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VIP包間隔音很好,外頭人聲鼎沸，這裏麵卻格外安靜。

  　　這處吧台角落，一男一女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顧訣坐著，沈知意站在他麵前。

  　　男人冷峻的臉龐陷在陰影裏,他眼神格外認真地仰頭看向沈知意,不想錯過她一點一滴的神情變化。

  　　和好？

  　　他竟然用了這個詞。

  　　沈知意垂下眼睫，掩住情緒,一字一頓說：“不可能的。”

  　　“顧訣，我們是分手,不是吵了個架第二天就能和好的。”

  　　“我更不想再卑微的付出了。”

  　　顧訣瞳孔猛地一沉,雖然是預料之中的答案，但心口還是像被重重一擊，擊潰的他喘不過氣。

  　　他驀地站起身，正要開口。

  　　於浩忽然推門走了進來。

  　　他往裏張望,找到沈知意的方向，急急走了過來,正要說話,一見顧訣的神情似乎不對。

  　　他心底不由一涼。

  　　完蛋,他不會進來的不是時候吧。

  　　沈知意默默從顧訣手心裏抽出自己的手。

  　　她轉頭看向於浩。

  　　“找我？”

  　　於浩點點頭：“你是不是報警了？警察來了，在找報案人呢，還得勞煩你出去解釋兩句。”

  　　沈知意盡力忽視身後那道炙熱的額目光，跟著於浩走了出去。

  　　經過走廊，於浩說：“小姐姐，一會兒在警察叔叔麵前你可得好好幫我們說說,剛才咱們這兒就是喝醉酒了鬧著玩的,是吧？”

  　　沈知意腳步一頓,轉頭看他：“希望下次再有客人被打的事情，於老板能第一時間出來處理調停？”

  　　於浩立刻保證：“沒問題，下次我一定第一時間趕到。”

  　　說完，他又恢複笑嘻嘻的神色問道：“小姐姐，恕我八卦一句，你跟我三哥是什麽關係啊，我是不是得叫您一聲嫂子？”

  　　沈知意腳步一頓。

  　　“不是，我們沒關係。”

  　　於浩：“哦。”

  　　他才不信。

  　　警察走後，吳妮妮的同學們也走了出來。

  　　於浩站在門口熱情送他們離開，“同學們慢走啊，下次給你們打八折。”

  　　說完又對沈知意笑得一臉討好的招手：“嫂子再見。”

  　　沈知意：“……”

  　　吳妮妮不明所以，湊上前道：“知意姐，他為什麽要叫你嫂子啊？”

  　　沈知意麵不改色：“他喝多了腦子不清醒。”

  　　目送車子離開，於浩正要進去，一轉身發現顧訣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他嚇了一跳，看看門口又看看他，“哥，人走老遠了，要追上去嗎？”

  　　顧訣沉默，沒動。

  　　於浩不由納悶了。

  　　他跟顧訣是高中同學，京圈的公子哥們都有自己玩得好的圈子，吃喝玩樂都喜歡一塊兒，出格的事兒也沒少幹，畢竟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偏顧訣是個例外，他從不過線，清冽冷淡，跟女人絕緣。

  　　所以於浩頭一回看見他為一個女人動手，還真是稀奇得不行。

  　　“三哥，你要這麽不舍得放人走，幾杯酒下肚不就搞定了。”

  　　哪還用這麽眼巴巴看著。

  　　顧訣冷眼瞥他：“你活膩了？”

  　　“別別別，我開玩笑的。”於浩哈笑求饒，一會兒又反應過來，他瞪大眼睛：“所以哥，你對人小姑娘是來真的？”

  　　顧訣沉著眸光，拍拍他肩，“走了。”

