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要要子      更新:2022-09-07 20:55      字數:7148
  第24章

    桂雲扶的麵簾微微晃動了一下。他抬起頭, 這個動作被他做得很慢,很慢很慢,連聲音都慢得仿佛停滯:“你沒死……”

    疾雪看見他半掩在袖子下的手握著什麽, 那東西露出了一角,鑲嵌著閃閃發光的寶石,是那個回旋鏢。

    她之前在他麵前耍過一次以後就還給他了, 沒想到他還一直拿在手裏。

    “我把閻王爺揍了一頓讓他放我回來了。”疾雪晃了晃拳頭, 可惜桂雲扶沒笑,維持著這個姿勢靜靜看著她。

    疾雪:“…你能不能給點反應?”

    桂雲扶還是沒說話。

    身體往後, 倚靠回山壁上。

    疾雪發現他細瘦玉白的脖頸早已被冷汗打濕。如果胸口沒有在劇烈起伏的話, 這畫麵應該能更好看一點。

    他不是不說話, 是說不了話。

    疾雪在他旁邊蹲下:“風玄燭傷著你哪兒了?”

    她雖然剛才還開了嘴玩笑, 但語氣自始自終都沉著。現在一看他痛得講不出話, 臉色更難看了。

    “桂雲扶, 讓我看看你的傷。”

    她伸出一隻胳膊架著他的肩膀,伸手要去解他的腰帶。桂雲扶沒反抗,估計也沒力氣反抗,笑出兩聲氣音問:“……你不先摘我的麵簾嗎?”

    她一頓:“你臉受傷了嗎?”

    他道:“沒有。但你不是一直想看嗎?現在是個好機會。”

    他說這些話時語調很慢,喘息帶著顫, 分明這個動作會牽動傷口, 會很痛,可他一點也沒表現出來。

    桂雲扶向來從容, 現在也是。

    “我是想看,但等你傷口止住血了再看也不遲。”

    疾雪一邊說一邊扯掉了他的腰帶。

    寬鬆的衣袍變得鬆鬆垮垮,她將染血的外衫小心褪下來, 接著又去脫裏衣。

    整個過程桂雲扶倒很順從, 大概是因為連動一動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著傷在這個洞窟裏待了幾天。

    傷口比她想象得要深。血淋淋的刀口綻開在他雪白的皮肉上, 從胸到腰側再到腹,長而密,一刀跟著一刀,錯綜交錯地刺傷了他瓷器一般毫無瑕疵的肌膚,留下了叫人皺眉的淩虐痕跡。

    疾雪試著匯聚靈力施展治愈訣,可光芒消失後,那些傷痕仍烙印在他的身上。

    “沒用的……”桂雲扶喘息著說:“這是風玄燭的氣刃,必須先消除他留在我體內的靈力。”

    風玄燭主修木係咒訣,木係靈力的傷害需要用相克的五行屬性才能抵消。

    疾雪不行,魔頭人不可貌相,是個水係靈根的魔修,別說克製,反而是個助長木係傷害的相生屬性。

    “……那個。”

    桂雲扶微微抬了下手指,疾雪轉頭一看,他指的方向,乾坤袋正滾落在地上。她一步過去撿起它,敞開袋口問:“要什麽?”

    “儲靈袋。”

    話音落下,疾雪摸進去的手果然碰到了一個皮袋子。“這裏邊裝的是金係靈力?”

    桂雲扶點頭:“用它……試試……”

    照理說,桂雲扶如果還有靈力,應該也可以用儲靈袋治傷。可他實在傷得太重了。

    疾雪扯開袋子,將金係靈力吸收於手掌之中,手指沿著桂雲扶的傷痕,從上一路往下,撫過他的胸膛,撫過從皮肉下輕輕凸起痕跡的肋骨,再到纖瘦的腰身,靈力統統灌入傷口。

    瞬間,他發出一道悶哼聲,靈力與靈力在體內相撞時,爆發出的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緊致雪白的腹部因為忍痛而微微抽搐,皮肉太薄,肋骨凸起的痕跡格外明顯。

    “痛嗎?”疾雪沒法去擦他的臉,隻能拂去他頸項上的冷汗。

    桂雲扶搖頭,但從緊緊蜷縮的手指中,不難看出他忍得很辛苦。

    “痛過就好了。”疾雪還是第一次這樣照顧什麽人,更別說安慰別人了,她在腦子裏想了半天,又吐出一個字:“乖。”

    桂雲扶沒忍住輕輕笑了。

    雖然笑得很輕,但疾雪總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傻子。

    靈力衝撞之後,每道傷口都燙得開始直冒白煙,桂雲扶的悶哼聲漸漸變成了細細的喘息,大概是痛到忍不住了。

    疾雪把手伸到他的手旁邊:“你可以抓著我的手。”

    桂雲扶喘著氣揶揄:“你難道想……被我捏斷骨頭?”

