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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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三十 更新:2022-09-09 21:31 字數:6148
第16章
又給了兒子零花錢,等人走了以後,寧彥亭點了點自己僅剩的銀兩,幽幽歎了一口氣。
除了要貼補兩個弟弟,又要給兒女買東西之外,他最近又生出了一個新的煩惱,就是該如何給寧晴籌嫁妝。
這事情本就不該由他來操心,隻是他已經答應了寧彥文,他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即使被妻子教訓過一通,心中也仍然還惦記著這件事。
隻是嫁妝不是平常的一件小玩意兒,他能拿就拿出來了,能讓寧彥文求到他麵前的,想來求得也不是什麽普通的玩意兒。若是有妻子的支持,憑妻子的龐大身家,定能輕鬆拿出來,可那些是阿暖的……
一想到女兒,寧彥亭心中就有些酸澀。
妻子說的那一番話,他當然也是聽進去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如今看到府中上下為了寧晴的婚事喜氣洋洋地模樣,心中也忍不住想起阿暖,回想起妻子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若不是因為寧晴,阿暖的名聲也不會壞,阿暖比寧晴還年長幾個月,她是寧府長女,條件比寧晴還要出眾,若是阿暖的名聲還沒有壞,嫁的一定比寧晴還要好,可如今……
寧彥亭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如今來提親的,都不是什麽能讓他滿意的人家。他的阿暖有那般好,怎麽能嫁給那樣的人?連他都瞧不上眼,阿暖又一向心高氣傲,又如何能看得上?
雖然他也疼侄女,可畢竟女兒才是親生的,一想到女兒的未來被寧晴回了,他卻還要在這裏想辦法給寧晴籌備嫁妝,寧彥亭心中怎麽也不舒坦。
隻是他都已經答應了寧彥文,這答應好了的事情,萬萬沒有反悔的。他隻能在心中給阿暖道歉,想著以後要多多補償她,很快,又開始發愁那巨額嫁妝該如何籌。
寧彥亭心中想著事情,直到屋外有丫鬟敲了敲門,他才總算是回過了神來。
“大老爺,老夫人喚您過去呢。”
一聽老婦人有事喊他,寧彥亭急忙站了起來,他應了一聲,連忙往外麵走。跟著丫鬟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裏,他踏進門,目光在屋子裏遊弋了一圈,見沒有其他人在這裏,這才長舒一口氣,徹底放鬆了下來。
不知道怎麽的,他竟是有些害怕弟弟會出現在這裏。
寧彥亭抬起笑臉,朝著老夫人走了過去:“娘,聽說您叫我?”
“坐吧。”老夫人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等他坐下了,老夫人才開口:“晴兒已經定了婚事,這事你也已經知道了,她要嫁的是禮部侍郎周大人家的公子,周家是什麽人家你也知道,是十分難得條件了。”
“這我自然知道了。”寧彥亭滿臉喜意地道:“我已經恭喜了二弟一番,寧晴能找到這樣好的人家,其中娘一定出了不少力。”
老夫人麵露微笑:“也是晴兒優秀,才能讓周公子看上。”
寧彥亭點頭:“那是自然。”
“晴兒就要出嫁了,你這個做大伯的,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老夫人意有所指地道:“我們寧家這一輩,她還是第一個出嫁的女兒,嫁的又是周家,可絕對不能虧待了她,要是晴兒風風光光出嫁了,剩下的丫頭也能找個好人家。”
寧彥亭接著點頭:“兒子知道,娘一定不會虧待寧晴,家中事務都是娘在管,一切都聽娘做主。”
聽他這麽說,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目光,麵露不虞。
平日裏大兒子一向會看臉色,今天她都說的這麽明顯了,怎麽還不懂她的意思?
寧彥亭沒明白,她隻能直接點了出來:“,平日裏,你二弟也幫了你不少忙,如今他有了難處,你能幫上的,也該伸出手幫幫他。平日裏我一直讓你們兄弟互幫互助,難道你忘了?”
寧彥亭一慌,急忙道:“兒子當然沒忘。”
他頓了頓,又納悶:“二弟是遇到了什麽麻煩?竟是直接求到娘這兒來了?”
“還不是晴兒的事情。”
“寧晴?她不是才剛許了人家?還是周家呢,二弟現在最是高興的時候,怎麽會有麻煩?”