  　　……

  　　將吳妮妮他們送回去後，沈知意才回的家。

  　　關上房門，拿上睡衣進浴室，洗去渾身沾染的煙酒味，以及，那股屬於顧訣的薄荷味。

  　　溫柔的水柱從麵頰滑落。

  　　沈知意眨著濕潤的眼睛，腦海中不停回想起顧訣今晚說的話。

  　　他說，要跟她和好。

  　　可他那樣身份的人，身邊何愁缺人陪伴，為什麽非要揪著她不放。

  　　沈知意自嘲一笑——總不可能是喜歡她吧。

  　　或者從前，他對她是有那麽一絲喜愛的吧，不然他一開始也不會讓她讓他的車。

  　　可他就算喜歡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她當初不敢奢望想要得到一份全心全意的愛，因為明白顧訣給不了她。

  　　所以她自降三分，拿著自己的那份赤城之心飛蛾撲火。

  　　年少的傻事，她做過了，刻骨銘心，便不會再犯。

  　　……

  　　第二日一早，沈知意來到公司。

  　　她昨晚沒怎麽睡好，眼下有點烏青，掩嘴打了一個哈欠，一低頭，看見自己位置上放著豐盛的早餐。

  　　“誰給我買的？”

  　　吳妮妮說：“是秦工，他今天剛回來。”

  　　說完，她朝沈知意擠眉弄眼，“知意姐，秦工對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早上剛到的海城，一進公司第一時間就是給你買早餐，這換誰能不心動啊。”

  　　偏偏沈知意就是不心動。

  　　沈知意抬頭看了眼，沒找到秦思樾的人，她問：“他人呢？”

  　　“我舅舅辦公室呢。秦工這次出差可真夠久的，咱們都回來一個多月了他才回來。”

  　　沈知意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她道：“把他出差的那家公司資料發我看看。”

  　　“好。”

  　　坐下後，沈知意開機開始翻閱資料。

  　　“達威公司，……跟顧氏集團達成長期戰略合作……”

  　　沈知意看著這些關鍵字眼，眼神不由一沉。

  　　又是顧氏集團。

  　　難道秦思樾這次出差這麽長時間，是顧訣故意將他從自己身邊支走的的？

  　　她忽然想到在海邊別墅那晚，秦思樾把她叫到露台，他說的那番話，還有隔壁那個一晃而過的身影。

  　　那時她不知道她隔壁住的是顧訣，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不對勁，將秦思樾支開的事情，八成是他做的。

  　　吳妮妮見沈知意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她眼睛一轉，挪動椅子到她身邊。

  　　“對了知意姐，昨晚太亂了我都沒來得及問，為什麽顧總會出手幫我們啊，他打架的姿勢也太帥了吧，你上次還說跟人家不熟，騙小孩兒呢？”

  　　沈知意垂眸，一時語塞，正想著措辭繼續騙她這個大小孩時，一個同事忽然推開門進來：

  　　“沈總監，岑總叫你去會議室。”

  　　“好，馬上去。”

  　　沈知意起身的同時將早餐拿給吳妮妮，“我已經吃過了，留給你，都解決了。”

  　　吳妮妮傻眼：“啊？這麽多我哪裏吃得完？”

  　　沈知意揉揉她腦袋：“你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就得多吃。”

  　　吳妮妮：“……”

  　　糊弄文學又來了。

  　　進了會議室，沈知意才發現各部門總監都在，她一進去，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岑森坐在上首，臉色也有些沉重。

  　　沈知意不明所以，坐下後，聽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原來是啟泰突然取消了跟他們的合作，問及對方原因，他們竟說是因為沈知意。

  　　沈知意眼眸微沉。

  　　“知意，什麽情況啊？”

  　　“你跟啟泰的小周董之間發生什麽事了嗎？”

  　　“怎麽人電話裏對你恨得咬牙切齒的。”

  　　沈知意搖頭：“沒有，我跟他不熟。”

  　　事關吳妮妮和她男朋友，畢竟是私事，她沒法在這會議室當眾言明。

  　　見她一臉猶豫，一旁的秦思樾關切道：“知意，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這時吳妮妮推門走了進來，對眾人說：“你們別怪知意姐，是我的問題。”

  　　吳妮妮看向岑森，“舅舅，真的不關知意姐的事。”

