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遠黛      更新:2022-09-07 20:51      字數:7034
  第44章

    那條微信發出去, 又像是石沉大海。

    紀也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麽過的,隻覺得一顆心被架在了油鍋裏,燙得她無處可躲。

    所以後來, 她連手機都很少碰了。

    再次接到江讓的電話,已經是熱搜後的第三天。

    紀也在食堂吃飯,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就連身旁的邱恬都跟著一愣。

    她垂眸,看了眼。最終還是起身, 走到食堂外的石凳邊。

    四周圍吵鬧,紀也點開屏幕的時候, 卻好像什麽都聽不到了。她看著鏡頭裏那張熟悉的俊顏, 那些想開口問的話, 盡數被吞咽。

    江讓在候機廳, 他穿了身黑色西裝,單手插兜,頭發打理的格外熨帖, 眸底卻是清晰可見的紅血絲,縈繞在一起。

    “在吃飯了嗎?”江讓看過來, 問她。

    紀也點頭, “嗯,你呢?”

    她的聲音很輕, 混在喧囂的人潮中。聽起來是平常的語氣, 可江讓知道, 她不高興。

    他撩下眼皮, 眉心輕跳了下, 語氣有一絲疲倦。

    “吃了一點。”

    少年的下頜線淩厲, 從視頻的角度看過去, 覺得他好像黑了些,也更成熟了些。

    一襲正裝,包裹住挺括的身材,就連候機室的服務人員,都借機過來,加了好幾次水。

    紀也抬眸,眸光顫了下,輕聲問他,“你沒有想和我說的嗎?”

    江讓眼皮輕掀,四目相對,她從他眼底看到隱隱裹挾著的,幾分躁鬱。

    其實早已了如指掌。

    這些日子的相處,紀也不是沒有在意過。

    她的喜歡,總帶著些卑微的討好,江讓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她都知道。

    或許不止是後來。

    她早就知道,他每一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心尖像是被細小的針戳了下。

    她想,要他解釋,真就那麽不耐煩嗎?

    就在這時,江讓身旁的助理遞了份文件給他,他垂眸,兩人輕聲說了兩句。

    再回頭,隻看到他喉結微滾,眉骨輕揚,說了聲:“微博上那些,你不要管。”

    紀也沒做聲。

    眼底淺淺壓著一抹酸。

    她驀地眨了眨眼,使勁想避開,過了會兒才點下頭。

    “嗯,我知道了。”

    她信他。

    江讓眉目低斂,盯著她,還想說什麽,耳邊卻傳來工作人員催促登機的聲音。

    紀也將心底的情緒歸整,再一次撫平。

    那份酸澀被咽下,她看了眼鏡頭那端的場景,輕聲道,“你去吧,我也要準備上課了。”

    鏡頭裏有人在收拾東西,江讓捏緊眉心,應該是伸手想摸煙,但發現是在無煙室,他掌心頓了下。

    頃刻間,他疲憊的眸底倏地軟下。

    紀也聽到他嗓音微啞,沉聲道,“那班機在香港中轉,我在香港下的機,現在回巴黎。”

    說完他頎長的身影微躬,“小也,再等等,很快了。”

    他解釋了行程,也給了承諾。

    卻絕口不提任蔓。

    掛完電話,紀也抬頭望了眼天色。

    原本還豔陽高照的天,不知道什麽時候緩緩陰下。浮雲遮擋住天光,烏色瞬轉,又要下雨了。

    邱恬從食堂裏出來,就看到紀也坐在路邊。

    她上前,問道,“怎麽樣,都講清楚了嗎?”

    紀也抬眸,笑了下,點點頭。

    身邊有女生提著奶茶走過。紀也舌尖舔過幹澀的唇角,隻覺得嘴裏泛苦。

    她起身拉過邱恬的手臂,又往食堂方向走。

    “恬恬,我請你喝奶茶吧。”

    喝了,或許就沒那麽苦了。

    ,

    柏林的事,紀也之前又再次回絕了高秀芸。

    高秀芸大概是怕她想不透,思忖後,還是給梁玲打了個電話。

    梁玲在電話裏沒有多說,實際上火冒的不得了,當即就聯係了紀也。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有事都不需要和我商量了是吧?”

