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者:白清溪      更新:2022-09-09 11:56      字數:3479
  第二十三章

    柳茯苓見他這幅樣子, 心中一驚。

    這位太子殿下,怕不是剛才棺材裏爬出來?

    今日趙雲屹的狀態並不比萬壽節宴會當日好多少,他麵色蒼白, 聲音低啞, 仿佛一隻受傷的頭狼。

    他看似虛弱,實際上神經緊繃, 防備心極強, 雙眸狀似沒有看向柳茯苓,可柳茯苓知道, 隻要她做出什麽異常的舉動,此人一定能夠立刻爆發出力量將自己幹掉。

    可也不至於病成這樣了還要來聽琴,她之前也沒見趙雲屹對樂曲癡迷到這個地步。

    柳茯苓狐疑著,卻不敢忤逆,隻得默默抱起琵琶, 在他軟榻麵前的不遠處坐下,手指輕輕的在琴弦上撫了撫。

    “太子殿下想聽什麽曲子?”

    趙雲屹緩緩抬頭,看向她的手, 眼中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

    剛才還是頭疼欲裂, 腦袋裏的血液幾乎要噴湧而出, 令他整個人都使不上勁, 可如今,便隻聽她這一聲, 那種不適感便像是被什麽輕輕地撥弄了一下。

    果然如他所料, 正如之前在萬壽宴上一般,這可真是怪事。

    “隨意彈。”趙雲屹道。

    柳茯苓隻好應他要求, 手撥琴弦, 開始彈奏, 她見他精神不振,便彈了些舒緩的小調,溫緩雅致,頗有幾分意趣。

    趙雲屹卻沒有任何反應,他隻是輕輕闔雙目,看起來舒適平和,口中也沒有說什麽其他的話語。

    一曲罷,柳茯苓手指微曲,抬眸看著他。

    卻見他麵無表情,閉著眼,濃長的睫毛在燭光下十分顯眼,整個人雖一動不動,卻透出一股近妖的淡淡邪氣,令人不敢輕易接近。

    半晌,趙雲屹張口,“別停。”

    柳茯苓微微蹙眉,忍著想要質問他的情緒,繼續彈奏下一個曲調。

    她選了個活潑精短的曲子,彈起來歡快活潑,振奮精神,彈奏的時候,趙雲屹照樣沒有其他反應,一般客人隨著曲調不自覺抖動腿腳的行為在他這兒一概沒有,他隻閉目養神,若不是他時不時喝口茶水,柳茯苓都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柳茯苓腦子裏冒出了一個成語——對牛彈琴。

    一曲畢,她終於忍受不住,手輕輕按著琴弦,阻止琴弦振動,口中輕聲道,“太子殿下。”

    趙雲屹聽到她這一聲,終於有了些反應,他緩緩抬起眼皮,眼神中透著一股舒適和慵懶,他沒有看柳茯苓,而是先抬頭看了看窗外。

    外頭還在下雨,雨聲“嘩啦啦”的,存在感極強。

    “太子殿下……”柳茯苓見他這副模樣,更著急了,隻以為他想賴賬,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琵琶,上前幾步,在他的麵前跪了下來。

    “妾身可否問您一事?”柳茯苓抬頭,濕漉漉的眼眸幽幽然看著他,便仿佛一個被辜負了的怨婦,“萬壽節盛宴已經過了,妾身也盡量做到了您的要求和,您所說的那三件事,什麽時候能實現?”

    趙雲屹聽到這話,這才轉眼看她,眸中帶著幾分笑意,仿佛她越是著急,他便越是開心。

    看趙雲屹這幅樣子,柳茯苓便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忘記此事,拖到今天,都是故意的!

    他真的太惡劣了!柳茯苓氣的咬牙,心中暗罵。

    趙雲屹卻在此時終於開口,說出的話卻出乎柳茯苓的意外,“樂伶酒會的事,我已經差人去安排了,不日便會出結果,到時候何歲年會親自來與你說。”

    “……”柳茯苓聽到這話,微微一愣。

    “怎麽,沒想到我會遵守諾言?”趙雲屹宛如將她平靜外表下的憤慨完全看透,唇邊勾起一笑,“你以為我會食言?”

    “妾身不敢。”柳茯苓趕緊找補,“隻是沒想到殿下動作這樣快。”

    趙雲屹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柳茯苓趕緊說,“謝謝太子殿下。”

    “不必客氣。”趙雲屹依舊靠在軟榻上,看起來懶洋洋的,“起來回話。”

    柳茯苓確實跪的膝蓋疼,聽到這話,便忙不迭的站起身,剛準備坐回原位,卻忽然感覺到趙雲屹手掌的溫度從自己的身邊略過,隨即自己便被他捉住了手臂。

    柳茯苓的手臂也很是纖細,趙雲屹這樣一抓,便像是將她整個人都揪住了似的,他笑道,“去哪?就在這兒坐著回話。”

    柳茯苓被他捏得手臂發疼,趕緊順著他的意思坐了下來。

    “為何皺眉?”趙雲屹見她細眉微蹙,不由得問道。

    “您捏得我手臂發疼。”柳茯苓輕聲道。

    趙雲屹眉頭一挑,眼神中頗有些意外。

    “這就疼?”