老夫人加重了聲音,說:“咱家就隻有你的官職最高,彥文雖然爭氣,可他俸祿比你低,又養著那麽多人,這在銀錢方麵,就有些拿不出手……”
寧彥亭明白了。
這是要他幫忙準備寧晴的嫁妝呢。
寧彥亭點頭道:“娘,您放心,這事兒二弟已經和我說過了,我和三弟都是寧晴的叔伯,到時候自然會給她撐麵子。”
老夫人更加不虞:“老三的俸祿更低,同樣要養那麽多人,你怎麽不多體諒一下他?平日裏,你兩個弟弟可是幫了你不少忙,如今他們遇到了困難,難道你就放著不管了?”
“娘,您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我像是那樣的人嗎?二弟三弟的好,我一直記著,平日裏,他們有什麽需求,我也都是盡量答應了,怎麽到了您的口中,我就是這般冷血的人了?”寧彥亭覺得委屈。
最近這段時間,他的日子是過的越來越不好,兩個弟弟和他伸手時最是痛快,而妻子又斷了他的經濟,別看他現在走出去,外人還看他是朝中命官,又是寧家家主,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屋子裏的東西都被當得差不多了。當了的銀子,最後也大多進了兩個弟弟的口袋。
若說是他最對不起誰,也沒有對不起兩個弟弟的。
可忽然被自己最敬重的娘這樣指責,寧彥亭隻覺得心中比吃了黃蓮還苦。
老婦人看了他一眼,又柔聲安撫道:“我知道,你最是孝順的,你還記不記得,你小的時候,寒冬臘月掉進了湖裏,是彥文跳進湖裏把你救出來,他那個時候比你還矮,最後還發了一場高燒,險些去了。他拚了命的救你,雖然你們是兄弟,可這份恩情你也得記得。”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的。”
“娘也不是要逼你,這是你們是兄弟,要是你們還不互相扶持,還有誰能幫你?是不是?”
寧彥亭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這些年來,他就是一直記著二弟的恩情,到了現在也沒有忘記,也是一直惦記著兄弟要互相扶持的話,才和兩個弟弟的感情那麽好。他們寧家三兄弟的感情堅固牢靠,互相是其他人堅強的後盾,若是有了什麽事情,定是所有人齊心協力,因而寧家才越來越壯大。
老夫人這才露出了笑:“彥文不願意告訴你,可娘看在眼裏,也覺得心疼。你也知道,彥文雖然爭氣,可有些事情,不如你,當初若不是因為救你落下了病根,後來他又將先生讓給了你,他一向聰慧,指不定如今的官位已經比你還高,斷不會現在還在蹉跎著。”
寧彥亭眼含熱淚。
是啊,二弟一向優秀,從小時候,就處處得娘的誇獎,相比起來,他雖然學業出色一些,也都是因為有個好先生的緣故,若是二弟也受先生教導的話,定會比他現在還要厲害許多。
是他耽誤了弟弟!
“娘,您就放寬心,二弟對我有大恩情,這些事情,我怎麽會忘呢?您也別太擔心,二弟早就與我說了關於寧晴嫁妝的事情,就如您常說的,如今我的一切都是二弟給我的,二弟有了難處,我也要幫他,寧晴的事情,我肯定會上心的。”
雖然話沒有說死,可聯係起他從前的行動,老夫人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
“既然如此,還有一件事情,我也要與你說一說。”
“娘,你說。”
“晴兒定親前,江雲蘭去她院子裏鬧了一通,將她的首飾全都卷走了,這件事情,你還記不記得?”
寧彥亭表情一僵,遲疑的點了點頭:“娘,沒有全部拿走,雲蘭和我說了,她隻拿走了一半。”
老夫人皺眉:“若是之前,這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可如今晴兒的身份可不一樣了,她以後可是要嫁到周家,若是頭上連什麽好首飾也沒有,讓人看了豈不是要笑話?”
“娘,您的意思是……”
“說到底,這事也是江雲蘭惹出來的,你讓她將那些首飾還回來,你再給她補償一些,晴兒心中消了氣,自然也會原諒你們了。”
“這……”寧彥亭遲疑,總覺得有些不對。
“怎麽?難道不行?”
“不是,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寧彥亭吞吞吐吐的說:“隻是雲蘭已經將那些首飾盡數賣了……”
就算是想還,也還不出來了。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什麽?!她怎麽敢?!”
寧彥亭呐呐,不敢說一句話說。
老夫人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番,才忿忿道:“那些是晴兒的首飾,她這個做大伯母的,也好意思搶走,竟還拿去賣了,我們寧家哪裏對不起她,她竟是做出這種事情?!”
