大師兄？”他遲疑道。

  　　伏莫寒眉頭越皺越緊，“師弟, 你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還有你為何會入魔？”

  　　談少淮沉默不語,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大師兄的話。

  　　“……我也不知道, 大師兄，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入魔，我明明什麽都沒做，然後、然後……”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教唆他。

  　　但後麵那句話無論談少淮如何張開嘴都說不出來。

  　　伏莫寒沒有發現談少淮的異樣，“你的煉心，為何會叛主？”

  　　說道這個，談少淮眼前突然就浮現出虞西拿著劍直直插進他胸口的場景，心裏的恐懼再次被引出來，他下意識抱著頭，目光呆滯地看著一個點一動不動。

  　　伏莫寒著急地拍著囚籠，“師弟？師弟！發生了什麽？”

  　　被大師兄焦急的聲音喊回神，談少淮有些艱難地說道：“我、我不知道，師兄，我的劍呢？我好像感知不到它了……”

  　　自從進入水牢以來談少淮就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喚回煉心，但他並沒有往解除契約那方麵想。他猜想可能是水牢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自己身上還有殘留的魔氣，所以煉心不肯靠近。

  　　談少淮並不知道他的心魔早已經被虞西連根拔起了。

  　　伏莫寒沉默了良久，久到談少淮發現了不對勁，這次輪到他著急了，“師兄？怎麽了，煉心在何處？”是不是在大師姐那裏？

  　　最後一個問題他還是沒有問出口。

  　　伏莫寒斟酌著說道：“師弟，煉心此劍凶殘，不適合你……”

  　　“大師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談少淮愣住了，他不願意相信某個可能性。

  　　長痛不如短痛，伏莫寒還是說出了口：“師弟，煉心生出了劍靈，自行與你解除了契約。”

  　　“……不可能。”談少淮喃喃道，“大師兄，你一定是在騙我。”

  　　伏莫寒不說話了，事實如何沒有誰比談少淮更加清楚，他不擅長安慰人，沉默的氣息在二人之間蔓延。

  　　談少淮雙眼布滿血絲，煉心竟然自行與他解除了契約？怎麽可能，自己才是主人，從來就隻有劍主拋棄劍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有劍主動與劍主解除契約？

  　　“……不可能的，她……當真如此……絕情……”談少淮低聲斷斷續續地說道，伏莫寒聽不見他的聲音，也不知道談少淮此時心中除了悲痛和恐懼，還有一絲被壓抑的憤怒。

  　　“師兄，你是來帶我走的嗎？”談少淮猛然抬起頭。

  　　伏莫寒看不見他眼中的仇恨，說出自己的打算，“我已與儲家主商議，現在就帶你回宗，不必擔心。但……還有一事。”

  　　“什麽？”

  　　伏莫寒將王三的事情道出。

  　　談少淮一臉驚愕，“可是我根本沒有見過他。”自從他被關進水牢以來，隻有大師姐來見過他，就連儲勉都沒有出現，那王三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伏莫寒微微張開了嘴，如此說來，那王三所言皆是假話，他口中所說的師妹對師弟做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汙蔑。

  　　伏莫寒心中突然萌生出幾分悔意，他當真誤會了師妹。

  　　談少淮沒說的是，他的確沒有見過王三，但是虞西做的那些事情，的確有一部分是真實的。

  　　自己也的確是因為她才被關在這裏。

  　　可是縱然談少淮因為煉心的事情心中再次燃起了憤怒的火苗，但他還是不敢說出來。

  　　每當他想要對大師兄說出這些事，談少淮眼前驟然就冒出來昨日的情景，師姐也是站在那裏，但死亡的陰影卻無時無刻地籠罩著他。

  　　談少淮承認，他害怕了。

  　　而此時伏莫寒也終於回過神，“師弟，我現在就帶你離開，但是我必須要用捆仙鎖把你綁住。”