  　　她眼睛有些紅，岑森一看不對勁，便讓眾人先散會出去。

  　　岑森對吳妮妮一臉無奈道：“說說吧，你又惹出什麽麻煩了？”

  　　吳妮妮拉開一張凳子坐下，立刻將昨晚的事情和盤托出。

  　　岑森了解完前因後果後，先看侄女再看沈知意，關切問道：“你們兩個沒受欺負吧？”

  　　吳妮妮搖搖頭，一臉崇拜說：“當時顧總從天而降，把周繼年狠狠胖揍了一頓，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

  　　“哪個顧總？”

  　　岑森愣了一下，“不會是顧訣吧？他來海城了？”

  　　秦思樾聞言眸光一黯。

  　　岑森看著沈知意說：“怎麽你到哪兒他就到哪兒？知意，他是不是還……？”

  　　沈知意沉默著，睫毛垂下來，在臉上投出一片陰影，她道：“岑總，這件事我來負責。”

  　　吳妮妮連忙道：“不不不，是我的錯，我當時要是不動手就好了。”

  　　當時是周繼年那桌一個人對吳妮妮言語調戲在先，兩方便開始打起來了。

  　　岑森溫和笑笑：“好了，你倆都別急著攬責任，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們先出去吧。”

  　　離開會議室後，吳妮妮還是不放心，拉著沈知意的手問道：“知意姐，真的沒事嗎？”

  　　啟泰的項目是大家這兩個月好不容易才拿下的，公司也因此全員漲薪，要是項目就這麽丟了，實則並不是一件小事。

  　　……

  　　中午，秦思樾來找沈知意，見她埋頭工作的架勢，他勸道：“事情是做不完的，先吃飯吧？”

  　　沈知意頭也沒抬，“快了，等我做完最後一點。”

  　　秦思樾隻好等著，過了足足半小時，沈知意才停手。

  　　“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

  　　秦思樾不在意笑笑，“別吃飯堂了，我們去樓下餐廳吃吧。”

  　　沈知意頷首：“也行，謝謝你給我帶早餐，中午我請。”

  　　這個點餐廳人很多，沈知意和秦思樾找了個角落的位置。

  　　坐下，點餐，等上菜的空隙。

  　　秦思樾看著沈知意說道：“昨晚那麽危險的事你怎麽一個人就去處理了，怎麽沒叫我？”

  　　沈知意不在意一笑，“昨晚太著急了，一時間沒想起來。”

  　　不管出了什麽狀況，她都不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這種自然的反應，好似任他做再多的事都無法改變。

  　　秦思樾心頭升起一股無力感，他忽然伸手覆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知意，我有能力保護你的，相信我，好嗎？”

  　　沈知意一怔，不著痕跡的從他手心抽出手來，又在他的手背豪邁拍了兩下：

  　　“那當然，你好歹一米八幾的大高個，保護我和妮妮肯定沒問題，以後再有這樣倒黴的事情，我一定叫你來替我們擋！！”

  　　秦思樾收回手，掩蓋心底苦澀，他溫聲道：“好，先吃飯吧。”

  　　餐廳另一角的卡座裏，顧訣親眼目睹這一切，周身氣壓一再降低。

  　　對麵的蔣學大氣不敢出，隻盼著角落那兩位能好好吃飯，可不要再有什麽曖昧小動作了。

  　　……

  　　一頓飯吃完，沈知意起身去洗手間。

  　　剛走到走廊拐角處，手腕便被一股力道扯了過去，一道人影沉落下來。

  　　她的驚呼提到了嗓子眼，看清麵前是何人又咽了回去，“你怎麽在這？！”

  　　顧訣不發一語，將沈知意抵在牆上，寬闊的手掌抵著她腰。

  　　壓迫感隨之而來。

  　　沈知意心驚，“你幹什麽？”