寧彥亭連忙道:“娘,您消消氣,我會回去和她說的。”
“你?”老夫人斜了他一眼,道:“你還敢在她麵前說一句重話不成?”
寧彥亭:“……”
“罷了,既然她都賣了,那也沒有辦法。”老夫人平複了呼吸,淡淡地道:“隻是晴兒以後要嫁給周家,代表是咱們寧家,她的頭上若是不帶什麽貴重的首飾,反倒是要讓人笑話,雖然那些首飾是賣了,可晴兒也不能頭頂空蕩蕩的出嫁,你說是不是?”
“娘說的是。”
“既然這事是江雲蘭惹出來的,那她就得把晴兒的首飾還回來,若是賣了,那就再買回來,等晴兒出嫁時,可不能委屈了她。”
寧彥亭張了張口,還想說點什麽,可老夫人一個眼神看來,頓時又讓他將想說的話都忘了幹淨,隻能點頭答應了下來。
直到走到外麵,被夜風一吹,他這回過神來。
娘的這個意思,是要他將寧晴的首飾補回來?
可他哪有那麽多銀子?
光那一支鳳蝶金釵,那就得三十兩銀子,更別說那堆首飾樣樣價值不菲,即使他屋子裏東西再多,也當不回來這麽多首飾。
可他都答應娘了,還能怎麽辦?
更別說他還答應了二弟,要給寧晴出嫁妝的。
夜風很涼,寧彥亭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
關於首飾的事情,寧彥亭沒有和任何人說。
臨睡之前,他見到了妻子,張口原本想要將這件事情說出來與寧母商量,可話到嘴邊,他又咕咚咽了回去。
不用說,寧母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有了阿暖的事情在前麵,哪怕是二房的天塌下來了,寧母眼皮子也不會動一下,說不定還會拍手稱快。更何況寧母手中的東西還都是給寧暖的,寧彥亭也萬萬做不出來搶走女兒的嫁妝給侄女這種事情。
他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地看了寧母半晌,又悠悠轉過了身,背影很是沉重。
寧母在他背後翻了一個白眼。
她早就聽說老夫人將人叫走的事情,每回寧彥亭去了老夫人那裏,就被哄的團團轉,前麵都不用掛蘿卜,這頭驢就自己吭哧吭哧開始跑,聽話的很。
再聯係起來最近發生的事情,別說,肯定是關於寧晴的。
寧母在寧家生活了幾十年,將寧家上下所有人的性格想法都了解的透徹。
前不久,寧彥文已經來求過寧彥亭,想來老夫人特地將人叫去,也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寧晴那丫頭小肚雞腸,當初她搶走了她的首飾,若說是不懷恨在心,肯定是假的,隻是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動作,原來是直接找老夫人告狀去了。
寧母哼了一聲,眼波流轉,目光落到了某處缺了隻前朝花瓶的桌上。
“這之前是不是還放了一隻花瓶?怎麽忽然不見了?”
寧彥亭渾身一僵,急哄哄的道:“或許是被收起來了,這花瓶磕磕碰碰的,也容易碎。”
他生怕寧母還要說什麽,連忙扯開了話題,攬著她往裏屋帶:“這時間不早了,咱們睡覺吧啊……”
……
在寧彥亭找到籌錢的辦法之前,寧朗就先有了不用去書院的日子,可他還是一早就起了床,興致衝衝地出了門。
對比,寧母納悶不已:“平日裏可沒見著他這麽勤快,今天又不用上學堂,他兜裏又沒有銀子,這麽著急出去做什麽?”
寧暖倒是知道,他這是出門赴約了。
隻是之前已經答應了寧朗,她也不能再將這件事情說給寧母聽,因此隻能含糊道:“也許是和朋友約好了。”
“朋友?”寧母吃驚:“他口袋一文錢都沒有,竟然還有誰願意和他來往?”