    紀也拿著手機站在舞蹈教室外的走廊上,沒回答。

    梁玲沒管她,再一次冷聲道,“這個周末你回來一趟吧,回來我們商量。”

    回宜市的這天,天氣並不好。已經入冬的天,一場雨一場涼的。

    紀也出門時沒穿太厚的衣服,直到到了宜市站,出站時的冷風刮在臉上,猶如刀割。

    她下樓,打了輛車回家。

    進入小區,距離紀也家一百米有家糧油店,不少小區居民都喜歡坐在店門口聊天打發時間。

    紀也走過時,店前有相熟的鄰居和她打招呼。

    “妹妹回來了啊?”

    紀也禮貌點點頭。

    她垂眸從包裏掏鑰匙,就聽到店門前三兩個大媽湊在一塊兒,小聲議論著。

    在這裏生活這麽多年,紀也早已習慣了這裏的市井風情。

    隻是這次:

    “今天沒看見有車送她回來,好像是自己打的回來的。”

    “興許是人家老板膩了,一腳把她給踹了……”

    “也說不定是被原配發現了,隻好斷了。她那個姆媽不就是那樣的,後來才找了老季。”

    “畢竟年輕,再找也容易。”

    說著幾人刻薄地笑出聲。

    不堪入耳的,是宜市話,紀也聽得懂。

    可這是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知道,竟然有人能這樣編排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到底是多大的敵意?

    這份莫名的刻薄,從梁玲帶著她到這裏的第一天,就沒停過。

    她們的零星碎語,拚在一起,真挺讓人惡心的。

    心口就像被無形掐住。更過分的是,她們不止編排她,還順帶上了梁玲。

    紀也回頭,瞪她們一眼。刻薄大媽們又立馬閉嘴。

    進了門,氣氛有些凝滯。

    季青鬆在屋裏沒出聲,梁玲則還是在廚房忙碌。

    見她進來,也隻是看她兩眼,關了火,將她拉到了臥室。

    梁玲盯著她,冷哼一聲,“要不是高教授打電話給我,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紀也將包放下,手摳了下包帶。

    “媽,我已經決定不去了……”

    梁玲睨她,半晌沒出聲,她眼眶有些紅,冷聲道,“不想去,是因為和誰攪合在一起了?”

    紀也倏地抬眸。

    梁玲的神色漸漸淡下來。

    紀也從豪車上下來這件事,還是季青鬆告訴她的。

    應該也是有人故意傳謠,又或是想從季青鬆的嘴裏套出點虛實來。

    梁玲自動略過了季青鬆說的那些話,她輕歎道:

    “囡囡,你知道的,這裏的人吃飽了沒事,眼睛總喜歡盯著別人,她們在背地裏說的那些話,不用聽我也知道。”

    “可你媽已經這樣了,難道你也想走我的老路嗎?”

    就因為年輕時的衝動和貪戀,不止梁玲,這個陰影就是在紀也身上也別想拔幹淨。

    被人戳脊梁骨,紀也這些年都習慣了。

    可這回羞辱的不止她。

    還有江讓。

    她眼底滾燙,熱意浮現,輕聲說了句,“他不是……”

    他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

    梁玲沒說話,她看了眼屋外,小聲道:“他為了這事,已經跟我煩了好幾天,話也說的難聽,我沒理,因為你是我一手帶大的。”

    “囡囡,你不是一直想要離開這個家嗎,現在有機會,為什麽不呢?”

    梁玲說完,紀也驀地抬起頭,“那錢呢?”

    去德國,就算舞團包吃住,來回總是要花錢的。

    她知道,梁玲手上是有錢的,可她不想。

    那是她的養老錢,她不能動。

    梁玲朝她擺擺手,噓了聲,小聲道,“媽媽手裏還有些錢,他不知道的,也不能讓他知道。本來他就總說我們吃他的用他的,要是知道我有這些錢,又要鬧。”

    “錢我拿出一半,送你出去。剩下的,媽媽也要自己留著養老。”

    梁玲說著垂眸。

    她和季青鬆,不過是半路夫妻,勉強湊在一起搭夥過日子罷了,真到老了,什麽情況還不知道。

    紀也搖頭,眼淚掉在床單上,又緩緩染開一片。

    “我不要。”

    梁玲看她,“你現在還小,等再過兩年你就知道,喜不喜歡那些都是假的。”

    知道她現在聽不進去,梁玲也不強求。

    “那我問你,人家喜歡你什麽?”