  　　至於王三屍體的去留，伏莫寒暫時也不想再提。

  　　被捆仙鎖綁住這種屈辱的事情若是放在之前談少淮必然不會答應，但是這次他想都沒想就應下了，隻要能不被關在這裏，讓他做什麽他都願意。

  　　談少淮被綁好跟在伏莫寒身後走出的時候，被外麵的眼光刺了一下眼睛。

  　　明明隻是被關了幾天，但是卻讓他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二人迎麵撞上兩個淩霄宗的弟子。

  　　“大師兄，儲家主說找你去商討王五的事情。”其中一個弟子討好地對伏莫寒說道。

  　　伏莫寒皺眉，“可是我須得先安置好師弟……”

  　　“交給我們交給我們！大師兄，我們幫你把談師兄帶到歇息的地方去。”兩人拿出早就想好的用來討好二人的說辭。

  　　他們二人是外門弟子，雖然淩霄宗對外門弟子也不差，但是誰不想往上爬。這次二人擠破頭才帶來一個隨著大師兄出門的任務，說什麽也要跟他搭上關係。

  　　況且，這也不是一個什麽麻煩事，不過是護送談師兄罷了。要知道在他們這些外門弟子眼中，談師兄其實比大師兄還要更容易巴結。

  　　畢竟大師兄出了名的剛正不阿，但談師兄就沒有那麽多忌諱了。

  　　就算談師兄入魔，不也沒有造成什麽傷亡嗎，而且還有大師兄的捆仙鎖綁著，他們就更加不用擔心了。

  　　伏莫寒思索了一番，覺得此法可行，轉頭對談少淮說：“師弟，不如你就跟著他們先走。”

  　　談少淮點點頭。

  　　等伏莫寒走後，兩個弟子殷勤地一前一後為談少淮帶路：“談師兄，這邊請這邊請。”

  　　這種討好的表情談少淮見得多了，如今也沒有什麽感覺，沉默地跟著二人離開。

  　　走出去不遠後，他突然開口道：“你們見過我大、師姐了嗎？”談及虞西，他十分明顯地卡了一下。

  　　二人沒有聽出什麽，見談少淮主動開口受寵若驚道：“見過了見過了，大師姐她……”那人小心揣摩著談少淮的用意，王三說大師姐似乎對談師兄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是談師兄似乎臉上並沒有氣憤的感覺？

  　　他心下很快做了判斷，說道：“大師姐她看上去狀態不錯，談師兄你不用擔心。”

  　　他自信滿滿，覺得自己肯定猜對了談少淮的心思。

  　　談少淮嘴角緩慢地勾起，露出一個十分勉強且古怪的笑，“不錯？”

  　　另外一個人見此也插嘴道：“談師兄放心，你的劍被大師姐好好收著，沒有丟，等回宗門之後仙尊們定然會找到解決方法的。”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本命劍主動與自己解除了契約，還落到了虞西的手裏？

  　　說著說著，其中一人不小心真情流露，“這儲家的家主不知何故突然說此後儲家都聽命於大師姐，大師姐也真是的，就為此置宗門的利益於不顧，我看那儲家主還想著把王三的屍體留下呢，倘若大師姐出言相助大師兄肯定就不用跑這一趟了……”

  　　後麵的話談少淮就沒有聽清了，他此時腦海裏就隻有一件事。

  　　儲家聽命於大師姐。

  　　儲家此前與談家不相上下，這幾年也是因為大祭司的緣故才沒落，但是而今大祭司已死，憑借儲家的能力重回巔峰不是問題，或許還會遠遠超過談家。

  　　現在，儲家的人說他們都聽大師姐的。

  　　談少淮最引以為豪的便是自己的出身，他是談家的大少爺，日後必然也是談家的家主，就算他不是淩霄宗的弟子地位也不會低到哪裏去。

  　　可是，儲家現在是大師姐的了，也就是說，或許日後旁人一提到儲家，就會想到大師姐。

  　　一時間，那寥寥無幾的憤怒蓋過了心裏的恐懼，談少淮心中一直繃著的一根弦突然斷掉了。

  　　“解開捆仙鎖。”談少淮停下了腳步，木然地命令道。

  　　那二人聞言一滯，有些沒反應過來。

  　　談少淮知道捆仙鎖的解法，但是他如今被綁著無法自行脫身，這二人還真是等他困了就給他遞枕頭。

  　　一人結結巴巴地說：“談、談師兄，可、可大師兄說……”