    “你要能捏斷那就捏,隻要你能好受一點。”疾雪掰開他的手,強行讓他抓著自己。

    桂雲扶的手冷得嚇人,攥著她的力氣也很大。

    但這樣做應該就能稍微緩和一下他的痛感。疾雪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反正魔頭的再生能力不弱,真的斷了,十天半個月就能長回來。

    一刻鍾之後,攥著疾雪的力道漸漸變弱,桂雲扶一邊喘氣一邊偏過臉去。

    風玄燭的靈力已經被消除得所剩無幾,隻剩又多又深的傷口還泛著猙獰的紅。疾雪使了個治愈訣止住血,架著他的肩膀想讓他坐正一點:“過幾天傷口就會愈合了。”

    “……衣服。”桂雲扶沒力氣地靠在她肩上,溫熱的吐息灑在她耳畔:“幫我穿。”

    這話很難不讓疾雪分了下神。

    他的衣袍幾乎全被血浸濕,不弄幹淨穿上會很難受。

    她低聲哄他:“我去找點水洗幹淨你的衣服,你在這別動好不好?”

    桂雲扶沒答話,也沒從她肩膀上挪動位置。疾雪就當他是同意了,慢慢讓他倚靠在山壁上,拿著他的兩件衣袍轉身就出了洞窟。

    好在她沒找多久就發現山間有一條小溪。

    疾雪施訣將水運上半空,匯聚成團,一邊讓水球內部高速旋轉,一邊把兩件衣服丟進去清洗。她都要咂舌讚歎自己的聰明才智,簡直達到了可以收錢幫人家洗衣服的級別。

    完事後,那團水球整個都紅了,疾雪把它物歸原位,對著濕噠噠的衣服使了個烘幹訣。

    商人的製服應該是某種靈絲縫紉而成的,有一定防禦係數,桂雲扶都傷成那樣了,這件衣服卻沒有明顯的破損之處。

    她回到洞窟,桂雲扶仍靠在山壁上。她小心架起他的一隻手臂,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隻手摟住他的腰身:“那我幫你穿衣服了?”

    桂雲扶很輕地點了下頭,因為過於輕,動作像是在蹭她的脖子。

    疾雪不知道第多少次讓自己忍住,拿過雪白的裏衣,繞過他的肩膀,再握著他的上臂穿過袖口。幫他係帶子時,看見他腹部的傷,雖然止住了血,但因為傷得很深,牽動了經脈,沒個好幾天應該是好不了的。

    疾雪隻好不去碰這些地方,隔著衣袍扶著他的腰,去扯另一邊的衣角。

    桂雲扶不知為何顫了下,低聲道:“別亂摸。”

    疾雪沒反應過來:“癢?”

    “……”他懶得理她。

    疾雪毫無察覺:“還有一件,馬上就好了。”

    外衫的質地柔軟冰涼,她摸著摸著,一時分不清是這衣服更軟,還是剛才的桂雲扶的肚子摸著更軟了。

    “……”還是不要想些有的沒的了。

    她重新展開衣袍,但一隻手操作有些困難,雖然大可以站起來給桂雲扶穿衣服。但那樣就沒法聽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也沒法讓他靠著自己了。私心使然下,疾雪不介意麻煩一點。

    不過商會的這個製服設計有點繁複,疾雪一個純純現代人,能知道裏衣怎麽穿就不錯了,她盯著好幾根不知道該係在哪裏的帶子一個頭兩個大。

    桂雲扶揶揄:“剛才脫的時候不是很快?”

    疾雪答:“脫當然比穿回去簡單了。”

    他用鼻子輕輕哼了聲,低頭看著她捏著帶子的手:“這根要係在那邊。”疾雪順著他麵簾的朝向找到了另一端的細帶:“聰明啊我的寶。”

    桂雲扶:“……”

    “第一根搞定了。”疾雪又拿起一根,偏頭問他:“這根呢?”