    “就因為你年輕漂亮嗎?”

    “可他知道你的情況嗎?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嗎?能開那種車的,家裏條件不差吧,人家家裏知道了,能接受你嗎?”

    廚房的灶台上還燜著雞湯,滿屋子的香味。

    就在這瞬間,紀也卻覺得自己的味覺、聽覺一下子都離她好遠。很空泛,那是一種羞恥感,被強行揭開,從頭灌到尾,涼到腳心。

    梁玲的話很刺耳,但又像是剖開了果心,裏麵已經破爛不堪。

    是啊。

    江讓喜歡她什麽呢?

    或者該說,他喜歡她嗎?

    “喜歡”這兩個字,她好像從來沒聽他說過。

    紀也垂眸,許多話哽在喉嚨口,竟然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梁玲什麽時候出去的,紀也不知道。

    她緩緩靠在被子上,才覺得暖和些。被子有曬過的痕跡,鼻息間的味道還帶著熾烈,很舒服。

    她閉上眼,許久沒動。

    直到一旁的手機震動兩聲,她才伸手拿起來看。

    其實這樣的短信,紀也已經連續收到好幾天了。

    是個陌生號碼,可又不能算作完全陌生。

    比如,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手指上還戴著和她一樣的情侶對戒。

    再比如,那張恣肆俊雋的側顏,像素清晰,連他眼角那顆小到不容易被發現的痣,都照得清清楚楚。

    又比如,黑影的光線裏,少年低頭抽煙的模樣。

    每一個動作,紀也都很熟悉。

    要說不同的,就是這些照片裏,每一張都有任蔓露的半張臉。

    她仿佛在和紀也說:看吧,這些天我都陪在他身邊,而你呢?

    今天這張像是更加過分了。

    照片裏,江讓挺直的站著,單手在解襯衫扣子。他的眉眼微揚,正朝鏡頭看。眼底明顯有幾分慍怒和不耐煩,但並不影響他懶倦的帥氣。

    扣子解到第三顆,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紀也依稀記得,這種把戲,上一次還是在楊曉凡的前男友鍾陽身上碰到的。

    那時的她,覺得這種方式既拙劣又可笑。

    卻沒想過有一天,這樣的事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紀也緩緩將手機鎖屏,她整個人縮到被子裏,咬著唇,肩膀微顫。

    沒一會兒,連著枕頭也全濕了。

    ,

    最壓垮紀也的,並不是任蔓傳來的那些照片。

    而是梁玲為了她,忍不住和那幾個刻薄鄰居吵了兩嘴,回來就捂著心口,說喘不上氣。

    紀也嚇得連忙喊了救護車。

    到醫院一查,還是心血管老毛病。但這次的病犯得急,醫生建議做個心髒支架手術,以免後續接不上力。

    紀也去收費窗□□錢的時候,腿還是軟的。

    等再回去,就聽到季青鬆站在梁玲病床邊,語氣略有抱怨。

    “你去跟她們吵什麽,你又吵不過,自己還氣得不輕。現在好了,作到醫院來了。”

    梁玲的情況比剛才要好上一些,她抬頭,朝季青鬆看去。

    “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無所謂。”

    季青鬆沒再說話,看樣子挺不高興的。

    紀也跟學校請了假,準備待到梁玲做完手術出院再回南城。

    她這幾天,醫院家裏兩頭跑,人也跟著瘦了一圈。好在她隻需要白天照顧梁玲,晚上守夜季青鬆主動擔了下來。

    任蔓的照片,還是每天雷打不動傳過來。

    紀也始終沒有回複,也沒有找江讓。

    後來她發現,好像隻有透過任蔓的照片,才能細窺到江讓的日常。那些她看不到的畫麵。

    雖然這種方式很不齒。

    而這件事,無形在她心頭埋了個雷。

    紀也知道,這個雷遲早會爆的。

    隻是她在等,還想再等等。

    至於等什麽,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

    ,

    梁玲的手術不算複雜,被排在上午第一台。

    紀也脫下無菌服,舒了口氣。

    護士將她叫到護士台,吩咐她一些術後的注意事項。

    紀也接過藥,朝護士道了聲謝。

    卻沒想到,就在她轉身時,身後忽然來了個人,直直朝她撞了上來。

    紀也抬眸。

    那人並不高,留著一頭極短的頭發。他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看上去晦暗凶狠,正緊緊盯著紀也看。