  　　“我說，解開。”談少淮麵露凶狠。

  　　那兩人被嚇得不輕，不敢再怠慢，一步一步按照談少淮說的將捆仙鎖解開了。

  　　“談、談師兄莫要亂跑……”一人哆哆嗦嗦地說，話還沒落音談少淮就消失在了原地。

  　　二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談少淮雖然與煉心解除了契約，但是他仍然能感知到煉心的所在，他迅速朝那個方向奔去。

  　　他手裏還有一個談家的傳家寶，可以悄無聲息地潛入，隻要那人的修為在大乘之下都不可能被發現。

  　　就算魚死網破，他今日也一定要讓虞西付出代價！

  　　，

  　　虞西此時正在喝清見親手用自己的葉子泡的茶。

  　　“西西，你覺得如何？”每到這個時候清見都會含情脈脈地問一句，虞西的回答仍然千篇一律：“不錯。”

  　　清見滿意了。

  　　他們二人此時在虞西之前待過的那個嚇退了儲林派來的嘍囉的院子裏，清見倚著那棵樹，感歎道，“沒想到你來這裏的消息，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他的那些散落在儲家各個角落的□□眼睛跟他一樣尖，全部都在看到虞西的第一時間就把她認出來了。

  　　已經將自己的□□全部收回的清見擁有所有□□的記憶，包括咬了儲林一口還耀武揚威，還有偷摸把霍瓔綁在虞西身上的繩子差點咬斷的事情。

  　　“西西，關在水牢裏的那個小子，你決定什麽時候殺了他？”清見話鋒一轉，猝不及防地說。

  　　虞西還沒回話，三長老暴躁地說道：“殺殺殺，你就知道殺，動點腦子行不行？那小子是談家的人，還是大人的師弟，如果把他殺了會招來很多麻煩的。”

  　　而虞西，是最不喜歡麻煩的人。

  　　“他太煩人了，西西如果你看他不順眼，我現在就去把他殺掉，保證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動的手。”清見信誓旦旦地說。

  　　以清見如今的修為，他的確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讓一個金丹期修士人間蒸發。

  　　還是三長老，“切，大人要想殺一個人，還需要你動手？”他一臉不屑，覺得清見的腦子裏麵全部都是木漿吧，這都想不出來。

  　　清見皮笑肉不笑，“哦，你知道了，那你說說西西怎麽就忍了他這麽久？你到底哪裏不如他才讓西西忍不了你還把你打暈了？”

  　　被揭短的三長老：“……”

  　　他倔強地轉頭看向不摻和他們矛盾的虞西，“大人，你為何忍了那個小廢物這麽久，是因為殺了他會招來麻煩嗎？”

  　　虞西慢悠悠地把手裏的茶杯放下，不知為何她嘴角的弧度似乎大了一點，“讓他消失，當然會有一點小麻煩。”

  　　清見有些失望。

  　　“不過，隻要找個跟他長得一樣的人代替他就好了。”

  　　“上哪去找……”三長老說到一半停下了。

  　　他恍然大悟道：“哦，對您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隨便讓一個小妖幻化成他的樣子不就可以了。”

  　　院子外，似乎有人離開了，可院內的三人好像沒有一個察覺到此事。

  　　“對了西西，我們今天來這裏做什麽來著？”清見突然想起來。

  　　虞西再次喝了一口茶，“等人。”

  　　門外偷聽的人已經飛速地離開，她將茶杯移走，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已經等到了。”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結尾加了幾百字，感興趣可以去看看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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