    “……第三排。”

    “那這根呢?”

    “那邊。”

    因為要係衣帶,疾雪那隻摟著桂雲扶腰的手已經收回來了。他似乎沒有察覺禁錮自己的束縛沒了,仍靠在她頸項間,語調微弱,有點懶懶地指使著她。

    疾雪動著動著就心癢癢起來。幫人穿衣服就已經是她之前沒想過的事了,現在還是他教她怎麽給自己穿。

    眼前的四條細帶已經被她係上兩條了,她巴不得這衣服兩側有幾百幾千根細帶,她可以一直在這係到天荒地老。

    桂雲扶不知道她腦子裏在想這些,看她動作格外慢,問:“你累了?”

    疾雪當即道:“不累。這算什麽,我精神好得很,還能下山再跑個圈。”

    為了讓他信服,她還舉起胳膊給他展示了一下肌肉線條。

    衣帶係好了,就隻剩下個腰帶,她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地將其穿過他的後腰。

    桂雲扶不僅腰窄,而且腰線還很好看。這是她穿衣服的時候才察覺的。剛才替他治傷時沒顧得上想這些,現在想想,果然還是很好看。

    “怎麽?”

    看她突然凝著腰帶不動了,桂雲扶問她。

    疾雪道:“我覺得你的腰,很瘦很好看。”

    桂雲扶:“……不準看。”

    衣服穿好了,桂雲扶的臉色比起剛才果然好了一些。疾雪用咒訣捏出一張石床,好讓他有地方休息。雖然同樣是石頭,但睡床和睡地當然是不一樣的。大概不一樣吧?

    她看外麵天快黑了,可能一會兒還會下雨。如果沒有體力,在這種環境下,再怎麽養傷也是徒勞。

    “你大概在這呆了多少天?”她把桂雲扶攙到石床邊讓他躺下。

    他想了想:“兩天吧。”

    “那豈不是兩天沒吃東西?”疾雪站起來要走:“這離城鎮應該不遠,我去給你搞點吃的。”

    怕晚上的山林不安全,她又轉回來道:“我在洞窟布一個法陣,防止有野獸什麽的。你別擔心,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就好了。”

    桂雲扶想笑說這麽痛自己隻怕很難睡著,但看了眼疾雪皺著的眉頭,這話到底沒說出來。

    “嗯。”他扭過頭去不看她。

    疾雪這才放心走了。

    咒霧林的這半邊已經離開魔域,來到了凡人界。

    疾雪從山頭眺望,能看見遠處有一座郡縣。就是不知道這個點了,城門還開沒開著。她剛才走之前,桂雲扶躺在石床上指了指放在一邊的乾坤袋,她手進去一摸就摸出一柄劍。

    “暫且借你,”他道,“你不會是想走著去吧?”

    疾雪確實有想過要走著去,反正她跑起來速度很快。

    她禦劍而飛,不到半刻鍾就抵達了城鎮。

    城門果然已經關了,要想進去,隻能找個沒人把守的地方飛進去。

    雖然沒問桂雲扶這把劍是什麽神兵,但能從他口袋裏拿出來的,多半不便宜。疾雪的神識輕易就和它有了共鳴,想讓它往左就往左,很好操控。

    落地點是城內邊界的一條小巷,疾雪看街上沒有巡邏的士兵,避著亮處,直奔最近的一家客棧。

    “還沒熄火吧?”她進去沒等人招呼就說。

    這麽匆匆忙忙,難免吸引了堂內食客的注意。

    疾雪是隱藏了氣息,戴了兜帽遮了臉過來的,就算有正道修士在這裏,也不怕被他們認出來是臭名昭著的大魔頭。

    “客官要來點什麽?”

    “給我包三張蒸餅就行。”

    等待的間隙,她挑了張門口的位置坐下。因為下了雨,堂內的食客很少,也沒什麽人說話。

    忽然,遠處傳來兩道急匆匆的腳步聲,聽著比她剛才還急。

    一男一女衝進來,沾風帶雨的,腰間還攜著兩把劍。

    “請問店家,有沒有看見什麽人從門口過?”男的拱了下手問。

    另一個姑娘很急,趕緊補充:“紅衣服,很豔的那種,跟我差不多高。你見過沒?”

