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誰對誰錯？

  粟寶點頭，盯著手裏的通判筆，問道：“爸爸……張永全那天晚上是不是不應該過去？糖糖姐姐的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該不原諒？”

  他們都錯了嗎？

  沐歸凡想都沒想，說道：

  “糖糖父母沒錯，他們有保護自己女兒屍體完整的權利。他們不原諒，合情合理。沒有人能指責他們的不原諒。”

  “張永全錯了，不過他錯在糊塗，藏起屍體，在糖糖父母尋找的時候依舊隱瞞不報。但他在出現事故第一時間趕過去的時候，他完全沒錯。”

  粟寶喃喃道：“都沒錯，可為什麽事情沒有得到圓滿解決？那是誰錯了？”

  沐歸凡：“是那些揪著這件事不放，恨不得再啃幾口人血饅頭的人錯了。”

  粟寶搖頭：“但要是張永全那天晚上沒過去呢？”

  那樣的話，糖糖姐姐可能還是會被電死，但她會被發現。

  就不會有網上這些爭論。

  自然也不會有那些吃人血饅頭的網紅來參與這件事情，給糖糖父母造成傷害。

  張永全也不會獨自背負這些，惶恐不安，做了錯事。

  所謂是非因果，是非不易分，因果也相連。

  這個事件裏，所有事情都是層層相扣的。

  要是糖糖姐姐不是實習生，那些人沒有壓榨她，讓她最後清點貨物才走，她就不會那麽晚，就不會遇到那根高壓電線。

  這樣算的話，是那些壓榨她的老員工錯了。

  但糖糖姐姐要是沒有走路玩手機，而是多注意一點，可能也不會踩到高壓電線，這樣說的話，是她自己錯了。

  要是攝像頭布置得合理一點，那出事後立刻能找到糖糖姐姐，也不會引起那麽大的轟動，一切又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要是這樣……要是那樣……

  一個個的假設，在粟寶腦海裏出現。

  追溯源頭，她發現根本沒辦法追溯到最源頭，最源頭竟是【要是糖糖父母沒有生下她……】

  所以是她錯了？

  閻王下的通判，下錯了，讓糖糖投錯胎了？

  季常看粟寶陷入了迷途中，心底不由得咯噔一聲。

  “粟寶？？”

  隻見她拿起了通判筆，指著自己。

  季常這個鬼都被嚇出了冷汗：“不要啊粟寶！不是你的錯！”

  完了，這是一個閉環命題。

  想不通直接‘走火入魔’，陷入魔怔。

  沐歸凡發現自己說話粟寶聽不見了，他趕緊把她抱起來，再也顧不得堂堂父母，飛快上了車，關上門。

  “粟寶，別嚇爸爸啊！粟寶！”

  沐歸凡急得輕晃粟寶，她卻依舊聽不見。

  “怎麽回事？！”他對季常低吼。

  季常又急又毫無辦法：“你吼我有什麽用？這是她自己的難關！”

  沐歸凡問：“什麽難關，有什麽不能一起去麵對的難關！”

  季常指著她手裏：“她拿著通判筆。”

  “通判筆，就是閻王對所有幽靈死魂通判前世往生、入輪回的通判的筆。”

  “死了的人都會過閻王殿審判，拿到通判，才能去投胎，通判決定一個人去投什麽胎。”

  “同時通判筆也記錄閻王通判是非因果，影響輪回規則。”

  沐歸凡明白了，一種無力感浮上他心頭。

  他原以為，隻要他無時無刻的守在粟寶身邊……教她是非對錯，教她看人間百態，就能陪她度過一個個難關。

  沒想到，有些事情真的是別人幫不了的。

  “粟寶，要挺過來……”沐歸凡緊緊抱住了粟寶，緊盯著她的手。

  她手裏的通判筆準備要點到自己眉心的時候，停著不動了，但依舊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被通判筆點到了會怎麽樣？”沐歸凡問。

  季常說道：“通判筆隻判鬼魂，被通判筆點了，會死，會被判決，會入輪回或入地獄，不管是那種情況，都表明粟寶曆劫失敗了。”

  “曆劫失敗了，地府下麵那幾個閻王就不好壓製了。”

  現在他們還忌諱粟寶，萬一她排除萬難曆劫成功，回到地府後肯定要判決出手的人。

  所以他們不出手，他們就等著粟寶自己曆劫失敗。

  一旦她失敗，那就是萬劫不複的局麵，她會被趁機清算。

  “為什麽會被清算？”沐歸凡聽了季常的話，皺眉問道。

  “曆劫失敗證明她是錯的，地府的規則、輪回的規則都是錯的，那麽來來往往、投胎來到人間的人，他們所有悲劇都是她的原因，不清算她清算誰？”

  沐歸凡：“……”

  粟寶此時已經聽不到其他聲音了，聽不到爸爸聲音，也聽不到師父父的聲音。

  她的世界裏隻有一個轟鳴的聲音：誰錯了，誰錯了，誰錯了？……

  通判筆似乎一定要指出是誰的錯誤。

  粟寶抓著通判筆，腦海裏一團亂麻，在這個轟鳴的聲音下麵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誰錯了……錯錯了？”

  她低聲呢喃，手裏的通判筆遲疑不定。

  她麵前清楚的擺著幾個選項：

  糖糖錯了。

  糖糖父母錯了。

  張源泉錯了。

  那些網紅錯了。

  以及……她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