    紀也微怔,輕聲道歉,“不好意思……”

    男人沒說話,隻瞪著他。

    紀也心底有些怵,從他身邊走過。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很眼熟,可他戴著口罩,看不清全臉,紀也一時也想不起來。

    她剛開始,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要照顧梁玲已經筋疲力盡,她每天來回奔波著。

    可這幾天隱隱覺得,總有一雙眼睛,如影隨形地跟著她。

    紀也到底留了個心眼,有天晚上回家,她從抽屜裏拿了把小刀,隨身帶在身上。

    事情就發生在梁玲出院的前一天。

    紀也晚上在醫院吃完晚飯,和季青鬆換班,就獨自回了家。

    醫院離她家並不是太遠,紀也每天來回都是騎電動車。

    這天晚上風格外大,樹影搖曳,就連運河上的遊船都歇了腳。湖麵漾起一陣陣波浪,紀也頂著風上橋,隻覺得刮過臉頰,生疼。

    而那種被人緊盯的感覺又隱隱浮現。

    紀也趁著紅綠燈,停下來回頭看,不過還是什麽都沒看到。

    她那一刻還在想,或許是她忙得神經衰弱了。

    直到回了家,紀也將電瓶車停到車庫,往家走的時候,這種被監視的感覺,又再一次襲來。

    她腳步倏頓。

    因為起了風,糧油店門口的小桌前難得沒了人。老板的傻兒子趴在櫃台前打瞌睡。

    紀也拿鑰匙進了樓梯間。

    他們家是老房子,原來整個小區挺大的,後來政,府改造,把他們小區拆了回遷。可倒黴的是,就他們家這一排的房子不住規劃內,而旁邊早就蓋起了高樓。

    高樓旁的穿堂風一陣陣,透過小區大門的縫隙吹過來,呼呼聲響,聽著有些瘮人。

    樓梯間沒有燈,紀也拿手機照明。

    門開後,她提著手上的保溫桶進屋,正要轉身關門,一道黑影閃過來,將門踢開。

    紀也嚇了一跳,往後退。

    抬眸,她順著客廳的燈光看清來人的臉,就是那個在醫院撞她的人。

    他今天沒有戴口罩,光束照在他臉上,將他的猙獰照映得格外清晰。

    紀也手抓緊包帶,輕聲道,“是你……”

    那人笑,還打了個酒嗝。

    空氣中頃刻散發出濃烈的酒味,很難聞,紀也忍不住皺眉。

    強子眼睛緊盯著紀也,“是我,沒想到吧,咱們居然還能在這兒碰麵。”

    紀也的手悄悄伸進包裏,她渾身僵硬著,冷聲道,“這是我家,你再不出去,我就報警了。”

    強子的背微微有些佝著,就像個常年生活在汙穢沼澤裏的蛆,有些陰鷙偏激。

    “怎麽,還想報警啊?”

    “上次你和你男人把老子搞進局子裏好幾個月,老子還沒來找你算賬呢,就想這麽算了?”

    上次A大商業街粥店的事,強子被關了整整五個月,前陣子才被放出來。

    學是沒法上了,整日裏遊手好閑,不動好腦筋。

    他也沒想過會再宜市碰到紀也,還讓他順著摸到了這騷貨的家。強子心裏那口氣咽不下,在這蹲了好幾天,終於找到機會出手。

    “你想幹什麽,如果不想再被抓,就滾出去。”紀也衝他吼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很慌。

    強子笑聲猥瑣,伸手摸了摸嘴角。

    他今天喝了挺多酒的,因為沒錢,隻能買那種幾塊錢的劣質酒。沒一會兒,整個屋子裏就充斥著那股味道,令人作嘔。

    喝多了,膽子也就更大了。

    “我讓哥呢,怎麽不在啊?”說著強子上前兩步,呼出的濁氣就快要噴到紀也的臉上。

    他笑得猙獰,連左臉下顎處的細小刀疤都在微微顫動。“他不在,要不讓我來陪你……”