    “……”柳茯苓也有些無奈的看著他,“嗯。”

    他還沒使勁呢。

    趙雲屹輕哼一聲,不以為然道,“你的琴是何處學來?”

    “跟著教坊司的樂師學的。”柳茯苓老老實實道。

    “在到教坊司前,可曾學過?”

    “略懂皮毛,以前在家中……琴棋書畫都學過。”柳茯苓提及從前,話語間便慢了些,仿佛並不是很想回憶起從前的往事。

    “師從何人?”

    “不記得了。”柳茯苓立刻道。

    趙雲屹眯眼看著她,眼神中略帶警告,似乎在暗示她說實話。

    可柳茯苓說的就是實話,說起此事也頗有些理直氣壯,“大抵是周邊略懂琴譜的教書先生,其貌不揚,教的時間也不長,不記得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若是太子殿下真想知道,可以帶妾身回老家問問,興許還能找到人。”

    趙雲屹見她如此應答,便知道事實可能確實如此,她沒有撒謊。

    那便不是她所學的問題,而是她這個人的問題。

    她這個人……

    趙雲屹眯眼看著她的臉。

    不得不說,她的長相確實極討人喜歡,就光是她那雙濕潤的眼,可謂是眼波流轉顧盼生情,稍不注意,可能便被她眼眸中那大抵不存在的情意綿綿給勾得心猿意馬。

    柳茯苓被他這樣直勾勾的看著眼睛,便有些不自在的偏過頭去,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羞赧,口中輕聲道,“殿下還想知道什麽?”

    “沒什麽。”趙雲屹收斂目光,“接著彈吧。”

    還要彈?柳茯苓有些意外。

    一般的客人,柳茯苓也隻彈兩三首,便會退下,若是要她繼續彈……得加錢。

    而且得是在柳茯苓願意繼續彈的情況下。

    但是麵前這不是一般的客人,這是趙雲屹,柳茯苓即便不想再彈,也不行,畢竟樂伶酒會還未開始,這個人她現在得罪不起……可能以後也得罪不起。

    她隻好回到原來的座椅上,抱著琵琶,這一彈,便從戌時初彈到了亥時末,從《古朗月行》彈到了《將軍令》,整整彈了兩個時辰,若不是柳茯苓平日裏練琴拚命,手指上有繭子護著,現在恐怕要被琴弦弄得手指紅腫。

    兩個小時後,她終於累得停了下來,看向趙雲屹。

    卻見趙雲屹不知何時已經在軟榻上躺了下來,側著身子,背脊對著自己。

    柳茯苓心中有種莫名的預感,她極為躡手躡腳的靠近,悄悄看了他一眼,隻見他雙眼緊閉,呼吸綿長。

    ——他果然又睡著了。

    “……”柳茯苓沉默看著趙雲屹,恨不得想把琵琶摔在他的身上。

    他倒是挺會享受的。

    外頭守著青葉,柳茯苓知道自己出不去,隻能在屋子裏頭等,彈琴自然是不用彈了,柳茯苓便在一旁幹坐著,看著外頭的雨稀稀拉拉一直下。

    都說春雨貴如油,如今這春雨,來的倒是有些多了。

    深夜,臨近清晨時,天還未亮。

    趙雲屹猛地睜開眼,看清周圍的環境後,立刻皺緊了眉頭。

    不是宮裏。

    他回想片刻,才想起這是在明月樓的廂房內。

    外頭仍舊在下雨,雨水小了些,絨毛似的飄忽著。

    房間燭光已經熄滅,隻外頭有些微亮,可以看清周圍,趙雲屹低頭看向身邊,隻見他睡著空蕩的一塊小小的位置上,趴著一個纖瘦的身影,她似乎有些冷,蜷縮起來,一張臉都埋在了胳膊臂彎裏。

    趙雲屹蹙眉看著她。

    此時,趙雲屹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窗外的涼風微弱的吹進屋子,吹拂他的麵容,他隻覺得渾身透出一股神清氣爽,仿佛阻隔自己多年的某些屏障和噩夢,都被驅趕得一幹二淨。

    天知道,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好覺了。

    趙雲屹緩緩下了床,關上了窗子,涼風戛然而止,屋內便顯得暖和了些。

    他看了柳茯苓半晌,緩緩伸出手,將她抱了起來。

    柳茯苓哼哼唧唧了兩聲,似乎很不舒服,將醒未醒的看了他一眼,也許是因為屋內太黑,又也許是因為她實在太累,她努力的睜了睜眼,那眼皮幾乎有千斤重是的,才睜開一條縫,便又閉了回去。

    趙雲屹將她抱在手中,隻覺得她輕飄飄的一小隻,也不知道平日裏吃的都是些什麽,整個人輕軟極了。

    他動作極緩的,將她放在了軟塌上,她立刻像是離了溫暖源的小動物一般蜷縮了起來,成了小小的一團。

    趙雲屹嘴角勾起微微的笑來,扯過一旁的毯子,單手扔在了她的身上。

    柳茯苓立刻動了動,裹好了被子,自己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狀。

    是有多冷?

    趙雲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倒是乖順。

    若是放在身邊,應當也不錯。

    隻是趙雲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事情,那日在瓦屋,自己曾親口許下的承諾。

    還有她的那句:“事成之後,太子殿下,可否……放過我。”

    放過她?

    趙雲屹意味深長的看了她蜷縮的小身板,輕哼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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