  　　男人漆黑的眼睛沉沉地盯著她，像一隻極力壓製著的困獸，他的視線從她的眼睛慢慢掃下，鼻梁，鼻尖，接著便是雙唇。

  　　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沈知意心一慌，移開臉。

  　　顧訣瞥見了她眼下的烏青，他伸手碰了碰，“沒睡好？”

  　　“跟你無關。”沈知意一個躲閃，他的指尖不小心滑到她的睫毛裏麵。

  　　沈知意敏感的眨了眨眼，眼尾泛起了一絲生理性濕潤。

  　　他們在背光處，彼此幾近交疊的身軀被陰影籠罩，顧訣不太看得清她臉上的神色，但指尖碰到了一片濡濕。

  　　“眼睛怎麽濕了？”

  　　以為她是哭了，顧訣不自覺鬆了力。

  　　沈知意咬牙，“不要你管，快鬆開我，一會兒秦思樾要過來了！！”

  　　顧訣輕嗤了聲，“怕你男朋友看見？”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那三個字。

  　　即便知道他們並不是情侶，可那個男人碰到她手的那一刻，內心立刻被從未有過的妒火狠狠灼燒了起來。

  　　他輕扯薄唇，壓著眸中翻湧情緒，嗓音低啞調笑，“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小三了。”

  　　沈知意小臉一紅，氣急：“你——無聊！！”

  　　她本預掙紮，不料一把就能推開他，立刻拔腿就跑。

  　　顧訣的身軀依舊籠罩在陰影裏，他就這樣定定看著沈知意的背影，看著她走向別的男人麵前，看著她跟別的男人一起離開餐廳。

  　　過了會兒，他才回到座位，眸光沉沉的盯著餐廳外麵。

  　　良久，他吩咐蔣學：“叫陳旭來見我。”

  　　……

  　　這幾日，公司上下都聽說了啟泰項目取消的事，氣氛一時有些頹萎。

  　　直到一周後，周一的早晨，岑森忽然將沈知意叫去了辦公室，說有一個新的合作案有望拿下。

  　　“是一家叫信越的公司，主動跟我們提出有合作意向。”

  　　“信越雖然是新公司，但背靠顧氏集團，而且他們點名——”

  　　岑森話頓，抬頭看向沈知意。

  　　“點名要你做項目負責人。”

  　　沈知意神色微怔，“是顧訣安排的嗎？”

  　　岑森搖頭：“信越的總經理姓陳，是他本人聯係的我，至於是不是顧總在背後安排這一切，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了。”

  　　他們年輕人的感情他著實是有點看不懂了。

  　　岑森見沈知意垂眸，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他寬慰說道：“別有壓力，我尊重你的意見，這案子接不接由你說了算。”

  　　岑森話雖如此，但沈知意知道公司剛丟了啟泰的項目，就從天而降這麽大一個項目，無異於雪中送炭，眾人都是期待的。

  　　最後，她拿上項目資料回了辦公室。

  　　翻閱了幾頁，她心不在焉。

  　　打開微信，從聊天框劃到最底下，點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頭像。

  　　【信越的項目，是不是你？】

  　　發完，她又覺得言辭太過平淡，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抗拒，指腹又飛快敲著屏幕。

  　　【我不需要，顧訣，我不需要這樣】

  　　本以為給他發微信，還會像往常一樣等個個把小時才能收到回複，沒想到她剛要放下手機，他的信息就回了過來。

  　　GJ：【別誤會，沒給你走後門，隻是競價權，最後還是要看你們的方案能不能讓信越滿意。】

  　　沈知意：【……】

  　　GJ：【怎麽，連這點信心也沒有？】

  　　激將法對沈知意沒用。

  　　她長舒一口氣，放下手機，重新以一種平和的心態以及專業的角度將項目資料看完後，才將信息回過去。

  　　【那就謝謝顧總高看，我司會拿出全部實力參與競價，也會給出令貴方滿意的方案。】

  　　車內，顧訣從車窗探頭側目看著上方大廈，薄唇微揚。

  　　過了一會兒，沈知意收到了一條微信。

  　　GJ：【拭目以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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