寧暖又說:“說不定是遇到了什麽新朋友。”
寧母一向聽她的話,聽她這麽說,也沒有懷疑,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吸引了過去。
另一邊,寧朗一路打聽過去,也總算是找到了安王的府邸。
他害怕小廝告狀,生怕寧母知道自己陽奉陰違和楚斐來往,因此身邊什麽也沒有帶,就這麽空手敲響了安王府的大門。
好在王府的管事早就被叮囑過,今日可能會有客人來訪,因此早早就做好了準備,見寧朗來了,連忙將他迎了進去。
直到走到了裏麵,寧朗才真是開了眼界。
他隻在外麵看著,就覺得安王府氣派無比,直到進了裏麵,才總算是明白什麽是皇親貴戚。王府之中是仿了江南的格局,最是婉約,假山亭台一應俱全,連池子裏搖擺著尾巴的錦鯉在寧朗眼中的身價都翻了翻。
他隻覺得安陽府中什麽都好,那魚不是普通的魚,那花也不是普通的花,就算是地上的一顆小石頭,那也不是什麽普通的石頭。
等他在安王麵前坐下時,寧朗整個人已經呆了。
“這是什麽神仙地方,王爺,我這幅樣子是不是像是什麽見識也沒有的鄉巴佬?”寧朗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興高采烈地說:“原先我還以為我家的宅院已夠豪華了,沒成想,王爺家中竟然如此氣派,在這之前,實在是我見識短淺。”
楚斐微微頷首:“是不怎麽高。”
寧朗:“……”
“我們王爺這宅子,可是皇上特地賞下來的。王爺是皇上的弟弟,皇上最是疼王爺,每座王府都是內務府挑的,唯獨咱們王爺,不但是自己親自挑的,連著這個庭院,都是按照王爺的喜好做的。”
寧朗深有同感的道:“是了,我妹妹也喜歡這樣,凡事都要自己親自動手,別人做好了給她送上去,她還不情願要。”
楚斐朝他看來。
與寧朗認識的時間不長,可他已經提了無數次妹妹,總是妹妹長妹妹短的,聽得楚斐都不禁好奇了起來。
“本王時常聽你提起妹妹,你妹妹究竟有哪裏好,竟是讓你這般掛念?”
“王爺有妹妹嗎?”
楚斐搖頭。
“那王爺當然不了解了。”寧朗喜滋滋地說:“妹妹與其他兄弟都不一樣,我妹妹從小就很乖,她可聰明了,王爺,您別看我笨,我妹妹念書可厲害了,連她的先生都誇過她好幾。若她是個男子,恐怕現在已經高中狀元了。”
楚斐好奇:“當真?”
“不知如此呢。我妹妹那文采也好,她最是喜歡枕柳先生的詩,可我瞧著,她作的詩也比枕柳先生要好。”寧朗說著,又撓了撓頭,訕訕道:“隻是我並不會背。”
楚斐覺得好笑:“既然你不會背,那我如何相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 那……”寧朗吭哧吭哧半晌,道:“那您就不信著吧。”
這反應倒是出乎楚斐的意料之外。
“我妹妹的詩,那也是閨中的女兒詩,她還未訂親,王爺雖然是王爺,可也是外人,若是王爺知道了,那我妹妹的名聲豈不就遭了?”寧朗一本正經的道:“家母如今對妹妹名聲十分看中,若是知道我將妹妹的詩背給外人聽,恐怕今日我連家門都進不去了。”
楚斐也想起了那天見到的寧母。
當真如母老虎,一看就像是會做出將兒子趕出家門的人。
楚斐笑了笑,收起了心中的好奇。
“我聽你滿口妹妹長妹妹短,倒從未聽你提過你自己。”
事實上,自從書院回來以後,關於寧朗的資料就呈上了他的桌子,他已經將這人所有的事情都打聽清楚。剛開始,他還以為這人是故意接近自己,等看完了資料,他才不得不相信有人僅靠一個草編麻雀就能和人稱兄道弟。
實在是憨得世間罕見,讓楚斐實在是好奇不已。
再一聽他口中形容妹妹多好,那滿分的誇讚落到了楚斐的耳朵裏,也先打了一個折扣。
“我?王爺想知道什麽?”寧朗說:“我學業也不好,其他做什麽都沒有我妹妹好,唯一還過得去就隻有這張臉了,我走在外麵,還有不少小娘子見著了我要紅臉。可這張臉,王爺您也見過了。”
楚斐扶額:“那不如再說你妹妹吧。”
寧朗的興致又起來了:“我妹妹,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了!她平時最是貼心不過,我晚上念書肚子餓,她還親自下廚給我做了好幾樣吃食。”
“對了,我昨日將那些草編動物打回去她果真是十分喜歡,若是王爺沒有與我搶麻雀的話,我就能帶給妹妹了。”寧朗很是愧疚的說。
“那倒是本王的錯了?”
“不不不,那是我的錯。”
楚斐嗤笑一聲,讓管事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隻隻用白玉做的小鳥,肚子圓滾滾的,表情憨態可掬,看著就比草編麻雀逼真多了。
“本王拿了你妹妹幾隻草麻雀,如今還你妹妹幾隻玉的,可算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