    說著他上手就要抓紀也。

    紀也反應快,抓起桌上的花瓶,往他身上砸。

    然後轉身,要往臥室跑。

    可男女力量懸殊,她沒跑兩步,很快就被強子一把抓住頭發,往後拖拽到沙發上。

    “跑?你往哪兒跑啊,騷貨……”

    混雜著煙酒味的氣息反複縈繞在鼻息間,任憑紀也怎麽反抗,都無濟於事。

    感覺到他在拽自己褲子,抵不住。

    後來怎麽拔刀的,紀也忘了。

    她隻記得強子尖叫一聲,退開身,倒在了地上。

    倏忽,整個沙發上,地上,包括紀也的唇邊、脖頸邊,都淌著鮮紅的血。

    或許是因為動靜太大,終於引來了鄰居。

    對門住著的是個孤寡老太,活了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隻見紀也手上拿著刀,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刀尖上還在往下滴血。

    女孩白到發光,瀲灩紅唇邊的血漬顯眼無比。溫熱的鮮血順著紀也白皙纖細的脖頸下滑,沾到了她的白色外衣上,是極致的反差。

    她顫著肩膀,眼淚一滴滴往下掉,眼底的光空洞失了焦,仿佛隻是個牽線木偶。

    老太太站在門口,不敢進來,隻是不停說著,“作孽啊,作孽啊……”

    強子捂著腰間的傷口,嚇得連話都說不清。

    “我要報警,我,我要報警……”

    ,

    警局裏格外冷。

    有女警進來,遞了包濕巾,朝紀也道,“擦擦吧,一會兒在這邊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紀也這才木訥抬頭,她的嗓子異常幹,牽扯出痛。

    她的聲音很輕,但也平靜,“不抓我嗎?”

    女警微愣,看她。

    “我們查了你家附近的監控,證實華強已經連續在你家門口蹲了五天,是預謀作案。”

    “民警還走訪了你戶左右的鄰居,根據他們的描述,基本可以判定你是正當防衛。”

    紀也睫毛輕顫,抬眸,輕聲問,“他死了嗎?”

    女警搖頭,眼神帶著些同情,語氣卻生硬。“沒有,你刺中的地方還好不是要害。”

    紀也的眼淚,無聲掉在審訊台上。

    她還穿著那件白色外套,外套上沾染著血腥味,紀也再也忍不住,衝出去吐了。

    女警從她身後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做的很好,你沒有錯。”

    紀也再也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

    從警局出來,已經是後半夜。

    紀也伸手抱住自己。她直接將外套脫掉,扔進了不遠的垃圾桶。

    她隻穿了件單薄的貼身毛衣,迎風站在巷口,很冷。

    冷風鑽進肌膚,冰涼刺骨。

    紀也就坐在警局門口的台階上,她按亮手機,屏幕上除了北京時間,還有她專門設置的巴黎時間。

    她沒有點微信視頻,而是直接打了江讓的電話。

    手機嘟聲連續不斷,始終沒有接起。

    紀也抬眸,努力讓眼淚倒流,她喉間有些緊,帶著哽咽輕微滑動下。

    那時的紀也在想什麽呢。

    ,江讓,快接電話。

    ,隻要你接了,我甚至可以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後來江讓是接了。

    電話那頭背景聲音嘈雜,有法語和英語摻雜的對話。

    而江讓的聲音仿佛變得很遠,他嗓音低沉,壓著語調,聽著卻比先前都要輕鬆。

    “這麽晚了還沒睡?”

    紀也沒應聲。

    他和身旁的人說了句什麽,然後應該是走到了相對安靜的地方。

    “怎麽了?做噩夢了?”

    紀也捂了下唇,“嗯……”

    她聽到江讓低笑聲,仍舊是往日漫不經心的調調。

    能聽得出,他今天心情挺好的。

    可下一瞬,電話那頭猝不及防傳來一道女聲,“阿讓……”

    “……”

    紀也的情緒,想被打開了口子,徹底決堤。

    所有的話都被嗆在來路,堆積在喉嚨口。

    她忽然笑了下,很輕,笑著笑著眼淚又不停往下掉。

    怎麽擦都擦不完。

    須臾,沒等江讓開口,她掌心捏緊手機,輕聲道,“江讓,我們分手吧。”

    作者有話說:

    男主視角留到後麵再揭開吧