    他們雖然舉止有禮,但舉手投足間透出的那點慣用兵器的氣息是藏也藏不住的,店小二有些瑟縮道:“沒、沒見過,我真沒見過。”

    男子一愣,反應過來笑道:“你別怕,沒見過就算了,我們隻是問問。”

    他和身旁的女子對視一眼,又道:“那來兩杯茶吧。”

    二人不知為何決定在這裏坐坐,轉過身的時候疾雪才認出來。

    是男主陸鳴之和女主向晚晴。

    這兩個人氣息隱藏得很嚴實,不過比不上她技高一籌還戴了兜帽。

    二人毫無察覺落座在她旁邊,她聽見向晚晴有些焦急地問:“若再抓不到……可怎麽辦……我們……”

    陸鳴之寬慰她:“沒事……反正我們的目的是……”

    由於他們壓著聲音在說話,疾雪聽不大清楚。

    看來這兩個人遇上了什麽麻煩。

    店小二在這時把蒸好的餅給她打包來了,她接了東西給了錢便走出客棧。

    還好之前在慶典給人搬東西賺來的靈石還剩了點,不然隻能做劫匪了。

    疾雪回到洞窟裏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山林裏靜悄悄的,好在她的法陣還完好無損。

    桂雲扶不知是睡了醒了,還是一直醒著沒睡,她進來就看見他坐在石床上,麵簾上的血跡已經被他自己清理幹淨。

    “你把它修好了?”疾雪上前問。

    他抬頭看了眼她,因為還有些虛弱,所以聲音也很啞:“你不該救我。”

    “為什麽不該?”

    她提了提裝蒸餅的油紙袋,往他懷裏一放:“吃。邊吃邊說。”

    桂雲扶視若無睹:“雖然這麽說顯得我像個白眼狼,但你現在最好的選擇是別管我,離開這裏,回你的魔域。從此往後我也不會再在你麵前出現,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

    疾雪沒懂他這麽說的用意,但此刻當然隻有一個回答:“我不。”

    桂雲扶:“這是我難得的良心發現,你最好不要拒絕。”

    疾雪:“但我就是不。”

    她坐到他身邊,側頭看著他:“我不會走,也不會離開你。”

    桂雲扶:“……”

    “那我離開你。”

    “那也不行。”

    疾雪伸出兩根手指道:“我第一次救你是在魔域的山上,那個時候沒讓你以身相許,隻要求知道你的名字。而現在,我又救了你一次,我應該可以再提一個要求。”

    桂雲扶:“不行。”

    “你的不行不行。”疾雪道:“告訴我原因。”

    桂雲扶沉默。

    蒸餅已經不如之前燙了,隔著衣袍能感覺到一點涼下來的餘溫。

    他沉默了多久,疾雪就等了多久。就像是什麽比賽,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一樣。

    “好吧。”終究還是桂雲扶先說話,垂了下頭,往後倚靠在石壁上:“原因很簡單。”

    “因為我一直想殺你。”

    疾雪:啊?

    這是她沒想到的答案。

    “想殺我?真的?”

    “真的。”

    “那你動過手嗎?我怎麽沒感覺啊?”

    那是因為你蠢啊。

    桂雲扶不禁想這麽譏諷一句。但如今成了這麽一個情況,到底誰比較蠢,其實還說不準呢。

    他道:“你還記得那顆補靈丹嗎。”

    疾雪點頭。

    “如你之前所說,那不是補靈丹,是養氣丹。是會降低你突破概率的丹藥。”

    這個疾雪知道。她之前有想過自己沒法突破對桂雲扶而言能有什麽好處。他應該沒有動機才對。

    “但不就隻有那一顆……”

    “不是一顆。”桂雲扶笑了下:“也不是兩顆。不是三顆。”

    “你記得魔殿藏寶庫裏有過多少補靈丹嗎?”

    疾雪第一次進倉庫時隻見到幾瓶,但已知魔頭曾經為了購買補靈丹花光了所有積蓄,那應該是有數不清的量的。

    “那些其實有大半都是養氣丹。”桂雲扶道。

    疾雪一頓:“真的?”

    “真的。”

    “但你之前沒和我見過麵,也沒來魔域行過商,你怎麽做到的?”

    “當然是因為有內應了。”桂雲扶的口吻漫不經心:“風玄燭和我都想殺你,他不敢堂而皇之的殺,我也想讓你死得悄然無息。”

    “所以他大量煉製養氣丹,擄走商人調換商品。但其實商會高層早就知道這事,我們這麽做隻是為了方便你死後如果出了問題,可以把黑鍋推到他頭上而已。”

    “……”疾雪回顧之前的經曆,在魔宮裏,自己無非就是打地鋪、救人、跑路。壓根兒沒看出他們之間有這種曲曲彎彎。

    不愧是我推。

    “你好聰明啊。”

    “你還有閑心誇讚要殺你的人嗎。”桂雲扶嗤笑:“你已經吃了十多年的養氣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突破境界。如果強行突破,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懂了。”疾雪點頭:“但這和我不該救你有什麽關係?”

    這回輪到桂雲扶陷入沉默。

    “……誰會救一個要殺自己的人?”

    疾雪:“我。”

    她指著自己。

    “所以就算知道你打算殺我,讓我選,我還是會選擇在兩個時辰之前救你。”

    桂雲扶:“……”

    她挪了下位置,縮進了他的距離,能感覺到麵簾後他細碎的呼吸,在桂雲扶說話之前,她抬手“噓”了一下:“你不會是要問為什麽吧?”

    “……反正你也隻會那一句話。”他撇過臉,往後退了退:“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之後還是會殺你呢?”

    “那就之後再說,反正你現在不能死。”

    桂雲扶實在不理解她從哪裏來的這種無畏。

    “你可真霸道。”他笑了聲。

    “不要瞎說,我溫柔得很。”疾雪看他受了傷,怕他動一動傷口會痛,最終還是坐了回去:“所以你可以隨意在我麵前出現。我不介意你想殺我。一點都不。”

    “……”

    懷裏的蒸餅已經徹底涼了,桂雲扶低頭看了眼那油紙包,不知含著什麽情緒地吐出兩個字:“真蠢。”

    對話因為他背過身不再看她而中斷,桂雲扶似乎陷入思考,就算她那之後再怎麽搭話也沒見他理人。

    很快到了該生火過夜的時候。

    疾雪本以為消除了風玄燭的靈力,桂雲扶的傷就會開始好轉。沒想到這一夜才是最難熬的。

    她去外頭撿柴準備生火,回來就聽見桂雲扶在榻上重重地喘。這恐怕是之前的金係靈力還沒有完全消失。但除了忍過去,沒有更好的辦法。

    疾雪把柴放到一邊,伸手過去卻被抓住,桂雲扶側過身,低頭吐出一大口血。

    雪白的麵簾又髒了,疾雪正想拿袖子替他擦擦,沒想到桂雲扶搖頭,沙啞著聲音說:“摘下來吧。”

    疾雪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摘下來,麵簾。”血吐出來,他似乎好了一些,撐著手支起身,聲音雖低,卻不容拒絕。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說。

    從來隻表現得不願讓她看見麵貌的人,現在卻在讓她摘下自己的麵簾。

    “真的?”疾雪道:“……你確定?”

    “嗯。”他低垂著頭,不知為何吸了口氣道:“摘下來吧。你來摘。”

    疾雪完全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境變化。但她的心髒開始直跳。

    手指插進他柔軟的黑發,慢慢摸到了一個小小的金屬暗扣。

    “我真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點緊張,她又說了一遍。

    桂雲扶嘖了聲:“我馬上就要反悔了。”

    “別啊!”

    拇指利落掰掉暗扣,叮的一道輕響後,她手一鬆,麵簾就這麽輕飄飄落了下去。

    她一時不知作何反應,下意識低頭,看見了一雙黑漆漆的眸子。

    微暗的月光照亮了瞳孔內的菱形花紋,他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漂亮得驚人。

    尤其是鮮血。

    鮮血成了他雪白皮膚上的一筆濃墨重彩,染紅了他的薄唇,在唇角拉下淩虐的血痕。

    他整個人都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曾經試想過很多次桂雲扶的麵貌。有可能和他這個人一樣是清澈的、溫和的、優雅的。

    但從沒想過是現在這樣,勾人的、穠麗的、好像能吸人魂魄似的。

    疾雪一個字都冒不出來,隻能看著他輕輕衝自己彎了下唇角:“我好看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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